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闺趣 > 第五章 开药

第五章 开药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母亲。”

    陆思琼顺手拉了把继母胳膊,示意另边的红笺配合着将她搀到雕花圆桌前的凳子上落座。

    这等场合,四夫人自不好再冷眼旁观,亦随行过去,还亲自斟了杯茶。

    琼姐儿的护短心理自不用说,楚氏晓得有她在场自己肯定讨不到便宜,何况还当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言行亦得注意。

    于是,柔声了关切道:“大嫂你就别逞强了,珏哥儿如今病情不明,整个屋里还得劳你拿主意。你还是听琼姐儿一声劝,找个大夫进来瞧瞧。”

    宋氏并非晕厥,只不过是疲乏之时激动过甚方没缓过来,坐下急喘几声后,又抿了几口温茶,渐渐就恢复了清明。

    她神倦乏力,招手唤来红笺,吩咐道:“你去锦华堂将我的理中丸取来。”

    随后,肘撑在桌面上,叹道:“珏哥儿这个样子,我哪还有心思看大夫?”

    陆思琼见状,不再相劝,心中却生出几分羡慕,别过了脑袋。

    她生母若还在世,也定会如宋氏照顾珏哥儿般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

    想起幼年在外祖家,虽说有外祖母疼宠,大舅母亦将她视如己出,可再怎样也代替不了亲人间的关拂。

    小时候,黝黑苦涩的汤药,从来都是自觉喝完;

    那些时刻,多么希望娘亲还在,同大舅母抱着几位表姐般哄她服药。

    正思忖着,耳旁传来继母的怒责声:“来人,纨娘侍奉不周,欺上瞒下耽误四少爷病情,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再赶出侯府。”

    “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砰砰砰”的磕头声响起,纨娘本哭红的眼眶更是泪水不止,跪行到宋氏脚边,拽其裙角央求道:“求夫人念在奴婢爹娘服侍老太太那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奴婢一条生路,别赶奴婢出府。

    奴婢若是离开了侯府,连累爹娘在宋府都没了脸面,让奴婢如何再回去见他们二老?求求夫人,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珏哥儿还没怎样呢,你在这尽做些不吉利的事!”

    人的耐心便是这样,先前对她再宽容却也有个限度,这纨娘触犯到的是宋氏亲子的安危,岂是捧出在宋家的爹娘就能饶过的?

    眼下宋氏本就焦躁,又当着继女与弟媳的面,这当家主母若是连处置个乳娘都优柔寡断,往后治理侯府上下哪还能服众?

    不愿再听这烦躁的哭声,鲜是凌厉的拍桌喝起左右:“你们还杵着作甚?吵吵闹闹的,还不打发了下去!”

    宋妈妈心知往日温和温气的主子这次是真诚心要办纨娘了,忙张罗婆子把磕得额上淤青泛红的纨娘拖了出去。

    随后,宋氏扫了眼满屋子跪着的奴仆,言简意赅的又道:“至于你们这些个没心肝的东西,知情不报,每人扣两个月银钱,以后若是再犯,都跟纨娘这样打发了卖出府去!”

    其他人幸免于难,不由皆在心里松了口气,以千岚为首连忙谢恩示忠:“请夫人放心,奴婢们自当谨记,往后好好侍奉四少爷。”

    她到底是个明白人,主次分明,心知眼下收拾下人并非关键。

    便满眼希冀的望向陆思琼,柔声道:“琼姐儿,你既能诊出珏哥儿的病因缘由,可知该如何对症下药?”

    陆思琼一愣,继母竟然要自己给珏哥儿开药方?

    四夫人难得见长嫂这样威严,还没从刚刚处置纨娘的事里缓过神来,乍闻这话,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大嫂,你莫不是糊涂了?琼姐儿又不是大夫,你让她给珏哥儿瞧瞧病因也就罢了,怎的还让她开方抓药?”

    楚氏虽然平时奉承吹嘘陆思琼,可在她心里,这位侄女到底只是个十二三的女娃,哪里能与那些有资历的郎中名医相比?

