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重生巨星之宠翻天 > 78、佳人已逝,青冢长存

78、佳人已逝,青冢长存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苏黎世半的风掠过医院顶层的天台,初夏的阳光温柔洒落,可连修靳却觉得那阳光是那么的刺眼。

    他几乎是佝偻着身体,看着躺在地上那张泛黄的旧照片。

    风轻轻吹过,安静躺在地上的照片被拂动。

    一向从容优雅的连三少却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

    照片背面的字迹清晰无比,犀利锋锐如同一柄利刃般直插他的胸膛。

    他惨白着脸,安静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最大的勇气,重新伸手拾起了那张照片。

    照片已经有些年份,不如现在性能优良的相机拍出来的那么清晰,也没有色彩,但是黑白分明的图像里,有着连修靳这辈子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那个人。

    他的手却轻轻抚摸过了照片的最左边,那是一个笑得很灿烂的小女孩。

    她最多不过五六岁年纪,看起来十分稚嫩可爱。

    但是脸颊却有些消瘦,不似大多数那个年纪的小女孩一般,有着苹果一样圆润的脸庞。

    但是她灿烂的笑容,唇角小巧玲珑的酒窝,足以弥补这一切。

    虽然照片上的小女孩看起来年纪还小,但连修靳还是一眼便认出,这个瘦瘦小小,笑容明媚天真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小时候的唐佩。

    她那双眼睛,连修靳怎么都不会认错,每当在看向唐子泰,看着她的宝贝弟弟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温柔呵护的,属于姐姐的目光。

    照片上的小唐佩,就正看着她旁边的小唐子泰。

    她将弟弟小小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右手中,左手则亲密地揽在小唐子泰的肩上,姐弟俩的感情看起来,从小就是那么亲密无间。

    可是小小的唐子泰真瘦啊!

    他的脸颊有很明显的凹陷,胳膊也是那么的细,眼睛虽然大大的,但即使是在黑白照片里,也能看出眼下明显的阴影。

    他也仍然在笑,虽然笑容又腼腆又青涩,但却显得那么的幸福,紧紧依偎在小唐佩身边,被她紧紧地揽在怀中。

    连修靳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之后,带着表面的遍体鳞伤,又被扔进了满满的一盆醋里……

    又酸又涨!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

    看起来却像是非洲难民一般!

    就在他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每天在不同情人的床上醉生梦死,吃着珍馐佳肴,住着最舒适最豪华的房间,开最浪峰的限量版跑车,随意谈笑着就送给情人不下六位数的昂贵礼物……

    在他做着这些的时候,他的儿子,却穿着最朴素的衣服,瘦成这般模样!

    连修靳握着照片的手斗得愈发厉害,薄薄的一张照片却像是重逾千斤,让他几乎无法继续握在手中。

    楚君钺不愧是商场上最强悍的帝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往往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一击毙命,直取人心,不会给你丝毫喘息的机会!

    更何况还有……

    连修靳已经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可是照片正中那个女人,却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却明显历尽沧桑的眼睛微笑着看着他。

    那是他曾经爱入骨血,却也恨入骨血的爱人!

    那是二十年来,没人敢在连三少面前提起的,曾让他痛入骨髓的伤痕!

    苏海瑶,那个名动S市的大家闺秀,苏家唯一的女儿,曾经是S市最美最秀雅的一朵花,不知道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当年她下嫁唐丰言,还让不少人疑惑了很久,成为S市上流社会茶余饭后常常会说起的一个八卦话题。

    但是大概很少有人会知道,在嫁给唐丰言之前,隐瞒了身份到S市游学的连修靳,曾经和这位苏家小姐,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后来……

    连修靳伸手扶住了天台的围栏,他觉得自己就快站不住了。

    按照照片上唐佩和唐子泰的年龄推算,那时候的苏海瑶,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她曾经容色照人,到了三十岁,也不该有太大的改变。

    可是照片上的苏海瑶,虽然唇角眼底那温柔的笑容,还让连修靳无比熟悉。

    曾经倾城的容貌,却早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沧桑划痕。

    不该是这样的!

