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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记忆总是像首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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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媛立马带头鼓起掌来:“哎哎,我说你们这群人,一直唱个不停,是不是忘了今天的主角是谁了?”

    于是全场掌声雷动。

    我也不推辞,在大家的鼓励下,豪迈地接过话筒,亲自去点了一首歌。

    唱歌以前,我微笑着对大家说:“这首歌有点儿小众,但是我觉得它特别深刻、有哲理。”

    在我唱歌之前,我先喝了一大口思媛的啤酒。

    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

    喝完酒以后,我顿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于是我开始深情款款地演绎这首《织毛衣》,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把一首温柔舒缓的歌硬生生地唱出了《死了都要爱》的味道。

    “我深深地爱着你,你却爱着一个SB,SB他不爱你,你比SB还SB……”

    一连三遍,我反反复复唱着这段话,越发觉得这首歌字字珠玑、寓意深刻。

    而我身边的思媛已经笑得不能自已,在场的大部分人也爆发出了响亮的笑声。

    但是如果我早知道这首《织毛衣》会令我那情敌沈姿小姐勃然大怒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并且因此给我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估计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在这儿玩什么酒壮怂人胆游戏。

    可我毕竟不能未卜先知。

    所以这一夜,我遭遇了一场人生中无法言说的“痛”。

    十一点整,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打算回宿舍。

    沈姿喝多了,我们一群弱女子,谁背得动她?

    我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面无表情地把视线停在陈寒脸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陈寒脸色一沉,居然就这么往外走了?

    还是班长大喝一声:“壮士,哪里逃?”

    陈寒阴沉着一张脸,回过头来却看着我,问了班长一句:“确定要我背?”

    这话听在我耳朵里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怎么,料定了我还喜欢他,料定了我看见他背沈姿会伤心,料定了我不敢接招是吧?

    我冷笑一声:“你的女朋友,你不背谁背?”

    “谁的女朋友?你再说一次!”陈寒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呵呵两声,拉着思媛就走。怎么,小两口刚刚吵了架,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

    最后陈寒还是背了沈姿回寝室,这一路我和大家说说笑笑,压根儿没有回头去看过后面的两人。

    我知道自己在赌气,等我气过了,再回想起我居然把沈姿推给陈寒,一定会气得心肝疼。

    然而我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回寝室之后,这个明明喝醉酒的人会忽然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头脑清醒地找我吵架。

    当时我还在换衣服,去了KTV,又喝了酒,浑身上下都是酒气。

    我刚换上睡裙,然后舒舒服服地把内衣脱了,谁料想沈姿忽然拽住我的胳膊,用力到让我叫出了声。

    “你干什么?”

    朱琳去楼下超市买牙膏了,思媛在洗澡,于是这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沈姿冷眼看着我,语气森然地质问我:“你跟陈寒说什么了?”

    我莫名其妙:“我跟他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问我?”她夸张地笑起来,忽然一下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把我吓一跳。

    我迟疑地问她:“你怎么了?和陈寒吵架了?”

    记忆里,沈姿是那么要强,什么时候会在我面前掉眼泪?

    我这么一受惊,都快忘了我俩是仇人了。

    也许是因为我看见了她和陈寒吵架的那一幕,也亲眼目睹了陈寒试图把她推出怀里的样子,所以眼里露出一丝同情,才激怒了沈姿。

    她忽然推了我一把:“祝嘉,你这个贱人!你是不是什么都要跟我抢?你什么都有,有钱有势有个好出身,你抢了我的比赛名额就算了,现在还要来跟我抢陈寒是不是?”

    我因为毫无防备,被她猛地推到了上床的铁梯上,脊背一痛,差点儿叫出声来。

    “沈姿你有病是不是?”我也对她吼起来,“你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你自己跟陈寒吵架了,关我屁事啊?你要闹找他闹去,找我闹什么?”

