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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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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后日子忽然变得快起来,俞还和戚诗简单的见过面,去看了一场电影,期间被冯究望在微信里各种问东问西,一个个问题蹦豆一样弹出来,最后还说:[我和老师还没一起看过电影。]

    知道冯究望是在故意讨好处,俞还盯着那行字沉默。

    电影散场后戚诗问:“记得开场那段演什么呢吗?”

    俞还茫然地张张嘴巴又闭上。

    戚诗挑起眉:“老实交代,和谁聊天呢?一开始注意力那么不集中,是李淮青么?”

    空气有很多秒的寂静,俞还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和戚诗说过分手的事。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他居然还没有和她说过。

    他含着歉意,真心实意地说:“我和他很早前就分开了,抱歉,一直忘了说。”

    戚诗也卡住了,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她和李淮青本来就不熟,只见过一两面,对他的为人不了解,但她了解俞还。

    “啊这样啊。”戚诗只好尴尬地转移话题,“那你是在和谁聊天?”

    “一个学生。”

    “之前见过面的那个?”

    俞还顿了顿,点了头。

    戚诗迟疑地看他:“这可不像你。”

    “嗯?”

    “工作是工作,私人时间是私人时间,这都放假多久了你还和他有联系?是当朋友了吗?怎么说呢我是不讨厌那个小孩,不过俞还,你可要想清楚,他是你的学生,你觉得距离你能掌控好吗?”

    他不能。

    早在很久前就不能了。

    俞还清楚知道,他在犯错,步步皆错。

    于是没敢回答。

    倒是戚诗自问自答了,“哎不过要是你的话我觉得没问题。”

    女人摆出绝对信任的姿态更令俞还觉得难以面对。

    ##

    二月下旬俞还所在的城市又下了一场小雪。

    他再次见到李淮青,男人裹着肥大的棉袄,精英姿态荡然无存。

    俞还当时站在自家院子门前,李淮青正好从坡上往下走,双双对视皆是一愣。

    俞还想当看不见,李淮青却主动打招呼说:“我妈昨天还说到你了。”

    俞还这才又抬起头。他穿得不多,只是出来帮俞父取报纸,两只耳朵冻得通红,连带两颊也红。

    李淮青说:“她张罗着也给你安排个女的相亲。”

    他用了“也”,说明已经见过自己的相亲对象。

    俞还没有接话。

    李淮青无所谓地笑笑:“你说巧不巧,我今天刚去了我妈安排的一场相亲。”

    细小的雪花落在头顶,俞还手里还拿着报纸,卷成一个桶,指节冻得通红。

    “我说自己在外面有情人了,问她想不想成为第二个,被泼了一身饮料,你说夸不夸张?这年头还真有人往人家身上泼东西,我那身衣服算废了,这次回来的匆忙也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当然情人是假的,我骗她的,我不可能和她处对象。”李淮青扯开嘴角笑一笑,而后一本正经说,“俞还,我确实不会和父母挑明自己的性向,但是我也不会凭白无故祸害一个女人。”

    俞还问:“所以呢?”

    这回轮到李淮青说不上话,过一会儿他推推眼镜,“没什么,老朋友许久不见就是想聊聊天,忍不住多说两句。”

    俞还却在他继续往前走时问他:“你是想表达我错过你应该感到遗憾吗?”

    李淮青有些讶异,扭回头看俞还。

    这一次两个人离得近了,近到只有两步远,能看到俞还未加打理的发型和冻红的脸颊,只穿一件薄衫,锁骨露在外面,脸好像圆一点,只是身子看着更单薄。两个人是差不多的身高,却因为站的地方不同,显得俞还更高一些。

    “没有遗憾。”

    俞还很平静地叙述道,冬日的薄雪把他的脸衬得更加红。

    “有那么多方法拒绝别人,你偏偏选择了最侮辱人的那一种。”俞还说着瞥过去一眼,厌嫌地只瞥到一个衣角就停下,“包括现在你穿着这件丑不拉几的棉袄和我说这些,都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李淮青,我并不感到遗憾,我们本来就不合适。”

    李淮青早该知道,俞还不再是以前那个事事都可以顺着别人,愿意给人台阶下的好好先生了。

    他忽然有了锋芒。

    俞还说完就要走了,李淮青却开口:“你那个学生”

    俞还的身子明显僵了僵。

    “别怪我没提醒你吧,他看你的眼神不对。”本来是好意提醒,被李淮青说出来却变了味道,“说不定真的看上你了。”

    俞还匆匆往台阶上走,不再理会李淮青说的话。

    李淮青也不当一回事,只当俞还是不想同他搭话,裹着军绿色的大棉袄往家走。

    年后父母的农家院开张,俞还又成了多余的那个人,站在哪里都不是。他早忘了家里接客那一套,饭菜的价格也不甚清楚,连记账的小妹都笑他。

    俞还也感觉自己的脑子要锈住了,仅仅是在办公室坐了一年半,思维都变得迟钝了,满脑子都是学校里查宿开会值班的那点破事。

    他刚把报纸取回来,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住客,笑着点头打招呼,话到嘴边忘记人家姓什么,只好改口:“早上好,这么早就起来了?”

    礼貌的问候完,俞还继续往回走,直到下午才从屋里面出来。

    一出屋就撞见李姨在向俞母哭诉:“你说他怎么想的啊,怎么能跟人家说出那种话?这要以后别人怎么看我们家,不愿意去相亲早和我说不就完了,我还能逼他?”

