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满床笏 > 106.君言

106.君言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八月薇妮甜爱三部曲, 晋江文学城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淅淅沥沥地春雨从天而降, 雨丝里裹着些许地气回归的暖湿潮润。

    太监开道,禁军护卫, 一顶黄罗伞盖的銮轿停在了大理寺的诏狱跟前。

    宫女们掀起轿帘, 嬷嬷们上前搭手。

    从轿子里探出一只纤纤素手, 看着竟像是如玉雕成,毫无瑕疵,细腻光滑, 柔若无骨似的。

    只看这只手, 便知道轿子里出来的定然是个绝色佳人。

    这位绝色佳人, 偏偏就是本朝的皇太后陈琉璃。

    ——人人都说,陈琉璃好命。

    甚至连陈太后自己也是这样认为。

    当初从翰林之女成为端王侧妃的时候, 没有人会想到, 正当盛年的文帝竟会突然病倒,偏偏文帝膝下还无任何子嗣。

    于是,当时还只是个闲散王爷的端王,毫无疑问地成为了皇太子。

    陈琉璃也从侧妃成为了太子良娣,在此期间还顺顺利利地生了个儿子。

    当时东宫之中,太子妃虽成亲两年,却依旧没有一子半女, 其他的几位嫔妾, 只有林良媛跟苏奉仪还争点儿气, 各生了一个女儿。

    这个男孩儿的出生, 就像是恰到好处的东风,助力着太子顺理成章的登基成了武帝。

    陈琉璃也顺理成章地被封为贵妃。

    据说皇帝极为宠爱当时的陈贵妃跟小太子,毕竟,偌大后宫,佳丽三千,只贵妃的肚子里生出了这一根独苗。

    当时有传言说,皇后想要把小太子认在自己的名下。

    毕竟皇后的娘家郑氏,乃荥阳大族,实力雄厚,朝中门生故旧众多,按理说在这种势力悬殊的情形下,皇后要亲自抚养小太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不仅理所当然,而且是轻而易举。

    陈琉璃的父亲只是个区区的翰林学士,族人凋零,无权无势,而且陈翰林也早在她嫁给端王的时候就已经亡故了。

    按理说在这种情形下,皇后碾压琉璃,犹如捻死一只蚂蚁,陈琉璃没有任何的资本跟皇后娘娘争。

    偏偏因为武帝素来宠爱琉璃,不免让后宫许多沾不到雨露的嫔妃们们暗中眼红,时不时地咬牙切齿痛恨。

    众人觉着陈贵妃一定是有什么狐媚的法子,才能独得皇帝宠幸并生了儿子……不然,为什么武帝也曾宠幸过别人,别人却没陈贵妃那样好的运气?莫说是儿子,连个公主都生不出来。

    所以在皇后想认太子在自己名下的时候,很多人眼巴巴地等看好戏,恨不得皇后快些把太子领了过去,顺势也好灭灭陈琉璃的气焰。

    然而,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传言沸沸扬扬地在后宫里传了三个月,皇太子朱儆却始终还好端端地在陈贵妃的熙庆宫里。

    后宫三千佳丽们未免大失所望。

    大家暗中猜测,也许,是郑皇后宽容慈爱,没有动过要抢皇太子的心,他们听说的那些不过是传言而已?

    也有人猜,是因为皇上宠爱贵妃,不舍得看贵妃失去儿子伤心。

    如果是前者,倒也罢了。

    如果是后者,这当然是因为陈琉璃又在皇帝面前使了手段的缘故,那个女人看着楚楚可怜犹如盛世白莲,其实一定是个深藏不露大有心机的人,不然为什么连家族势力如此雄厚的皇后娘娘都斗不过她?

