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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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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V章购买比例不足60%防盗章, 防盗时间为12H,么么哒!  范琳琅:“漾姐, 南津街那个特殊件贷款客户, 就张志兰,电话打到办公室来, 说您在她家门口留了名片, 让她随时找。”

    唐漾想起自己和蒋时延去过那次,腾出抹水乳的手:“你给她回,我一个小时后过去, 谢谢。”

    范琳琅:“我带上资料到您家楼下等您?”

    唐漾:“不用麻烦, 我自己去就好。”

    范琳琅:“没事儿, 我刚好值完班。”

    唐漾想想, 应下。

    范琳琅本想提前来找唐漾,结果唐漾提的更早,到汇商接她。

    范琳琅在外面打量好一会儿, 才上车,问:“您之前那辆mini不是红色吗,怎么换了黑色。”

    唐漾笑:“我妈之前开出去, 回来扔车库里忘了加油。”

    “我以为老年人都喜欢稳重的车型, 阿姨还挺洋气,”范琳琅想到平时同事们在背后讨论唐漾的包包衣服, 玩笑道, “唐副您可别说您家放着彩虹糖。”

    唐漾随口:“差不多。”

    范琳琅想了解什么就问什么, 止于隐私又不阴阳怪气。

    近半个小时的车程聊下来, 唐漾在心里又对她亲近了些。

    两个人来到幸福花园,有老太太认出唐漾,热情地给两人说上次看到张志兰穿裙子,大冬天的大腿都露出来了,成何体统,到小区捡垃圾也比她那样强!

    唐漾含混点头。

    “特殊职业吧,”范琳琅语气有了远离的意思,“我们小区老太太也这样,但嘴碎归嘴碎,有什么消息都是最新的。”

    唐漾:“先看看。”

    两人上楼,敲门,门开。

    唐漾认出张志兰的同时,好像也明白了老太太们嘴碎的原因。

    因为美,无关年龄容貌的冲击力远强于证件照。

    即便在家,还是拴着围裙做事,张志兰也化了淡妆,眉眼细长,带着一丝孤高。

    看见来人,她犹疑:“唐副处?”

    范琳琅指唐漾,先道:“这位是唐副处,”再道,“我是范琳琅。”

    张志兰在围裙上擦擦手,招呼两人进去,坐。

    唐漾和范琳琅礼貌打量。

    张志兰家很小,但很干净,墙角和窗户一尘不染。窗帘似乎是用很多块布拼在一起的,但有人在缝隙间绣了小碎花,倒把不和谐的色调进行了统一。

    张志兰家有两个小孩,唐漾经受过亲戚家熊孩子的折磨,来之前已经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可见到后,她心里莫名生出些妄加揣测的罪恶感。

    大的那个上了小学,坐在一张碎木条拼的书桌上写字。小的坐在哥哥书桌下,乖巧翻着连环画。

    大部分小孩见到陌生人都会害怕或者露怯,而张志兰唤“闵木”“闵林”,介绍来人,两个孩子站起来,清脆喊:“唐阿姨,范阿姨。”

    唐漾和范琳琅给母子三人拎了袋龙眼,两个孩子想吃,用眼神看张志兰,得到张志兰应允后才克制地拿两个,吃完把壳和核放进垃圾桶,接着做自己的事。

    “好乖。”唐漾打心底觉得可爱。

    张志兰道:“都很懂事,爱看书,忙不过来的时候会主动帮忙。”

    又话了两句家常,范琳琅拿出记录本。

    张志兰给了两个孩子五块钱,让他们出去买糖,等他们关好门,这才叙述情况。

    张志兰父母是烈士,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名字是孤儿院院长取的,“志”是父母,“以身殉志”,“兰”是自己,“空谷幽兰”。

