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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门阀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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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念秋才走进祥云客栈,就发现宁以恒指挥着索融安排靳绮月和石闵的入住事宜。

    “秋姐,这位是……”靳绮月第一次见到宁以恒,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

    “阿月,这是我的郡马,宁家嫡长子宁以恒。”苏念秋笑眯了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骄傲的神采。

    “靳家女郎,或许我该随我的娘子一起唤你阿月,算起来,我还算是你的姐夫。”宁以恒自顾自的笑道。

    “宁家嫡长子,那不是宁家现任家主?你怎么长得这般……”靳绮月看了看苏念秋的脸蛋,收住了话尾。

    “长得男生女相,似女非男?哎……怪只怪我在娘胎里没想好随谁,竟然选择了我娘的容貌,真真是让人捶胸顿足。”宁以恒自嘲的笑了起来,“你我第一次见面,难得你对我不陌生,话说我给你安排了距离我和娘子较近的院落,你不介意吧?”

    靳绮月扑哧一笑,“你这姐夫当真是幽默的,既然姐夫这般安排,我当时欣然从之。”

    宁以恒双手一摊,“我这人天生如此,你这是第一次认识我,等认识多了,你会发现我可比沈易之那厮有趣多了。”

    宁以恒走到苏念秋的身边揽着她的腰肢,对着她温柔的笑道:“娘子,这索织在路上的驾车技术有没有增长?可别颠簸了我日盼夜盼的小娃。”

    宁以恒将手放在苏念秋的肚子上,笑眯了眼睛,“吾儿,但愿你早点知道为父爱你的心思。”

    靳绮月有些羡慕的看向宁以恒,“姐夫对秋姐真是温柔细腻。”

    宁以恒挑挑眉,眼睛瞥向黑着脸走进来的沈易之,神秘一笑,“有人天生敏感细腻,只是不让人知道罢了。”

    靳绮月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幽深视线,点头一笑,跟着索融离去。

    沈易之看着靳绮月走开,眉毛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她怎么了?”

    苏念秋连忙打着圆场,“还能怎么了,在好奇你说好的缝制衣裳,咋你人都到了,这岁荣都不去请裁缝婆子?”

    沈易之方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本想打发岁荣去,但是还是觉得要自己亲自去一趟比较合适,便带着岁荣往外走去。

    沈易之与石闵再度擦肩而过,只是两人相接的视线崩裂出了火花。

    “宁家家主,数载不见,近来可好?”石闵拱手一拜,笑了起来。

    “很好,这数载不见,你也长高长大了,比我印象里那个纤弱勇敢的少年可是差了一些。”宁以恒笑眯了眼睛,带着石闵往二楼雅间走去。

    “哦?我这是好的变化还是差的变化?”石闵打趣道。

    “好的变化嘛,你已经有了铁骨铮铮的男儿气概;差的变化嘛,你戾气有些重,这这控制欲也有些重了。”宁以恒摇着头笑道。

    “嗯……宁家家主还是宁家家主,当真是一眼识破石闵的伪装。”石闵走到雅间,率先拿起茶壶替宁以恒斟上茶水。

    “怎么有劳你来给我添水?”宁以恒挑挑眉,眼镜带着一丝疑惑。

    “我义父的座上宾,念念不忘数十载的人儿,别说添水,就是提鞋我也甘愿。”石闵一言点破。

    宁以恒皱起眉头,“他还是不忘吗?”

    “只怕青年时期,宁家家主你便深入了他的心,难以更改。”石闵叹了口气。

    “哎……当真是冤孽。”宁以恒皱了皱眉。

    “宁家家主,你可想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石闵关心的问道。

    “何事?”宁以恒挑眉。

    “我义父宴请你,可宴无好宴。”石闵干脆直截了当的说道。

    “的确是宴无好宴,不过是试探我晋朝对北伐军祖逖以及对辽西段氏的态度,只是你觉得我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和内容更为妥当?”宁以恒反问。

    “我比你年幼几岁,只怕未必如你想的周全。”石闵避开关键话题。

    “未必有我想的周全?”宁以恒呵呵笑起,“呵呵,少年将军就是少年将军,果然是说话滴水不漏。既然想知道我打算再次宴会说什么,进而从其中牟利,不付出一些真材实料,怎么行呢?”

    石闵点点头,脸上带上了然的笑容,“看来宁家家主还是个地道的生意人,这一点亏也不肯吃呢。”

    宁以恒点点头,“我这宁家家大业大的,这乌衣巷的开支又是那么大,自然是要紧着悠着,能省则省。虽然不能做到节流,但是也要做到开源才是。”

    “既然如此,石闵就斗胆了。”石闵给宁以恒再度斟上茶水。

    “既然石闵这般客气,不妨直说。”宁以恒点点头,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虽然石虎是我的义父,但追根究底,我石闵也是汉人。汉人岂能一直屈居羯族之人?我想获得更大的权力和赏识,而我也知道我义父对你是唯独不同的,只有你才能帮到我,故而……”石闵把话咽了下去,等待宁以恒的反应。

    “故而,你想问问我,帮不帮你?”宁以恒看向石闵,“那我问你一个几年前的问题可好?”

