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地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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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我左右四周都如同泼墨一般,黑漆漆一片,我定睛一看,只见车前立着一扇富丽堂皇的大门,那门极大。我仰着头,看到门上离我七八米处挂着两个铜狮子的门环,门顶用篆体写着“地府”两个字。

    我说:“这门环看起来牛掰,可是够不着啊!”

    苟富贵说:“这是装饰品,你跟我们走就行了。”

    待我们走到门口,那门像是知道我们的到来一般,缓缓开启。

    勿相忘相当得意的道:“这门是自动的。”

    我原来一直疑惑为啥电影中那么多人走到门口,门就开了,听了这话醐醍灌顶,原来那也是自动门!

    进了门,只见门旁边贴心的摆着一个硕大的牌子,最上面写这一行字——欢迎来到地府,然后下面画着地图,不止标明了阎王府,奈何桥,十八层地狱,还有杂七杂八的小路和购物广场。

    我是一个节俭的人,很少出来旅游,所以现在看到地图,就觉得应该先记下来免得一会儿找不到路。

    苟富贵一挥手道:“雷锋同志,有我们在,还看什么地图,走吧走吧,我们带你认认路,等你以后死了过来就不会迷路了嘛,哈哈哈。”

    这苟富贵人不坏,但是说话有时候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

    身旁摩肩擦踵的都是鬼,死状千奇百怪,我走了一路,几乎将人体器官构造看了个全,心想这回去肯定有一阵子不想吃肉,可省钱了。

    要真说起来,这地府猛地一看,和人间也没什么区别,照样是灯红酒绿,人流攒集。甚至连垃圾箱都有,涂在上面的标语也十分有创意,写着什么“地府是我家,爱护靠大家”、什么“严禁随地乱吐血水!”、“乱扔内脏者,罚款!”之类的话。

    又走了一阵,眼前出现一个宫殿,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牛头人身,一个马头人身。我心里暗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了,听说这俩贪钱的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苟富贵乐呵呵的走过去,说:“两位小兄弟,我是管杨明村的警察,现在有重要事情要见阎王,请两位通报一下。”

    牛头一挺胸:“阎王很忙。”

    马面鼻子喷出粗气:“没空!”

    我对勿相忘说:“要不然我放出皮卡丘咬他们。”

    勿相忘对我摇摇手,然后走上前,从怀里掏出几张冥币,对着牛头马面低语了一番,然后把钱塞了过去。

    两个鬼卒马上眉开眼笑:“阎王现在应该有空了,等我们进去通报一下。”说罢,牛头进去通报了。

    我这回记住了,原来人间鬼界都是没钱寸步难行,要是以后我死了,兜里也不能少了钱。

    马面盯着我道:“我怎么觉得你身上的气那么面熟。”

    我想起原来翱翔律师事务所的那个西装男说过的话,送给我小二楼的马道士和这俩是牌搭子,就问他:“你认识马建民么?那是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

    马面一拍大腿:“原来你是老马的后人啊!哎,你等着,我再帮你通报一声去。”

    我说:“牛头不是已经去了吗?”

    马面说:“你不懂,光有钱不一定见得到阎王,还得有关系。”

    原来阎王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见的。

    等待的途中,我见地府旁边有一条河,那河边开着满地的红艳艳的花,自言自语道:“这地府绿化还挺好。”

    貔貅道:“这叫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专门开在三途河旁边。”

    我说:“曼珠沙华?这名字听着挺上档次。”

    我看那花开的好看,名字也好听,跟三娘偷偷说:“想要么?我摘给你。”

    三娘含笑摇头,指着花旁的牌子说:“那上面写着爱护花草,鬼鬼有责。”

    “雷锋同志,你别听这花名字起的洋气就想摘。”苟富贵道,“最近有些小青年很不像话嘛,觉着这花名字好听,听起来挺浪漫的,就偷偷跑来摘花送女鬼,让阎罗王很生气,全都重罚了。”

    “马先生你有所不知,曼珠沙华好养,喜阴,还能驱虫子。”勿相忘接口道:“三途河阴气重,又全是水。那些死去的蚊虫最喜欢聚集在这里,那阎罗殿就在附近,阎罗王天天被蚊子咬,实在受不了了才种这花,主要目的是驱虫子。”

    “你说你拿这东西送别人谁能乐意?”苟富贵问我,“你知道曼珠沙华为什么开的这么美?”