    然后她有个中学同学,叫闵智。

    张志兰十八岁那年,高考落榜,南下打工,闵智参军入伍。

    张志兰二十岁那年,回A市,闵智考上军校,两人结婚。

    张志兰二十二岁那年,和闵智有了第一个孩子,修了平房,二十七岁那年,两人收养了战友的孩子,买了面包车。二十八岁那年,闵智母亲生大病,同年,长江中段洪灾,闵智牺牲。

    部-队给的安葬费不多,张志兰掏空积蓄还清医院欠款,然后举家搬到了这里。

    因为,把平房短租出去的租金,大于住在这里的租金。

    唐漾偏头调整了一下情绪,询问她购买江景房的动机。

    张志兰声音和方才一样平常:“说出来很好笑,但确实是。那个地方是他以前说以后想买的,他喜欢什么位置结构,我喜欢那能看到长江,他走的地方。”

    张志兰说:“他们老家那边有种说法,生前有愿望没了,死了会停在奈何桥,孟婆不给汤,他入不了轮回道,时间久了再也翻不了身。”

    张志兰从侧边抽屉里给两人拿了一本相册,笑道:“他人很好,模样俊,我舍不得。”

    张志兰念“俊”念的是“zun”的音,唐漾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了一下。

    照片微微泛黄,敬军-礼的男人一身橄榄绿,头顶国-徽红堂堂。笑起来有颗小虎牙,和春风一样。

    范琳琅嚅唇,没发出声音。

    唐漾心硬,柔声解释:“但您的购买能力,以及贷款的偿还确实存在很大问题。”

    “以后房价会更贵,”张志兰苦笑,“我们现在每个月有烈属津贴抵开支,然后我每天两份服务员的工资全部存着,周末我带闵木闵林去孤儿院,他们和小朋友玩,我打扫卫生也有补贴,”她想到什么,“不过我咨询银行的时候,她们说没签用工合同、没到上税线的话,补贴不能归到收入证明。”

    “流水审核过不了,”唐漾忖道,“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存个我的私人电话。”

    张志兰受宠若惊:“唐副处你这样我很……”

    “没关系,就当朋友。”唐漾执意。

    范琳琅眼睛哭得有点红,看张志兰存唐漾电话时,眸光稍稍闪了一下。

    三人前前后后聊了快两个小时。

    不知是谁,也不知怎么的,提到闵智牺牲细节。

    张志兰脸色略微凝滞,良久后。

    “他学的工程技术,专业我记不太全,洪灾发生时他是过去做防汛设计的,没签生死状。”

    “然后好像是……在现场,一个孕妇想找东西失了足,他去拉孕妇,自己一脚踩在了青苔上,他不会水,一个浪刚好过来。”

    张志兰说:“当时孕妇和他隔着距离,他明明可以不去,就明明可以不去……”终归是人,终归会有自私的部分。

    唐漾抱着一叠访问资料,宛如抱着千斤沉铁。

    “节哀。”她犹豫着抚上张志兰的肩,缓缓摩了摩。

    “不哀不哀,”张志兰扯了张纸,笑着擦,“使命罢了。”

    出门时,张志兰送两人。

    唐漾和她耳语:“情况我了解,然后我尽最大努力,”她顿了顿,“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张志兰:“我不懂理想,也没什么理想,我这辈子就想买这一套房,就一套。”

    冬天夕阳很少,远天的云朵如翳般结在女人身旁。

    唐漾望着张志兰,很想从理性的角度告诉她:自己爱算命归算命,但人只有一辈子,走了就走了,一抔尘一抔土,没有奈何桥,没有轮回道,没有孟婆,他更不会记得你。

    无论你做什么,做再多。

    可话到嘴边,终归没有出口。

    ————

    范琳琅要拍照存档,唐漾在单元楼下等她,目光飘忽间,看到两个孩子坐在侧门台阶上。

    她走过去,两个小孩站起来,齐声喊:“姐姐。”

    “为什么叫姐姐?”唐漾失笑,在楼上自己不是阿姨吗?

    闵木抿了抿唇:“妈妈说严肃场合看到大人要叫阿姨,不严肃的场合看上去比她小的都叫姐姐。”

    唐漾心里微暖,扶住衣摆和两个孩子坐在一起。

    问学习,问生活,小的闵林不太会表达,大的闵木回答清晰。

    好一会儿后,唐漾问闵木:“你有想过以后长大做什么吗?”

