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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东宫眼线,给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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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世廷脸色一变,将她袖子卷起来,雪白玉臂上隐隐透着小团淤红印子,登时目光一凌:“谁弄的!”她在凤藻宫立规矩的同时,他等在宫墙外,也是心潮起伏不定,好些年没这种感觉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幼年时候中毒后劈天盖地的惊慌无助。

    就知道蒋氏叫她单独过去不会有好事。

    这么想来,等人时心里窝着的那团火燃大了。

    云菀沁抽回膀子,卷下袖子,斜睨他一眼,“这么快就忘了?”

    夏侯世廷手悬在半空,意识过来了,刚刚养心殿里见她冲出去,急切拉了一把,手劲用大了。

    始作俑者是自己。

    脸色微微一讪,继而,他朝轿子外严厉道:“去医馆。”

    轿夫还没应声儿,只听里面又传来女子清甜脆音:“不用了,直接回北城的王府。”女声又压低了几分,嘀咕:“……红了个印子而已,还特意去医馆,又不是豆腐做的,我才不想被人笑掉大牙,你爱去你去。”

    两个主子同时下令,轿夫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想来想去,得,还是王爷大,却听轿内男子声音飘出来:“听王妃的。”

    轿夫朗声道:“是。”

    “本王失手而已。”他默默说,语气颓然。

    云菀沁手一撑,俯身过去,故意在他耳垂下细声道:“本来还挺生气,”抬起一根白净笋指,戳了戳夏侯世廷的左臂上方,引出男子刺一声呼冷气儿,“看在……三爷昨晚上把这儿借我睡了一晚上,只怕也酸痛得紧,咱们扯平了。”

    轿厢内,空气顿时变得有些黏黏腻腻。

    云菀沁看着他盯住自己的目光,突然有点儿后悔说出这话,显得自己好像多愿意睡他胳膊呢。

    “今晚试试本王的另一只胳膊。”男子正襟危坐,语气就像在说今晚上吃什么菜一样。

    云菀沁鼻颊有些热。

    幸亏正这时,起了轿,背离堂皇的宫城,打道回府。

    ——

    与此同时,凤藻宫内,一片安静,云菀沁一离开,白秀惠领着几个宫人全部退了下去,只留蒋皇后和蒋妤姑侄两人说话。

    蒋妤见室内没人,相较之前的撒娇,更加的散漫,努嘴道:“姑姑对秦王妃那般客气做什么,连她那夫婿幼年都差点儿死在姑姑手上,别提她——”对于姑姑的后宫做的事,蒋妤也并不全部知道,偏偏秦王幼年中毒一事她是知道的,因为姑姑是通过她爹运毒进宫,蒋妤在娘家无意听说过。

    蒋皇后冷冷喝叱:“住嘴!”这成事不足的丫头,当年她要不是娘家那边唯一一个与太子年纪相仿又还没出嫁的女儿,又怎么会将这个没大脑的选派进东宫,陪在太子夏侯世谆身边?

    这侄女是蒋皇后弟弟一个宠妾生的庶女,与她娘一样,除了相貌还算漂亮,只会争风吃醋,鼠目寸光,占那些眼皮子下的蝇头小利!

    蒋妤吐吐舌头,再不多说。

    蒋皇后道:“叫你办正经事儿,没几次办得好,只会做些没意义的事!你跟东宫的女人吃醋就算了,那云氏是秦王的内眷,你跟她针锋相对干嘛?她又没跟你争太子!”

    “姑姑不知道,”蒋妤一说起来就有心火,“这云氏还真是个红颜祸水,秋狩勾引得皇上差点儿宠幸她就算了,如今嫁了秦王就该本分,居然还跟太子私下见面,太子说只是见她要出嫁,想慰问一下,呵,天下那么多要出嫁的女人,怎么不见太子去慰问她们啊!皇家的男人,个个被她迷得五迷三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下过什么蛊呢,妤儿见到她,确实来气!”

