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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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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在人为

    从初八镇上很多铺子已经开张,农家也都开始动针线做活,安排一年的活计,将冬天纺好的纱锭纳好的鞋底拿出来做春夏天的单鞋,同时还得准备春种的种子等。

    上元节那日萧朗打发流觞给唐妙送了一盏六角纱灯,上面绘着烟笼寒月,桃花流水,点起来里面的灯会转,在墙壁和屋顶映照出一副美丽的桃花流水画卷。流觞照旧管唐妙要点什么做信物,唐妙却没的给,便拿他送的胭脂在白绢手帕上画了朵并蒂桃花,画完了叠好将四边密密地缝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交给流觞。

    夜里庄嬷嬷和其他几个媳妇来串门,一边做针线讲讲最近四外村的趣事儿。

    高氏一直在听,连问是不是真的。

    庄嬷嬷笑道:“我还能骗你们,我闺女和她婆婆一直合不来,初十县里赶庙会,她找刚来县里的高僧算了算,说是八字不合。要说这个那可没办法,成亲只合小夫妻的,谁还合婆媳呀。”

    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忙说是,又问后面如何。

    庄嬷嬷便给他们讲了。原来那位慧彦大师是从北边云游来的,眉毛胡子皆是白的,却面色红润宛若少年,谁也猜不出他的真实年龄,据说他是京城皇家慈恩寺大圣天师的高足,受师命云游四海普度众生,帮人只看缘分,不取分文,很多达官贵人想求他慧眼一瞧,他都不肯的。

    大家纷纷说庄嬷嬷的女儿好造化。

    庄嬷嬷笑道:“说来也怪,我们二丫头本来也没想着那么好的运气,谁知那大师一看她,就能报出她的来历,说她的母亲为人接生,功德无量,是为有缘人。也没她问什么,那大师就教了她个法子,给她写一张符,五枚施法过的大钱让她回家交给婆婆,告诉她是特意求来的保家宅平安父母康健长命百岁的法钱。然后让她每日晨昏定省都要笑得真诚,向着挂大钱的炕头三叩首,每日要问候婆婆满六句,分早中晚三次,这些都会加重法钱的法力,慢慢地对婆婆就能发生作用。”

    大家急得忙问如何了。

    庄嬷嬷笑道:“大师神人,这才几天我闺女和她婆婆竟然缓和了些,不再以前那样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高氏忙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高僧可还在。

    庄嬷嬷道:“在的,高僧去年从北边过来的,据说要在我们县成全九家人做满六十四件善事然后就往南去。”

    高氏心下活动,又忙问在哪里,如何求。庄嬷嬷说那高僧每次都是看也不看,在人群里点出一个出来直接说他家的苦楚,然后给他解决的办法,根本不要人开口。

    这些日子景椿强颜欢笑,虽然不曾提那秦小姐,可高氏知道他们搬家之后,心下更是不安,一方面托人打听打听,另一方面想求高僧再给自己儿子看看,最好能求个化解戾气的符咒回来镇宅。

    席地瓜

    正月二十四那天,都说那高僧到了白马镇,高氏立刻让景椿套车带她去看看,想让唐妙也去,唐妙却不肯,说自己要席地瓜,让二姐去。杏儿有心事,便同意了。

    唐妙让爹和大哥帮她席地瓜,和周诺约好要多秧地瓜的,自己家和秦小姐合伙买了二十亩地,过些时日子可以继续买二十亩,到时候就要雇人帮忙了。

    家里六盘炕,为了尽可能地多席地瓜让景椿跟父母暂时一炕,这样有三盘整炕可以席地瓜,唐妙和杏儿的炕再席一半,地窖除了生蒜黄的一个菜畦,还有一大半可以用来席地瓜。

    将炕席掀起,那青砖用泥沙垒起边沿,然后底下垫上一些碎木板糠草,上面堆上厚厚的沙。这些沙有的是盖房子时候剩下的,有些是唐妙跟二哥萧朗几个从河里挖来的,当时老三家盖牛棚来要过,唐妙没舍得给,说自己要用的。如果给了他们,今儿席地瓜就得想辙了。将挑好的地瓜做母子埋进去,然后泼水,每天按时通气泼水,掌控水量,等清明节时候就可以拔秧子秧地瓜。

    景枫看唐妙只穿夹衣浑身拿布条裹得利利索索地站在木板上席地瓜,左右开弓很是麻溜,在干活的时候她尤其特别,跟平日一点都不像。想起小时候她拿着小马鞭跟着大人指挥他们干活的样子便觉得好笑,他拎着一大筐地瓜站在一旁给她递。

    突然他问道:“妙妙,爸爸是什么?”

