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论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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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明珠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本该愤怒的心情,在看到云微澜的这一刻,并没有发生该有的情绪,而是怔怔地看着她从安平王府的大门内走出,从容懒散地站到了文璟身边。

    一黑衣,一白袍,气质完全不同的两人站在一处,竟是如此和谐。

    若说安平王是尊贵高洁的明月,那此刻这眉目张扬的黑衣男子便是明烈炽热的旭日,俊秀英气的容貌并没有因为安平王卓绝的的姿容而逊色半分。

    围观的王公大臣们不由往前凑了凑。

    郁相所说的人,就是他?

    “臣儿,来认认人。”郁相眼里一抹沉色划过,“打你的人是不是就是他!”

    郁夫人闻言醒了神,连忙将睡得迷迷糊糊的郁方臣推醒,“臣儿,快起来,快看看是不是那人打的你。”

    郁方臣睡意正浓,本是不愿睁眼,听到这话却是浑身一激灵,当即清醒了过来,扒着窗口往外看。

    “就是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云微澜的眼睛,他顿时觉得屁股又开始疼,连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难受,脱口就喊,“娘,就是他打的我,就是他!拿针扎我,还让马车颠我……娘,我屁股疼……”

    “娘帮你揉揉。”郁夫人听着宝贝疙瘩一声声的痛诉,心早已痛得绞在一起,探头对外叫了声,“老爷……”

    郁相一抬手,制止她要往下说的话。

    “安平王,犬子所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直直地盯着文璟,负着双手,下巴高抬,盛气凌人地问,“这件事,你得给本相一个交代。”

    “就是郁相先前所说,将她交于京兆府,让京兆尹去处置?”文璟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没错。”郁相傲然道。

    文璟笑了笑,抬眸轻瞥一眼趴在窗口的郁方臣,又是一笑,眸光往两边一扫。

    “诸位王公,诸位大人,时值深夜,因本王府里的一点小事而惊扰了各位,本王深感歉意。”他收起慵懒之势,立于云微澜身侧,朝两边微微拱手。

    底下立即回以一片“无妨”,有人便想趁机上前询问事情原委。

    虽然在场众人对于郁方臣在闹市上被人揍了屁股一事有所耳闻,但到底不如当事人亲口陈述来得细致,更何况,对于敢对郁相公子动手的人,他们都抱着不小的好奇。

    如今见了云微澜,倒是心生了几分感慨——到底是年轻人胆气盛,心中无畏啊。

    “诸位皆是熟知大魏律法之人,有件事本王不甚明白,想向诸位求教一二。”文璟却接着开了口,唇边是一惯的微笑,“在我大魏,若是有人打了他人臀位,该获何种刑罚?”

    “这……”底下人面面相觑。

    谁也想不到堂堂安平王会问这种问题,这叫人如何回答?

    云微澜撇嘴,屁股就屁股,还臀位,讲得这么文雅做什么。

    甚为无趣地忽略那些探究的目光,往远处随意一扫,眼角余光却扫到了一名身着官服容貌清俊的青年站在人群最边缘处,不言声,不凑堆,安静地做着一名局外人。

    如此年轻便有如此沉稳的气质,让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许大人。”文璟的眸光顺着她往旁一落,微笑着点了名,“你是大理寺少卿,在场的诸位大人里面,恐怕你是最为熟悉大魏法典的,不知可否解答一下本王的疑惑?”

    这是大魏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御史大夫许伯年次子许承玉,为人正直,办案公正,是以年纪轻轻就被皇帝委以重任。

    其他人这才注意许承玉的存在,一时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许承玉被众多目光注视着,并未有局促之色,在原地静了片刻,才不急不徐地往前走了几步,看向文璟身边的云微澜。

    他因处理手头案件而晚了回府的时辰,途经此处,却正好遇上了这一幕,也正好看见了,从安平王府走出来的云微澜。

    他平时极少与人交往,与朝中大臣大多只限于公事上的来往,对于这种人多热闹的场面更是从不逗留,然而郁相之子纵马过街险致人死,以及今晚纵火烧庙,枉顾人命之事他也有所耳闻,才在此地多留了片刻。

    这是职责使然,也是出于本心,然而在对上云微澜那双黑亮清澈又流露着桀骜散漫之色的眼睛时,他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能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绝不仅仅是因为身后有安平王撑腰才敢无视郁相的位高权重,而是他心里原本就存在的大无畏。

    “回王爷的话,下官虽然熟读大魏法典,但王爷所提的问题却是无据可考。”许承玉朝文璟拱手,神情自然,“是以,下官认为,打人臀位一事,无需接受刑罚。”

    “哦。”文璟恍然地点了点头,“本王还有一事请教:若是有人驱车纵马过街,险致人命该当何罪?纵火烧毁公众之物,胁迫平民,并将人困到火场之中致人重病,又该当何罪?”

