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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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宸戋听着,再悠然的品了一口茶。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望向前方兴师问罪的东申泽与红着脸低垂下头去的东锦瑜。深谙的黑眸中,划过一丝若有还无的淡冷嗤笑,轻勾起的薄唇携着丝缕残忍。一字一句问,“皇上问本相该怎么办?”

    “你说呢?”

    东申泽沉着脸,宫宸戋这不是废话麽?

    东锦瑜不由越发低垂下头去,通红的脸再添一抹绯色,徒然没听出那平静音声下的寒意。

    宫宸戋不觉一笑,但那笑,却又丝毫未深入眼底。望着前方两个人,指尖捻着杯盖、杯盖摩挲着杯沿。神态中,似在认真的好好考虑。然,事实上却是,“皇上,这一句话,该由本相来问才是。”态度,徒然间一个逆转,成了反客为主的凌厉。

    “右相这话,什么意思?”东申泽不免立即紧皱起了眉。

    “六公主当年,请旨赐婚,欲嫁入宫府,可却被本相当众拒之。这些年来,本相对六公主并无他意,可六公主却总是纠缠不休。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不知,是不小心怀了谁的野种,还是本就故意为之,来嫁祸本相,欲本相娶她。皇上,你说,本相该怎么办?”一句话,他薄唇轻启,说得不咸不淡。深不见底的幽暗黑眸,似凝结了一层薄冰,波澜不兴。

    顷刻间,厅内的氛围,倏自逆转。

    东申泽呆怔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还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

    而东锦瑜,则面上一白,红晕刹那尽腿。猛然瞪大的双眼,似震惊、似难以置信、似……

    “皇上,若本相真的碰了公主、公主怀的真是本相的孩子,那本相定然负责。可事实上,本相压根就没有碰过她。这样的诬陷……”

    “宫宸戋,你……你怎么……怎么能……”

    东锦瑜越听面色越白,骤然出声打断宫宸戋的话。快速上前,一手直指向宫宸戋。

    宫宸戋神色淡漠,始终没有一丝一毫变化。相对于东锦瑜的样子,简直形成鲜明对比。无形中,更显冷酷。

    东申泽看着这一幕,渐渐的沉默下来。现在,两个人,都各有各的说辞。东锦瑜对宫宸戋到底怎么样,他一直是知道的。当初,即便东锦瑜没有请旨赐婚、他也曾想将东锦瑜赐婚给宫宸戋,可是,宫宸戋却直截了当的拒绝了。那东锦瑜会不会真的……只为了达到嫁给宫宸戋的目的?

    想到此,东申泽眉宇一皱再皱、面无表情望向东锦瑜浑身颤抖的背影。

    东锦瑜望着面前的宫宸戋,从一开始就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多无情。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可以无情到如此程度。慢慢的,抑制不住的水汽,蔓延过眼眶。

    东申泽一时有些左右为难起来。在两方完全不同的说辞之下,着实不知该如何决断。

    片刻,东锦瑜忽然用力的一抹眼泪,转身就对着首位上的东申泽跪了下来。低头,抽泣哽咽着道,“父皇,宫宸戋他诬陷女儿。这一件事,你一定要为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这一件事,本相也想皇上铁面无私的公正决断。否则,一旦传出去,恐天下人耻笑。”

    声音,一成不变。面色,亦是一成不变。东锦瑜跪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听着身后传来的话语,感觉着那说话的语气,一时间,忍不住用力咬紧了自己的唇。一丝从不曾有过的恨意,徒然如蔓藤在眼眶中滋生而起。旋即,就膝盖跪着上前,双手一把紧紧拽住了东申泽的衣袍。落泪抬起的面容,将那一丝楚楚可怜与无辜悲痛哀求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父皇……”

    东申泽看到这个样子的东锦瑜,自然是心疼的。只是,一时半会儿,还真辨不清两个人说的话,到底谁才是真的?

    “父皇,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女儿,是他……是他在诬陷……”

    看到东申泽面上的那一丝犹豫,东锦瑜心下立即一慌。双手,便不自觉的用力摇晃起了东申泽的手臂。

    东申泽腰部有伤,在这一摇晃之下,伤口的疼痛顿时蔓延开来,止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继而,一把拂开了东锦瑜的双手。

    东锦瑜不料,整个人一个不稳,便狼狈的趴倒在地。

    “皇上,若你真的无法决断,那不如,等公主将孩子生出来,滴血验亲。”一切,都在宫宸戋的意料之中。话语,适时吐出。

    东申泽闻言,认真的想了想。似乎,不失为一个公正的好办法。到时,就可以一清二楚的知道两个人中,究竟是谁在说谎了。不过,这滴血验亲的方法,古往今来虽一直都有流传,却鲜少有人试过,不知可不可行?