    蒋皇后瞥她一眼:“你自己抓不到太子的心就算了,还怪到别人头上。”

    蒋妤脸上骤然充满幽怨,满怀心事地摸摸平坦的肚子:“怎么抓嘛,到现在还没信儿。那徐良媛和兰昭训,倒是一胎又一胎……这两个贱妾地位低下,我还算勉强能镇得住,以后若是太子娶了正妃,正妃为太子生下子嗣,那我才真的没法儿过了……更没法帮姑姑看住太子了。”又咬咬唇,上前拉住蒋皇后的袖口:“姑姑~”

    蒋皇后知道,这侄女又开始老话重提了,想叫自己开口让太子提拔她的位份,将她升为太子妃,甩开她拉扯,坐回到金丝凤椅上:“你本就是庶出,矮了一截,到现在又还没诞下子嗣,姑姑就算想要帮你开口,连个理由都没有!太子如今对你好,纵容你,恐怕还是看在姑姑的几分面子,你还敢提什么太子妃!”

    蒋妤不服气,哼了一声退到一边,每次姑姑都是用这个理由开搪塞自己,可是确实戳到自己短处,不好反驳。

    蒋皇后见她失魂落魄的,脸色更紧:“你心里只惦记这些争宠捻酸的事儿,姑姑交给你的事儿可有记得?”

    蒋妤听皇后这么问,这才强打起精神:“姑姑交代的,妤儿哪里敢忘。太子爷这几天都待在东宫,没出去一步,闲来无事,就是写戏本,抚琴弄曲,为您准备祝寿的戏。姑姑,太子爷其实对您还是挺孝顺的呢——”她倒也不算太傻,意识到姑姑对太子抱了些不喜的心思,虽说帮姑姑汇报东宫的情况,却也知道,太子储君位要是出了问题,自己是他的良娣,也落不到好,当皇后的侄女,毕竟还是比不过当太子的女人,所以还是时不时为太子说说好话。

    这几年,都是靠这侄女汇报东宫的情形,太子暗自为袁氏竖衣冠冢,隔段日子便去拜祭,全都是蒋妤过来请安时私下禀报的,也就是从那时起,蒋皇后知道了,这个养子,已经知道袁妃死因有问题,很可能对自己也产生了异心。

    她既然能扶这夏侯世谆当储君,也能将他踹下去,虽说他是自己坐稳后位的砝码,可他要是为了生母,对自己有什么报复心,蒋皇后怎会坐等着给他机会?绝不会留恋这颗棋子。

    不过是自己后位的垫脚石而已,没有他,还有别人呢!皇帝的儿子孙子,还少了吗?

    她早就有了打算,东宫的兰昭训已为太子生了个儿子,到时若是太子有什么“意外”,她便撺掇皇上,将兰昭训尚在襁褓的儿子立为皇太孙,后位不受影响,还能拔除随时会反咬自己一口的眼中钉。

    万采戏楼那次失了手,叫那太子逃过一劫,这叫蒋皇后有些恼,因为风头太紧,只能暂时消停,以后再说。

    此刻,听那太子最近还算安静,蒋皇后脸色稍松了一下,见侄女脸色郁闷,毕竟是留在东宫的眼线,也还是得哄哄,于是敷衍地安抚:“本宫叫你盯住太子,就是为了将他看牢一些,姑姑若是拿得住他,不也是你拿得住么?你也不用失望,有姑姑在的一日,定会想法子将你抬上去,这会儿时机还不成熟。你别急。”

    蒋妤哪里不知道蒋皇后是自己的靠山,也从来不疑惑蒋皇后会是自己上位的最大推力,喜笑颜开,忙俯身:“妤儿一定谨记姑姑交代。”

    ——

    皇宫外。

    轿子走平稳了,街上的沸腾逐渐传来,厢内略显炽热的空气清冷了些。

    云菀沁透过轿窗,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皇宫轮廓,道:“三爷放心,才第一天去凤藻宫,从上到下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脑子又不是有问题,怎么会明目张胆对我怎么样。”顿了一顿,“便是想做,恐怕也得私底下。”

    她刚刚出来时似是有什么话,夏侯世廷目光凝聚:“是不是在凤藻宫有什么事?”

    “正好碰见东宫的蒋良娣也去请安,”云菀沁语调轻缓,“蒋良娣应该常与这位皇后姑姑相处,每回去了,皇后便用凤藻宫有名的杏仁,配上特意为这侄女烹的乳浆茶招待她。”

    轿子摇晃之间,已经走出了御街,进入朝向北城的小道,官道两边霎时安静了许多。

    夏侯世廷手一伸,环住身边人的玲珑腰,卷到自己怀内,头一低,下颌正抵住女子温暖馨香的发窝:“杏仁和乳浆茶,有什么问题吗?”

