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简·爱 > 第15章

第15章

作者:(英)夏洛蒂·勃朗特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二天我得采取一些新的措施,这个计划不能再闷在自己心里了。为了获得成功我必须说出口。下午娱乐活动时间,我去拜见校长,告诉她我有可能找到一个新的职位,薪金是我目前所得的两倍(在罗沃德我的年薪为十五镑),请她替我把这事透露给布罗克赫斯特先生或委员会里的某些人,并问明白他们是否允许我把他们作为证明人提出来。她一口答应充当这件事情的协调人。第二天,她向布罗克赫斯特先生提出了这件事,而他说必须写信通知里德太太,因为她是我的当然监护人。结果便向那位太太发了封简函。她回信说,一切悉听尊便,她已久不干预我的事务了。这封信函在委员会里传阅,并经过了在我看来是极其令人厌烦的拖延后,我终于得到了正式许可,在可能的情况下改善自己的处境。附带还保证,由于我在罗沃德当教师和当学生时,一向表现很好,为此即将为我提供一份由学校督导签字的品格和能力证明书。

    大约一周以后,我收到了这份证明,抄寄了一份给费尔法克斯太太,并得到了那位太太的回复,说是对我感到满意,并定于两周后我去那位太太家担任家庭教师。

    现在我忙于做准备了,两周时间一晃而过。我的衣装不多,只是够穿罢了。最后一天也完全够我整理箱子——还是八年前从盖茨黑德带来的那一只。

    箱子已用绳子捆好,贴上了标签。半小时之后有脚夫来把它取走,送往洛顿,我自己则第二天一早要赶到那里去等公共马车。我刷好了我的黑呢旅行装,备好帽子、手套和皮手筒,把所有的抽屉翻了一遍,免得丢下什么东西。此刻,我已无事可做,便想坐下来休息一下。但我做不到,尽管我已奔忙了一整天,却一刻也无法休息,我太兴奋了。我生活的一个阶段今晚就要结束,明天将开始一个新的阶段。在两者的间隙,我无法入睡,我必须满腔热情地观看这变化的完成。

    “小姐,”一个在门厅碰到我的仆人说,这会儿我正像一个不安的幽灵似的在那里徘徊,“楼下有个人要见你。”

    “准是脚夫,”我想,问也没问一声就奔下了楼去。我正经过半开着的后客厅,也就是教师休息室,向厨房走去,有人却从里面跑了出来。

    “准是她!——在哪儿我都认得出她来!”那人拦住我,一把抓过我的手叫道。

    我定睛一看,见是一个少妇,穿戴得像一个衣着讲究的仆人,一副已婚妇女模样,却不失年轻漂亮,头发和眸子乌黑,脸色红润。

    “瞧,是谁来了?”她问话的嗓音和笑容我似曾相识,“我想你没有把我完全忘记吧,简小姐?”

    顷刻之间我便喜不自禁地拥抱她,吻她了。“贝茜!贝茜!贝茜!”我光这么叫着,而她听了又是笑又是哭,两人都进了后客厅。壁炉旁边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家伙,穿着花格呢外衣和裤子。

    “那是我的儿子。”贝茜立刻说。

    “这么说,你结婚了,贝茜?”

    “是呀,已经快五年了,嫁给了马车夫罗伯特·利文,除了站在那儿的鲍比,我还有一个小女孩,我把她的教名取作简。”

    “你不住在盖茨黑德了?”

    “我住在门房里,原来那个看门的走了。”

    “噢,他们都过得怎么样?把他们的事情统统告诉我,贝茜。不过先坐下来,还有鲍比,过来坐在我的膝头上好吗?”但鲍比还是喜欢侧着身子挨近他妈妈。

    “你长得不太高,简小姐,也并不很结实,”利文太太继续说,“我猜想学校里没有把你照看得太好吧,里德小姐要比你高得多呢。而乔治亚娜小姐有你两个人那么阔。”

    “乔治亚娜想来很漂亮吧,贝茜?”

    “很漂亮。去年冬天她同妈妈上了伦敦,在那儿人见人爱,一个年轻勋爵爱上了她,但勋爵的亲戚反对这门亲事,而——你猜怎么样?——他和乔治亚娜小姐决定私奔,可是让人发现了,受到了阻止。发现他们的正是里德小姐,我想她是出于妒忌,如今她们姐妹俩像猫和狗一样不合,老是吵架。”

    “那么,约翰·里德怎么样了?”

    “啊,他辜负了他妈妈的希望,表现并不好。他上了大学,而考试不及格,我想他们是这么说的。后来他的叔叔们要他将来当律师,去学习法律,但他是个年轻浪荡子,我想他们甭想使他有出息。”

    “他长成什么模样了?”

    “他很高,有人叫他俊小伙子,不过他的嘴唇很厚。”

    “里德太太怎么样?”

    “太太显得有些发胖,外表看看倒不错,但我想她心里很不安。约翰先生的行为使她不高兴——约翰用掉了很多钱。”

    “是她派你到这里来的吗,贝茜?”

