7.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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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在压抑着雀跃的苗禾目送下,杨大郎离家进山了。

    不仅为了落叶,杨大郎也需要进山里寻一遍他先前设下的陷阱。以往他进山,多是三五天才回,毕竟邻近的山区,猎物已没剩下多少。他得更往深山走,才有收获。但小哥儿的脚还没好全,杨大郎这次就只打算当天来回,需要准备的不多,背篮一背上,就能出门。

    待杨大郎离家,苗禾就如同快乐的小鸟,往后院扑去。

    随手挑了颗买的菜种往息壤种下,苗禾把握时间,转头拿出昨日收的青葱种子,相当慎重地一颗一颗往松好的地种下。这良种确定每颗都能发芽,种子不需用洒的,一颗种子一个坑才不浪费。

    种完后,苗禾转头一看,嘿,这次抽到的是小白菜。小白菜成熟速度比葱更快。苗禾便来到小白菜旁边,先撸了把种子,接着搬过张瞪子,就坐旁边一遍遍等熟成。约末半个时辰,就撸上七八回。待手边的白菜种够了,他才又挖出小白菜,丢了颗新的。

    不过这次他想想,没把白菜种种下。他答应杨大郎在家休息不乱走动,若把菜都种好了,回头人说不得又要变脸。

    接下来的时间,苗禾就守在息壤旁“育种”,午饭都不舍得花时间吃。不过种到了西红柿的时候,见结出的果实大而饱满,苗禾立刻摘下两颗揣着,就做午饭了。当酸甜可口又多汁的西红柿顺着喉咙滑下肚,苗禾觉着,人生还是很有希望的。

    可惜,在杨大郎回家之前,不算上葱,苗禾只弄到了六种菜种的种子,分别是小白菜,西红柿,黄瓜,小油菜,莴菜以及洋葱。这里头除了西红柿与洋葱生长期长一些,前者五个月左右,后者得一年。其馀都是月馀就能收成的作物。小白菜小油菜之类的更短。后两者的种子,苗禾就有记划地多收集了一些。

    不过利用息壤的机会还很多,苗禾告诉自己不用心急。光手头这些,也够他种满整片菜地。而他也不打算种满,先把小白菜与小油菜种上菜地一半,作为日后卖菜主力。其馀菜种需要的时间较长,先用来改善自家伙食就够了。

    把买来的种子替换过,另外息壤种出的植物本株,苗禾也将它们撕成小块埋在菜地的各个角落,他总觉得这些植物都带着息壤能量,要能让菜地肥点,那也是不错的。

    而这次苗禾就很注意时间,不敢拖到最后一刻,一看日头偏西立刻收手,他可不想再拿自己心跳玩儿。

    杨大郎黄昏到家时,就见着乖乖的哥儿一只,倚在堂屋门口迎他,还加一句,你回来了。杨大郎心头蓦地有种淡淡的不知什么滋味漫了上来。

    见杨大郎手里倒提了两只野鸡,活的,苗禾眼睛发亮,“真有猎物啊?”

    “恩。两只鸡,和一只小野猪。”

    “连野猪都有?那不很危险,”苗禾瞪圆眼。

    “跌在挖的坑里,好运。”

    “那可太好了,能换不少银两吧。”

    “恩。”

    “快去洗漱,我弄饭。其他之后再整理吧。”

    苗禾今晚弄的是面筋汤。一样用白面掺谷子面和成团,单纯用白面负担不起,加点盐,醒约四十分钟后,用水洗上几边,就是滑溜溜的自制面筋。

    杨大郎到家后,苗禾只需把面筋切小块丢热水里煮,再切点腊肉,打上昨日换的鸡蛋,丢把灶房原留下的干扁葱花,没其他调味是单调了些,但也是一顿热呼呼带肉味的晚饭。

    晚饭上桌的时候,杨大郎也简单冲洗过,换了身衣服,手里却提了个带盖的小竹蓝过来。竹篮里头似有活物,瞧着有些微动静,盖上还戳了几个洞。

    就见杨大郎把竹蓝放板凳上,掀了盖,里头竟是一只连喵叫声都还发不出来的小幼猫,通身黑,就鼻头发白,滚在布团里小小声地咪咪叫。

    苗禾诧异极了,“小猫!?”

    “强子家日前母猫生,去讨了只,大了便能补鼠。”

    苗禾微张着嘴,看看小猫,又看看杨大郎。

    眼前这人一脸理所当然,好似就做了件稀松平常的事,表情丁点没有起伏。可这种,这种事事被放心上的照顾,除了苗禾已过世的爷奶,还有谁曾如此对他?

    久住城市的人,成天为生活忙碌。工作,通勤,应酬,林林总总,用去人们大半精力。就算是住隔壁的邻居,往来也都是冷漠淡薄。

    苗禾有些哑然,“那,小猫吃什么啊?我得弄弄。”说完站起身,就想往后屋去。

    被杨大郎拉了一把,“坐。我清楚,我来。”

    留下愣愣的苗禾在堂屋呆坐,就觉得方才被拉着的手,有些个热。

    可杨大郎对原身不就这样的?