    连修靳的身体抖似筛糠,即便是她离开了苏家,离开了自己,以她的美貌和心机,就算带着两个小孩,也该活得很好才是!

    这一定是楚君钺故意合成后,用来击败自己的武器!

    对!一定是这样!

    连修靳捂着胸口转过了身去。

    他的身后,唐佩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她看向连修靳的目光是那样不屑!

    虽然她的个子没有连修靳那样高,但是那目光,却让连修靳觉得自己正在被俯视着。

    他的手指轻颤,照片再一次从他指尖滑落,轻飘飘地落在了唐佩的脚边。

    唐佩微微低头看向了地上的照片,脸上有惊诧的表情一闪而过。

    “咦?”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照片。

    在她小时候,拍照不似现在这样方便便宜,但是每一年她或者子泰生日的时候,妈妈总是会带着他们去拍一次照片,作为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回忆和纪念。

    拍这一张的时候,她记得是子泰三岁生日的时候。

    那时候她已经能够记事,大约是艰苦的童年让她早早变得成熟起来,很多当年的细节都被清晰地刻在了脑海中。

    她记得弟弟唇角腼腆的笑容,记得妈妈粗糙的手放在自己只穿着背心裙的肩膀上时的感觉,也记得她拥抱着自己和弟弟时候的温暖。

    可是这张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佩有些疑惑地将照片翻了过来。

    背后那行苍劲的字让她微微一怔,片刻后,重新抬头看向了连修靳。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连三少,好像瞬间便老了好几岁。

    他一向挺得笔直的背脊,此时却微微弯着。

    从前他看着唐佩的目光,向来带着几分不屑和厌恶。

    但现在,却充满了,复杂的,甚至有些不敢面对的痛苦。

    唐佩眨了眨眼睛,突然勾起唇角轻轻一笑,缓缓将楚君钺写的那行字再一次念了出来:“永远无法传达的道歉。”

    当真字字诛心,如利剑般,直射连修靳的心脏深处,让他再也无法维持最后那点骄傲,在唐佩念完最后那个字的瞬间,伸手捂在了自己的脸上,哑声说道:“别再念了!”

    唐佩冷冷笑道:“这样的话,你都受不住。难怪妈妈一直到去世,都不肯带着子泰来找你。”

    她笑容含着致命的毒药,继续凌迟着连修靳的伤口:“这一次等子泰好了之后,我会带他回S市。你,没有资格做一个父亲,也没有资格照顾子泰!”

    她冷冷说完这句话,不想再理浑身都在抖个不停的连修靳,转身重新朝病房走去。

    她来,本就是要告诉他这件事。

    本来还在为报复连三少,是否会伤了弟弟的心而犹豫。

    现在却什么都不用多想了。

    弟弟根本不会需要这样肆无忌惮,没有尽到一点父亲责任的连三少。

    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心!

    “唐……唐佩,等等!”唐佩才走出几步,连修靳却在身后唤住了她。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样的不屑和傲慢。

    有些嘶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低低的哀求,连修靳又道:“那照片……那张照片……”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被唐佩收走的照片,又道:“能还给我吗?”

    唐佩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连修靳。

    她站在走廊上,那里的灯光明亮而干净,照得唐佩的目光也是如此的清澈。

    连修靳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几乎快要抬不起头来。

    可他仍然看着唐佩手里那照片,再次开口道:“能给我吗?”

    “二十年前,你不是亲手丢掉了这些吗?”唐佩淡淡说道:“如果连三少愿意,这样的照片可以要多少有多少。可你不是,从来没想过去要吗?”