    唐妙啊了一声,“啥?”然后埋头干活假装不懂。

    景枫笑了笑,却看得见她浮起红晕的面颊和耳底,知道她不想说便也不再问,又说其他的。

    弄好地瓜也已经黑了天,曹婧热了饭,然后几人坐在炕上扒花生米闲聊等其他人回家一起吃饭。

    唐妙将他们扒好的花生米里面干瘪的挑出来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她看着大嫂问道:“大嫂,大哥过些日子可能要走了,估计好几年都不能回家。你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呀。”

    曹婧默默地剥着花生,这个问题她一直都在想,景枫虽然是个小官,没资格带家眷赴任,可她跟着去在附近赁房子也是可以的。新婚夫妇就要分开,且不知道几年,她总觉得甚是委屈。

    景枫笑道:“你大嫂自然留在家帮你们孝敬爹娘。到时候你和杏儿都出嫁,没人怎么成。”

    唐妙看大嫂的手抖了抖忙道:“大哥,还有二哥呢,再说你们干嘛总说我。我才十四岁,要出嫁还早呢!大嫂跟着你,等有了小宝宝再回来,我们一起照顾,不是刚好吗?”

    解决问题

    没一会高氏他们回来,几人忙迎出去。

    唐妙看母亲一脸喜气,便问:“娘,怎么啦?您跟高僧很有缘吗?”

    高氏喜滋滋地道:“不是我,是你二哥。那高僧真是得道高僧,生得白面大耳,慈眉善目的,比画里还好看,他一直闭着眼呢,看都没看就说你二哥有段情缘未果,被命运所阻不前什么的……啧啧,真的是高僧,我们什么都没说呢,他就托出一串形状奇特的钱给我们,让我到时候把这钱一半埋在地基的四个角,一半悬在屋梁上给你二哥镇宅,还告诉我他俩的八字是不合,可所谓人命天定,后天可改之。若心足够诚,情足够坚是不怕的。”

    唐妙悄悄地给二哥眨眼,见他面露羞涩便哈哈大笑,“娘,娘,大和尚有没有考验二哥的心诚不诚呀!”

    高氏笑道:“大和尚神了,什么都知道。他说啊,你二哥要是不能娶那心爱的女子,就终生不娶,而且会郁郁寡欢,不足二十有五就要西去。而那女子竟然……”高氏叹了口气,心下越发觉得对不住秦小姐,本以为他想跟儿子生米煮出熟饭然后要挟自己的,却不料人家悄悄走了。

    幸亏高僧神人,掐指一算,指出了秦小姐的位置,回家的时候他们顺路去拜访。秦小姐很意外被他们找到,不管景椿如何求她都不肯回来,高氏便亲自劝秦小姐,告诉她高僧的事情,又说自己也是因为景椿着实喜欢小姐所以才去求高僧的。既然能解决那是最好的,若再生生错过太可惜,最后怕秦小姐不同意,她便连连道歉。秦小姐自然既爱着景椿又不忍高氏如此,便答应了亲事。高氏便让景椿将秦小姐接回北边住着,到四五月份上成亲。

    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解决,大家欢喜不禁,唐妙却佩服柳无暇和周诺。这样的法子是最好的,她又好奇那和尚是真的和尚,听说不只是给他们家算了,还给别人家也算,准得很。

    她偷偷地问二姐那和尚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很神。

    杏儿冷哼一声,“什么大师,不过是个臭和尚。我请他给算,他理也不理,小和尚说是因为与我无缘。我看他不过是故弄玄虚。”