    “不找你找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成天背着我做些什么?”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看着又要推我。

    我急忙往旁边退了几步,谁知道竟然一脚踢到了朱琳的热水瓶。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我脚后的热水瓶顷刻间爆炸了,滚烫的热水和内胆碎片溅了我一脚,而我头脑空白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吓蒙了。

    直到我对上沈姿惊恐的眼神,似乎才渐渐回过神来,动作迟缓地低下头去。

    下一秒,我看见自己的双腿迅速红肿起来,被无数碎片扎破的皮肤开始往外汩汩冒血。

    剧痛袭来,惶恐与疼痛感杀了我个措手不及。

    我似乎这才感觉到痛,朝没有水的地板上走了几步,然而双腿就跟不听使唤了似的,举步维艰。

    我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桌前,冷冰冰的地板与我火辣辣的双腿相触,我浑身都开始发抖。

    思媛从厕所里冲了出来,一见我这模样,吓得尖叫一声,扔下毛巾就奔向我:“怎么了?怎么回事?”

    我脸色苍白地看着沈姿,而沈姿只是后退两步,惊慌地说了一句:“不是我,不是我弄的!”

    思媛立马掏出手机打了120,然后蹲下身来抱着我:“嘉嘉别怕,别怕啊,去医院了就没事儿了!”

    可是就连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又如何能够安慰到我?

    剧痛让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掐着手心,忍受着一拨又一拨的疼痛感。

    我甚至连怨恨沈姿都没顾得上,只神经错乱地想着:糟了,我的腿本来就不直,要是皮肤也毁了,这个夏天该怎么过?

    我简直该为自己这不合时宜的幽默感欢呼雀跃。

    思媛慌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该给我的家人打电话,于是从桌上拿过我的手机:“嘉嘉,我给你妈妈说一声。”

    我的理智瞬间回笼,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

    思媛一怔:“你受伤了,好歹通知一下吧……”

    我忍着剧痛,从她手上抢过手机,在通讯录里对着我妈的名字发呆片刻,然后终于翻到了陆瑾言的名字。

    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他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祝嘉?”

    我勉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可说话时还是有些发抖,我说:“陆瑾言,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他一怔:“怎么了?”

    “我受了点儿伤——”

    他几乎立马打断了我的话:“怎么回事?”

    同一时间,我听到了刹车的声音,他似乎在车上,此刻必定是掉转车头朝C大驶来。

    我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忽然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他一连串的追问里,我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长这么大,我从来是健健康康的孩子,不曾受过什么伤。而眼下,在我遭遇这种六神无主的境况时,竟然只能找他。

    找与我毫无瓜葛的他。

    我忽然觉得很悲哀、很无助。

    偏偏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我变得无比脆弱矫情。

    最后,我只说了一句:“你来了再说吧。”

    等待的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疼得双腿发麻,疼痛感钻心,却还要强忍住眼泪,因为我不愿意在沈姿面前哭,也害怕把一直在陪着我的思媛吓哭。

    我甚至连骂沈姿的力气也流失得差不多了。

    然而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是,陆瑾言竟然先于120而来。

    事实上,从我打电话给他,到他闯进我的寝室,仅仅过了不到十分钟。

    他看见我遍布创伤、鲜血汩汩的双腿,然后看见了热水瓶爆炸留下的一片狼藉,几乎被震得呆了片刻。

    然后他一言不发地俯身抱起我,一脚将门踹开,用一种几乎媲美跑步的速度离开了宿舍楼。

    我吓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慢一点儿,慢一点儿!”

    而他嘴唇紧抿,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紧绷与阴沉。

    他甚至紧紧咬着腮帮,用一种视死如归的态度抱着我往楼下冲,我险些以为他是董存瑞,而我理所当然的是炸药包,即将被他扛去炸碉堡。

    疼痛钻心,在等待的时候我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可是眼下被他这么一扰乱心神,我居然又顺利地恢复了语言能力。

    我在被他小心翼翼地放上副驾驶的座位时,回头看了眼站在大门口惊悚地望着我的宿管阿姨,问他:“你是怎么进宿舍楼的?”

    他没说话,确定我的脚没有碰到任何外物后,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车的另一侧,坐了上来。

    我疼得厉害,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又问他:“宿管阿姨从来不让雄性生物进来的,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发动了汽车。

    我问他:“还有,从市中心到我们学校不是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吗?你怎么十分钟不到就来了?”

    他双唇紧抿,侧脸紧绷得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陆瑾言,你能不能回答我哪怕一个问题呀?我真的很——”

    “闭嘴!”

