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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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心等待三天~

    尤许刚听着自家爹被骂“禽兽”就是一懵,这时见苏唯知挡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家爹一通疾言厉色, 当时就变脸了。

    从苏唯知身后绕出来, 转身挡在太初身前, 冷眼一扫苏唯知:“你说叔叔什么?”

    脸色寒下来, 从软萌可爱到霸道冷厉完全不需要时间过渡:“向叔叔道歉!”

    苏唯知被自己护着的姑娘这么呵斥一句, 当时就有点懵。

    尤浩宇从后面赶上来, 虽然有点怀疑自己帽子颜色, 到底还只是他自己胡思乱想,没有证据。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一清,一把将苏唯知拉到自己身后,训斥尤许:“怎么和你苏哥说话的?!他为你好你不知道?小小年纪和男人鬼混,昨晚没回家是不是跟这个野男人在一起!”

    太初微微抬眼,还没说话, 就听尤许冷笑着反唇相讥:“苏哥?少乱攀亲,你爱睡他是你的事, 我可没一个做戏子的哥。”又沉了面色, “好赖是个大公司总裁, 别张口一个‘鬼混’闭口一个‘野男人’, 自己喜欢到处约.炮,就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

    苏唯知脸色“唰”就青了。

    苏唯知上辈子就是个演员,最听不得的就是他人说演员这个职业下贱——没错, 上辈子。苏唯知是个重生者。

    苏唯知其实是和柏舟同时代的人, 那时他还不叫苏唯知。十几年前他刚出道的时候, 正值柏舟仗着自己正盛的颜值碾压娱乐圈, 勉强也称得上一句呼风唤雨的时候。柏舟是个浪荡子,风流花心男女不忌,他不走运,在一次酒会中被柏舟看上,直接对他展开了追求。

    苏唯知虽然是弯的,却不喜欢柏舟这样花心的男人,更不想要一个比自己还漂亮的老攻。干脆利落拒绝了柏舟,谁料从那之后就开始诸事不顺,原本大好起色的事业一颓不起,生活上也处处倒霉——于是他心底便有数了,这是得罪了柏舟那个混蛋,所以被断了生路。

    虽然心底千般不情万般不愿,但是为了自己的演艺梦想,苏唯知还是咬着牙放下自尊去和柏舟自荐枕席,谁料柏舟和和气气说一句“我从不勉强人”,起来就走人。

    这晚的照片被娱记拍下,第二天他俩约.炮的新闻就上了头条。苏唯知只怕柏舟以为自己昨晚是安排了记者专门等着蹭他热度,踩他上位,想找柏舟解释又找不着人。知道以柏舟的性格,后面定是有更大的灾等着自己,心情一塌糊涂的他出去找了间酒吧喝酒,哪想喝完酒醉醺醺出门就被一辆直直冲来的车撞得死透。

    再睁眼,他就已成了这个十几年后的青年。

    ——又哪有车会对着人撞?除了是柏舟请来的人,不作他想!

    此时见尤许这般维护柏舟这个人渣,苏唯知只当尤许是被柏舟教坏了,深吸一口气,劝她:“阿许,你还小……”

    话未说完便被尤许冷着声打断:“闭嘴!你一个戏子,要不是上了尤浩宇的床,也配在我面前说话?昨天我说何煦不配叫我‘阿许’,你是没听见的,那我今天再对你重复一遍好了——”

    “你不配这么叫我。”

    尤许言辞字字句句都是刻薄辛辣,淬毒的刀刃般从苏唯知心尖划过。苏唯知身子晃了晃,头“嗡嗡”的发晕。

    尤浩宇赶忙伸手扶住苏唯知,厉声斥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尤许你的教养呢?!这么和唯知说话,你以后都不用回家了!”又看太初,“你口口声声‘戏子’,你身边这个就不是戏子了?!叫一个戏子做叔叔,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尤浩宇训斥尤许不该说苏唯知是“戏子”,转过头来骂太初“戏子”却分毫不觉不对。说到底这两兄妹谁都没把明星演员看在眼里,只是因为太初苏唯知在两人心底均是不同他人,这才对其另眼相待。

    冷笑凝固在尤许脸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家老爹,从前也是个明星来着。

    她有些不敢转过头去,咬了咬唇,心惊胆战地回过头看去,隔着口罩墨镜看不清太初神色,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只觉身周空气都凉了下来。先前盛气凌人的小狮子瞬间成了鹌鹑,弱声弱气地试图解释:“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向伶牙俐齿的人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

    太初“嗯”一声,不知意思是“知道了”还是“没生气”,尤许也不敢问,见太初摘下口罩墨镜,赶忙凑上前接过来拿着。

    太初看向尤浩宇,声音冷淡:“尤先生,我这个‘戏子’,已洗手十余年了。”

    尤浩宇没回话。

    苏唯知奇怪地转头看尤浩宇,见他脸色苍白,额上渗出些冷汗,不觉担心:“浩宇?你怎么了?”