    她这么一说,唐妙也份外好奇那和尚到底是什么人,看来不只是给他们帮忙那么简单,倒像真的是高僧呢。

    缱绻

    正月底柳无暇托人送了信来,先悄悄恭喜景椿再问大家好,又说自己最近挺忙,如今并不在密州,只怕没时间来拜访他们,顺便告诉他们周诺跑生意去了南方,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他们去县里办事尽管去周诺的院子,小仲一直留在那里,会随时招待他们提供方便。最后告诉唐妙,她跟周诺约好的粮食别忘记了,他已经吩咐人到时候下乡来收的。

    景枫的假期没有太长,二月里需要回去赴任。

    一阵春风将绛色的杏花苞吹成了白雪盈盈,清香弥漫,早醒的蜂蝶开始忙碌,给料峭春寒带来一丛生命的活力。

    月色清寒,映在窗台上,明晃晃地像霜。

    缱绻之后,曹婧偎在景枫的怀里嘤嘤低语,过了一会她起身双手垫在窗台上支着下巴看着窗棂上洁白晶莹的窗纸低声道:“让冬娟随你去好不好?她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丫头,我俩情同姐妹。这番要嫁给你,她比谁都关心你的人品,特意求了曹管事一起的月娘试试一下你的。你……不会还生气吧。”

    景枫拉起被子盖住她只着小衣的身体,柔声道:“我本来也没生气,别趴在那里了,窗台冷得很。”

    曹婧偎进他怀里,低声求他,“行吗?让她跟着你,总能照顾你的。我也放心。”

    景枫笑起来,挑起她的下颌,冲着皎洁的月光,她脸上的忧伤明晰可见,他情不自禁俯首吻她,痴缠良久才道:“你有何不放心。你既孤身嫁来我家,我又怎能让你不放心。我不会要冬娟的,除了你谁都不要。”他声音低迷,嗓音围哑,混着温润的吐息让她心醉神迷。

    “可你一人在外为官,无人照料生活,总是不便。不放心,我既然答应将冬娟给你,就绝对……啊……相……公。”

    他用从未有过的风流态度占有她,让她领略他温柔体贴的背后是怎样的销魂蚀骨……风缱绻,醉花阴……

    离家

    二月二十六唐文清寿辰,景椿去请了秦小姐和吴妈来坐席,谁知道吃了两口秦小姐身体不舒服,高氏忙让唐妙扶她去景椿的房间休息,请同来吃酒的庄嬷嬷给看了看,算了下却是有了身孕。

    好在当时屋里只有庄嬷嬷,她又不是个会乱嚼舌头的人,高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跟庄嬷嬷合计了合计,三月初十宜嫁娶,不如把婚事办一办。秦小姐孤零零的,除了吴妈没什么亲人,而且很多事情就都省了,只要唐家摆摆酒,宴请一下宾客就好。庄嬷嬷热心地帮着张罗,趁着唐文清生日顺便告知了要好的亲朋。因为景枫刚成过亲,家里很多东西都现成,把景椿住的西屋装饰一下就可以做新房。

    景枫的休假到了时间,等不到那时候,给父亲过了寿就要离家上任,他提前祝福了二弟和弟媳,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又谢谢秦小姐愿意加入他们唐家,一起孝敬父母。

    景枫临走的前一天,张嬷嬷和冬娟到了,说是曹老爷让他们跟着去照顾景枫,这样让曹婧安心在家做媳妇。景枫想让她们都留下他自己去,曹婧不同意。

    她悄悄地对他道:“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我也没强逼你。可冬娟也大了,终归要成家的。你在那边若是有合适的人给她介绍个,让她成了家,我也就没了桩心事。张嬷嬷是老实本分的人,照顾人最是细心体贴,你若有个头疼脑热的,一个人在外,我总归不放心。你总不能让我和娘日日挂心吧。”

    景枫无奈,她认定的事情表面说不争了,回头变着法子总要你答应的。

    唐妙悄悄跟高氏道:“娘,为什么大嫂不能跟着去呢?她们在外面赁间小房子住,不会打扰大哥,还能照顾他。关键大嫂还没身孕大哥就走了,这多不合适。万一大哥好几年不会来,那大嫂岂不是一直怀不上?”

