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行者玄奘 > 第十章 遍镶灵异的河

第十章 遍镶灵异的河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看到玄奘礼拜完毕,向导又指了指树南面不远处的一座巨大的佛塔问道:“法师看到那座窣堵波了吗?那是迦腻色迦王建造的。”

    “又是迦腻色迦王?”玄奘觉得自己这段日子净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仿佛看到毕钵罗树下的释迦对阿难说:“我去世后四百年时,有一个国王出世,名叫迦腻色迦,他将建立一座塔,我的舍利多存其中……”

    向导说:“迦腻色迦王一开始是不相信罪福之说的。有一回,他带领兵马外出狩猎,看见一只白兔,他亲自纵马追逐,谁知到了这里,白兔忽然消失不见!只见一个牧牛童子,在林木之间筑造小塔,塔高只有三寸。国王找不到兔子,就问那童子:‘你在这里做什么?’那童子答道:‘当初佛陀曾以无上智慧发出预言,将来有一个叫迦腻色迦的国王会在这一圣地建造佛塔,佛陀舍利大多聚集塔中。陛下前世树有圣德,名字符合预言所示,这可是了不起的功业福德,所以我今天专门来提醒您。’说完这话,那童子就不见了。

    “迦腻色迦王闻听此说,非常高兴,他想,原来我的名字,早就被圣佛预言了。于是他开始敬奉佛法,在那牧童修建的小塔周围,筑起了石基,建造石塔,打算把那三寸高的小塔盖在石塔的里面。哪知随着石塔的增高,小塔始终高出三寸。迦腻色迦王不服,下令继续加高不已。直到塔的高度挨到了天空,塔基所占地面,覆盖了整个这一大片地方的时候,方才开始覆盖小塔。

    “国王大喜,又在上面加盖了二十五层镀金铜盘,据说,那时比这塔高的,就只有瞻部洲的天空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那座佛塔的所在地,塔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巨大的塔基。

    散花礼拜后,玄奘绕着塔基走了一圈,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这塔基的大小。

    这座石塔确实够大,塔基方圆足有一里半,这样看来,当时的塔高估计得有四百尺,虽然不能说是整个瞻部洲最高,但也是相当高大的了。

    塔基的东南角还有一座细高的塔,像是用白色粘土垒成。向导告诉玄奘:“法师您看,这就是牧童塑的那座小塔,最初它只有一只兔子那么高,可现在,它和这座石塔一样高!”

    “也就是说,迦腻色迦王到底还是没有把这座小塔覆盖住?”圆觉很惊奇地问道。

    “正是,”向导说道,“迦腻色迦王的营建工程刚刚结束,就见那座小塔在大石塔基的东南角下伸出了一半。国王不耐烦了,下令将小塔毁弃,谁知小塔又在大塔的第二级下的石基中伸出来一半,并在原处又长出了小塔。国王终于罢了手,叹息道:‘人心容易迷惘,神功难以遮盖。既然有圣明护持,愤怒又有何用!’他在惭愧与恐惧之下,向佛陀谢罪而归。”

    “阿弥陀佛!”玄奘感慨合掌。

    “对了法师,”向导接着说道,“这座小塔很灵验的,患病之人若要祈求康复,可在此塔上涂香撒花,只要诚心皈依,多数病人都能够痊愈。”

    “这个我也听说过,”阿提伐摩接口道,“在迦毕拭国也有这个故事,我还听说,塔建成后,迦腻色迦王请来一斛如来舍利,珍藏其中,礼拜供养。又在塔外西南百余步处的地方立了一座一丈八尺高的白玉石佛像。”

    “正是,”向导高兴地说道,“那就是我方才跟你们说过的,夜间会绕塔而行的佛像啊!另外,迦腻色迦王还在佛塔的西面兴建了一座伽蓝,延请高僧进驻广宣佛法。我小时候还去过那所伽蓝呢!”

    “那所伽蓝现在还在吗?”玄奘问。

    “在,当然在!”向导道,“在乌铎迦汉荼城,穿过前面那片农田,再渡过印度河,就到了。只是那里面好像已经没有僧人了。”

    玄奘点点头,没有僧人的寺院不能再称其为寺院,只能称为“遗址”。这一路之上,这样的遗址他见得太多了。

    望着眼前这座细高的佛塔,想象着当年这里曾留下多少病人的足印,他们怀着虔诚的心愿绕塔而行,多数人的疾患因此痊愈。如今,这里的环绕者只有他这个远道而来的异乡客了。

    他决定离开犍陀逻,继续前行,一直向北印度和恒河流域走去,走向佛陀的诞生之地迦毗罗卫、佛陀的获觉之地菩提迦耶、佛陀首次说法之地鹿野宛以及佛陀的圆寂和解脱之地拘尸那羯罗,走向那烂陀寺——他西行求法的目的地。