    尤浩宇双手狠劲握了两握,狠狠吸进一口气又吐出,方才道:“我没事。”

    尤许只当尤浩宇和自己当初一般为太初风华所震撼,有心上去怼两句,却还记着自己刚刚说了不得体的话,现在要老老实实缩着,最后只不甘心地微微嘟起嘴“哼”一声——好想把爸爸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尤浩宇咽了口口水。

    没人知道,刚刚直面太初冷肃的目光之时,他瞬间如坠冰窟的感受。就仿佛食草动物被天敌盯上一般——不,要比那更为骇人!

    对方的目光冷厉又平静,落在他身上时不起半分波澜,又仿佛带着天然的高高在上,那种感觉,就仿佛他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死物,又或者衣上一粒尘埃、地上一只蝼蚁,根本无法入对方的眼,生死尽在对方一念之间,可对方根本不曾在意他的存在。

    即使是前几年和他父亲一起会见国家元首之时,他也不曾有这般感受,在此之前,尤浩宇一直觉得那所谓“一个眼神就叫人不敢说话”的形容都特么是扯淡!

    ——一个戏子,怎么会有那么慑人的目光和气势!

    先前被太初骇到,尤浩宇并没听清他都说了些什么,此时勉勉强强回过神来,心道在爱人面前决不能丢了面子,免得被其他几个情敌笑话。因而纵然对太初仍心有余悸,却也强撑着让自己不看他,冷下神色,直接道:“这家商场不欢迎你们,请出去!”

    尤许绷不住直接笑了:“尤浩宇你发什么神经?这家商场尤家没股份!”

    尤浩宇冷笑一声,对旁边商场的工作人员说:“叫你们总经理来。”

    掏出支票和笔,“刷刷”开了一张支票:“马上这就是尤家的了。”

    尤许见尤浩宇这一幅霸总样便忍不住无名火起。她暗中夺.权数年,此时尤氏表面看起来仍是尤浩宇父子做主,实际上七成已掌握在她手里,本打算慢慢来,把这两父子彻底架空再暴露出来,这时看尤浩宇要用支票打自己亲爹的脸,终于是忍不住了,低头翻包就打算找出支票——不就是砸钱?看谁怕谁!

    然而这边尤许的支票还没翻出来,那边就听得她爹声音冰寒平静:“要是想买这个商场,那尤先生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太初淡淡抬眸看尤浩宇,眸光如寒潭幽邃:“我暂时不打算将它卖出去。”

    谢清一句“去罢”出口,谢云崖再无顾忌,安阳王回京当日她便往安阳王府去了。

    安阳王在门外侯着,见她什么东西也没拿地出来,一时变色:“谢家人为难你了?!”

    谢云崖掀起眼笑看安阳王:“沈郎多虑。伯父光风霁月,如何会为难于我。”安抚似握住他的手,柔软冰凉的手指按在安阳王掌心手背,他一阵心驰神荡,顿忘自己方才想说之话。谢云崖浅笑着收回视线,扶着安阳王的手垂首弯腰进了牛车。

    府内谢景行在谢清书房“噌噌噌”走来走去,锦绣衣摆被甩得“哗啦”作响,整个人几乎气成河豚:“叔父!您就任十四娘这样胡闹?!”

    谢清看着手里道经,眼抬也不抬:“她不是孩子了。”

    谢云崖做下这个决定,是有何隐情又或者当真是被安阳王所迷一时糊涂都并不重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能承担得起做下这个决定所会带来的后果,就已足够。

    ——所以谢清只问了谢云崖那样两个问题,便轻易放她离去。

    她选什么,他不阻挠。就如谢清对柳似说过的那样:人生百年,他愿她无愧己心。

    对柳似尚且如此,何况谢云崖?

    他和谢景行都不过是外人,他们无权替谢云崖选择,更不必以爱之名替她做决定。谢云崖很清醒,比起他们,她更明白,于她而言,哪个选择才叫“好”,什么才是正确的决定。

    并非谢清不在意她,而是谢清给她足够自由。

    只是,既然这么做了,那就要做好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的准备。

    例如谢清不再认她,例如——

    谢清将手中书页翻过,淡淡说一句:“找个日子开宗祠,谢云崖这个名字,从族谱上划了罢。”

    谢景行骤然顿步,霍然抬首看谢清:“叔父!十四……”

    谢清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谢家十四娘子染病暴毙。”

    “……是。”

    自古以来的规矩,女子不入家谱。当初谢云崖说了此生不嫁之后,谢景行在谢清的默许下顶着族老族亲的压力将谢云崖三字添上族谱,如今……也将由他亲手划去。

    终究是谢云崖辜负父兄爱怜。

    谢景行扶着门框微微失神:十四娘啊……他可值得你这般做?