    被她这么一说高氏心里很是活动,如今自己还年轻,两个女儿在身边,也没必要非留媳妇在家。她盘算了一下,到时候景枫的俸禄不必往家交的,让他们在那里过活就好,萧家给的银子还有很多剩余,景枫成亲也收了大笔礼钱。就算到时候需要还,总归是慢慢的,又不要一笔出去。这个钱让媳妇带着,到时候他们赁屋过日子总能宽裕点。

    她这么一盘算,就让唐妙去帮她算账,算盘子噼里啪啦地一拨弄,清清爽爽。

    高氏道:“这三十两银子让你嫂子带着。省着点足够他们开销的。”

    曹婧没想到婆婆会让自己去,很是意外,随即她又意识到自己不能去。刚嫁给景枫,若跟着他出去,留下公婆不侍奉这可是大不孝。她当下便拒绝。

    唐妙急忙道:“大嫂,你想岔了,咱家没那么多规矩。再说,咱娘现在最想的是抱孙子呢。其他的都可以靠后。二哥家的今年底可就抱着了,你们怎么回事?”她揶揄地捅了捅大嫂,羞得曹婧脸颊绯红。

    家里的大事,只要高氏坚持,是没人能反对的,景枫见她这样便也只好答应带曹婧一起去,冬娟和张嬷嬷跟着。曹大爷夫妇给了一百两银票让冬娟给姑爷,怕她们多心特意让冬娟说“小姐那一百亩地,从出生就算她的。这些年的收成攒着,加上之前嫁妆比其他小姐少了的,会用银子补齐,如果超了就从地租里扣,你们不必拘束。”

    景枫也只能由他们,既然娶了这样的妻子,就不能还标榜自己受得住贫穷,让妻子也跟着受苦。曹婧做主把那一百两银子给了高氏,让他们在家里盘算着买什么就好,她知道家里要给景椿盖房子,而且还要买地的。

    翌日一行人离家远赴还州府去。

    景椿成亲

    后面便开始准备景椿的婚事,仝芳打发常叔在唐妙生日那天送了贺礼来。常叔说少爷本要来的,只是老太太夜里不好,折腾到天亮才缓过来,萧朗只能在家陪着。另外济州府薛维也让人给唐妙送了礼物,是一副素纱彩绘红木框的炕屏,另外一对无锡福娃,胖嘟嘟的甚是可爱,很像唐妙小时候的样子。

    唐妙把萧朗从小到大送她的礼物细细地点数了一遍,又慢慢地放回手箱里去。如今她不想要他的礼物,倒是想他来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好几次她听得马叫的声音都以为是他来了,跑出去却只有失望。

    景椿成亲那日家里也来了不少客人,但总归比景枫成亲排场要小的多,秦小姐没多少嫁妆,直接坐唐家披了红彩绸的马车过门,拜了天地便送入洞房。

    亲戚以及本家的族人显然也不如对景枫的亲事那么热心,送的礼也轻得多,但景椿和秦小姐不在意,她本来就是个性子冷清的人,巴不得大家都不来,只要高氏一家一起吃饭就够了。

    高氏不明白她的心思,还觉得亏欠她什么,新房布置的顶好的,把曹婧安排在公婆房间的好家具尽量换给二媳妇。

    也有人趁着这日来借钱,有的是确实急用高氏也不吝啬,可有的摆明了就是来揩油,高氏便没那么好相与,一边指出他们家没那么困难,又说自己家要给景椿盖房子,如今两个儿子成家立业,家里只有三十亩地,以后再添加口怎么都不够吃,所以还要买地。

    她用开玩笑地语气道:“我们这还寻思着要开口管你们借呢,景椿成亲,家里的积蓄就所剩无几了。还得盖房子买地……”