    石闵看向宁以恒,“请说。”

    宁以恒笑眯了眼睛,“在你心里,若是这胡人因为政权问题大肆猎杀汉族百姓,这猎杀还不算,还要讲百姓充作军粮,你该当如何?”

    石闵手握住茶杯,看向宁以恒,“少年时你曾问我,如今又再次问我,我一直很好奇,是不是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而你早就知道?”

    宁以恒毫不讳言的点头,“对,我知道这件事会发生。”

    石闵皱起眉头,“那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东晋王朝不制止?那时晋朝的子民!”

    宁以恒叹了口气,“那时候正逢乱世,东晋王朝自顾不暇,非不愿而是无力。”

    石闵看向宁以恒,“所以你断定,自小从汉国长大,在赵国成为将帅的我一定会帮汉族逃过这一劫,对吗?”

    宁以恒点点头,“没错,我坚信你会。”

    石闵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么笃定?”

    宁以恒笑起来,“你光想想胡人猎杀汉族百姓,将汉族百姓当牛羊一样猎杀餐食,都会握住茶杯,都会情不自禁的青筋冒起,怒气横生,何况是亲见?”

    石闵点点头,“看来你对我还是有些了解的。”

    宁以恒笑眯了眼睛,“只是我不确定,这富贵权势,会不会迷了你的眼睛,让你忘了自己的根,让你会忽略自己的根。”

    石闵看向宁以恒,“如果真的发生汉族百姓被充当军粮,若我不能做主,我会严令我的手下不能参与。但是当我能做主的时候,我一定会,血债血偿,让胡人以血还血!”

    宁以恒满意的点头,“那我愿意帮你,帮你在石虎面前取得富贵和权势。”

    石闵皱起眉头,“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宁家门阀这般大,如果真的发生了胡人餐食汉族百姓,为什么这晋朝的大门阀不插手?”

    宁以恒摇了摇头,“晋朝的大门阀虽然富甲天下,虽然权势滔天,但终究手中无兵。就算想要拯救百姓于水火,还是要带兵打仗,有铁杆军队的将帅之才。”

    宁以恒笑眯了眼睛,“石闵难道不知道,这文安天下,天下久安而贪腐,终究蚊蝇生腐而没落。这武安天下,天下久安而尚武,终究兵权丛生而战乱。但是武安天下,这涤荡肮脏,世间最是清明,百姓最是扬眉吐气。但是这文安天下,这藏污纳垢,世间最是肮脏,百姓最是低眉顺眼。”

    宁以恒继续说道:“于百姓,这武安天下最是得民心,也是盛世之开端也;于王朝,这文安天下最是得圣心,也是盛世之延续也。”

    宁以恒端起茶水,倾国倾城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于青史,这武安天下最是王朝生机的始端,也是新旧交替的血战之根也;于门阀,这武安天下最是世族更替的始端,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恐惧之源也。于青史,这文安天下最是王朝没落的始端,也是党阀营私的矛盾之处也;与门阀,这文安天下最是世族壮大的始端,也是同盟缔结永保富贵的手段也。”

    宁以恒看着石闵,“既然如此,你身为门阀世家的掌舵人,你是喜欢文安还是武安?”

    石闵想也不想的说道:“自然是文安。”

    宁以恒继续笑道:“那身为这晋朝的汉族子民,你是喜欢文安还是武安?”

    石闵想也不想的说道:“自然是武安。”

    宁以恒点点头,“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门阀的生死重要还是这晋朝子民的生死重要?”

    石闵抽搐起来,不敢继续说下去。

    宁以恒扬起嘴角,“门阀也有门阀的苦楚,这太难以平衡,既要让门阀的利益最小受到波动,又要考虑我晋朝江山的千古基业,这是很难的事情,对吗?”

    宁以恒笑起来,“我也是汉族子民,也是晋朝子民,可我首先是宁家家主。所以我必须要文安,既然要文安,那我拿来的兵权护住这苍生?既然我要文安,我又拿来的军队护住这汉族的波动?我护不动。”

    宁以恒又叹了口气,“但是身为汉族的子民,唇亡齿寒,若是晋朝灭了,我又哪里来的这富贵荣华和滔天权势?所以我势必要护住这晋朝子民,势必要保护这晋朝的皇族权威。那么我能做的是什么?只有借助将帅之才来护住这江山不倒罢了,而我本人却只能屈居幕后,淡淡的看着,即使被人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