    嫉妒,痛恨,蛾眉谣诼,众说纷纭之下,陈琉璃几乎成了众人口中手眼通天的妖姬娘娘。

    可只有陈琉璃自己知道,她真的、真的只是运气特别好罢了。

    但如今,陈太后觉着,自己的好运气,仿佛到了头。

    ***

    两年前,皇后郑氏因多病无子,主动上表辞去凤位,在内宫的广恩殿内闭门静修。

    武帝立刻将当时还是皇贵妃的陈琉璃册封为正宫皇后。

    琉璃不费吹灰之力,安安稳稳地做了一年多的皇后娘娘。

    直到武帝在一次狩猎中突然摔下马儿。

    抢救不成,龙驭宾天后,皇后娘娘就成了皇太后。

    皇太子朱儆才只四岁,就在母后的搀扶牵引下,开始学着登基上殿。

    武帝突然崩逝,琉璃伤心不已。

    但是她一向对于前朝朝政等等一窍不通,起初自然忙乱慌张的不成模样。

    幸而皇帝虽然驾崩,却留下了极为得力的辅臣——内阁首辅范垣范大人为首的众位顾命大臣。

    对于范垣,其实……琉璃并不陌生,甚至一度曾极为熟悉。

    因为那是她曾经叫过“师兄”的人。

    可问题也很快出现了。

    自从范垣担任了顾命大臣、辅佐小皇帝之后,异样的声音开始出现在琉璃的耳畔出现。

    他们说:

    “范垣功高欺主,常常僭越犯上,训斥陛下。”

    “范垣把持内阁,只手遮天,大有反叛之心,太后当留意才是。”

    甚至还有说:“范垣淫/乱宫闱,奸/淫宫女……”

    “范垣……”

    本来琉璃是不信这些话的。

    但是所谓“三人成虎”,时候一长,她几乎也分不清这些话的真假了。

    那一天她无意中跟范垣在廊下相遇,他竟然没有行礼,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她,仍旧冷冽,且更添了几分深邃,里头深埋秘藏着不知什么,幽幽生光。

    这让琉璃心慌。

    尤其是在小皇帝亲口哭诉,说范垣打他的手心之后,琉璃想到那些“范垣如何如何”的话,心慌的整夜没睡好,总是梦见范垣拿着刀,冷冷地瞥着她跟朱儆,凶神恶煞,意图不轨。

    后来……稀里糊涂的,不知就怎么答应了一些朝臣的秘密提议。

    他们齐心协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罗织了些罪名,终于欢天喜地如愿以偿地把范垣关入了大牢。

    太后很快就知道自己的所做是何等的错误。

    大行皇帝的心腹宦官陈冲冒死跟她吐露实情,原来这些朝臣早看不惯小皇帝给范垣摆弄,又觉着陈琉璃是个妇人,优柔寡断,无法掌稳社稷,所以他们一边忙着把范垣搞下台,一边紧锣密鼓地请远在南边的侄王朱嘉珞入京继承皇位。

    陈冲道:“娘娘快想法子,南安王生性狠厉,一旦他进了京,只怕娘娘跟陛下的性命都不保了。”

    琉璃这半生都靠自己的“好运气”,又哪里会想到什么好法子?

    幸而……她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再帮自己。

    咦……为什么要用一个“再”呢?

    ***

    琉璃喜欢下雨,也喜欢下雪,从少女时候一直到了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她都没改过这种心境,觉着四时天气,各有各的好处。

    但今日,春雨掠过黄罗伞盖,有些许扑在手上脸上,湿湿冷冷地,有些难受。

    皇太后亲临,诏狱一应上下,均都跪地,不敢抬头。

    琉璃迈步入内,走过狭长黑暗的甬道,看见了在囚牢之中的范垣。

    他身着囚服,面壁而坐,背影却一如既往的端直。

    琉璃一看见他,心底便又浮起初次见面的那天。

    当初她还只是个娇养闺中的明媚少女,一日,父亲陈翰林领着一名样貌英俊气质阴郁的少年进来。

    父亲说他叫范垣。

    那会儿,范垣还是个眼神冷冽暗藏戒备,少言寡语看似内向的少年,衣着也十分的朴素,浑身上下透着“不好相处”的气息。

    陈翰林却盛赞范垣并非池中物,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

    琉璃叫范垣“师兄”,足足叫了五年。

    直到她嫁了之后,还没完全把这称呼改过来,但凡提起,总是以“师兄”称呼。

    当时范垣已经出仕。

    再后来端王成了皇太子,范垣作为太子侍读,开始出入东宫。

    那会儿陈翰林早就亡故,陈氏族人稀少,听说能见到范垣后,琉璃还很高兴,觉着终于能看见一个“亲人”了。

    但范垣竟待她十分冷淡,甚至在有一次琉璃叫他“师兄”的时候,他冷漠而不悦地提醒:“娘娘该改一改这称呼了。”