    我摇头。

    勿相忘伸手在空中一抓,抓了一只蚊子,对我说:“因为它下面埋着尸体。”

    三娘轻笑着问我:“小马哥,你还想摘花送我吗?”

    我严肃的说:“爱护花草,人鬼有责。”

    说到这,牛头马面走了回来,说:“阎王要见你们了,进去吧。”

    我和三娘、勿相忘就要进去,苟富贵说道:“等下等下,你们先不要急嘛!”

    然后掏出几张纸钱,塞到牛头马面手里,说:“同志,辛苦了啊!我叫苟富贵,是杨明村的警察,以后见面咱就认识了。”

    然后亲切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转身和我们说:“走吧。”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人家能当官呢,到哪里都不忘记铺路。

    那地府宫殿极其宽敞,周围全是暗幽幽的煤油灯,两边墙上画着众鬼在十八层地狱受刑的场面,配着幽暗的灯光看起来极其恐怖。

    宫殿正中铺着一条地毯,两边站着手持利器的鬼差,最前面坐着一个穿着官服头戴官帽长着黑色大胡子,浓眉大眼的胖子,旁边是个凶神恶煞的小胡子判官。

    三娘指着那大胡子低声问:“那就是阎王?”

    我说:“应该没错,拍电视剧的那个姓张的大胡子不也长这样么。”(张纪中?删掉)

    苟富贵说:“我们要找的人就在前面。”

    那灯光实在太暗,我听了他这话才发现前面爬的那些鬼肠子流了一地,正是孔将军一家人。

    案子已经审到最后,阎王一拍醒木,高声道:“冷宝源,你害死孔家一家,居心险恶其罪当诛!本府判你先入刀山地狱受尽尖刀破肤之苦,再入油锅地狱被热油所炸,百年之后才可重新投胎入畜牲道!”

    我听得心花怒放,十分爽快,对三娘道:“这孙子一百年后都炸的熟透了,就算投胎畜牲道出来也就是个烤乳猪。”

    三娘舔着嘴唇:“我倒希望他投胎出来是鸡,我最爱吃炸鸡了。”

    我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决定等回去以后就带三娘去吃肯O基,那是个高档餐厅,最擅长做鸡。

    那符庆成听到明知自己要去受罪,却一点忧色都没有,阎王道:“来人,把他拖下去受刑!”

    两个鬼差拿着锁链去锁符庆成,符庆成一甩手,将那链子甩到一旁,两个鬼差见他反抗,马上把他压住,强行捆上。

    阎王道:“冷宝源,你若再反抗拒捕,罪加一等。”

    符庆成冷笑一声道:“阎王爷,你叫谁呢?”

    阎王显然被他这种轻蔑的态度激怒了,道:“冷宝源,我叫的就是你!”

    “你判的是冷宝源?”符庆成笑道,“可是我的本名是符庆成,阎王爷你要是不信,大可翻翻生死簿看看我的出生日期。”

    这话一出,全部人都愣了。

    他承认了自己是害死孔家一家人的凶手,却不承认自己是冷宝源。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冷宝源。”符庆成说,“那个身份,是假的。”

    阎王听见他的话,眉毛一皱,问身旁判官:“此话当真?”

    那长得凶神恶煞的判官一手拿勾魂笔,一手翻着生死簿,翻到最后,“恩?”了一声,道:“据生死薄记载,那冷宝源已经在几十年前死亡,现在投胎再世为人,名字叫王亮。”

    阎王问:“那符庆成呢?”

    判官答道:“符庆成的生辰死期确实和这人一致。”

    听到这里,符庆成道:“怪不得我初见王亮就觉得他面熟,莫名其妙就觉得对不起他,总想对他好,原来就是他啊!”

    众鬼听得一脸困惑,貔貅道:“这事看来非同小可,地府麻烦了!”

    三娘却是扇着扇子,幸灾乐祸的道:“有好戏看了。”

    孔将军见阎王和判官忽然没了声音,高声说道:“就算他真名不是冷宝源,他害死我们一家老小却是事实,这些罪行已经足够他下十八层地狱受苦,这些与他的姓名又有什么关系?”

    符庆成闻言,自信满满的笑道:“没有关系?这关系可大了!判官大人,生死薄上记载着的,我符庆成的生平是什么样的?”

    判官说:“你一生贫苦,却不曾害人。”

    符庆成脸上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反问:“既然我不曾害人,又为何要罚我去地狱赎罪?”