    那些人便打着哈哈搪塞过去。

    秦小姐闺名泠月,性子冷清,不好热闹。即便成了亲也并不喜欢那些来家里串门的媳妇,她们有凑在一起就喜欢八卦,笑声肆无忌惮,尖利刺耳。加上她如今有身孕,怕人知道,每次随便应付两句,便告辞去自己房间呆着。

    高氏初始不觉得如何,过了两日发现这让有几家邻居很没面子,特别是唐文秋家的问了她一句什么,秦泠月很淡地敷衍过去,然后便去了西屋。

    唐文秋家的立刻不乐意,拉下脸跟高氏抱怨,“弟媳妇,你们家什么都好,三个姑娘为人热忱,大嫂也是和和气气,就这个二嫂,性子忒古怪,不系的理人。太清高,瞧不起人儿。”

    高氏忙解释说二媳妇就这么个性子,不是不理人。实际她也烦得很,总有这么几个婆娘谁家有点事情就去打探,人家不肯说,她们便不满足,想着法儿的问。大儿媳妇为人爽快,也早就做好了如何应付这些邻居的准备,所以游刃有余。秦泠月素日里对这些三姑六婆就反感,很少打交道,可有些婆子们却对她好奇得很。从前也有人想给她说亲的,都被她冷冷淡淡地拒绝,她们心里有意见,如今看她竟然进了老唐家的门儿,那几个婆娘就越看她不顺眼。

    高氏几次想跟秦泠月说说,可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寻思可能还是八字的问题,便跟家里商量早点把南院盖起来,那一串钱就能用上。大家自然没意见,景椿说还是等农闲时候再说,现在要种春地,暂时倒不出时间。他只想娶秦泠月,至于盖不盖房子无所谓,反正家里有的是地方住。实际在这时候买房子比盖房子来的划算便宜,不过买来的都是旧房子,自然没有新盖的气派合心意。

    春忙

    转眼春忙,秦泠月有身孕,本来身子就娇弱如今更需要人照料。原本吴妈和老头留在北边院子里自己过活的,但如今农忙无人照顾孕妇,她便过来除了伺候秦小姐还帮着家里做做饭菜。

    今年天旱,唐妙庆幸自己家去年秋天深耕了地,冬天下了一场雪,春天再浅耕一次,耙平耱碎坷垃之后就可以施基肥,然后起地瓜垄。猪圈里下半年沤的肥春天刚好挖出去,秋天开始在地里挖的粪池中沤的腐烂草叶肥也可以用来种春地。

    为了轮作去年冬天拔了棉花柴的地就用来秧地瓜,种过花生的可以种棉花,新买的地除了秧地瓜种几亩花生。这样算计来算计去,家里非常忙。

    春天一直不下雨,但是节气不等人,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过了谷雨唐妙和杏儿便先拔她们炕上的地瓜秧,依旧站在木板上,先泼水后拔,一把把地用粗麻皮捆起来,然后浸在水里挑到地里去秧地瓜。

    因为保护得宜,出苗率很好,一茬茬地拔完生下的还能卖一点,一文钱一小捆,大约是一百根。

    秧地瓜每个坑都浇水,只是怕到时候一直不下雨,那这点水就没用,庄家就要干死在地里。唐妙看天觉得不太会下雨,可她不敢说,而且北方的地只要春天来两场接湿的雨就够,所以大家一般不等,村里大沟大井的多,去年夏天攒的水现在刚好可以种春地,到时候还可以浇其他的地。

    这时节大家都忙,唐文汕家又来借牲口,景椿便不肯借。之前他们干活喜欢快一点,把地沟垄先耕起来然后集中秧地瓜,如今为了体恤牲口,起多少垄就歇着牲口,人秧地瓜。

    老唐家秧了十亩地瓜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竟然不种麦子秧地瓜,还秧这么多。他们干活很累,也没力气和精神再跟那些串门子的闲聊,基本是天黑就关门。但总有人喜欢串门打探别人家的事情。像王氏和唐文汕摸着唐文清家的规律便在晚饭的时候过来,东扯西扯,问东问西,要么就想着借农具牲口的。