    宋氏自个也吃惊如何问出了这样的话,她只是觉得,琼姐儿不过刚回府,一眼就能瞧出珏哥儿先前的病症,比民间那些个乱开方子延误病情的庸医能干。

    是早在陆思琼道出与张御医不谋而合的分析跟见解时,便信她医术了得。

    一时间却忘了彼此身份,说出这种不合时宜的话。

    琼姐儿是闺中娇养的姑娘,哪能真让人给诊断看病?

    宋氏这么多年的侯府夫人亦不是白当的,私心里当然是更倾向于张御医,可话已出口,便只能听听对方看法。

    陆思琼倒不见怪,慢条斯理的缓析道:“四弟此证盖因冬日或春初感受微寒,侍从疏忽,未能即病,所受之寒伏藏于三焦脂膜之中,阻塞升降之气化,久而生热,至春令已深;

    而其所伏之气更随春阳而化热,于斯二热相并,脏腑即不胜其灼热矣,此原与外感深入阳明者治法相同。”

    “与外感深入阳明者治法相同?”

    宋氏对儿子的病症十分重视,之前过府来诊病的每位大夫说法她都记在心上。

    此刻听眼前人称要用治外感深入阳明者之症的法子来给珏哥儿治病,心中就起了狐疑,“琼姐儿,先前仁心堂的刘郎中便道珏哥儿患的是此症,可随后张御医说当时所受外感并未传里化热,你刚亦说用药有过会伤脾胃。

    怎的现在外感已除,珏哥儿燥结有缓,却又要用这法子?”

    她听得云里雾里。

    不止是她,满屋子的人都用怀疑的眼光望着陆思琼,分明是不信。

    后者却不急不躁,浑然不在意她们眼光,解释道:“四弟先前的燥结情况与现在并不相同。病症本就反复多变,稍有不慎便生异样,他先前是受了外感但不曾传里,随后张御医用葱白熨法是有缓解。

    可这回之症,是与前几回反复的病况相似,是珏哥儿早前所受的寒气伏藏在内。原先只是小恙,可四弟服用承气汤后脾胃受损,近来调养虚空,体内寒气发作,便有此症。”

    这些仅是陆思琼一己之见,没有张御医的诊断在前,听在宋氏耳中就无信服力。

    陆思琼亦不强求,张御医先前能治好珏哥儿,那想必医术不凡,自能对症下药。

    她只是尽了为人姐的本分,将自己所知晓的道了出来。

    继母与她,本就不似亲生母女般毫无芥蒂,有所戒备亦是情有可原。

    宋氏确实是有所顾虑,在她的心里,琼姐儿是丈夫原配之女,是德安侯府的掌上明珠,自幼随心所欲惯了,陆老夫人又纵溺着,怕她表现之心过烈,只是想逞风头的心思在作祟。

    她并不敢将儿子交予对方手中。

    可琼姐儿的心情,又是侯府谁都不敢轻视的。

    宋氏想了想,将自己的手腕伸出,笑着道:“琼姐儿,我身上不舒服,你不如先给我瞧瞧?”

    四夫人一眼就瞧出了长嫂的心思,心中暗道:是担心二侄女多想,随后哪日去外祖家说她这位继母防备她吧?

    毕竟,宋氏父亲乃周国公门生,全家族都仰仗着周府;且周家又是京都第一望族,其荣耀连许多王府都赶不上。

    思及这荣国公周家,连一向以家世为荣的楚氏都不由心下惭愧。

    常言总说盛极必衰,想当年德安侯府亦是荣华一时,但几代过后,也到了没落的时候。

    然而,这个道理,却并不适用荣国公府。

    先帝在时,中宫悬空,凤印由周贵妃执掌。

    周贵妃便是荣国公亲妹,身下有四子二女,当年作为国丈之府本就风光一时;

    而如今的炎丰帝便是周贵妃第三子,连圣上都要唤荣国公一声舅舅,试问这偌大的京城,有谁家能胜过周府?

    何况,早两年周家的嫡长女又成了太子妃,侯府上下谁都知那是与二姑娘一同长大的,两姐妹自幼情深。

    太子妃富贵了,能忘记她这位表妹?