    琉璃难过了很久,从此却也按照他所说的,但凡见面,就客气而恭敬地称呼“范大人”。

    范垣的青云直上,似乎就同武帝一步步从端王到太子,又从太子到皇帝一样。

    范垣也逐步从一个一穷二白的新科状元,到太子侍读,再到入主内阁。

    在太子朱儆四岁的时候,先前的首辅大人程达京因病告老,范垣成为首辅。

    那会儿琉璃已经很久没跟他照面过了,也从不关心朝堂的事,但范垣一路高升,她心里还是暗自为他高兴的。

    直到听说武帝遗旨指他为顾命大臣,先是忐忑,然后却又无端地心安。

    虽然范垣总是对她冷冷的,似乎完全没有交际的朝臣跟后妃……但琉璃总是不能忘记,那个春雨霏霏的春日,出现在陈府后院里的那个眼神冷冽的少年。

    当时别人都说范垣不近人情不好相处,但琉璃看着他,心里却有一种类似怜悯的感觉。

    那会儿春雨打湿了少年的发鬓跟眉睫,琉璃觉着,他像极了先前自己从路边捡回来的那只小小地流浪狗。

    明明被雨水打湿了毛,又冷又怕的发着抖,看见她靠近,却仍倔强而戒备地步步倒退,汪汪乱叫。

    可到最后,却终于领会了她的善意,十分温顺地趴在她的怀里,撒娇打滚,欢喜逗趣。

    ——范垣如果知道琉璃心中把他比作那叫“圆儿”的小狗,不知会不会跳起来掐死她。

    牢房里太过阴冷,又有一种类似铁锈的血腥气弥漫。

    琉璃望着范垣端肃冷漠的背影,忍不住有些暗暗发抖。

    若是为她自己,或许不必这样屈尊降贵的亲自来求,但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才四岁的儆儿。

    她犯了个致命的错误,生生把自己跟儆儿推到悬崖边沿,如今已无任何退路,只有面前的这个人,是唯一救赎。

    琉璃鼓足勇气走上前去,柔声唤道:“师兄。”

    在场的几个人,刹那间都惊呆了。

    先是陈伯,嘴巴张的大大的,心中乱乱地想:“这温家的女孩子果然痴愚到了这种地步吗……先是不跪皇帝,现在又这样胆大包天……”

    然后是养谦,向来精明睿智的温大公子,无法弄清此刻自己的感觉:妹子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是真的呆傻起来了吗?

    范垣眉头紧锁,他的手已经松开了朱儆,两道目光像是秋日的霜冷,极具杀伤力地落在了琉璃身上。

    再就是郑宰思了。

    郑大才子是在场众人之中最为放松的一个,他的嘴角甚至是微微上扬的,目光闪烁,透着一股子“好戏登场须仔细欣赏”的饶有兴趣。

    朱儆本是小孩子撒娇撒赖,又因为琉璃先前出现的时候就抱紧了自己,冥冥之中,母子之间许是有一种心灵上的牵绊之意,所以在最无助的时候选择扑了过来。

    此刻被琉璃抱住,小皇帝一怔之下,突然倍感温暖,同时却又有一股莫名的委屈突然而至,这心里暖意跟凉意交织,让小皇帝无法按捺,索性“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没见到儿子的时候,琉璃日思夜想,只是因为知道朱儆人在皇宫,要相见犹如登天,所以苦苦按捺。

    却万万想不到母子相见,却是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而且朱儆又是这样令人心疼的反应。

    听着小皇帝撕心裂肺的哭声,琉璃更是心痛如绞,泪像是泉流般奔涌不至,恨不得紧紧搂住朱儆,百般地抚慰哄劝儿子。

    但是周围这几个人,尤其是范垣跟郑宰思,简直如虎狼般,眈眈相向。

    何况还有陈伯,还有温养谦……如果真的这样不顾一切地母子抱头痛哭,那后果……只能用一个“不堪想象”来形容。

    侥幸的是,“温纯”痴傻之名在外,所以自己的种种反常,皆可以暂时往这上面来推。

    琉璃深深呼吸,狠命地把心底的悲辛种种生生地压回了肚子里。

    她的手轻轻地在小皇帝的背上抚了两下,又摸了摸朱儆的头,抬起袖子给他擦了擦泪。

    朱儆大哭了一阵,心理有所宣泄,被琉璃这般温柔相待,便不由地停了哭泣。

    琉璃轻轻扶住他肩头,缓缓地蹲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