    唐文清因为大黑花年纪大了都不怎么使唤,所以别人在农忙的时候借牲口他会有些不高兴,虽然不明说,但也找借口推辞。

    过年时候他们几个在唐文清家耍酒疯的事情后来高氏和李氏也当笑话提醒过他们,他们笑呵呵地当玩笑推搪过去,就说太开心喝大了,出了丑给大家添了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而且三儿还特意去给李氏磕头认错,唐家也不就好再说什么,毕竟还是本家的。

    被骂

    最近高氏烦着王氏,加上忙一点都不愿意搭理她。

    三月中上大家忙得转不过身来的时候王氏来借过花盘子、那张花梨木方桌和四把椅子,说是她娘家给景森说了媳妇,人家来验亲,结果磨蹭了好几天才给送回来,盘子少了两个,说是不小心打碎了,还说要赔两个。高氏寻思两个盘子就是集上买来的普通花盘子也就算了。不过那桌面给划了两道划痕,很明显,她很不乐意,问王氏说不知道。

    当时王氏信誓旦旦地道:“大嫂,可不能赖我,我抬来就这样。啊,那要不就是小蔷薇,在咱娘门口放了一会,要是在你们家好的,后来有了这两道划痕,那就是在那里被划的,当时她还在那里摸来摸去的。这孩子真坏!”

    高氏心疼得当着王氏的面就让景椿都抬去景枫的屋里锁起来,等大儿媳妇回来他们自己用,她不再用了,又把一些可能会被借用的曹婧陪嫁的好家具都搬去西院东间用布盖着把门锁起来,只每日定期去打扫。

    后来有几户人家来借,高氏就找托辞不借了,只借家里原本普通的那些。便有人背后里说老唐家巴结了有钱的亲家自己也高抬起来,瞧不起人什么的,大家乡里乡亲的家里来了贵客,去借她家的高档桌椅撑撑场面,结果她硬是小气不舍的借。

    这话自然是一些跟高氏要好的媳妇儿告诉她的,荆秋娥也听王氏说过。王氏说的是大嫂小气,不舍的借东西给人,往日大家都是互相借来借去的,自己借了人的,现在不舍的借给人家用,全村媳妇儿都说她小气,都不想跟她打交道,都说他们借着大家的力自家发达了,结果翻脸就不认人之类的。

    荆秋娥把王氏跟她说的学给李氏,李氏一生气就把高氏找了去,婆媳三个通了通气。

    高氏说怪不得前几天去秧地瓜经过北边,以往常一起编蒲扇的几个常家张家的媳妇儿见了她扭头就走也不打招呼了呢。高氏在唐家堡人缘极好,但是也不可能所有人都照顾过来,村前头常打交道的这些话就算有人说给她们听,她们也不会理睬。但是后面有些打交道少的,大家不是太了解,再加上一些有心人的胡乱编排,那要是如何就不能掌控了。

    李氏还为这事儿在王氏来串门跨着她家门槛说三道四的时候狠狠地指桑骂槐了一番。李氏道:“这过日子过得是自己家的,只管着眼红人家是半点用也没有。那些吃饱了撑的不想着怎么好好过日子,专门想着靠人家过穷了来让自己好受点的人家,这一辈子能过好?还说你大嫂子小气舍不得借东西给人家,说这话的那些可真不是东西,说话不讲良心。后头常四儿家的那个媳妇儿,她婆婆死了连双正经送老鞋也没,她来管你大嫂子借了布和现成的鞋底做的。她好意思跟着人家插舌头,说三道四,真是不怕闪了舌头。说你大嫂不借家什儿给她们撑门面,那你大嫂家没那些家什儿的时候,她们是怎么招待客人的?就都赶出去不成?”