    值不值得都不要紧了,谢云崖再无回头之机。

    作为先生,谢清曾教导谢云崖的第一个道理,叫做——

    落子无悔。

    谢云崖既入了安阳王府,自当办个婚宴。谢景行从自打脸地去把谢云崖的名字自族谱上划掉后,好生安分了一段日子,待了半个月,眼见安阳王府一直没有动静,又坐不住了。

    “沈庭这小子什么意思?我阿妹……”被谢清冷眼一扫,谢景行哑口,反应过来瞬间改口,“云崖进了府,他也没半点动静,还想叫人无名无分跟着他不成?!”

    棋盘上是一局残棋,谢清捻起棋子收拾棋局,指尖凝白,一时指色玉色相融,教人辨不出何处是手指何处是玉子。

    他冷冷道:“纳妾需摆什么酒宴?”

    谢景行勃然变色:“妾?!他敢!”

    谢清“呵”一声冷笑,声色冰凉,如数九寒天的凛冽冬风,刮得谢景行从头顶凉到脚心,一个激灵冷静下来。

    谢景行安静了,谢清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笥,玉子相击泠然作响,他声色更胜玉磬三分:“正妃宋氏,侧妃许氏、安氏,安阳王府可还有妃位?”

    自是没有的。

    谢景行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来,好容易缓过来,胸前起伏不止:“岂有此理!”

    谢清终于抬眸看他一眼:“无父无母,无亲无族,谢云崖一介孤女,凭甚做亲王之妻?”

    ——是啊,没了谢家十四娘子身份的谢云崖,又哪里够格给一位亲王做妃子?

    谢景行死死握住桌沿,手上骨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最后终于松手,任手颓然落下:“叔父……说的是。”

    当着谢景行,谢清一幅不近人情半点不念旧情的样子,然而谢景行这面走,他那面就更衣出了府。

    衡阳郡主坐在茶馆包间内,身后两位女婢侍立,锦衣华耀,珠钗雍容。

    衡阳郡主——便是那位安阳王正妃——握着茶杯缓缓在手中转动,眉心微锁。美人便是美人,即使此时面带愁态,也美得惊艳。只是此时她心里的思量就未有那般美丽了。

    谢云崖前不久入府,谢家那位转头就约见了她,显见是要为传说中最受他宠爱的侄女撑腰。天可怜见,她对安阳王真半点心思没有!谢云崖喜欢,尽让给她便是,她也省了一番心力应付——可这话却是万万不能同那位说的……

    谢云崖也是好运,作为受尽荣宠的世家女,爱上安阳王后竟能平平安安带着那一身本事离开谢家进了安阳王府。而她那被背叛、甚至可以说是被她当着盛京诸世家的面狠狠删了一巴掌的伯父,竟还念着她,为谢云崖来特意敲打她们。

    正思索间,隔间的门被推开,衡阳郡主下意识抬眼望去,看到来人的下一瞬,脑海一片空白。

    衡阳郡主是位少见的美人,安阳王府中各种美人更是多不胜数,可眼前人之美不在皮相。见着他的第一眼,衡阳郡主的眼里根本没映出他样貌——只看见他风华慑人,威严泱泱,如松柏挺立,又似雪顶高华。

    美人在骨不在皮,而眼前之人,他气度之盛,足以掩过皮骨。她坐在简陋的茶馆内,却只觉周遭耀耀堂皇,更胜宫廷。

    ——这便是,蓬荜生辉罢?

    好半晌,衡阳郡主才听见耳边朦胧响起:“衡阳郡主。”声色冷然,带着天山之巅经年不化的寒冽味道。

    她恍恍然回神,低声道:“谢公……”这一刻,衡阳郡主终于能明白,为何此人即使如今已早过不惑,仍能毫无悬念高踞“盛京第一美人”之位。

    衡阳郡主尚怔怔然间,就听谢清冷冷淡淡道:“安阳王非是良配。”

    衡阳郡主赞同点头:对啊对啊不是良……不是你跟我说这个作甚?

    下一瞬,就见谢清移眸看她,眸如点漆深不可测,半点不似玩笑:“郡主是自己离开,还是……清送郡主上路?”自己离开自然就是离开安阳王府,而“上路”是指什么,不必多说。

    衡阳:“……?”万万没想到,谢七郎君您是这么爽快一个人。

    她未说话,就见谢清不急不缓补上几个字:“许侧妃自同郡主一起。”

    衡阳“唰”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看谢清,如此美人在前,纵然刚刚才被威胁了,也实在很难对他产生什么不满。酝酿一会儿情绪没有效果,衡阳干脆地实话实说:“那个……谢公啊,我走倒是好走,只是许侧妃……却是无法和我父解释。”她这面带着许姑娘回家,那面两人就能一起被她爹打断腿吊起来。

    谢清微微一笑,眼尾舒缓带出月色皎皎:“郡主府不日将建成,郡主入住郡主府,一切事宜尽可自行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