    她的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丝毫的指责。

    可越是如此,却越是让连修靳浑身都难受起来。

    唐佩慢慢走了回来,不屑地一笑,将那张旧照片重新放到了连修靳手上。

    她的双眼看着连修靳的双眼。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十分恶劣。当年不问缘由便对妈妈疯狂报复,害得偌大苏家分崩离析,害得妈妈因为过度的劳累而早早离开了自己和弟弟,害得弟弟,几乎从来没有过过一天真正安宁舒适而幸福的生活……

    唐佩闭了闭眼睛,她有多么恨,直到今天见到被连修靳刺激得昏迷的弟弟时,才彻底明白。

    她重新对上了连修靳的视线,昨天还意气风发的男人,此时却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小孩,目光闪烁而逃避。

    但唐佩却没有给他继续逃避下去的机会,她看着连修靳,看着这个害了她妈妈和弟弟一生的罪魁祸首之一,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说道:“要回去,又有什么用呢?你对着照片再说什么,妈妈也听不到了。”

    连修靳的脸色,那一霎那简直白得和鬼一样。

    唐佩不愧是楚君钺会看上的女人,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楚君钺送他照片的目的讲得清清楚楚——

    只能看着,却再也无法碰触!

    即使自己后悔了,痛苦了,想要道歉了,但斯人已逝,那个人再也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他永远都求不到,来自那个人的原谅。

    连修靳跪了下去。

    对着唐佩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手中紧紧握着那张泛黄的旧照片,跪倒在了医院走廊冰冷的地板上。

    灯光打在他的头顶,昨日还风流多情的连三少,却显得那样孤独。

    他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苏黎世自己的一处公寓里。

    他很少来这里过夜,但是常常在这里处理一些公务,派出去的连家下属们送来的报告,此时便静静躺在书房的桌子上。

    连修靳将照片放在了一旁,慢慢翻开了那叠报告。

    因为说了要最详尽的报告,所以报告很厚,但其实记录的事情并不算特别复杂。

    上面详细记录了苏海瑶离开唐家后,直到去世的所有能查到的经历。

    那时候苏家早已分崩离析,苏家仅存的几房亲戚,都因为害怕着连修靳的报复,没有人敢收留苏海瑶。

    她身上不仅没有钱,还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女儿。

    一个带着小孩的孕妇,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能在孤苦无依的环境中咬牙活下去。

    连修靳即使不去看,也可以想象那其中的艰辛。

    他慢慢翻着一页一页的记录,看着苏海瑶生下他的儿子后,因为子泰的身体缘故,在他还未满月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工作。

    她身体的病根,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连家三少的雷霆报复手段,震慑住了S市绝大多数人。

    再加上唐家和孙家对苏海瑶毫不留情的刁难,让她即使怀揣着国外名校的研究生证书,却很难找到一份能养活两个孩子的工作。

    堂堂苏家大小姐,S市有名的内外兼备的才女,最后沦落到只能做一些枯燥的,极其伤精耗神的工作。

    如果不是为了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苏海瑶或许还能远赴他乡,想办法从头再来。

    可是子泰和唐佩都还太小,她没有办法带着他们颠簸奔波,可那些不需要学历,甚至不需要个人简历的工作,能提供的钱实在有限,她只能咬牙每天打三份工。

    连修靳看着上面列出来的,那几年里苏海瑶曾经做过的工作,白纸黑字在他眼中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几乎是逃避一般,飞快地将报告翻过了这些内容。

    再往后,是苏海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当年的很多旧房子,早已不复存在。

    可连家的工作人员实在太过可靠,竟然辗转通过当年他们的邻居,找来了一些老房子的旧照片。

    斑驳的墙面,低矮的天花板上深深浅浅的污渍,狭窄的空间……紧紧能让人遮风避雨而已的地方,连家三少这一辈子,都从未想过,他的儿子,竟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