    云菀沁身子微微一腾空,便被抓滚进他怀里,一讶,却见他瞥了一眼轿门,轿帘子在行走之间飘动着,隐约露出左右轿夫的背影,声音低低:“靠近些说,免得外面人听到了。”

    这理由还真是堂堂正正啊。云菀沁抬螓,睨他一眼,只得不动弹,道:“……杏仁没问题,乳浆茶也没问题,可两者若是混在一起长期服食,便有问题了。”

    男子挑了她一抹秀发,缠在修雅的指间把玩着:“不是吃食里有什么毒吧?”

    云菀沁道:“宫中私藏毒物,发现了那可是重罪,皇后娘娘能给自己找事儿么?那么多太医和侍卫,人多口杂,是怕查不出来毒物和来源?皇宫里用直接投毒的手段,那是最笨的,咱们这皇后娘娘,可聪明多了。”一顿,方才道:“杏仁为小毒之物,吃多了会在体内集聚毒素,若没碰到相克物,对人体并大碍,而那乳浆茶里加了温补的葛根,杏葛相遇,乃大杀,葛根会催发杏仁毒性,两者混合,会使女子经期紊乱,便是西人所说的内分泌不调,长此以往,很难受孕。”

    说起来那蒋妤进东宫已经有三年,陪在太子身边的时间远超过另外两名侧室,却从没有怀过孩子,而一名徐良媛早就为太子世谆生过一个女儿,今年都四岁了,另一名兰姓昭训则也刚为太子生了个儿子,这些都证明太子是能生的,若说那蒋妤长期服食令身体内分泌紊乱的吃食而导致不孕,倒也有可能。

    夏侯世廷目睫一闪,蒋妤是蒋皇后的亲侄女,蒋皇后不叫自己的侄女生,却并没阻止太子其他女人生,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云菀沁知道他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轻声道:“若没猜错,皇后叫蒋妤进东宫,并不是众人所想的,想借这侄女与太子更好的拉近母子关系,而是叫这侄女监视太子,时刻汇报太子的动态,想必,太子为袁妃竖衣冠冢、经常去探视的事儿,也是从蒋妤口中探到的。三爷说,蒋妤与太子有了孩子,当了日后会母仪天下的太子妃,还甘愿做个被人操控的眼线么?肯定会投向太子这边,不愿再为皇后对付太子。蒋皇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干脆拔了这侄女可能有的野心,不让她生养,堵了她当太子妃的可能,这侄女便只能一心一意当自己的棋子。”

    夏侯世廷抚着玉扳指,唇际笑意流淌,丝毫不怀疑蒋氏能自私到这个份上,笑容宛如轿厢外的暖暖冬阳:“若是叫那蒋良娣知道皇后对自己施的手段,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气急之下,反咬亲姑姑?”

    云菀沁怎么会不了解被人害得无法生育的心情,听了这话,瞬间晃了个神儿。

    夏侯世廷察觉出怀内女子的细微变化,掰起她下颌,用询问目光看着她。

    云菀沁恢复神色,语气却有些恍惚:“世间没有哪个女子,会希望自己被人剥夺当母亲的权利。”

    夏侯世廷沉默起来。

    她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打算,又道:“不过,蒋氏姑侄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就这么去告诉蒋妤,她不一定会爆发,很有可能介于皇后和自己的关系,咽下这口气,最多从此与皇后不来往,避免再受荼毒,这样一来,皇后依旧毫发无损。可以找准个时机再将这事儿透露给蒋妤,逼得她不得不与皇后鱼死网破,撕开面子。”

    夏侯世廷手一曲,轻轻蹭了一下她被阳光照得几近剔透的晶莹肌肤,眉廓稍一压:“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云菀沁望着他,并没多说什么,横竖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到时见机行事而已,只笑了一笑,嘴角浮了一抹慧黠,却见男子手一紧,捏得自己下巴有些疼,语气严厉:“我警告你,不许自作主张,这事我自会处理,还用不着你去对抗蒋氏。”

    皇后今儿能眼皮子不眨地迫害亲侄女,明天难保就是她,万一触怒了蒋氏,谁知道怎么拿她开刀。

    “疼——”她一声轻呼,山眉一颦,将他的手拍打下去,嬉皮笑脸:“谁说我要对抗她了?傻子才明着跟她闹呢。三爷当是菜市场泼妇打架吗,你一巴掌我一拳头啊!”