    且看娇园里诸多宫中赏赐便知。

    否则,琼姐儿一个没有亲娘的孩子,又是女儿身,哪怕是长房嫡女,在侯府又怎会有如此地位?

    事实上,宋氏心中所想正如楚氏所料。

    她担心问了对方珏哥儿的病情却不让她施手,年纪娇气的女孩子难免心里不痛快,所以才让她给自己诊个脉,以此安抚对方情绪,表明自己并非怀疑她的医术。

    府中人的歪歪肠子,陆思琼早已心如明镜。

    她心底十分清楚,家人对待自己的这种疼、这种宠,都是因为外祖家。

    亦深知族中堂姐妹有私下埋汰她仰仗外家争宠的闲言碎语,可这又如何?

    她不可能因为这个缘故,就疏远了真心疼爱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

    继母为安抚她情绪而请脉,她便顺势就诊。

    脉虚,面白乏力又晕眩,要求对方张口看了看舌苔,陆思琼直问:“母亲近来是否总犯倦意,且食少便溏?”

    闻者颔首。

    “不打紧,只是脾胃肾虚之症。”

    宋妈妈关注着自家主子病势,闻言不由插话:“二姑娘真神了,早前大夫也是说是这病症,开了理中丸给夫人服用。”

    刚说到理中丸,去锦华堂取药的红笺就回来了,疾步过了礼便将瓷瓶送上,宋妈妈拿起温水就要给主子送服。

    陆思琼当即阻道:“且慢!”

    宋氏看了看手心的药丸,不解的望向对方。

    后者接过药瓶闻了闻,又问:“母亲您服这药多久了?可有见效?”

    “已有月余,本有好转,近来想必是照顾珏哥儿劳累了些,便又有些不舒服。”

    宋氏没精打采的,“琼姐儿,是有什么问题吗?”

    陆思琼不答反道:“母亲您面白食少,气短乏力,舌淡苔白,脉虚弱,确为脾胃气虚证。可女儿觉得服用这理中丸并不合适,而该用四君子汤。”

    四夫人站在一边,听这侄女今儿说的是有模有样。

    起初本只是听个热闹,现在却还真想知她有几成本事了,忍不住即问:“这是什么缘故?”

    “四君子汤实则就是从《伤寒论》中的“理中丸”脱胎,只是把原方中秉性燥烈的干姜去掉,换成了性质平和的茯苓,由驱除大寒变成温补中气。

    古话有云君子致中和。四君子汤方中只用人参、白术、茯苓与甘草四味,不热不燥,适度施力。

    《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曾有记载,两方虽仅一药之别,而功能相异。四君子汤以益气健脾为主,主治脾胃气虚之证;而理中丸用干姜,以温中祛寒为主,适用于中焦虚寒。”

    顿了顿,望向宋氏添道:“母亲您如今虽跟之前一般气虚乏力,然未受外感,不用驱寒,自该平补脾胃,服温而不燥、平补不峻之药。”

    也不知是这套说辞唬住了宋氏,还是她相信陆思琼不会害自己,搁下药瓶即道:“那琼姐儿给开个方子吧。”

    旁边的宋妈妈面有微讶,却很快掩了下去。

    陆思琼不卑不亢,使丫鬟取了文房四宝来,便将四君子汤的几味药写了上来。

    彩笔生芳,墨香含素,陆思琼写的一手行楷小字。

    纤细的玉指操着笔管,写完后却没立即放下,而是抬眸又看了眼宋氏,继而又补上“枳壳、陈皮”两味药。

    待笔墨微淀,拿起来递给宋妈妈,陆思琼吩咐道:“上为细末,每服约一两剂量,水一盏,煎至七分,通口服,不拘时候。我见母亲左手抚胸,想是胸膈犯闷?”

    见宋氏点头,方继续言:“故特添了枳壳跟陈皮,一起煎服即可。”

    “是,老奴记住了。”

    接过药方,宋妈妈似乎还有些拿住不准,站在原地又抬头望向自家主子。

    得后者认可,才出去吩咐婢子抓药去煎。

    可刚至门外,迎面就看见冒雨小跑而来的绿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