    王氏立刻倒背着手倚在门框上,笑眯眯地道:“俺可不知道,俺什么都不知道,俺就是听人家说了那么两句。我还说她们呢,让她们别胡说八道,说俺大嫂子不好就是说我,我可不中,不答应。听谁说我就骂她,叫她别听人家胡说八道什么的。”她还想说什么,李氏便趁机又敲山震虎地数落了一顿,她自讨没趣就走了。

    做媳妇

    挑水秧了十天地瓜种了五天棉花,唐文清和景椿两人的肩膀都肿了,唐妙的手也因为包土堆磨破了皮。她晚上都是拿白酒水洗洗,然后用软布包着,农忙时候想要不干也不可能。

    秦泠月提议家里可以雇两个人,这样替换一下,两个小姑不会那么累,夜里看景椿那红肿的肩头她也心疼得很,却绝对不能流露出什么。

    高氏觉得只有三十五六亩地,等买够五十亩的时候再雇人,否则到时候雇短工太贵,长工不划算。

    这夜回来的有点晚,吴妈和秦泠月已经做好了饭,但是猪食没有了,她们不知道,水缸也空了,牲口草也没铡……

    杏儿和唐妙做新的猪食,景椿去挑水,唐文清跟高氏铡草……

    秦泠月在一旁插不上手,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不由得很想知道曹婧是怎么做媳妇的,他们如今离开家,看来是轻松的了。

    她想可断然不会流露出一点委屈或者想要搬出去的意思,但是她的性子也让她就算想帮大家,心里有所愧疚,也绝对不会表露的太明显。因为这些事她确实做不来,如果做了很可能会帮倒忙。

    她只能默默地烧好了热水,让大家洗洗再睡。

    翌日大家回来,发现水缸是满的。景椿疑惑地看着媳妇儿,“四叔还是爷爷帮挑的?”

    秦泠月知道不好隐瞒,就说她和吴妈去邱大嫂子家抬,结果碰上前屋一个叫宝银儿的也挑水,顺便帮她挑了。她原本说给五个钱的,但是他没要,只说大家屋前屋后,顺手的事情。

    景椿瞥眼见娘不是很乐意,便道:“挑水是重活,你还怀着身孕呢,怎么能去做这个。在家帮着做做饭就好,不要干别的。”

    夜里秦泠月洗漱之后坐在灯影里发呆,愁锁眉峰,我见犹怜。景椿看得呆了,竟然不敢上前碰她,片刻才回过神来,扳着她的肩头道:“想什么呢?你现在有身子,别乱想,别做重活。大家都知道呢。”

    秦泠月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景椿笑了笑揽着她站起来,柔声道:“那个宝银儿不是好人,咱娘是因为这个不乐意。不是你干活。你就算不做饭也没关系的。”

    她叹了口气,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上没说话。

    过了两日吃晚饭的时候秦泠月把她和吴妈做针线赚的几两银子交给高氏。高氏忙还给她道:“二嫂,咱家不缺钱呢,你赚的钱自己拿着,有时候我们想不到的,你自己买点什么也宽拓。这些日子大家太忙,可能有点慢待了你,你可别多心。”

    秦泠月轻轻一笑,柔声道:“娘你太见外了。我只怪自己身子弱,做不动什么,不能帮你们下地,我也只会写写字做做针线,要是赚了钱你不收,让我觉得像个客人。”

    高氏没法便收下,自己给她攒着,以后生了娃儿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再补贴还她的。

    见婆婆收下自己的钱,秦泠月松了口气,开心了一点。

    高氏也知道她的压力,从前她也做媳妇儿,如今既是媳妇又是婆婆,她自认年纪大可并不昏,虽然两个媳妇儿不同,可她也知道哪里不同,为什么不同,并不会一概而论。当初她孩子多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干活,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想必如今二嫂就和她当初一样,所以她尽量让二嫂放松,别太介意。晚饭后,唐妙和杏儿收拾饭桌刷碗筷,高氏便跟媳妇儿说说体己话,告诉她村里的一些约定城俗的规矩,大家的习惯,辈分,和唐家近的、疏的都数一遍。

    前一阵子家里来人串门,秦泠月跟一个与唐家疏一点的笑着打了招呼,近便的那个反而没理睬就走了,人家肯定是不高兴的。高氏委婉地告诉她。

    秦泠月也是个玲珑女子,这些事情虽然不愿意掺和,可也知道既然嫁了人,就该适应这些习惯规矩,只要用心便一点就透,再有人来她都能主动地招呼了,说两句再告辞,这样人家便也挑不着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