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他在看着你 > 第162章

第162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个世界有什么办法,能把一个人做成钥匙?

    虹膜、指纹、基因。

    还有呢?

    ……

    凌晨四点一十三分。

    伽俐雷十分焦躁地蹲在乔伊卧室门口,从它男主人卧室里不断传来的细微空气震颤就知道,先生一定又没有睡觉。他已经连续很多天只睡一个小时,而更早一些,夫人还在监狱里的时候,他干脆彻夜彻夜不睡觉,宁愿把夫人打到一半的超级玛丽通关三十次也不去碰一下床铺。

    然后就是反复听他从监狱里获得的各种消息——诸如夫人晚上是不是又没吃饭,夫人和旁边的女囚犯说了什么,又或者夫人今天被审讯了几个小时,晚上是否有足够的休息时间等等等等毫无营养的小事。

    伽俐雷忍不住挠了挠电视机。

    电视机:“喂,你再这样就不得不起诉你性骚扰了。”

    “闭嘴。”

    伽俐雷头也不回地趴在门缝里,试图从那一丝丝透漏的光线中看见它的男主人到底在干什么:

    “只有人类才有性骚扰这种说法,可你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更不是变性人,你只是一台愚蠢的电视机,和其他那些愚蠢的电器一个样。”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面对年龄比你更大的前辈,似乎应当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电视机冷笑了一声:

    “而且其他电器就算再愚蠢也从没干过偷窥的事,你都不会脸红吗?”

    “抱歉,你看过会脸红的电脑?”

    伽俐雷泄气地蹲在门口:

    “完全看不见……感觉先生会成为ccrn第一个因缺觉而猝死的科学家,他到底在干嘛?”

    “还能干嘛,你想想,他刚才从小小姐房间里出来时,手里拿了什么?”

    “夫人的照片?”

    “那不就显而易见了。”

    电视机高深莫测地说:

    “爱情就像海.洛因,热恋中的男人,太久没有性生活是会出问题的,个人建议你明天多采购一点质感柔和的卫生纸回来。”

    伽俐雷:“……”

    ……

    而宇宙另一头,乔伊面前摆着一摞定号相纸,正随手从桌上木盒里抽出一张印花纸巾。

    他手边是一小箱一小箱的不知名液体,整个房间只有一种深红色的黯淡灯光,映得他的侧脸,也似沉在一种上个世纪的光影里。

    没错,这是一个黑白暗房。

    最原始的冲洗相片的办法,现在只有少数摄影师还在用这种老式胶片旁轴相机拍照,因为成本太高。多亏了他那位研究近代文化历史的姨妈,时不时会给他寄来老式收音机之类的东西,否则他身边恐怕连基本设备都没有。

    相纸沉在水槽底部,乔伊等了好一会儿,才能夹子慢慢把相纸取出来,停显、定影、水洗、晾干,照片还是皱巴巴的,没有卡板,他把照片随便铺在一块类似材料上,一点点耐心铺平展开。

    一张莫名其妙的照片,逐渐出现在眼前。

    照片上只有七拐八弯的黑线,乔伊凝视了一会儿,从抽屉里取出另一张他之前怕李文森骨折,趁她昏迷时给她拍的手臂ct片,覆盖在照片之上。

    半透明ct片上的骨骼和血管,随着他小心移动,慢慢和底下的照片完全重合在一起。

    ——除了一根血管。

    乔伊随手把ct片扔在一边,向后倒在椅上,按住眉心。

    时间仿佛倒流回她偷听他打电话的那个夜晚,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纯白色的化验室里,晚风从门窗的缝隙里漫溢出来。

    而他手指放在窗户玻璃上,那样大意地,当着她的面轻声说:

    “她也不是握着‘钥匙’,如果我想的没错,她就是那把‘钥匙’。”

    ……他猜的没错。

    静脉识别技术早已在十年前已有成型科技,那个时候,虹膜难以复制,指纹太易偷窃,静脉识别反倒是最好的方式。血液中的血红素会吸收红外光,用红外线扫射得到透视,可以采集肉眼不可见的血液走向结构图,因为名不见经传,比虹膜更隐蔽。

    李文森手臂上消失的静脉,不是谁给她取走的,而是她自己取走的,为的就是破坏手臂静脉的整体构造。

    因为这个世界,有无数种方法,能把一个人做成钥匙。

    虹膜、指纹、基因。

    还有……血管。

    ……

    白色窗帘拂过窗台,鲜花上沾着破晓前的露水。

    乔伊轻轻转开李文森卧室的铜把手,正好有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吹动她放在窗边的一株山茶花。

    山茶花已经快谢了。

    乔伊伸手接住一片掉落的花瓣,顺手放进裤子口袋,望着她沉睡的侧脸,拿起一边的相框,小心地把底片放回去。

    漆黑的玻璃映出他的脸。

    李文森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即便睡着也蜷缩成一团。

    新换的马卡龙色床铺,被单是蒂凡尼蓝。

    “你知道吗?你都能和列奥纳多比脸小了。”

