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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封禹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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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知后事如何, 还请补全订阅~  蒋梧阙一向极少饮酒, 进了酒楼后只让小二找个雅间, 送两壶好茶几盘点心,连个作陪唱曲的清倌都没叫。

    五人围着一张矮腿的红木长桌盘腿坐下,小二将糕点和火炉茶具送到后就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蒋梧阙恍若刚才在巷子口差点拔刀相向的场景不曾出现过一样,动手煮茶招呼老友一般对耶律棋说道:“殿下来我大蒋, 按理说应该好酒好肉款待……可如今清茶糕点, 倒是有些失礼。”

    耶律棋自知好酒好肉款待的应是光明正大来大蒋的北疆三殿下,而非乔装打扮混入深州的自己。

    “大蒋的八殿下,”耶律棋手放在膝盖上, 并没有喝茶的打算,看着她的眼睛直接谈事, “棋想跟你谈笔合作。”

    北疆迟迟不出兵, 并非在等待机会伺机而动, 而是军中将士的甲胄出了严重问题。

    北疆将士的甲胄兵刃一向由大皇女负责的兵器局专门定制,谁知她心黑人贪, 上面拨下来的银子被她自己先克扣一半,没有足够的钱,她却要求下面人做出足够数量的甲胄兵刃。

    本来有十分做甲胄的银子,从大皇女手中流下来后就只剩下五分,她手下之人再扣个一两分, 最后能制作甲胄兵刃的钱就只剩下三分甚至更少。

    这事起初耶律棋不知道, 倒是萧宝来找她时提起这事, 说今年王庭拨出来制作甲胄的钱似乎有些少, 怕不是有人要以次充好。

    什么叫以次充好,就是本来制作甲胄要用的皮革铁甲全被换成质地较硬的布,怕甲胄重量不够,铁甲全用石片代替。

    萧家是皇室贵族,这代虽没人在王庭中做官,却是北疆最大的生意人,各方面都有联系,多少知道一些消息,尤其是兵器局偷偷向外面买布这事,自然瞒不过萧家。

    耶律棋得知此事准备调查事,大皇女已经动作迅速的将制作好的甲胄兵刃运往边疆,那薄入蝉翼的甲胄莫说用来抵挡刀枪弓剑,就是连最基本的御寒保暖都做不到。

    这种东西哪里瞒得过边疆战士,但王庭大皇女在王庭内欺上瞒下,一旦她咬定军事用品没有任何问题,极有可能用此事反过来诬陷边疆将军有异心。

    毕竟北疆跟大蒋交战多年,几乎未曾讨过分毫便宜。如今要把战事失利全推到甲胄兵刃上,定会被大皇女反咬一口。

    北疆将士穿着这种甲胄一旦对上大蒋凶猛的封家军,怕是会被人家封老元帅一枪戳一串。

    耶律棋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亲自赶来边疆,她来的那日正好听说大蒋朝廷今年的粮草物资到了,顿时写信请求王庭重新拨军饷制作甲胄兵刃。

    这信递上去犹如石沉大海,一连五六日都没有回响,想必是君上觉得物资刚拨下去哪里用的完,却殊不知那些布制甲胄根本都不能用。

    耶律棋怕大蒋突然发动攻击,这才带着侍卫来深州刺探消息。

    她这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来的时候在茶馆碰到一个脸色不好骂骂咧咧的人,从她的只言片语中,耶律棋听出猫腻,做出大胆的猜测。

    今年大蒋的粮草应该没送到。

    这个犹如雪中送炭的消息足够让北疆安心一段日子。两军交战,没有军饷物资是打不起来的。

    如果今天不是蒋梧阙拦住她,耶律棋是不打算同大蒋的八殿下合作。这人脸上带着笑,心却深沉的很,绝非别人口中无所作为之人。

    红木桌上,煮茶的火炉里火燃的正旺,不间断的发出“哔啵”声,炉上的茶已被煮沸,热气翻滚不断地顶着茶盖子,袅袅氤氲之气从茶壶中往四下溢出。

    “你们朝廷对边疆的将军有戒心,见两军之间无战事,故而克扣了粮草。”耶律棋看了眼煮沸的茶,微微一笑,“棋的推测,可有半分错误?”

    从始至终没插.过半句话的封禹闻言突然掀起眼皮,放下手中杯盏,声音清冷逼人,“三殿下是来谈合作,还是来挑拨我大蒋君臣之间的关系?”

