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簪中录:女宦官的宫闱秘事 > 第32章 秋露行霜(3)

第32章 秋露行霜(3)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知道你手嫩,谁知道你连樱桃都嫌刺。谢了啊。”周子秦随口说着,用线把东西粗粗一扎,提着跟他们一起出去了。

    黄梓瑕有意落在后面,问还在揉着手的锦奴:“锦奴姑娘,请问什么时候方便,可以上门拜访你?”

    “哦,杨公公你也对琵琶有兴趣?”明知道她是宦官,锦奴还是习惯性飞她一个眼风,轻飘飘,软绵绵。

    黄梓瑕说道:“只是有些事情要请教。”

    “我师父的事?”她问。

    黄梓瑕对她那个师父完全不感兴趣,只笑道:“自然是关于……你之前的姐妹,仰慕夔王爷的那些。”

    “可以呀,让夔王爷自己来询问嘛,我一定清清楚楚给他指出是哪个姐妹仰慕他。”锦奴给自己手吹了吹气,然后笑道,“好啦,我先走了。”

    “锦奴姑娘。”黄梓瑕不得不拦住她,低声问,“那一日在蓬莱殿,你曾经说过一句话,让我十分在意……”

    “什么?”锦奴神情无辜又单纯地望了她一眼。

    “你说,王妃不应该是……她。”黄梓瑕在她耳边说,声音极低,却一字一顿,十分清楚。

    锦奴的脸色顿时僵了一下,她瞪大眼看着面前的黄梓瑕,许久,才垂下眼,说:“你可别说出去啊,说出去我就冒犯了。其实,我只是……只是觉得岐乐郡主更有王妃相,所以才随口说说而已。”

    黄梓瑕还想再问,锦奴已经急急地绕开她,上了旁边一辆马车,对车夫说:“再不回去就宵禁了,快走快走!”

    黄梓瑕无奈地看着她的马车远去,在心里忧虑盘算着,李舒白要是令大理寺拘捕她的话,这个连樱桃梗都嫌刺的娇嫩姑娘,怎么经得起审讯呢?

    旁边周家的马车正在门口等着,周子秦站在车门口问她:“崇古,你怎么走?”

    黄梓瑕随口说:“雇车回夔王府去。”

    “我带你,顺路。”他示意她上车。

    黄梓瑕好笑的问:“哪儿顺路了?夔王府比你家远好多呢。”

    “因为我现在不回家啊。”他说着,示意她上车,车夫不等他吩咐,已经娴熟地起步,马车向着北面兴庆宫而去。

    长安城已经宵禁,夜色浓重,月出人初静。

    兴庆宫的墙外,河道乱石之上,有几个乞丐还在烤着火,或坐或躺,瘦骨嶙峋。

    马车停下,周子秦跳下车,将自己手中的那几包食物放在河边的石板上,并解开了一包烤鸡,然后便回到了车上。

    车夫依照吩咐,驱车前往夔王府。

    黄梓瑕掀起一线车帘,看着后面。

    被香气吸引来的几个乞丐围着石桌兴奋大嚼,个个兴奋欢喜。

    黄梓瑕的唇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说:“看不出你除了研究尸体之外,还会做这样的事。”

    “哎,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无所谓地摆摆手。

    长安城的街坊院墙上,夜间悬挂着一盏盏灯笼,照亮寂静的街道。马车嘚嘚穿过长街,偶尔有一两线灯光透过车帘隐隐照射在车内。周子秦没心没肺的笑容在时隐时现的灯光下,显得温柔而单纯,有一种年少无知的澄净。

    这笑容让黄梓瑕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种淡淡的感伤。

    她的眼前,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的面容上,也总是显露着这般温柔纯净的笑容。

    他也总是微笑着说,举手之劳而已。

    自小就遇见太多残忍手段和险恶用心的自己,现在的心,却还能保留一些柔软的地方,是不是,和遇见了那个人有关呢?

    回到夔王府已经近二更。黄梓瑕烧水洗了澡,又洗了衣服晾好,终于安睡已经是三更之后了。

    别的宦官都是两三人一间,幸好她得李舒白发话,一人一间,不需要顾虑什么,所以睡得十分安心。谁知天刚蒙蒙亮,忽然有人大力捶门:“杨崇古!快起来!”

    黄梓瑕大脑都是空白的,强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谁啊?什么事?”

    “王爷有令,命你速到大明宫门口。”

    她抚额哀叹,苦不堪言:“王爷应该正在朝会上吧?”

    “今日皇上身体不适,早朝取消了,所以王爷让你立即过去等着。哎,我说你一个小宦官管王爷在干嘛?你直接跑去不就行了?”

    “是是是……”

    草草洗漱,紧赶慢赶跑到大明宫,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李舒白正在宫门口与一个回纥人说话,两人操着一口谁也听不懂的回纥话,扯得正欢。

    黄梓瑕站在旁边,那个回纥人看着她,一边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李舒白居然还笑了笑,然后和他似乎说了告别的话,和那人道别,示意黄梓瑕跟着自己上马车。

    黄梓瑕坐在车内,看着他闭目养神,唇角还似有若无的笑意,忍不住问:“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李舒白睁开眼看着她,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黄梓瑕觉得这句话配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简直就是“赶紧恳求我,赶紧追问我”的意思,为了满足上司的心,她只能再问:“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这小宦官不错,一身英气勃勃,还没有失了男人本色。”

    “果然我不应该问的……”黄梓瑕无语地转头看外面,“我们去哪儿?”