    他,他就颇会照顾人。自己又多想什么了。

    隔日,在苗禾千保证万保证之下,脚上敷的药终于给洗下,也成功阻止杨大郎想让林叔再来复诊的打算。苗禾坚持,脚好没好他自己最知道,要真有问题,他不会冒跛脚的风险逞强。说的杨大郎最终同意,不过还是要求刚好的这几天,别多走路。

    苗禾登时有种犯人被释放的感觉,天知道装病也是辛苦。而乖乖待家里的这点要求,苗禾也欣然同意。昨日捕的小野猪跟野鸡,野鸡两只都是公的,杨大郎得趁它们精神好时,今日出门去卖个好价。

    毕竟他们的院子开了菜田后,要还养猪就显的挤,又没种的庄稼可养,养了也臭,杨大郎从没这种打算。不过野鸡就留下一只,只要再弄几只母鸡,日后便有鸡蛋可以拣。

    所以趁着这日,苗禾继续用息壤赶着把剩下的种子种上。

    昨日收到的小白菜与小油菜的菜种,也抓紧时间播下。约末半个月左右,菜田里就能出上第一批菜。他还抽空看了院子外做肥的坑,杨大郎昨日背回的落叶,只填了三分之一,怕是得再出去几趟,才能真正完工。

    而苗禾边育种,也不忘把息壤种的菜叶,撕上几片嫩的,递给竹篮里滚着的大白。

    大白就是昨日那只小猫,因为鼻头白苗禾决定叫它大白,期待他长大后威风凛凛,又不跟他兄弟姊妹撞名。苗禾不知猫吃不吃生菜,但也许是息壤种的不同,大白闻了闻后,嫩叶子它是吃的挺欢。

    中午时候,院门外有人叫门。一听声音,苗禾打了个激灵。

    欸,应该是原身的阿娘。

    “禾哥儿,在不!?阿娘来了!”

    乡下串门子是经常,什么丈母娘不能上门、得出嫁的回家这事儿,那是讲究人家的规矩。苗禾赶紧把后院收拾好,免得有什么意外,这才去应门。

    苗禾娘,出嫁前叫李招弟,外头叫招婶子。一听名字就知是个老盼着男孩,重男轻女没跑的家里出的。这在农村也是常态。

    门一开,苗禾娘利眼首先扫了苗禾全身上下,而后挤开人,迳自跨进院子里,才道,“忙什么这么拖拉,给阿娘开个门还不情愿了。”

    苗禾暗中打起十二分精神,依原身态度,冷淡回道,“找我有事?”

    “给阿娘摆什么脸色?”苗禾娘撇觜,“看你气色,怕不是天天吃好喝好,大郎这么会打猎呢,阿娘逼你嫁过来,不也全为了你好!?”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最当初原身可说是被逼嫁的。成婚前,他娘瞒着他关着他,成婚当日,还给他下了碗迷药,虽不重,却足够让人浑浑噩噩,跑都跑不了,务必把拜堂成亲走完。

    这么硬的手段,让原身对他亲娘又爱又恨。

    要说原身是他娘生的老大,在底下弟弟出生前,也算被苗禾他娘宠着长大。生了个模样特好看的哥儿,并不算赔钱货。苗禾他娘对苗禾也不让多劳动,就为了日后能讨个好彩礼。

    直到苗禾底下的弟弟出生,他弟今年才三岁。为何与苗禾岁数差上这么多,是因为苗禾娘中间滑胎了两次,这弟弟几乎是拼着损身子也要给生下的。生下后,自然如珠如宝,家里重心与资源,全倾到了小儿子身上。

    可苗禾先前已受宠这么多年,自是有些醋味。生活里的小摩擦,比如炖的鸡汤都给了弟弟没他一口,偶尔发生。

    后来竟又发生苗远这事儿,让一个本该算条件顶好的哥儿,成了人人不敢要的货,还让苗禾这房名声扫地。虽说一些纠缠他娘当初也默许的,可事态搞到了恐怕影响小儿子的时候,苗禾娘再看苗禾,那就是越看越气,对待也不如以往。

    而逼嫁这事儿过后,苗禾曾偷跑回娘家与他娘大吵一架。

    他娘也理直气壮,直直戳人心窝子骂回去。

    “阿娘也想让你嫁给苗远啊!?能嫁去,为什么不嫁!?可你倒是让人开口娶你啊!!就你缠着人,你可看清人面皮下藏着的黑心绝情!!说到底,娘都是为你,好叫你死了这条心!否则你一辈子都要给那死小子祸害了!”

    苗禾娘或许有私心,但她说的也是血淋淋的事实。再者这年头成亲,谁不是双亲一句话就作数,正主心里想什么从不是紧要的。原身又气又恨又无力对抗,自此以后,原身像是安生下来回杨大郎家住着,可也对他娘冷淡下来,说不上仇恨,可就像被烧烬的柴火一般,没什么温度。

    “别又说这些。到底什么事?”

    苗禾娘先看看周遭,咳了声,“大郎不在啊?”

    “不在。”

    闪过喜色,苗禾娘降低声量道,“娘听说,大郎最近把外边儿的欠银还了一半,这事你清楚么?”

    苗禾面上皱眉,“不知道。怎的?”噫,他还跟他说银子够还的,原还来有欠?

    “哪,你也清楚村里习惯,要是没有兄弟的独哥儿出嫁,可不碍着帮扶娘家。娘就想吧,既然大郎手头瞧着松了,这三不五时帮扶一点,肯定没问题。想想,当初我们家没要他多少彩礼,就是见他家那时困难,愿意体谅。这会儿困难过了,多少补上一些,可不是天经地义?”

    补彩礼?头一次听到。

    另外,当初不是免费送也要把原身塞给杨大郎的么?

    苗禾表情奇异,“不是有阿弟在的?小宝难道是个女娃子?”

    “呸呸呸!!说什么浑话,你是人家哥哥,怎这样诅咒弟弟?”

    说人女娃子就是诅咒了?苗禾心底翻眼。

    “你阿弟小宝不就才三岁大?三岁算什么兄弟?你要跟大郎开口提这事儿,我敢说大郎肯定不能拒绝!嗨啊,他要敢,杨家不还有个老三等说亲么,到时传成什么难听样儿,多不好,这又何必!”

    他娘想的真全面,连威胁都带上了。

    苗禾沈默了一阵,直问道,“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