    “朝廷不发粮草,那是相信我封家哪怕没有粮草物资,也能和将士们守住我大蒋边境。”

    “三殿下莫要用你王庭君臣的关系来揣测我大蒋君臣。”

    封禹心里哪怕知道耶律棋说的是实话,可他这个时候还是该维护朝廷。

    因为他是大蒋的臣子,是大蒋的少将军。

    “三殿下若是没有合作的诚意,那封禹只能请三殿下去将军府和母帅一谈。”封禹神色清冷,面容冷峻,说完抬手撩起衣摆站了起来,垂眸看向耶律棋。

    现在已经不是你想谈合作就谈想不谈就不谈的事情了,封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你面前只有一条路,两个选择。

    一是和他们谈。

    二是和封帅谈,如果她愿意跟你谈的话。

    本来氛围缓和的厢房瞬间剑拔弩张,茶壶顶上的盖子几乎遮不住里面翻滚的热气,只听得茶水咕噜的响声。

    耶律棋身旁的侍卫立马抬手按住放在桌上的短剑,眼睛警惕,十五握着的杯子手指紧绷,就等彼此主子一声令下。

    耶律棋愣是没想到这话是由封禹说出来的,她以为反驳她的会是蒋梧阙,谁知这人全程只是嘴角含笑,仿若没注意到桌面上紧张的气氛,低头专注的将炉子里的碳火剔掉,用湿布包住茶盏放在一旁。

    “不愧是封帅之子。”耶律棋不怒反笑,丝毫没有被胁迫的感觉,抬手朝封禹举起面前的茶盏,语气带有几分切实的欣赏,“棋敬少将军一杯。”

    小二刚才送来两壶茶,一壶煮好的温茶,一壶留给客人自己煮的茶。几人杯中的茶水都是温热,而一旁沸腾的茶壶离开火炉后,正慢慢趋于安静。

    蒋梧阙左手拉住封禹的手腕,将他拉着坐下来,声音带笑神色认真的看着耶律棋的眼睛,说道:“封禹之所以是我大蒋的少将军,自有他的气魄和能力,这跟他是谁的儿子没有关系。”

    因为这句话,蒋梧阙掌下的手腕怔了一下,随后竟放松的任由她握着。

    蒋梧阙右手端起面前已经有些凉的茶,举起来和耶律棋的茶盏相碰,“大蒋的将军脾气都急,耳朵里听不得挑拨的话。封禹若是有得罪殿下的地方,”她嘴角含笑声音温和,“还请你多多忍耐,毕竟这话是你先挑起来的。”

    耶律棋觉得能跟蒋梧阙做朋友的人度量一定很大,不然绝对受不了她这三句话必有两句直戳人肺管子的性子。

    蒋梧阙抬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举着空杯子看向耶律棋。

    耶律棋现在喝不喝手中的茶,已经不仅仅意味着给不给蒋梧阙这个八皇女面子了,而是代表着她想不想跟这两人合作。

    微凉的茶水入喉,带着些许茶里苦涩的味道,让耶律棋微微皱眉,一时不知道自己帮北疆将士换新甲胄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棋需要王庭发放新的甲胄,而八殿下需要你们朝廷发粮草军饷,”耶律棋将空杯子放下来,神色认真,“所以我们需要联手演一场戏。”

    演给两个朝廷看。

    北疆王庭和大蒋朝廷不发甲胄粮草的原因无外乎边疆没有战事罢了,只要对症下药,一切就好办了。

    耶律棋带着侍卫离开后,那壶茶的温度刚刚能入口,蒋梧阙探身给皱眉思虑的封禹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喝点热的。”

    男儿家的,哪能总喝凉的。

    这话蒋梧阙现在不敢当着封禹的面说,就将茶盏往他面前推了推,让他嗅到茶香。

    封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耶律棋和蒋梧阙说的方法,根本没心思喝茶。

    他抿了抿微干的唇,看向蒋梧阙,“这方法母帅一定不会同意。”

    封禹从刚才到现在都没喝过水,北疆干燥,又在暖和的屋里蒸了好一会儿,他嘴唇有些缺水发白。

    蒋梧阙叹息一声,“刚才就不该让你听这个法子。”

    干脆将封禹也蒙在鼓里,这样他就不会挣扎了。

    封禹是将军,深州更是他们封家和将士拿血和命守住的,哪里舍得用它冒险。

    “耶律棋的话,能信吗?”封禹手指蜷缩,微微低着头,眼睛像是在看面前的茶盏又像没有看它。

    蒋梧阙侧头问封禹,“你想让将士们平安过冬吗?”

    如今还未年底,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离结束还早着呢。

    封禹眉头拧着,心里挣扎不已。母亲虽然嘴上不说,可封禹知道她每晚几乎都无法安然入睡,她在为如何让朝廷发粮草军饷发愁,甚至拉下脸面给晋老写信。

    这两人从总角斗到不惑,彼此都怀着自己的傲气。母亲一直看不惯晋老就会张嘴搬弄是非,晋老看不惯母亲只懂撸袖子提枪动手,两人一直不服气彼此,这次能逼着母亲给晋老写信,看来实在是没什么法子了。

    朝廷既然派出皇女前来,可见态度。

    封禹一直想得到母亲的认可,哪怕没有认可,他也希望自己能像个女儿一样为她分忧。

    “想。”

    这个字像是卡在喉咙里,艰难的吐出口,嗓音都有些低哑。

    他想为母亲分忧,想证明自己也能像女儿一样,帮母亲担起身上的责任。

    蒋梧阙端起封禹面前的茶盏,抬手递到他嘴边,让茶水湿润他发干的嘴唇,“既然想,那就相信我。”

    站在府门口脊背挺直,一脸严肃处理贾校尉的封禹,当真有几分少将军的气势。他身上少了男儿家的娇弱,却多了抹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英气。

