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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死牢之内赠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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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门外突然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阿九心里疙瘩一声,即刻翻过身躺下。一双眸在黑暗中睁得更大了。

    忽而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在静谧的牢房中回荡,叮叮咚咚如泉水滴落,颇为悦耳。

    谢梓安来到牢门外,他身形清癯,穿着一拢白衣,衣襟上绣着挑金丝线的木槿花,玄纹云袖,翩翩而立。细风卷衣袖,将散乱于肩的三千青丝微微扬起,更添无数风华。

    身侧奴仆提着一镂花灯笼,将黑魆魆的牢房照得亮如白昼。

    “这是这么回事?”

    谢梓安看了眼阿九身上密密麻麻的骇人鞭痕,脸色有些阴沉,转头看向身侧的下人,语锋凌厉,“你们对他用刑了?”

    “属下以为他是犯了什么错才被关进来的,而且他嘴硬得很,一句话也不说。所以…”

    谢梓安笑了,目光阴阴柔柔却冰冷万分,“没我的指令,滥用私刑,真是个‘好奴才’。”

    那下人闻言,脸刷的一下全白了,吓得冷汗直冒,扑通一声直接趴在了地上,“大人饶命!”

    “阿九身价再低贱,也是我买来的,身体发肤一丝一毫皆属于我。”

    谢梓安似乎极其厌恶阴冷潮湿之所,脸色不佳,唇瓣也有些泛白。他一甩衣袖,道,“这次就算了。如有下次,我定取你性命。我要审阿九,将他带出来。”

    “是。”

    一炷香后,阿九被押到了谢梓安的面前。四周的下人顷刻之间全部退下,偌大的厅内只剩他们两人。安静得好像空气凝结了一样,毫无声响。

    谢梓安见阿九被带来,也没有出言,一直低头揉捏着手里的银铃。半响,他微微看了眼阿九,正巧撞上阿九偷瞄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阿九如惊弓之鸟,身子抖了一抖。他跪倒在地,将头深深埋下,愣是不再抬起来了。

    谢梓安见此,觉得很是好笑。他上前两步,弯下腰,将手上的铃铛绑在了阿九的手腕上,末了,轻轻拨了一下,发出叮咚一声。

    阿九一怔,漆黑的瞳眸里光芒一闪而过,“这是….”

    谢梓安轻佻眉目,浅笑吟吟,“别多问,戴着。”

    阿九心中很是疑惑,细看这银铃显然有一定的年岁了,色调偏黑,雕花缝隙中还有些黑红的污渍。轻轻一嗅,是铁锈水的味道。他偷偷将铃铛解开,翻过来一看,刻在铃铛内里的‘慕容’两字印入眼帘。

    他的心脏在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惊愕恐慌之色在眼底肆意蔓延。

    啪…

    铃铛掉落在地。

    阿九的一举一动,被谢梓安尽收眼底,他唇角含笑,缓缓说道,“复姓慕容,至今依旧被弘毅国禁为姓氏使用。”

    他见阿九吓得不轻,眉眼间笑意绽放,将铃铛捡起,再度系在了阿九的手腕上。“这铃铛确实是来自慕容家。但你放心,慕容家已被灭十余载,风波已过,皇上也不会因一个铃铛杀你。”

    阿九眉头紧锁,视线停留在铃铛上一会儿,随即移开了。以前父亲和他说过许多各国朝堂趣事,他很喜欢这些事迹,便都记在了心中。此时思绪如潮水般涌来。

    慕容一族是弘毅国最为显赫的簪缨世家,世代为官,颇得弘毅帝喜爱。可十余年前,突然被揭发与大皇子串通,欲谋朝篡位,证据确凿。于是,满族抄斩。甚至天下姓‘慕容’之人都受牵连。只要与慕容家有一丁点瓜葛,都以死论罪。

    为何谢梓安要将这铃铛给他?

    是他做错了事的惩罚么?

    “给你铃铛,是为了区别你与其他下人罢了,别多想。我也没有你想的那种意思。”谢梓安幽幽笑着,见阿九神色躲闪,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可知我为何要替你取名为阿九?”

    “奴不知。”

    谢梓安虽是这么问,却并不打算回答,挽起阿九的一缕发丝,放在手中把玩着,“等你知道的那一天,我会杀死你。所以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因这种事丢了性命可不值得。”

    他看过世间无数人的丑态,吓得痛哭流涕,哭爹喊娘的,还有不断磕头求饶的。甚者为了躲避刑罚,甘愿出卖亲人朋友。

    但还从未有一人如阿九这般,不哭不闹,安静得过分,就连表情也无波无澜。仿佛没有了呼吸那般。他讨厌这样,他讨厌所有看不穿悲喜的人,是不是他太温柔了,所以...阿九才会这样?

    “伤口…痛吗?”

    阿九眼睫翕动,将铃铛握紧在手心,茫然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很痛吧。没有几个奴隶受得了这个刑罚。”谢梓安中指抵在阿九的唇上,磨蹭揉捏了一下,“既然痛,为什么不哭呢?”

    “没有主人的吩咐,奴不敢哭。”

    谢梓安将手移开,暗中厌恶的擦拭着指尖。面上笑如春风,两眸弯弯,以一种极其愉悦的语气道,“你爹娘教得好,把你养成了如此淡泊闲致的性子。这是好事。”

    阿九没有作声,唇角却上扬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似是忆起了什么趣事,如孩童般的笑容。这是谢梓安第一次见到阿九笑,如此好看,却深深扎进他心窝,他失手打翻了烛台,滚烫的蜡将他右手一侧灼伤。

    “我有要事,先走了。”谢梓安将右手藏在袖中,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身离去,对站在门外的奴仆道,“三更时,放了他。”

    他走至门口,脚步一顿,回头对阿九笑了笑,声音慵懒低沉,“五更天时来昶月院侍奉我,给你两个时辰休息,足够了吧?”

    “是。”

    阿九注视谢梓安离去的背影,轻轻叹息,容貌这么美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让人感到如此恐惧?

    他就像蛰伏在黑暗里的白狼,惊艳无比却不知何时会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