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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番外二(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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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村里还会有人过来送些东西以作“救济”,渐渐地再也没人来了。其实他们送不送都无所谓,反正自己吃得不多,爹爹留下来的食物足够她生活好几年了,到时候自己也有了足够在沙漠立足的本领,横竖不会饿着。

    可惜没等到那个时候,秋儿就被村民赶出了喀村,她知道是村长在背后搞的鬼,不过她不会说的,就让他将事情憋在心里,提心吊胆地过完下半生,永远活在自我折磨中吧。

    又一块石头砸在肩膀上,抬头看去是布叶,当年那个小男孩如今已长成少年。看他冲自己抬了下头,然后眯着眼睛转向另一边,秋儿理解了布叶的意思。

    这几年她走在村里时还是会被欺负,虽然以她的本领足以将这一众屁孩子们收拾得畏惧自己,但她从未反抗过。随着那些孩子长大,整人的手段和力道也长了,偶尔做的太过时布叶总会不着痕迹地阻挡下来,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布叶很聪明,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却从不会与人说,因自己从不开口说话,倒有幸成了布叶唯一的听众,所以村里的事情她也很清楚,包括布叶的父亲是谁所害俩人都知道,但没有证据,也没有报仇的能力,所以除了等待就是忍耐。布叶会跟她说很多事情,说得最多的是从村外绿洲路过的商队。他很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但家里仅剩的娘亲却不愿意离开父亲生长的村子,库叶只好陪着娘亲留在这个痛苦的地方漫无天日地等待着,等到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或者,有足够实力的人出现。

    听布叶说的多了,秋儿也便知道该怎么从村子到绿洲,知道每季在什么时候会有商队路过。刚刚看布叶示意的方向是绿洲,她这才想起今天刚好是商队路过的日子。

    等秋儿循着布叶口述过的路线到达绿洲时,刚好看到商队要离开,她赶紧跑上去求救。领头的商人是个中原富商,还是个大善人,人到中年无儿无女,对女孩儿尤其的慈爱,不得不说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从此秋儿跟着这个叫甄琰的商人生活,她被他认作女儿,接回了甄府,成为甄府唯一的小主子。

    离开喀村后秋儿便开口说话,因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像爹爹那般即便自己是呆傻的也能疼她入骨的人了,所以她必须开口与人沟通,这也是爹爹教她的。甄琰确实是真心待她疼她,虽然他的文采武略比不上爹爹,但他的真诚也让自己再次体会到了温暖,她很珍惜如今的新家,也很享受被家人宠溺的感觉。

    甄家的生意很大,有时候秋儿也会随义父四处看看,还曾经去过京都,那个楚家兴盛衰落之地。京中的确繁华,但朝中的乱状只让人啼笑皆非,人人都为了自己的名誉利益相争,却口口声声喊着仁义至善、天下百姓、忠君爱国。倘若真有这么高尚的话,那又怎会出现上下皆乱、内外皆烂的现状呢?

    她还曾在酒楼看到一个和自己有着相似五官的人,手里搂着与“娘亲”很像的女人,明明在调笑喝酒,却笑得比哭还痛苦。这算什么,找的替身吗?

    刚来京里时秋儿有暗自打探过他的消息,当年爹说的事情她都记得,只是想看看生她的人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而已,并不是想与他叙父女之情,因为她此生只会有一个爹爹一个义父。听说自他的原配妻子十多年前“暴毙”而亡后,至今再未续娶,这些年找的女人都有很多相似之处,只是没有人能长久地留在他身边。不过这些都与秋儿无关,她直至离开前都未曾在他眼前露过面。

    可惜这种生活也没有持续太久,甄琰在一次去大漠走商时遇到意外,被狼群啃噬得连尸骨都不全。望着白布下残缺的尸体,看着身边哭天喊地眼里却尽露贪婪的“亲戚”,秋儿第一次感到愤怒。她只是想有个家,想被人关心爱护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凭什么说就毁掉别人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早在进甄府时秋儿就当众声明过,将来自己不会继承甄府的一分一毫。这些人当着义父的面对她和蔼可亲,视如己出,如今总算露出真面目了,连葬礼都不允她参加,直接将她赶出了府中,甚至对外说她是天煞孤星,是她将家主克死,害得甄琰死无全尸。

    又是“天煞孤星”,之前被赶出喀村时大家就这么说她,如今被从甄府赶出来时又听到了。大概,自己还真是个煞星吧,否则为什么她与谁亲近谁就会倒霉?不过大家都这么说了,如果她不做点什么的话,还真对不起他们给的封号。

    爹爹临终前将他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身为爹爹的女儿又怎能坠了他医毒无双的名声呢?