    “师父快看,那是条什么河?可真宽啊!”沙弥圆觉勒住马,指着远处的亮光喊道。

    玄奘也住了马,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这里已近热带,河谷地带气候炎热,跑了这一路,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蒸腾的感觉了,身下的银踪也呼呼地喷着热气。

    “那便是印度河了,”玄奘感慨着对弟子说道,“在佛经的记载中,这可是一条遍镶灵异的河啊!咱们要去乌仗那国,须得先到对岸的乌铎迦汉荼城去,就从这里找船渡河吧,若来得及,今晚便可到迦腻色迦大伽蓝挂单。”

    迦毕试国使者阿提伐摩没有跟他们一起走,他将玄奘送到犍陀逻国,已经完成了迦毕拭王交给他的任务,因而就在距离印度河不远的地方同玄奘师徒告别,回国复命去了。

    那位犍陀逻向导也回家了,玄奘则带着弟子圆觉,经跋虏沙城,过落迦山、崇山,一直来到印度河边。

    虽然早就知道印度河是一条很宽的河流,但玄奘还是被它的壮阔震动了!

    这里只是上游,却已有数里宽,河面上蒸发着热气,无风涌浪,一眼望去,直如汪洋一片,根本看不到彼岸。几条小船停泊在岸边,被水浪打得上下摇摆,就像一片片脆弱的树叶。

    黧黑肤色的船工们坐在岸上悠闲地喝酒聊天,等待着要过河的客人。

    “阿弥陀佛,”玄奘上前合掌问讯,“贫僧师徒想要到乌铎迦汉荼城去,请问可有船只渡我们过河?”

    几位船工抬头打量了他几眼:“你们是沙门?外国来的?”

    “正是,”玄奘道,“我是从大唐来的。”

    这些船工显然不知道大唐是个什么地方,却也没有再细问,其中两个人站了起来,用手指了指水中那些树叶般上下摇晃的小船道:“那条船是我们的,你们上去,我渡你们过河。”

    “多谢了。”玄奘立即牵马朝船上走去,两名船工随后过来,一头一尾地站着。

    圆觉站在小船上,只觉船身摇晃得厉害,心中不禁有些胆怯:“这样的小船,渡这么宽的河,看起来很危险啊。”

    离他近的那个船工盯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马背上的行李,答非所问地说道:“你们的行李中可有什么宝物?若是有,趁早拿出来放在岸上。”

    不会吧?圆觉吓了一跳,玄奘的心中也有些诧异,这船工一上来就要宝物,难道是劫财的强盗?又或者,这里水宽流急,行船危险,因此船资便格外地贵?

    他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再问问清楚:“二位檀越,贫僧是出家人,又是远行至此,沿途全靠托钵化缘为生,哪里有什么宝物?只是身上还有几枚银钱,乃是在迦毕拭国讲经之时,施主布施来的,权作过河之资如何?”

    说罢取出一只灰布口袋,递了过去。

    “迦毕拭国的银币?”那船工显然觉得有些意外,赶紧上前接过口袋,另一位也凑了过来,伸手从里面取出一枚。

    看到银币上的佛陀立像,两人不禁眉开眼笑:“大师误会了,我们让你放下宝物,不是要劫夺你。只因这河中有毒龙怪兽,不许人带奇花异宝,以及舍利子等物渡河,若见有人偷带,便会掀起巨浪,起而抢夺,船到河中必定覆没,到那时后悔可就晚了。所以提醒你们一句,若是有的话,趁早取出,放在岸上。”

    “原来如此,”玄奘点头道,“贫僧师徒并无宝物,檀越尽管放心。”

    两名船工见玄奘言辞恳切,显然不是个说谎之人,便都不再多言,只说声:“那就开船了。”

    小船便晃晃悠悠地离了岸,一直向河中心驶去。

    滋养了犍驮逻文明的喀布尔河终于在这里完成了它的使命,投入印度河的怀抱,而师徒二人的渡河之处正是两河的交汇之地。

    玄奘站在船头,风如纱绸般拂打着他的脸颊,眼前呈现出奇异而壮美的景色——两条大河尚未完全交融,喀布尔河的浑浊与印度河的清澈,流露出截然不同的个性,前者张扬,水流湍急,无风腾浪;后者深沉,水面平稳,寂寂涌动,两股性格相背的水流纠缠在一起,竟是难以交融。

    “真是难得一见的异景啊!”玄奘感慨地说道。

    话音未落,水中突然冒出一颗硕大丑陋的脑袋,深褐色的,如岩石一般,又迅速地沉入水下,小船剧烈地颠簸起来。

    “怎么回事?”圆觉的双手紧紧抓着船帮,紧张地问道。

    “那是水中的怪兽,”站在前面的船工颤抖着回答道,“你……你们……真的没带什么宝物吗?”