    “依大魏法典规定,驱车纵马伤人命者,不得已过失论,即视同谋杀。”许承玉回道,“若未出人命,致人伤,亦需坐监以罚,少则一月,多则半年,视具体情形而定。”

    “许承玉!”郁相侧过脸,低沉的声音里含着警告。

    许承玉如同未闻,平静地继续说道,“纵火烧毁公众之物,当坐监银钱并罚;胁迫平民,并将人困在火场致人重病,此情节甚重,可判坐监一至三年。”

    郁方臣脸色一白,猛地缩进郁夫人怀里,颤着嗓子喊了声“娘”。

    郁夫人亦是心惊,若非亲耳听见,竟不知大魏的律法竟是如此严苛。

    但随即便心定下来,这些律法规定不过是针对普通百姓,高官子弟哪个没有犯过事儿?又有哪个真去坐过牢?

    只要大权在握,最多用点银子打发打发,事情便过去了,谁敢真当回事,与高官较真过不去?那是自寻死路。

    “多谢许大人释疑。”文璟一笑,“许大人之言,想必郁相都听清楚了,不知郁相作何想法?”

    郁相沉然不语。

    “京兆府看来有人还是有必要去一趟。”文璟淡淡瞥着马车,“郁相既然驾了马车来,倒是方便,可直接送过去,也省得京兆府来拿人了。”

    此言一出,四周静得连丝风都听不见。

    围观的大臣们皆将目光投在郁相身上,想看他这次能怎么办。

    这些年来,皇帝一直偏护着他,对他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致他越发不将人放在眼里,欺上瞒下的事亦没少做,便是朝堂上许伯年日日参劾,也不能让他收敛半分。

    如今,这是遇上对手了。

    也正因如此,众人对云微澜又多了几分兴趣,毕竟郁方臣犯的这些事,在皇亲重臣们的眼里都不算什么事,谁也犯不着为这些小事伤了彼此和气,但安平王却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不惜与郁相发生冲突,破坏了和睦,却是件不小的事。

    郁相的脸色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阴晴不定,极其难看。

    他料不到气势汹汹而来,十拿九稳之事,到如今却是让他陷入进退维谷的地步。

    进,文璟必然与他较真,一同闹到京兆府,郁方臣必讨不到好去——不过是像教训不懂事孩子那样打了几下屁股,如何定罪?便是今晚那般挟持,也是郁方臣犯事的后果。

    更何况许承玉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若真论起律法来,怕是皇帝也不能偏袒于他。tqR1

    可退……在如此众多的大臣面前,他如何能低头?他又何时低过头?

    “爹,咱们回府吧。”车内,郁明珠忽地一把掀开车帘,昂首对郁相道,“您是一国之相,何必为一名小小侍卫动气,别辱没了您的身份。既然他是安平王的人,您就卖王爷一个面子,这事就算了吧。”

    干脆爽利的声音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尤其清脆悦耳。

    云微澜站在高处,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位郁府千金,却见她对郁相说完那番话之后便放下了车帘,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觉得有点意思。

    在她走出王府大门的时候,马车里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分明如钉子般钉在她身上,这会儿倒是完全放下了。

    到底是大家大户出来的小姐,心性不一般。

    郁相脸色沉得能下雨,可到底只是额头青筋动了动,最后翻身上马,沉着声喝了一声,“回府!”

    郁府所有府丁重整队形,调转车头,郁相一言不发,高坐马上,率着众人离去。

    虽然头颅高昂,后背挺得笔直,但谁都知道,这一次,郁相输得彻底。

    从今往后,郁相与安平王的梁子怕是结下了,对于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心里只怕也恨得可以。

    “就这样让他走了?”云微澜有些不满意。

    听刚才那位许少卿说了那么多,她以为郁方臣怎么也得进大牢吃几天牢饭,可最后居然什么都没发生,人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仿佛先前摆出的那番阵仗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的。

    “那你想怎样?”文璟好笑地问。

    云微澜不答,快走几步下了台阶,走到还未离去的许承玉面前,“许大人,这事儿大理寺不管吗?”

    许承玉微微一笑,清声道:“大理寺主管刑狱案件,职掌复核驳正,此事不在大理寺管辖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