    “说真的,不是。我倒早就想见你了。我听说你写了信来,说是要去远地方,我想还是趁你还没有远走高飞的时候,动身来见你一面。”

    “恐怕你对我失望了吧,贝茜。”说完我笑了起来。我发觉贝茜的目光虽然流露出关切,却丝毫没有赞赏之意。

    “不,简小姐,不完全这样。你够文雅的了,你看上去像个贵妇人。当然你还是我所预料的那样,还是孩子的时候你就长得不漂亮。”

    我对贝茜坦率的回答报以微笑。我想她说得对,不过我承认,我对这话的含义并没有无动于衷。在十八岁的年纪上,大多数人都希望能讨人喜欢,而深信自己并不具备支撑这种愿望的外表时,心里是绝不会高兴的。

    “不过我想你很聪明,”贝茜继续说,以表示安慰,“你会什么?能弹钢琴吗?”

    “会一点儿。”

    房内有一架钢琴。贝茜走过去把它打开,随后要我坐下来给她弹个曲子。我弹了一两曲华尔兹,她听得着了迷。

    “两位里德小姐弹不了这么好!”她欣喜地说,“我总是说你在学问上一定会超过她们的,你能画吗?”

    “壁炉架上的那幅画就是我画的。”这是一幅水彩风景画,我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校长,以感谢她代表我在委员会中所做的善意斡旋。她给这幅画配了个玻璃镜框。

    “嗬,好漂亮,简小姐!它同里德小姐的绘画老师作的画一样好,更不要说年轻小姐她们自己了,她们同你天差地远。你学法语了吗?”

    “学了,贝茜,我能读还能讲。”

    “你会做细布和粗布上的绣花活吗?”

    “我会。”

    “啊,你是个大家闺秀啦,简小姐!我早知道你会的。不管你的亲戚理不理你,照样会有长进。我有件事儿要问你,你父亲的亲属,有没有写过信给你,就是那些姓爱的人?”

    “这辈子还没有。”

    “啊,你知道太太常说,他们又穷又让人瞧不起。穷倒是可能的,但我相信他们像里德家的人一样有绅士派头。因为大约七年前的一天,一位爱先生来到盖茨黑德,而且要见见你。太太说你在五十英里外的学校里,他好像很失望,因为他不能多呆。他要乘船到外国去,一两天后从伦敦开航。他看上去完全像个绅士,我想他是你父亲的兄弟。”

    “他上国外哪个国家,贝茜?”

    “几千英里外的一个岛,那儿出产酒——管家告诉我的。”

    “马德拉岛?”我提醒了一下。

    “对,就是这地方——就是这几个字。”

    “那他走了?”

    “是的,他在屋里没有呆上几分钟。太太对他很傲慢,后来她把他叫做一个‘狡猾的生意人’,我家罗伯特估计他是个酒商。”

    “很可能,”我回答,“或者酒商的职员或代理人。”

    贝茜和我又谈了一个钟头的往事,后来,她不得不告辞了。第二天早晨在洛顿候车时又见了她几分钟。最后我们在布洛克赫斯特纹章旅店的门边分手,各自上路,她动身去罗沃德山冈搭车回盖茨黑德;而我登上了车子,让它把我带往米尔科特那个陌生的环境,从事新的使命,开始新的生活。

    第十一章

    一部小说中新的一章,有些像一出戏中新的一场。这回我拉开幕布的时候,读者,你一定会想象,你看到的是米尔科特乔治旅店中的一个房间。这里同其他旅店的陈设相同,一样的大图案墙纸,一样的地毯,一样的家具,一样的壁炉摆设,一样的图片,其中一幅是乔治三世的肖像,另一幅是威尔士亲王的肖像,还有一幅画的是沃尔夫之死。借着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油灯和壁炉的熊熊火光,你可以看见这一切。我把皮手筒和伞放在桌上,披着斗篷戴着帽子坐在火炉旁,让自己在十月阴冷的天气里暴露了十六个小时、冻得发僵的身子暖和过来。我下午四点离开洛顿,而这时米尔科特镇的时钟正敲响八点。

    读者,我虽然看来安顿得舒舒服服,但内心却并不平静,我以为车子一停就会有人来接我。从脚夫为我方便而搭的木板上走下来时,我焦急地四顾,盼着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希望看到有辆马车等候着把我送往桑菲尔德。然而却不见这类动静。我问一位侍者是否有人来探问过一个爱小姐,得到的回答是没有。我无可奈何地请他们把我领到一间僻静的房间,一面等待着,一面疑窦丛生,愁肠百结,心里十分不安。

    对一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说,一种奇怪的感受是体会到自己在世上孑然一身:一切联系已被割断,能否抵达目的港又无把握,要返回出发点则障碍重重。冒险的魅力使这种感受愉快甜蜜,自豪的激情使它温暖,但随后的恐惧又使之不安。半小时过去,我依然孤单一人时,恐惧心理压倒了一切。我决定去按铃。

    “这里附近有没有个叫‘桑菲尔德’的地方?”我问应召而来的侍者。

    “桑菲尔德?我不知道,小姐。让我到酒吧去打听一下吧。”他走了,但立刻又回来了。

    “你的名字叫爱吗,小姐?”