    夏侯世廷见她一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样子,目色更是黯:“调令一颁,我就忙起来了,皇后想要召你,随时随地都行,可我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

    云菀沁挥挥手,像敷衍小孩子似的,不耐烦了:“好了好了,真是跟我奶奶一样不,比我奶奶还要啰嗦。”

    夏侯世廷一皱眉,奶奶?自己怎么就像她奶奶一样了?从来也没人说过自己啰嗦。

    见快到了王府,她从他身边一跳,坐了回去。

    满怀抱的温香软玉没影儿了,夏侯世廷双手一摊,凝滞在半空,竟有些失落,也不知道怎么的,昨晚上抱了一夜,到现在瘾都还没过足,怎么都抱不够。

    云菀沁看他脸上又浮上可疑的绯红,只当是坐在窗户边被大太阳晒的,脚一伸,轻踢他靴子一下:“对了,长川郡的调令下了以后,不会就要驻守在那儿了吧?”

    皇子的王府在京城,差事也基本是京中的职务,一般没有这个顾虑,而现在,他的职位在地方,难不成要迁府去长川郡?

    他恢复平和神采:“皇子职务若在地方,一般是隔些日子或者地方有什么大件政务才去,平日在府上办公即可。”说完,见面前人懒洋洋“哦”了一声,脸上有些失望,他皱起眉:“怎么,你见我不去外地常驻,好像很遗憾?”

    云菀沁老实点点头,见他俊朗容颜上满满都是愠意,这才笑道:“三爷若是去外地办公,指不定我也能去看一看呢,京城住得厌了。”

    夏侯世廷心头一动,眸色平定下来,正想说什么,轿子已经在秦王府的门口停了下来。

    王府朱门敞开,高长史、施遥安和蕊枝领着几名家丁在阶梯下等候,见两位主子回来了,连忙走过来迎接,初夏也在其中,云菀沁一下了轿,便将自家小姐手臂一抓,亲热地叫了一声。

    云菀沁从昨儿开始到现在还没见着初夏,叫她伴在自己身边,一起往里面走去。

    夏侯世廷这次瞄准长川郡,是早就打好的主意,上任后也打算将施遥安带在手边当做副官,一回来,就把施遥安叫了过来,准备先商议一些准备工作,两人进了府,直接去了书房。

    高长史陪在王妃身后,朝主屋走去,边走边笑道:“三爷领了官职,今后定是越发得朝廷重视,前途不可限量。”

    蕊枝在旁边蹙眉轻道:“别怪奴婢说些不好听的话,那长川郡环境恶劣,民风彪悍,贼匪一窝,气候也不大好,皇上也是的,怎么三爷一说,就将那职位拨下来了呢?若奴婢在场,就算拼个一死,也得要拦住。”

    说最后一句话时,瞟了一眼前面的女子,眼神不无不满,身为王妃,陪在夫君身边,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拦一下,白去了。

    高长史望了一眼蕊枝,低声阻道:“蕊枝——”

    身边伴行的几个婢子都屏住呼吸,亏这蕊枝也够大的胆子,不过要是她们能像蕊枝一样,陪着秦王近十年,饮食起居,无一不过手,几次秦王犯病,连命都不要为秦王吸出毒液,只怕也有这个勇气,在外人眼里,这蕊枝的地位,绝不仅仅是个婢女,与秦王的通房差不多了,还比这云妃早进府不知道多少年,现在,自然底气是足的。

    蕊枝听了老管家的一喝,没做声了。

    云菀沁脚步没停,声音却飘到了后面,似笑非笑:“拦?蕊枝姑娘说说,我为什么要拦?”

    蕊枝小声一嗤,声音却恭敬:“回王妃的话,那长川郡的条件不好,三爷身子您也是知道的,况且任职地离京城有几天的来回距离,两边跑,三爷怎么禁得起折腾?”

    初夏实在忍不住:“就只有蕊枝姑娘关心三爷?先洗清你两个眼睛,看看这儿到底谁是奴才,谁才是王妃。”

    蕊枝看一眼初夏,眼眸似有万千小刺,嘴唇边际发了冷:“奴婢这是讲道理,不是吵架,打从这秦王府修建起来的那日,奴婢便进来了,一直伺候在三爷身边,难不成如今连关心一下主子都不行了?若然如此,奴婢待在这王府还有什么用?王妃干脆将奴婢发卖出去吧!”