    “当然没有了!”圆觉急道,“我们是出家人,还能骗你们不成?”

    小船终于被稳住了,那个“怪兽”也没有再出现,船工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把汗道:“二位师父不要生气,只是刚才怪兽出现,把我们吓坏了。”

    “没关系没关系,”圆觉摆手道,“没事就好!”

    玄奘却沉吟着说道:“贫僧刚才看那怪兽,很像一头鳄鱼啊。”

    “不,法师!”船工笑道,“你以为我们没有见过鳄鱼吗?我敢打赌,这条河里的绝对不是!它们可比鳄鱼大得多了,是真正的怪兽!”

    “鳄鱼是什么?”圆觉小声问道。

    “原来小师父真的没见过鳄鱼,”那个善谈的船工说道,“等你到了乌仗那国,准能见到!那里的人称它们为猛龙,满河沟里都是。”

    “猛龙?”圆觉吓了一跳。

    “不用怕,”玄奘安慰他道,“你不去惹它们,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圆觉舒了一口气,又有些好奇地问:“师父你见过鳄鱼吗?像这河中的怪兽一样吗?”

    玄奘点头道:“我年少时曾在蜀地的水塘里见过,它们的身体如枯岩一般,背上长着钝重的铠甲,与方才冒头的怪兽有些相像,只是,的确没这里的大。”

    “这里的一切都很大,”圆觉嘟嘟囔囔地报怨道,“羊比我们那儿的驴子大,蚊子比蜻蜓大,就连蚂蚁也比别处的大,看着好吓人。”

    说到这里又问师父:“您家乡的鳄鱼会劫夺宝物吗?”

    “当然不会,”玄奘笑道,“它们是畜生道的,要说翻波搅浪、伤生吃肉倒是会,却哪里晓得什么宝物?”

    “鳄鱼不会,我们这里的怪兽会,”船工忍不住插口,肯定地说道,“它们和这条河里的毒龙是朋友,经常结伴出来劫掠,邪恶着呢!”

    圆觉忧愁地望着水面:“从这里渡河太危险了,早知如此,我们不如找路绕过去。”

    “哪里能绕过去?”后面的船工边摇橹边慢悠悠地说,“印度河是进入中印度的必经之地,那些从迦毕拭、波斯、犍驮逻诸国来的僧侣商人,都要从这里渡河。听耆老们说,当年那支白匈奴的远征军班师时,也是在这里渡的河。”

    “真的吗?”圆觉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么宽的河,这么小的船,要渡一支军队过去,得找多少船呐?”

    “他们要过河,当然是要打造很多的大船啦!”

    “可他们那么大的军队,难道没带宝物?”

    “不仅带了,而且数量众多,”那船工答道,“他们劫掠了很多宝物,都装在船上带回去。”

    “那这河中的怪兽有没有劫夺?”

    “哪能不夺?不仅有怪兽,还有毒龙,一起翻腾起巨浪,弄翻了很多条船,听说,前些年这条河里还可以看到那些残缺不全的死尸呢。”

    圆觉吓了一跳,又将目光望向水中,眼前河水翻涌,什么都看不到……

    “阿弥陀佛,”玄奘合掌道,“圆觉,你默诵经文,就不会觉得恐惧了。”

    一个时辰后,他们隐隐看到对岸的房舍,船工指着两河相汇的不远处,道:“大师请看,那里便是乌铎迦汉荼城了。”

    印度河南岸的乌铎迦汉荼仍属于犍陀逻的范围——在漫长的历史中,它曾被来自于遥远东西方的多个民族所统治,多种文明的洗礼使这里的佛教艺术激发出夺目的光芒。

    弃舟登岸,重新踏在坚实的土地上,玄奘师徒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他们牵马信步而行,只觉得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这好像是郁金香的气息吧?”他对弟子说。

    “是啊师父,”圆觉用力吸了几口,摇头道,“我们迦毕拭国的郁金香,可比这里的香多了!天气也比这里凉爽舒服。”

    玄奘笑了笑,他知道这股熟悉的气味勾起了弟子的思乡之情,其实,他自己又何尝没有这思乡之念呢?

    转过一道弯,果然看到一望无际的郁金香丛,这里的花都是野生的,黄色的、红色的花朵,都在风里拂摇。

    圆觉欢呼一声,立刻冲上前去采摘。

    “不用摘得太多,”玄奘跟在弟子身后,边走边说,“到了前面的迦腻色迦僧伽蓝,够作敬献的就行了。”

    “还不知那座僧伽蓝里现在有没有僧人了呢?”圆觉直起身,鄙夷地说道,“还佛国呢,僧人都没我们迦毕拭多!”

    玄奘叹了口气:“有没有僧人虽不知道,但总归会有佛的。”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越过远处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艳丽花丛,仿佛已经看到了曾经盛极一时的迦腻色迦僧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