    闵木赧然:“参-军。”

    唐漾微怔,然后浅道:“可以给姐姐说说原因?”

    闵木没吭声,默了好一阵,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要为人民服务。”这是爸爸爱说的,但每次他提到这句话,妈妈都会露出难过的表情。

    唐漾动容,摸了摸男孩的头,又问闵林:“你呢?”

    闵林睫毛长,扇羽般闪烁:“唱歌歌。”

    唐漾问:“唱什么歌?”

    闵林站起来,小手笨拙地侧举到太阳穴,唱的调子细弱模糊,唐漾没听清。

    她凑近了些,听到:“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就像是听过很多次,然后第一次唱。

    小心翼翼的生涩,淌到心尖上。

    唐漾揉揉他发顶的小卷毛,嗓音微哑:“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闵林摇头。

    这个小姐姐温暖又好看,大概是不愿让她失望,小男孩避开哥哥,踮脚凑到她耳边,轻轻说:“柜子里有带带,放,爸爸带着爸爸照片回家时,唱的歌歌……”

    爸爸给爸爸铺上国旗撒上花瓣时,爸爸被铺上国旗撒上花瓣时,唱的歌歌。

    ————

    回去路上,唐漾给范琳琅说,烈士销户了,但这条可以作为弹性参考因素。

    范琳琅又掉了眼泪:“我做四年信审,从来都不知道那些件背后是什么。”因为没有强制要求去弄清楚,因为大家只交大概,因为大家习惯了把球踢来踢去。

    唐漾玩笑:“小区老太太偶尔还是不靠谱。”

    是啊,又有谁能想到,那只是一个上班上到十一点、仍然愿意换下工作装再回来、给孩子看最好状态的妈妈?

    范琳琅“噗嗤”一声:“唐副你都不感动吗,铁石心肠。”

    唐漾牵了牵唇。

    ————

    到家快八点,唐漾没开灯。

    她把包扔在玄关,看范琳琅给自己发的存档照片,看完后,又看张志兰的件。

    里面有她们现住居所的内景。

    唐漾之前看,只觉得整洁普通,这厢再看,那些用报纸包着的书皮,垃圾桶上的笑脸好像有了温度。

    一张再一张。

    忽然,唐漾注意到,那张木条书桌侧缘刻着一行字,歪歪扭扭,不明显。

    她把图片拉大些,再大些,看到闵木模仿书法,还用细笔描了边。

    唐漾想笑那一笔一划多笨拙,等她看清那四个字写的什么,“哧”一下笑,酸了鼻尖。

    “三代将门。”

    一个贷款件不停驳回不停递的三代将门。

    一个妈妈被小区老太太非议,小孩在麻将声里低声唱“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的三代将门。

    一个如果自己不接电话,不想弄明或者没来这一趟,就根本不会知道,真正的……三代,将门。

    朋友圈人太多,唐漾点进微博。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显得苍白,唐漾写了大段又逐字删除,最后留了一句。

    谢谢遇见,谢谢美好,谢谢托底,谢谢虽千万人亦往矣

    没什么文采,但也只能写出这一句。

    在沉如浸色的昏暗里。

    发送成功,又怅然若失。

    安静间,手机屏幕闪烁,唐漾挂,蒋时延继续拨,唐漾再挂,蒋时延再拨,唐漾接通。

    蒋时延没开玩笑也没嬉皮:“我没吃晚饭,陪我吧。”

    同样没吃的唐漾声音嘶哑:“我不饿。”

    两个字,“下来。”

    ————

    半小时后,唐漾化了全套妆,气色依然不好。

    她没什么心情,下了楼也不想和蒋时延说话。

    奇怪的是,蒋话唠也像被灌了哑药般,给她开车门,关车门,到美蛙鱼头,给她开门,关门。

    一言未发。

    进店后,蒋时延把唐漾安置在角落的位置,自己去称蛙,回来坐好,又摸出手机倒腾一阵 ,认真地念第一句:“屠夫把白雪公主绑去深山老林,磨刀喝牛奶,喝完后,自己走了,为什么?因为他喝的忘宰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