    这话一出,身后一排王府婢女便齐齐跪下来,拉蕊枝袖子拉袖子,求王妃的求王妃。

    “蕊枝姐姐可别冲动啊,王府缺了谁都行,惟独不能缺了您。”

    “是啊,王爷的日常起居都是蕊枝姐姐打理,您这一走,王爷肯定不习惯。”

    “云妃娘娘,蕊枝姐只是关心王爷心切方才失口,您就宽宏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蕊枝,最会的本事也就是搬出老资历,用道理来压人,倚老卖老,云菀沁不怒反笑,哦,不,也不是倚老卖老,这侍女,不老呢,年轻得很,还颇有几分姿色,王府家生子,无论服饰、仪态,就更是不凡,比一般的小家碧玉还要倨傲,这么好的条件,自然是心里有些打算。

    发卖出去?先不说秦王愿意不愿意,就看眼下除了高长史和初夏,所有下人都为她求情,也知道她这么些年在王府不是白混,还是很得下人心思的,必要时候,就算为她出头的死忠,也肯定不止一两个。

    还什么“王府缺了谁都行,惟独不能缺了您”?是夏侯世廷他奶娘不成?走了还得饿死?

    就算是奶娘,也总得有断奶的一天!

    还什么宽宏大量?敢情自己被奴大欺主的下人坐到头上,若是惩罚,还成了小家子气不够大度?

    云菀沁望着这一群以自己和蕊枝为中心点唱大戏的婢子们,倒是好笑。

    叫奴才们看着新任的王妃一过门,还没一天的功夫就将府上最大的王爷心腹丫鬟给发卖了,就因为这丫鬟关心王爷,以后还怎么持家管院?

    小鱼小虾就对不住了。

    云菀沁转过身,面朝那几名婢女,声音虽缓脸色却冷冽:“你们哭哭啼啼的这是干什么?是谁叫蕊枝姑娘走了吗?我刚才这一路的吩咐你们不管不闻,反倒蕊枝姑娘一句随口气话,你们听进耳朵里去了么?”

    几名婢子一愣,跪在砖头地面上,半天没回神,这话谁受得起,是在说她们不尊敬主子,只听蕊枝的,却不将王妃的话放心上。

    可——这王妃,刚好像也没吩咐什么吧?

    一个瘦巴巴,尖嘴猴腮的婢女的胆子大一些,吞吞吐吐:“王妃……刚说什么了?”

    云菀沁笑了起来,笑中不乏寒气:“果然吧!连我说什么都没听到,居然还敢来问主子!原来秦王府的主子当得这么悲哀,一句话得要说几遍,下人才能听进去?”

    这话一出,几个婢子全都瞪一眼那瘦婢子,明显便是这王妃下了套,这下好,还特意钻进去!不是找罚么!

    高长史听了王妃的话,喝叱一声:“来人啊,将这几名不敬主子的贱婢先拉到柴房去关了,通知宗人府去处罚发卖,我秦王府留不得这种高贵的奴才!”

    几个婢子一听,原本抱着蕊枝腿脚的手统统松开,哭得泪流成河,跑到面前主子面前:“王妃,奴婢们知错了——”

    初夏将人一个接一个甩开,几名家丁正好过来,将那几名婢子拖走了。

    蕊枝脸色涨得通红,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呢,见维护自己的婢子扫荡一空,此刻院子内寂寥无声,只捏紧了拳头。

    “哦,对,光顾着罚几个不敬主子的下人,忘记回蕊枝姑娘刚才的话了,”云菀沁笑了笑。

    蕊枝咬咬牙,哪里还能中她的圈套:“王妃这是说什么话,奴婢……只是个下人,王妃怎能回奴婢的话。王妃有什么话便直说。”

    “蕊枝姑娘说三爷身子不好,担心三爷担任长川郡的职务会受不得折腾,虽说是关切没错,”云菀沁凝视她,笑意未褪,风华绽开,“可也未免太小瞧三爷了。蕊枝姑娘在场,可能会拦阻三爷接下这差事,可蕊枝姑娘拦的,却是三爷的前途。”