    问了那么多问题,费了那么多口舌,我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他的回答。

    虽然这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回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凶狠严肃,低沉到快超过引擎的轰鸣声了。

    被他这种模样吓了一跳,我只好立马闭嘴,不吭声了。

    于是接下来的车程里,我又一次被迫全心全意地感受着腿上的疼痛,有被烫伤的火灼感,也有被碎片扎破的刺痛感。

    我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陆瑾言已经紧张成这个样子了,我怕我要是再叫两声的话,他会直接休克过去。到时候该由谁来送我去医院呢?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

    他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把我送了急诊,然后神情肃穆地立在一旁,看着医生一边震惊于我这惨状,一边唏嘘不已地替我拔出扎进小腿的内胆碎片。

    这一次我再也忍不住了,不断地惨叫着。

    我甚至无暇观察陆瑾言的表情,只知道在医生替我处理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间快步走出急诊室,一个人跑到走廊上去了。

    于是我一边专心惨叫,一边还无法克制地分神去想:亏他还是心理医生,心理承受能力居然差成这个样子!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医生又开始给我抹药,那冰冰凉凉的药膏抹上皮肤的一瞬间,还是有几分舒服的,然而当药力一渗进伤口,我瞬间又开始发出那种杀猪般的叫声。

    医生同情地叮嘱我:“我知道很痛,但是小姑娘,夜深了,病人们都睡觉了,你小点儿声吧,不然吵醒了他们,会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我简直忍不住要为这位医生的医德点三十二个赞了!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在担心被人误会他对我怎么着?

    于是我立马以更加凄厉的惨叫声回报他的大恩大德,没想到这叫声没引来有心之人,反而把陆瑾言给吓得又冲了进来。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嘴巴还呈O字形张着,然而看见他那紧绷又担心的表情,喉咙里一下子被人塞了个消音器。

    我猜这一刻的我一定像极了在演哑剧的卓别林。

    滑稽,且逼真。

    我的双腿涂满了药膏,被绷带很好地包扎起来。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给思媛打了个电话,要她明天帮我去辅导员那里开张假条。

    思媛着急地问我:“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开水不算太烫,小伤口虽然挺多,但是没有大问题。”

    “请几天假?”

    “先请一周吧。”

    “那……”思媛想了想,“我也请假,明天开始来医院照顾你。”

    我失笑:“请什么假啊?我只是皮外伤,又不是骨折,还没虚弱到行动不便的地步。再说了,我还指望你好好做笔记呢,不然期末考试了我找谁要复习资料?”

    思媛果然被我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嘀嘀咕咕地说:“每次都这样,自己偷懒,却硬逼着我做你的秘书……”

    挂了电话之后,我才看见陆瑾言就站在病房的窗边。

    听我说了再见以后,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我分辨出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于是笑了笑:“我没事。”

    他没理我,只声音低沉地问了一句:“怎么弄的?”

    “踢到热水瓶了。”

    他看着我,面容沉静,一个字也没说。

    于是我只好妥协:“今晚和同学一起去吃饭唱歌了,无意中撞见沈姿和陈寒吵架的场景,后来回寝室之后,沈姿就和我吵了一架。争执过程中,她伸手推我,然后我就踢到了热水瓶……”

    他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眼神有些冷漠。

    我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你当时就在学校附近吗?怎么来得这么快?”

    “在附近吃饭,谈点儿事情,正准备回去,你就来电话了。”

    陆瑾言朝病床走了几步,朝我伸出手来。

    “什么?”

    “手机。”

    我不明就里地把手机递给他,看见他熟练地操作了几下,然后又递还给我。

    屏幕上是我妈的电话,他把它调出来了。

    他说:“出这么大的事情,给家长打个电话。”

    不是提议,而是命令。

    我握着带有他余温的手机,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我低下头来,看着闪着白光的屏幕,最终却按下了锁屏键。

    “我不打。”

    手机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陆瑾言就站在我身旁,而我低低地垂着头,他能看见的只有我漆黑的头顶。

    我也庆幸如今的我们是这样一种姿态,否则他大概能一眼看出我脸上那种落寞的表情。

    我以为他会追问我,可迎接我的是一只温暖漂亮的手。

    那只手轻轻地落在我的头顶,隔着柔软的发丝,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

    他没说话,只是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而我不知为何,明明从未对他提过家里,此刻却似乎有种错觉,好像与他已熟识多年、交心多年,我的一切都已经为他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