    “是的。”

    “这儿有人在等你。”

    我跳了起来,拿了皮手筒和伞急忙踏进旅店过道。敞开着的门边,一个男人在等候着,在点着路灯的街上,我依稀看到了一辆单匹马拉的车子。

    “我想这就是你的行李了?”这人见了我,指着过道上我的箱子唐突地说。

    “是的。”他把箱子举起来放到了车上,那是一辆马车。随后我坐了进去,不等他关门就问到桑菲尔德有多远。

    “六英里左右。”

    “我们要多久才到得了那里?”

    “大概一个半小时。”

    他关了车门,爬到车外自己的位置上,我们便上路了。马车款款向前,使我有充裕的时间来思考。我很高兴终于接近了旅程的终点,身子靠在虽不精致却很舒适的马车上,一时浮想联翩。

    “我估计,”我想道,“从朴实的仆人和马车来判断,费尔法克斯太太不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这样倒更好,我跟上等人只生活过一回,同他们相处真是受罪。不知道除了那位姑娘之外,她是不是一个人过日子。如果是这样,而且她还算得上有点和气,我肯定能同她好好相处,我会尽力而为。可惜竭尽全力并不总能得到好报。其实在罗沃德,我打定了主意,并坚持不懈地去实行,而且也赢得了别人的好感,但与里德太太相处,我记得我的好心总遭到鄙弃。我祈求上帝,但愿费尔法克斯太太不要到头来成了第二个里德太太。可要是她果真如此,我也并不是非与她相处下去不可,就是出现最坏情况,我还可以再登广告。不知道我们现在已走了多远了。”

    我放下窗子,往外眺望。米尔科特已落在我们身后。从灯光的数量来看,这似乎是一个相当大的城市,比洛顿要大得多。依我看,我们此刻像是在一块公地上,不过屋宇遍布整个地区。我觉得我们所在的地区与罗沃德不同。人口更为稠密,却并不那么景色如画;更加熙熙攘攘,却不那么浪漫。

    道路难行,夜雾沉沉。我的向导让马一路溜达,我确信这一个半小时延长到了两个小时,最后他在车座上转过头来说:

    “现在你离桑菲尔德不远了。”

    我再次往外眺望。我们正经过一座教堂,我看见低矮、宽阔的塔直指天空,教堂的钟声正敲响一刻;我还看到山边一长条耀眼的灯光,标明那是一个乡村,或者没有教堂的庄子。大约十分钟后,马车夫跳了下来,打开两扇大门,我们穿了过去,门在我们身后砰地关上了。这会儿我们慢悠悠地登上了一条小道,来到一幢房子宽阔的正门前。一扇遮着窗帘的圆肚窗,闪烁着烛光,其余一片漆黑。马车停在前门,一个女佣开了门,我下车走进门去。

    “请从这边走,小姐。”这姑娘说。我跟着她穿过一个四周全是高大的门的方形大厅,她领我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明亮的炉火与烛光,同我已经习惯了两小时的黑暗恰成对比,起初弄得我眼花缭乱。然而等我定下神来,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惬意和谐的画面。

    这是一个舒适的小房间,温暖的炉火旁摆着一张圆桌,一把老式高背安乐椅上,坐着一位整洁不过的矮小老妇人,头戴寡妇帽,身穿黑色丝绸长袍,还围着雪白的平纹细布围裙,跟我想象中的费尔法克斯太太一模一样,只是不那么威严,却显得更加和蔼罢了。她正忙着编织。一只硕大的猫娴静地蹲在她脚边。作为一幅理想的家庭闲适图,它真是完美无缺了。对一个新到的家庭女教师来说,也很难设想有比这更让人放心的初次见面的情景了。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豪华,也没有令人难堪的庄严。我一进门,那老妇人便站了起来,立刻客客气气地上前来迎接我。

    “你好,亲爱的!恐怕一路坐车很乏味吧。约翰驾车又那么慢,你一定怪冷的,到火炉边来吧。”

    “我想你就是费尔法克斯太太了?”我说。

    “是呀,你说得对,请坐吧。”

    她把我领到她自己的椅子上坐下,随后动手取下我的披巾,解开我的帽带,我请她不用如此麻烦了。

    “啊,一点也不麻烦。你的手恐怕差点儿冻僵了吧。莉娅,调点儿尼格斯酒,切一两片三明治。储藏室的钥匙在这儿。”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当家人才有的钥匙,把它递给了仆人。

    “好啦,靠近火炉些吧,”她继续说,“你已经把行李带来了,是吗,亲爱的?”

    “是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