    趴在地上的东锦瑜闻言,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第一直觉便是,宫宸戋他心软了?

    然,不紧不慢响起、回荡在明亮厅内的后一句话,却又再度将东锦瑜打入了地狱,还毫不留情。只听,宫宸戋道,“皇上,为了以表公正,还是将公主送入皇陵的好。若是公主到时候故意弄掉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却反过来诬陷是本相派人暗中所为,这可就不太好了。皇陵,每三年开启一次。下一次开启的时间,恰好是五日之后。若将公主送入了那里,恐除了公主自己外,任何人也别想伤害她与她腹中的孩子一分。如此一来,若公主有事,便是自己心虚。若公主安然无恙,那三年后,皇陵开启,自可验证今日谁真谁假。”

    皇陵,每三年开启一次,这是东清国百年来定下的死规矩,谁也不能更改。而,每当这个时候,东清国现任的皇帝就必须带同文武百官前去皇陵祭奠东清国历代的皇帝。可是,自打东申泽登基以来,却一直未曾去过。今年,皇陵开启的时间将近,东申泽也丝毫没有要前去的意思,便也就没有人做任何准备。

    东锦瑜听着,刹那间,面如白纸,浑身如坠冰窖。猛的回头,只觉那端坐之人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怕。皇陵,他竟然想将她关到皇陵中去。那里面,可都是一些死人。并且,三年才启一次。

    下一刻,东锦瑜急忙爬起身来,重新拽上东申泽的衣袍,焦急慌乱道,“父皇,不,女儿不去,女儿不去那……”

    东申泽望着脚边苦苦哀求的东锦瑜,脑海中忽然想起的,却是前几天做的梦。半响后,对着东锦瑜开口道,“这些日子以来,父皇不知怎么回事,倒是已经好几次梦到先帝了,梦到先帝当年病重、卧病在床时的情形。瑜儿,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你代父皇前去皇陵守守陵,如何?”微一作停,好言安慰道,“也就只是短短的三年而已,也不枉父皇这些年来一直这么疼你。等你出来,父皇一定给你做主。”

    东锦瑜闻言,拽着东申泽衣袍的手,砰然松开,整个人无力的往地上一坐。

    宫宸戋淡淡的瞥了一眼后,收回视线,继续品起茶来,根本无动于衷。当日,她竟敢算计他,他便将计就计,从而利用她这一颗棋子来拉拢那一派中的那几个人。可没想到,此事,竟然被人给知道了。他从不是一个受人威胁之人。而东锦瑜,这样的下场已经是便宜她了。

    东锦瑜不甘心,这样的结果她如何能甘心?跌坐在地上,寒意窜延过四肢百骸。突然,快速的爬起来,就冲过去指着宫宸戋骂道,“宫宸戋,你这个魔鬼,你怎么能……”

    “来人,将公主送下去。准备一下,马上就出发去皇陵,免得错过了皇陵开启的时间。”漠然的吩咐外面的侍卫,对于东锦瑜的辱骂,不予理会。

    音落,立即有两名侍卫走了进来,在向着东申泽行了一礼后,就押着东锦瑜下去。

    东锦瑜拼命的挣扎,可渐渐的,一切都无济于事之下,忍不住再一次苦苦的恳求起东申泽来。然,身体被押着一路不断后退,那厅内的两个人却始终对自己视若无睹,“父皇,女儿不去,不去皇陵……宸哥哥,瑜儿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瑜儿好不好?宸哥哥……宸哥哥……”

    声音,渐渐远去……

    ·

    火光轻微晃动的山洞内。

    在云止那一声话语之后,停下说话、慢慢一喘息的东夷城县官,心跳片刻间愈发薄弱。呼吸,也明显薄弱了下去。

    云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忽的,靠近一分,“余大人,你说什么?”话落,将耳朵稍稍凑近东夷城县官,似乎有些听不清楚。

    东夷城县官轻闭上双眼,弥留之际,苍白如纸的唇角轻轻掀了掀。可到底说了什么,却只有云止一个人知道了。

    ·

    当云止在东夷城县官去世、与山洞内一行人分别、独自回到别院的时候,东锦瑜已经不在了。回到房间,虚弱的身体有些坚持不住的倚靠在身后闭合回去的房门上。入眼的,乃是光线昏暗之中,那一袭慵懒依靠在竹塌上看书的妖冶红衣。

    他似乎,在等着她回来。

    “云儿,怎么了?”花千色站起身走近,待看清楚云止此刻的样子时,星眸中染上一丝担忧。

    云止一路回来,都不过是在强撑。宫宸戋那一掌,毫不留情。后来,她又不顾自己的身体,不断的输真气给东夷城县官。身体,早已超出了负荷。渐渐的,眼前有些眩晕起来。

    花千色一把扶住云止,微微皱了皱眉后,直接打横抱起云止,便向着床榻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