    自己不会去追究为什么跑了多年大漠的人会突然遭到狼群的围堵,甚至在身边高手如云的情况下竟全无招架之力,毕竟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既然大家对义父的离开这么悲痛,那就都去陪他吧。

    做好一切后,秋儿在甄府外遇到匆匆赶回的谢叔,将他拦下带到别处,趁其不备撒了一把迷药,在他临昏睡时说道:“如今甄府正是热闹的时候,谢叔去了只会坏事。”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甄家之后会如何,义父早在她宣布不继承甄府时就决定将所有家产都捐出去,并让当地三个颇有声望和地位的人为他见证,三人互相监督制约,待甄琰百年后便立刻实施,可笑那些人还为了本就不属于他们的财产殚精竭虑地内斗外斗不停,却不知义父的存在才意味着他们荣华的延续。想来如今义父的丧礼已结束,甄府的财产也都被捐出去了,至于那些人嘛,她下的只是慢/性/毒药,即便比不上义父被生撕活咬的痛苦和绝望,但也足以让他们在美梦破灭的绝望中尝遍肝肠寸断的滋味,让他们眼见一切算计都成空地含恨而终。

    谢叔醒来后知道了事情原委,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朝城外走了。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浓郁的草木中,秋儿无所谓地笑了笑,直笑得眼泪止都止不住,是啊,别人如何想她又与她何干,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能仗着义父在时的情谊而对谢叔怀有期望啊,哪里还会有第二个义父?

    也许上天早就注定了自己孤独的一生,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分毫。

    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去哪,走走停停,便向着南方去了。她记得爹爹曾说过那位燕阁阁主是江南人,当年是他引开追杀,爹爹才能去找她们,将她们带走去到大漠。在大漠的那些年爹爹还总是提起他,盼着有一日他能找去大漠,临终前两人能有再聚首的机会。

    到江南后,多番查探打听到燕家所在,等到秋儿赶去后却只见到守门的老人和冷清寂静的燕宅,他说家主早已有十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看来那人可能也遭遇不测了吧,可惜无法替爹爹找到他了。

    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各地,猜测着这里会不会是爹爹当年来过的地方。就这么走着看着,一个女子孤身上路总会遇到很多麻烦,这么多年仗着爹爹教给她的,倒没遇过什么太大的危险。只是这么日复一日地游荡,面对那些看着自己的丑恶嘴脸,秋儿觉得累了,比走在没有尽头的沙漠里还要累。

    又一次被人围住,是一群在山中打家劫舍的土匪。她突然不想再继续反抗,也许这种没有目标、没有目的地、没有希望也没有尽头的日子早该结束了,她都不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一个人在挣扎什么,为什么而活,不由理解了“娘亲”那些年的痛苦。

    不过要结束也该由自己结束,这些人还不配。秋儿将头上的簪子取下,这是义父送给她的及笄礼,也是他留给自己的唯一一件遗物了。最后打量一眼,秋儿将簪子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她知道如何杀人,更知道如何自杀。

    意识开始慢慢模糊,耳边突然响起阵阵马蹄声,不断地从远处向这边靠拢,然后她听见刀剑厮杀声,而她则被一个满脸胡子的人揽在怀中,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此时正紧张地看着她,她能在里面看到自己,只有自己一人。

    弥留之际,听到他问她是否认识俞城子睿,是不是曾去过江南燕家,看到她点头之后,他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心疼、懊悔和遗憾。

    想来他就是爹爹要找的燕家人吧。

    只是他后悔什么呢,遗憾的人该是她呀,原来除了爹爹和义父之外,还有人会心疼她在乎她啊,而且此时他的眼里只有她,他的一切情绪也只是因为她,这种感觉真好。可惜,她对自己的手法很有自信,即便是爹爹在这都无法将她从死神手中拉回来了。

    闭上眼时秋儿想着,早知如此,自己该下手慢一点呀,那样的话,或许会开始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吧。

    这一生,留下了太多的遗憾,终究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