    孔将军怒吼:“什么没害人?!你当我孔家老小站在这里是假的吗?”

    符庆成慢悠悠的道:“孔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地府也是有规矩的。拿现代的话来说,地府也是个法制社会,说话办事必须有法可依,什么是地府的规则?什么是地府的法?不就是那本生死薄吗?现如今,连生死薄都定不了我的罪,阎王大人又能拿我怎样?”他冷哼一声道:“随便定罪,老子也能闹到天庭去讨个明白!”

    这符庆成生前不愧是财大气粗的企业家,放出的威胁很有震慑力,那阎王从未被一个普通鬼这样威胁过,气得一双眼睛睁的如铜铃一般大。

    孔家鬼被气得胸口起伏个不停,那些肠子像是波浪一般浮动,吊死鬼轻声问孔将军的老婆:“妈,偶素不素个变心的坏女伦,偶怎么现在越看宝源说话越想揍屎他呢……”

    这话严重说出了我的心声,看符庆成那拽的认不出娘的模样,我真想上去给他两个耳刮子,打到他抱着孔将军的腿喊对不起。

    有这念头的显然不止我一个,就连苟富贵都皱眉道:“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就在群情激愤之时,忽然有带着笑意的妩媚女声响起:“符董对地府了解非浅,常人绝对不会了解到这种地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话是给你改命的高人告诉你的吧?

    符庆成闻言,脸色大变,说:“你说什么改命?”

    “改命?”阎王问身旁判官,“之前不是有报告说改命,是谁说的?”

    苟富贵连忙道:“领导,领导,这事是我报告的。”然后走上前,将这事情的起末说了个清楚。

    等苟富贵说到孔家人命运也和现实不符的时候,阎王问道:“不是只有一个冷宝源有问题吗?怎么突然搞出这么多有问题的?”

    那判官道:“这事原来从未发生过,所以大人有所不知,这人与人的命运息息相关,一个人命运改变就会影响到其他人。”

    我说:“要是冷宝源没有改命,孔家人就不会惨死,现在也不会闹到地府,所以这件事显然已经影响到了更多的人。”

    阎王认真的听我的话,表情变得非常严肃。

    我说:“这种由一件小事引发起的大事,在我们人类的哲学里叫做‘蛾子效应’。”

    阎王和判官连连点头,三娘戳我,低声耳语道:“小马哥,那叫‘蝴蝶效应’。”

    我说:“差不多,蝴蝶就是大蛾子。”

    阎王已经知道这事非同小可,脸色铁青的问判官:“你说人的命运息息相关,那受影响的肯定不止孔家人,那些人的鬼魂下来难道没有受审?这么大的事为何之前没有人报告?”

    判官说:“大人你忘了,下面全是按照生死薄原来写的判的。所以最近上访(政治敏感)的人极多,你说生死簿从来没有错过,那些人是刁民闹事,全打了一顿维持原判了。”

    阎王老脸一红,道:“当然要按规章办事,要不然还得了?”然后大手一挥,对符庆成道:“其他人我就不追究了,但这事你是罪魁祸首,难逃其责,该当何罪?”

    阎王说完,站在两边的鬼差用手上兵器齐齐敲地,高声喊道:“威……武……”

    其间还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喊:“坦白从宽!”

    另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接道:“抗拒从严!”

    我扭头一看,发出声音的那块黑暗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衣白脸的鬼,头上带一顶极高的白帽子。

    苟富贵问我:“你猜他是谁?”

    我说:“那么高的帽子,肯定是地府高级厨师。”

    勿相忘说:“那是黑白无常。”

    “骗人!黑白无常都是成对出现的。”我说:“现在光看到白的,怎么没看到黑的?”

    三娘笑道:“黑无常就站在那里,只不过黑衣黑裤黑脸站在黑暗中,你看不到。”

    我暗自惊叹,这样的才叫保护色!变色龙什么的根本没法比!

    再去看那符庆成,已经被这阵仗吓得脸色铁青,道:“什么改命?我一点都不知道!”

    “还敢狡辩!”阎王啪的一声拍下醒木,“拖出去浸油锅!”