    俞母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李姨,试图安慰道:“之前不是你硬要安排他去的嘛,他怎么敢拒绝现在的孩子主意都大着呢,你也别把他逼太紧。”

    “那是我逼的他紧吗?!是他自己不争气!他都多大了啊,还不结婚等什么呢?”

    俞还站在楼梯间听了一会儿,悄悄往楼下走去,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被李姨拉过去倾诉一通。

    李淮青一直都很听父母的话,家里面属他最大,他是挑大梁的,现如今走这么一条险路应当是被逼的没办法。

    俞还下到一楼,有人撩开帘子往里面走,俞还看到人,那人也看到他。

    李淮青问:“我妈在上面呢?”

    “嗯。”

    “不好意思,你们家还做生意呢,她到这里来哭算什么我叫我弟把她叫出来。”

    “没关系,我妈现在也没什么事,正好陪阿姨说说话。”

    两个人恢复了往日里的客套,李淮青深深看了他一眼,“那我在楼下等会儿她。”

    随即俞还要出门,李淮青又叫住他,“俞还。”

    一楼没有人,偌大的一间房,空荡的几乎有回响。

    李淮青想了想还是问:“你之前真的有喜欢过我吗?”

    俞还愣了愣,随即问:“现在干嘛说这些?”

    李淮青不知道发什么疯,或许是这些天的不顺让他异常躁郁,过年本来高高兴兴回来团聚,年后的相亲却把事情搅得一塌糊涂,他特意从公司赶回来就为见一个女人,甚至还要被俞还看笑话。

    “就是这种态度,俞还,你最令人生气的就是这幅态度,每当我问到什么的时候你总会绕过答案反问我。”像一拳打进棉花里,恨得人牙根痒痒。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事事迁就别人,为着别人考虑特别伟大而温柔?我告诉你,不是。谁知道你一天到晚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不说出来就没人知道,一开始还可以由着你的性子,可是时间久了谁都会累!”

    李淮青索性把以往的诸多不满都发泄出来。尽管身上已经换上干净的衣物,没有再穿那件宽大的棉袄,他说话的架势让人联想到早市上的一些市侩。

    俞还不由皱皱眉:“我没有强迫你去猜。”

    “是啊,你没有,你多贴心,永远都为着别人考虑,可是这正常吗?对外人你要藏着掖着情有可原,可是你对家里人也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当初你干嘛同意和我一起,耍我好玩吗?”

    “李淮青,你喝酒了?”

    “是喝了。”李淮青一把坐在椅子上,摇摇头又说,“只喝了一点,没醉。”

    “那你想听我怎样回答?”俞还问。

    “当然是真心话。你以前是怎么想的,刚分开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想把之前疑惑的地方弄清楚。”

    俞还看向走廊深处,绕过这个门廊往外走是一片假山。透过走廊的那扇窗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雪已经停下来,只在假山上覆着薄薄的一层,银白色,像盖在动物身上毛茸茸的毯子。

    “没必要揪着这个不放,李淮青,你现在不好受了,就想听我说当初有多喜欢你有多不甘心多痛苦”俞还终于看向男人,明显地皱起眉问,“你是有病吗?”

    李淮青:“”

    李淮青:“几个月没见你说话越来越刺人了。”

    俞还没什么表情。

    李淮青看着他:“真的不肯说说?”

    “那天在餐厅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和你说的越多只会让我越厌恶。”

    李淮青失笑:“你现在说话很直白。”

    俞还反讽道:“需要我道歉么?”

    “不,那倒是不用。”李淮青呼出一口气,“要是之前也这样不就好了吗?也会生气也会有脾气,有什么事都能通过沟通解决。”

    俞还的目光顿住,想到什么把嘴巴抿住了。

    他和李淮青之间的矛盾不是单靠语言就能解决的,李淮青再次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简直自私自傲至极。

    “我不等了,我妈一会儿看见我又要生气,还是等她气消了再说”李淮青说着站起身,“那就先走了,做不成朋友,只做邻居还是可以的吧?”

    “不可以。”俞还相当任性地说,他不希望和眼前的人再有什么瓜葛,“你和我之间不需要打招呼也没必要笑脸相迎。”

    李淮青维持的笑脸持续下落。

    “何必这么不近人情呢?拒绝过我一次还要拒绝第二次,咱们两家隔得这么近,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很多东西很多事情是没办法一退再退的,不知错的人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像现在李淮青依旧把自己摆在正当合理的位置,带着他身为成年人的优越感夸夸其谈着“大道理”。

    俞还明白自己傻乎乎的坚持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个笑话,有些事情不是坚持就会有结果,坚持反而不会被理解。

    他曾经深谙其道。

    但如今他需要有这样的勇气,有拒绝的勇气,有说“不”的勇气,有不再套着虚假壳子也能漂亮生存的勇气。

    这是他在冯究望那里学会的。

    少年人的身上充满不确定性,爱憎从来都分明。

    俞还固然做不到那样彻底的犯傻,但是偶尔他也想抛却规则章程做一个鲜活存在的人。

    “我不认为这是不近人情,同样不知道面对一个曾经劈腿的人应该说出怎样的话才算合适但是现在我想到了。”

    窗户寒冷的结上一层霜,俞还弯弯眼睛露出今天为止第一个笑,吐出三个字:“快点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