    蕊枝的脸色随着一字一句越发红,见面前女子已经转身,在初夏的伴随下,径直朝主院走去。

    刚进王府,还有一大堆事儿,云菀沁没时间多跟她耗,月门口,两名婢女早看见了不远处新王妃训婢的情景,手起刀落,一会儿功夫便压得宅子内最大的蕊枝姑娘动弹不得,又送了几名婢子回宗人府,脸上笑意都没散呢,哪里还敢有半点怠慢,忙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为王妃拉裙掸尘,然后开道伴行,跟了进去。

    高长史见王妃进了主院,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蕊枝,将她拉到一边,那边是王妃,绝对不能得罪,这边是跟随着王爷多年的老人儿,也是不好太过轻慢的,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蕊枝,这么多年,三爷的后宅寝居、衣事出行全是你打理,有时候三爷一些私事也会问你的意见,将你的性子和胃口都养刁了,现在突然有了王妃,你肯定是有些不习惯的,可能还会觉得失落,但王妃到底是主子,三爷和王妃,才是夫妻,这点你要明白,昨儿在婚房合卺礼,到今天的这事儿,你说说,你是不是将气宣泄在了王妃身上?多亏王妃是个会拐弯的,也算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忍下你这一两次,可这种事儿,再不能有了,否则,就算王妃容忍,我也不会帮衬你了!听见没!”

    蕊枝眼盯着地面,喃喃:“高长史,我只是关心三爷罢了,有什么错呢。”

    高长史见她好坏不听,倔得很,还在觉得她自己是对的,话也重了几分,没好气:“关心?你是婢子,能比当妻子的还有资格关心么?有本事便叫三爷收了你的房,那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关心!但我说个难听的话,你跟了三爷这么多年,要收早就收了!”

    蕊枝目色一层黯过一层。

    *

    屋内。

    地龙已经在云菀沁回来前,烧得暖烘烘,墙壁都映上了一层橘色的融光。

    云菀沁刚一进屋没多久,鼻头就沁出了汗,换了一套宽松的连波水纹鸳鸯刺绣棉纱襦裙,净手卸妆,放下层层叠叠地头发,披在肩上,只用一根点翠蝴蝶簪松松一绾,顿时整个人轻松许多,再叫初夏去泡了壶花果茶,喝了几口,精神也回来了。

    接近傍晚时分,云菀沁将高长史调给自己贴身里外伺候的几个丫鬟让初夏叫进来,看了看,又问了几句话。

    除了今天早上来伺候自己起身的香竹,另外两个名唤晴雪和珍珠,都生得干干净净,手脚麻利,看模样,跟香竹一样,憨厚老实。

    初夏代替自家小姐赏了些小饰物,不过是一些珊瑚耳坠、金瓜子罢了,三名婢子却面面相觑,不敢收,等云菀沁亲自劝了几句,三人终于收下了,却有些不敢相信,欣喜不已,表情不像装的,倒还真的像是第一次收到这种赏赐。

    也难怪,秦王的俸禄在皇子中不算优渥,虽然那宗人府闲差的月例貌似还不错,却也比不上魏王利用工部职权私开矿产那么油水厚……而且,云菀沁想到杏园那么大的一片药田,还有那十几户人家,只怕他都得下点儿银子养着吧,这样算计下来,王府维持日常开销和正常排场就差不多了,哪里还能给下人赏赐这些不便宜的小饰物?

    果然啊,他还不一定比自己的流动资金多呢。

    等调去当长川郡的专城副都统,俸禄还比不上原先宗人府的差事,而且新官上任,应酬不少,只怕花销更大。

    不行,看来还是得抽个空,好好摸一摸这秦王府的底儿,打理一下库存。

    将几名婢子打发到了外面伺候,天色又暗下来几分。

    初夏进来笑着道:“厨房那边已经做好了菜,随时可以传膳了。”

    半刻前,秦王从书房传话过来,还有事务没理完,等会儿叫人将饭菜端去书房就行,叫她一个人先吃,晚间再过来,云菀沁听了初夏的话,正要点头,却听外面传来疾步而来的传报声。

    走进来的是个三十七八的中年嬷嬷,一脸的苦相,得了允许,进来见着王妃,就更是愁眉不展,一下跪了下来:“王妃,奴婢这会儿也不知道找谁了……您去瞧瞧奴婢家那表小姐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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