    两个鬼差马上拿着锁链去拴符庆成。

    太残忍了,一上来就用刑。我不忍心看下去,充满同情心的跟那两个鬼差说:“我们还有话要问他,你们别炸太焦,七分熟就差不多了。”

    两个鬼差拽着符庆成,后者不停挣扎,还在不停喊:“律师!律师!”如此这般喊了两句,却突然噤声,只见画着油锅地狱的那块墙忽然消失,一股热浪迎面扑来,那墙后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油锅!

    那锅中热油翻滚,受刑的鬼魂们和油锅比起来,像是蚂蚁大小,受刑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油锅旁边是座高山,站在山顶的鬼差推了一个鬼魂下去,只听的油锅里噼啪作响,那鬼魂的叫声凄惨万分。

    符庆成见此情景,腿已经发软走不动路,鬼差拉着他走到油锅地狱和阎罗殿的交界,符庆成终于忍受不了,大叫起来:“我招!我招!”

    鬼差松了手,符庆成连滚带爬的冲到阎王面前,抹了一把被吓出的眼泪,连声道:“阎王爷,我全招了,那孔家人确实是我害死,因为小人命不好,所以换了能大富大贵的冷宝源的命格……”

    阎王说:“这普天之下,没有人知道怎样修改命运,你又是怎么改命的?”

    符庆成说:“小人自己糊里糊涂的乱改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成功了……”

    阎王喝道:“胡说八道!”

    符庆成说:“这是真的,其实小人也有有一点灵力……”

    我忍不住嘘他:“扯蛋吧你,你有灵力还能这么容易就被孔家鬼挠死?”

    阎王道:“把他扔下油锅!”

    鬼差又来拉符庆成,符庆成这彻底求饶,大声喊道:“我说!我说!这命不是我自己改的!是别人帮我改的命!”

    阎王道:“你快如实招来。”

    听到他终于开始说真相,我们上前一步,和孔家鬼站在一起听。

    符庆成说:“我从小就死了爹娘,靠吃村里百家饭长大。本来也没什么,后来村里来了个瞎子算命师傅,说我受前世所累,今生天生孤苦,无依无靠,一辈子穷命,还会拖累别人。”

    吊死鬼问我:“为虾米算命的都素瞎治?”

    我说:“一行有一行的苦,那是职业病。”

    符庆成接着道:“那瞎子师父给别人算命从来没有错过,村里人听了他的话开始排挤我。想我那时不过五岁,我不过是一个小孩,命运却早已决定,无论以后怎么努力都是一场空。我十分不甘心,为什么上辈子的错要这辈子还?为什么我就注定一生穷困潦倒?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跪在瞎子门口跪了一天一夜。”

    三娘问:“那瞎子就是那世外高人?”

    符庆成摇头道:“不是,那瞎子说人命天注定,不能乱改。还誓言旦旦的说我命格里没有命运转变的迹象,劝我认命。”

    “可即使他这样说,我又怎么可能认命?我说如果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我怎么努力也不会有结果,我又怎么会甘心?那瞎子叹了口气,说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告诉我,说完就回到住的地方再不出来。”

    “我出生在小地方,当时见识短,见这个瞎子出口不凡,认准他会救我,就一直在他门口跪着不走,这样又跪了两天,那瞎子没出来,却遇见了个年轻男人。”

    “难道是这个年轻男人?”我问,说故事都是挑重要的说,既然说到了这个年轻男人,那他肯定不是过来卖馒头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符庆成点头道:“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时候到我面前的,那人就像从天而降一样,忽然就出现了。当时他张口就问了一句话——‘你想改命?’”

    我们听到这话全都静了,那男人第一句话和出场都显得非常的奇特。

    “估计是他从残疾同志那里听来的嘛,”苟富贵说:“至于你为什么没看见他走过来,这个很简单嘛,说不定他们是一个屋的,从门里出来,他走路声音小,你又跪了几天累坏了,所以才没察觉。”

    符庆成回答:“我虽然又累又饿,但是眼睛一直盯着瞎子的门,那男人绝对不是从门里出来的。那种情况就像他在你眨眼的不足一秒的空档,忽然出现的一样。”

    “我知道了那个男人是谁了!”我悄悄和三娘说,“他是闪电侠!”

    三娘横我一眼,半撒娇半抱怨的说:“你就爱耍贫!”然后问符庆成:“这男人是瞎子的朋友吗?”

    符庆成说:“我本来也以为他认识瞎子,不然他不会知道我想改命的事。可是那男人说的第二句话就是——‘我不认识瞎子,但是我可以帮你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