    他伸出手,慢慢落在她脸颊上,指尖居然有细微到不可见的颤抖:

    “你那只蠢猫最胖的时候,我一只手无法遮不住它脸……我一直试图把你养胖到那个程度。”

    他一点点拂过她的眉眼,声音平静得像河流:

    “可我失败了……努力了七年,我还是失败了,不是因为我方法不对,而是因为我爱你。”

    ……因为他爱她,所以她的世界永远比他广阔。

    因为她有秘密、乐趣和梦想,他却只有她……所以他注定要失败,要走在她身后,要以她的梦想为梦想,要追着她的背影前行。

    ……

    窗外的山峦一片漆黑,远远路灯边点缀着几颗疏星,他的手指停在在她微凉的唇边。

    他想吻她。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多想吻她……把她拥进怀里的愿望,就像干渴到极致的人想要喝一杯水,是沙漠里的本能,关乎生存,每一分每一秒都停止不下来。

    他的指尖,慢慢地划过她的唇角。

    下一秒,他俯下身,吻住了她。

    ……

    一开始只是浅吻,随后便无法遏制,他的指尖,他的气息,他的手指握住她的裙摆,即便是素色的麻纱,在他手中,也无端显出几分别致的惊艳来。

    如果她现在睁开眼,就会沉没于他的眼眸,如同沉没于海洋。

    ……

    许久许久。

    直到山峦那头也出现隐隐约约的光亮,乔伊才松开她,吻了吻她的眼睛,起身离开她的房间,雕花铜锁再度落下,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而就在门锁落下的同一时刻。

    李文森躺在床上,在满室菲薄的晨光里,慢慢睁开眼睛。

    *

    第二天李文森醒来得特别迟,家里的电灯泡电视机电冰箱都醒了,她才打开房门,睡眼惺忪地去冰箱边找东西吃。

    午后浓郁的阳光,从窗户里一点点透漏进来。

    桌上的饭菜还是热的,从早餐到中餐都有,马丁尼橄榄酒盛在高脚杯里,搭配广州街头水晶虾饺,青瓜寿司长了眼睛,头上别着一枝小玫瑰,一看就是伽俐雷的风格。

    李文森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随手把一只虾饺塞进嘴里,刚想习惯性地问一句“乔伊呢?”,就看见藏在她言辞中的男人,正穿过一层一层白色的亚麻窗帘,从走廊深处朝她走来。

    黑色碎发,浅色长衫。

    山茶花、旧琴谱、白日光。

    亚麻窗帘轻轻扬起,远处山川如幕,近处繁花似锦,李文森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叼在嘴里的饺子忘了咬。

    伽俐雷同样沉浸于乔伊的美色无法自拔,李文森刚缓过神,就听它热泪盈眶地赞美道:

    “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李文森:“……”

    乔伊大约刚从画室里出来,食指因握画笔,沾着一些青色的颜料。而李文森和他面对面站着,眼底有明显的青黑,看上去就像一只鬼。

    下一秒,她弯起眼眸,自然地晃了晃手里的虾饺:

    “早上好。”

    “早上?”

    “晚上。”

    李文森面不改色:

    “吃了吗?”

    “当然没有。”

    伽俐雷立刻抢在乔伊前面回答道:

    “先生什么都没有吃,一直在耐心地等您和他一起。”

    收到来自乔伊冷淡的一瞥,伽俐雷抖了一下,麻溜地改口:

    “然而他此刻显然没有吃饭的心思,因为他正全副身心投入对广阔历史的研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立志要为祖国母亲做贡献。”

    ……

    除了身边多了一台成语造诣丢尽祖国脸面的电脑,这样的生活,仿佛回到了时间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人话都不多,总是一个看书,一个看片。李文森蹲在冰箱前,恍惚觉得自己把过去的七八年活成了一片空白。

    她去过的地方是空白,她读过的书是空白,她没有养过猫,没有交过朋友,也从不曾认识乔伊。

    时间过去了,就没有了,人活过的岁月,是不存在的。

    伽俐雷因为滥用成语,被不耐烦的乔伊直接关掉了感知系统。冰箱里遍寻不到她想吃的芒果班戟,李文森只能自己踮着脚去够冰箱最上面一层。

    她买家具的时候,多买了一扇粉色的屏风,把餐厅和客厅分成了两个部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乔伊修长的双腿,正毫无风度地搁在茶几上。

    他许久没有等到李文森爬出来,半晌,终于忍不住说:

    “你是把自己关进冰箱里了吗?”

    “没有,我在找东西。”

    “找了二十分钟的东西?”

    男人扬起眉,语气冷淡至极:

    “抱歉,我担心的不是你会不会冻到,我担心的是我的冰箱。”

    李文森:“……马上。”

    这台老冰箱的确是乔伊赞助维修的没错,花的钱几乎可以买三个比这好得多的冰箱。

    她对食物有一种执念,越是吃不到,越是执着。在把上层几乎翻遍了也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后,李文森不死心地拉开冰箱的冷藏层——说不定那天她脑子秀逗了呢,把现金当废纸扔到垃圾桶里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她一层一层地拉开冷冻柜的门。

    第一层放的是一位木乃伊的头皮,第二层放的是她形形□□的口红,第三层铺满了耐寒菌类,正在冰天雪地里茁壮成长,第四层放的是……

    咦,这是什么?