    如果他站在那里不是为了保住贾校尉而是想维护她,蒋梧阙觉得自己恐怕会更自豪一点。

    贾校尉从早上积攒到现在的怒气,在看到满车的草料时算是彻底爆发出来,封禹说要罚她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少将军,你又不是没看见,朝廷这是用草料羞辱咱们呢!”贾校尉气的踹了一脚旁边的麻袋,啐了口唾沫,“亏老娘等了大半天,等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她脚下踩着的草料是殿下自己掏腰包买的。

    十五神色微冷,右手搭在自己腰间的佩剑剑柄上,就等着蒋梧阙开口了。

    封禹眉头紧皱,不是没瞧见十五的动作,他怕贾校尉口不遮拦越说错的越多,忙抢先扬声制止,“来人,把她拉下去。”

    蒋梧阙就站在封禹身后,双手拢在袖中,垂眸看着封禹故作老成背在身后的双手,眼里泛起些许笑意。

    他这动作,怕是跟封老学的。

    封禹到底还年轻,学到了封老的动作却学不出她沉淀多年不怒自威的威严,如若站在这里的人是封老,贾校尉怕是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抱怨。

    说到底,在这些将士的心里,封小将军的分量还不够震慑她们。

    贾校尉骂骂咧咧,挥胳膊甩开前来拉她的将士,“我说错了吗?少将军为何要罚我?”

    封禹冷着脸薄唇轻抿,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握拳。

    蒋梧阙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封禹身旁,在他略微紧张的目光下,勾唇看向贾校尉,替封禹回答她的问题,“为何?因为封小将军他护犊子。”

    封禹倒是没想到蒋梧阙会这么说,刚才因为担心贾校尉提着的心算是放了下去。转头对上蒋梧阙带笑的目光,不由微微别开眼,心虚的攥了攥背在身后的手指。

    贾校尉被蒋梧阙说的一愣,“护,护什么?”

    “护你,”蒋梧阙嘴角上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言语辱骂当朝八皇女,不敬皇室,仅这一条罪名,本王就能让人将你当场拿下。”

    “尔不过小小校尉,却不听军令不尊上峰。往小了说这是你个人问题,往大了讲就是封帅治兵不严,”蒋梧阙声音微冷,“犊子都比你有脑子,杖责二十都是少的。”

    这种人哪怕没有坏心也做不成大事。

    “八、八皇女?”贾校尉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人是位皇女,顿时脸色刷白。

    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封禹刚才让人拉她下去的原因,贾校尉怕因为自己连累封帅,毫不犹豫的朝蒋梧阙跪下,抬手就抽自己嘴巴子,“都怪这张不会把门的嘴。”

    巴掌甩在脸上的清脆声,在场的众人都能听见,可见用了十成的力气。

    贾校尉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就是封帅,她双手紧握成拳,低头跪在地上,“末将刚才虽然口不遮拦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心里一时气不过,一切都是末将的错,求殿下责罚。”

    好在还算忠心。

    “行了,”蒋梧阙嗤笑一声,“本王一介文人不懂治兵,更不会坏了军中规矩,至于如何处罚还是要听封少将军的。”

    人前给封禹面子,封小将军这种称呼还是要留在人后喊。

    封禹看着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低头认错的贾校尉,眼神有些复杂。

    贾校尉在军中多年之所以只是一个校尉,原因跟她那张拦不住的嘴多少有些关系。

    她没什么心眼,但做事冲动,说话更是从来不过脑子,军中最听母亲的话,但现在却心甘情愿的跪在蒋梧阙面前磕头认错。

    封禹握紧身后拳头,垂眸看着贾校尉的头顶,冷声说道:“杖责三十,再罚你自己一个人将所有草料拉到马厩,任何人都不许帮忙。”

    贾校尉跪在地上领了责罚,随后被两个身着甲胄的将士带走。

    蒋梧阙住的地方离将军府不算太远,就隔了一条街。这处宅子自建成就是用来招待京官的。

    封老脾气差,跟文绉绉的京官在同一府中相处不来,干脆就将人撵出去住。

    封禹送蒋梧阙来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神色淡淡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蒋梧阙知道他心里怕是不高兴了。

    军营里最不服管教的贾校尉,宁肯听她的话也不听自己的,这让封小将军觉得既失落又很没脸面。

    蒋梧阙笑着瞥了他一眼,“小将军这是生我的气了?”

    封禹脚步一顿,神色认真,“臣不敢。”

    “那还是生我气了,”蒋梧阙故意曲解封禹的意思,借机掏出袖子里金晃晃的小手炉,笑着递到他面前,“我拿这个给你赔罪可好?”

    刚才她盯着封禹手看的时候就发现,这人的手都快被风吹裂了。

    “臣没生气。”封禹摇头,“更不需要赔罪。”

    蒋梧阙冲他挑眉,“你拿着我就告诉你贾校尉为什么听我的话。”

    让贾校尉听话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捏住她的命门就行。

    封禹虽是少将军,但对属下还不够严格,亲疏尺度把握的不精确,这才让像贾校尉这样的人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