    “不是说本案毫无头绪吗?我帮你挑出了一条线头。”

    黄梓瑕眼睛一亮:“鄂王府?”

    李舒白微微点头,说:“你一个人估计不方便,我带你去。”

    “嗯,听说鄂王爷收留了陈念娘,我想,如今一切的线索,只能先着落在死去的冯忆娘身上的,或许,陈念娘那里,会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赶紧将锦奴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问:“王爷看是否需要让大理寺审讯锦奴?”

    李舒白点头道:“越快越好。”

    话音未落,一直匀速而行的马车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外面有侍卫轻叩车壁:“王爷,岐乐郡主拦下车驾,似乎……”

    李舒白微微皱眉,掀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看,见岐乐郡主的马车就停在前面,现在她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向着他这边疾步走来。

    黄梓瑕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跟着李舒白下了马车。

    那位习惯性扬着下巴看人的岐乐郡主,一看见李舒白就泪光盈盈,向他施礼:“见过夔王殿下……”

    李舒白向她还礼,说:“郡主何须多礼。”

    “夔王殿下,我听说……京城近日关于夔王妃的流言风起,都是出自我身上,希望没有让王爷多增烦恼,不然,我实在难以心安……”岐乐郡主一双杏仁般的大眼睛波光粼粼,一瞬不瞬地望着李舒白,原本丰润的双颊也削瘦了很多,显然在李舒白立妃之后,她一直过得并不舒心。

    李舒白只温和地望着她,声音也是平静无波:“郡主无需挂怀,王若在宫中失踪,此事虽然蹊跷,但也不一定就没有找到她的机会,到时郡主定可一洗如今的委屈。”

    “可是……可是我听说,此事是……”她硬生生把“鬼魂作祟”四个字咽下去,哀婉可怜地仰望着面前的李舒白,低声说,“我听京城的人说,此事诡异之处神鬼莫测,王若可能,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黄梓瑕在后面静静看着这个拼命装出可怜神情,却怎么也难掩侥幸意味的女子,在心里想,毕竟是天之骄女,永远不懂得如何体贴他人,如何审时度势,心怀这样坦荡,叫人一眼就可以看透五脏六腑,这到底是她的可恶之处,还是可爱之处呢?

    李舒白恍若未觉,只是温言以对,面容上的神情就像水墨渲染的远山近水,氤氲中只觉得平和温柔。

    他安慰着岐乐郡主,岐乐郡主却借题发挥,眼中委屈的泪水更多了,眼看着泪珠扑簌簌往下滚落。

    黄梓瑕看到李舒白神情隐隐带上了一点无奈,但终究还是抬起手,帮她擦拭了一下眼泪。

    黄梓瑕于是尽职地在他身后提醒道:“王爷,景毓早已前往鄂王府通报,恐怕此时鄂王爷已经在等待了,您看……”

    李舒白闻言微微点头,又对岐乐郡主说道:“我先行一步,郡主请放宽心,一切自有我来处理。”

    岐乐郡主伫立在街上望着他上车,直到他的车马去了许久,才在侍女们的劝解下回身上车。

    黄梓瑕从车帘缝隙中看着两辆马车背道而驰,忍不住看向李舒白。

    李舒白淡淡地问:“觉得我不应该给她太多希望,应该要狠绝一点,让她死心?”

    黄梓瑕没说话,不过脸上的表情十分明显。

    “以前,在先皇去世的时候,只有她曾握着我的手安慰过我。”他靠在背后锦垫上,神情淡淡的,一如刚刚水墨般的疏离平和,“她是个不错的女子,只是不太聪明。”

    “所以你耽误了一个不错的女子,现在令她在京中声名不堪。”

    他瞄了她一眼,一路上都在沉默。悬挂在车壁上的琉璃瓶中,清水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里面的小红鱼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静静趴在瓶底,波澜不惊。

    许久,她才听到李舒白的声音,问:“你知道她天生不足,活不到二十岁吗?”

    黄梓瑕愕然看着他,他却只望着那条小红鱼,说:“当年益王虽是皇室远宗,但文宗皇帝无子,召他回朝封王亦是为了登基做准备。若不是宫廷争斗,益王应该已经是天下之主。所以作为曾经的皇位继承人,这一脉天生便是该断绝的。如今益王死了,岐乐的兄弟都死了,只剩下她一个孑然一身——不然,你以为我父皇去世的时候,她为什么敢握我的手?”

    黄梓瑕默然无语,想着这个成为京中笑话的性格恶劣的少女,想着她苹果花般的脸颊和杏子般的眼。许久,她才轻声问:“岐乐郡主自己知道么?”

    “我想她应该知道自己情况不好,但是还不知道会那么快。”李舒白徐徐闭上眼睛,说,“就让她再嚣张任性地幻想几日又如何,以后就算她要烦我,也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