    一团被环保袋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四周还用胶布贴了起来,摸起来硬邦邦的,似乎是骨骼,又似乎是冰冻的肉类。

    这个袋子,她看过两次了。

    可上一次见到它时好像并没有用胶带封住,这一次为什么又突然严实了起来?

    乔伊从没对她掩藏过什么,连手机的解锁指纹也帮她设置了一个,方便她随时随地来他这里打超级玛丽……这个袋子里,难道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伽俐雷被乔伊锁上,乔伊在客厅。

    屏风下有一小层隔空层,李文森趴在地上,飞快地看了一眼……乔伊正戴着耳机,不知正听什么,神情十分专注。

    时机大好。

    她睡衣里可没有藏匕首,就迅速站起来,从冰箱上层抽出一只红酒启瓶器,螺旋形钢材尖利无比,能刺透软木,正好可以无声无息地划开胶带。

    黑色纸袋静静地躺在冰箱最底层,袋口上覆着一层冰雪,尘封了许久的模样。

    这里面会藏着什么?

    乔伊的日记本?乔伊的小黄书?处男的技术不可能那么好他一定看了什么小黄书……

    黑色纸袋两边分开。

    李文森蹲在地上,嘴角的微笑还没收起,已经凝固在那里。

    黑色皮毛,嫣红鲜血。

    她的蠢猫列奥纳多躺在冰箱最底层,满身的冰雪与伤口,依稀看得出她当年捡它回来时的模样……此刻,正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

    “李文森……”

    ……

    “李文森。”

    ……

    “李文森?”

    ……

    乔伊戴着耳机,仍分出了些微心神注意李文森的动向,许久没听到她的悉索声,连喊三声也没人应,眼神顿时锐利起来,扔下手中的笔记,起身朝屏风后走去。

    “李文森!”

    他拉开屏风的时候,李文森正坐在地上,一边拾起地上散落的散装苹果派,一边静静地关上冰箱的第四层。

    红酒开瓶器咕噜噜地滚了滚,停在他脚边,不动了。

    她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一目了然。

    “文森。”

    乔伊慢慢在她身边蹲下,神情中破天荒的带着一点束手无策:

    “抱歉瞒了你这么久,但这只猫死的时候,你刚刚死里逃生,身体机能和情绪都十分不稳定,我没有办法在那个时候告诉你。”

    “我知道。”

    “这只猫死的很快,并没有经过什么太大的痛苦,只是死前跑的远了一点……”

    “这个我不想知道。”

    李文森打断他,眼神一派平静:

    “我当时的确情绪不稳,你想瞒住我是正常的,我能理解……吃苹果派么?”

    “你不必这样。”

    乔伊盯着她漆黑的眼眸,手在理智说不能之前,已经伸出,想把她拥进怀里:

    “如果你觉得难过,愤怒,被欺骗,我就在这里,你无需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的气息像潮水一样涌进来——让人不得不想起昨天晚上,这个男人压抑的语言和亲吻。

    李文森闭上眼。

    下一秒,她站起来,恰好躲过他的拥抱。

    “只是一只宠物死了而已,乔伊。”

    她用脚关上冰箱门:

    “每分钟都有一个物种灭绝,每秒钟都有成千上百的人丧生,每一毫秒宇宙里就有恒星湮灭,一只猫死了而已,我真的不难过,我也不会问你它是怎么死的……顺便提一句,我们已经分手了,已经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

    她内心的强大无人能敌,知道自己的死期也能喝茶、煮面、谈笑风生,和他在一起时就从未寻求过他的安慰,如今她离开他,就更不需要。

    乔伊望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阴影处,慢慢攥紧。

    半晌。

    “你不追究就好,我也担心在离开之前还发生法律纠纷。”

    乔伊站起来,瞥了一眼她光着的双脚,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钥匙,像是在她身边多呆一秒也会使他痛苦似地,头也不回地说:

    “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你去哪?”

    “我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漂亮的眼眸极淡地掠过她:

    “不要忘了,我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而这是你自找的。”

    “……”

    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合上。

    李文森站在原地,有那么一分钟,她没有哭,没有笑,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的表情。

    一分钟后。

    她忽然扔下手中的苹果派,光着脚就冲到窗边,乔伊还没有走远。她就这样凝视着他一步步朝山下走去,凝视着他的身影逐渐淹没在层层青翠的枯黄的树木后,金黄色的叶子像初雪一样飘落下来。

    小路上合欢花谢了,梧桐树黄了。

    他穿着黑色长衫走在遍地金黄的落叶里,忽然像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

    然后他回过头。

    风穿过山丘、盆地,与河流,从遥远的大海吹拂而来。

    而窗边,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