    报告猛然被摔在了地上,连修靳仰头望着公寓书房天花板上,带着意大利风情的浪漫灯具。

    光是这一盏灯,或许就足够换一处舒适的,至少干净整洁,通风良好的房间。

    可是这盏灯,却仍然闪着冷冷的,有些刺目的灯光,安静地呆在那里,仿佛在嘲笑着连修靳的无能。

    报告摊在地上,最后一页是一张手写的信笺。

    连修靳蹒跚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走过去,将那信笺捡了起来。

    娟秀的字迹曾经也是他十分熟悉的,两个人还没正式在一起的时候,最常做的,便是鸿雁传情。

    可是那信笺此时在他手中,却抖得让他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字。

    那是苏海瑶写给她大表哥的一封信。

    信里面,苏海瑶是在向自己的表哥求助,因为子泰的身体实在太弱,而治疗他身体的医药费又太过昂贵,即使只是维持生命,不进行手术,也不是那个时候的苏海瑶能够承担的。

    可是信寄出去,对方收到了,却是没有丝毫帮助她的行动。

    没有人比连修靳更清楚,原因是什么了。

    连修靳想不起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只记得当年的自己,为了让苏海瑶知道被背叛的痛苦滋味,逼得苏家几乎所有亲戚,举家全迁,一个都不敢留在S市帮助苏家。

    甚至远远搬离了S市,也不敢再和苏海瑶他们联系,唯恐连家三少的雷霆之怒,会连累到自己。

    信纸也已经十分陈旧,被连修靳紧紧攥在手心里,很快便皱成了一团。

    他就蹲在那里,颤抖着慢慢将从唐佩那里拿回的照片贴在了唇上。

    眼泪缓缓从他双目中流出,他终于知道唐佩所说的后悔的滋味了。

    这世界上最让人痛苦的事情,不是做了错事,还没求得原谅。

    而是当年想要去祈求原谅的时候,却发现佳人已逝,青冢长存。

    无论你再做什么,她也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了!

    至少二十年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连修靳,再一次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

    泪水沾湿了那张照片,照片中的人双眼仿佛也染上了眼泪。

    可连修靳却知道,她再不会为了自己掉泪。

    信笺的最后一行,大约是苏海瑶心中烦躁无处发泄,信手写下的一些内容——

    “子泰体弱,本想将他送往他父亲身边,DNA检测报告也可由我提供,希冀他还能念子泰是他骨血,出手相助。可每每在报上见他揽新欢出入,笑容宛然自若。恐早已忘记子泰存在。我不忍子泰委屈,只得将他留在身旁,实在再自私不过。似我这样的母亲,大约寿数难长,只愿能见我佩佩及子泰长大成人,那么即便将来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怨无悔。大表哥,我死之后,连三少仇恨也会随之淡去,望你看在昔日情分之上,替我照顾一双儿女。来世瑶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隔了一行,又是一行小字——

    “惟愿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连修靳几乎崩溃。

    他将自己关在这间公寓里,几天没有出门,不接电话,也不再理会连家事务。

    就连连天睿,也根本没法见到他。

    直到三天后,连天睿终于忍无可忍,带了专业人员,不顾连修靳的怒火,直接破门而入,才重新见到了自己三叔的面。

    连修靳仰躺在客厅沙发上,目光沉沉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天睿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巨大的酒气。

    连天睿身边的茶几上,地上,堆放着无数的空酒瓶。

    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空酒瓶,慢慢走到了连修靳的身边。

    连天睿虽然只是连修靳的侄子,但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跟这个叔叔其实亲近熟悉得很。

    他知道连修靳一向过着的是怎样的生活,也知道爷爷对他的恨铁不成钢。

    但是他见得多的,始终是那个沉着强大,风流多情,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从容的三叔。

    从未见过眼前这样颓丧到几乎快要成为一滩烂泥的三叔。

    不过几天不见,那个意气风发,辗转花丛中的三叔,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眼角皱纹仿佛一夜长出,连原本满头的黑发中,似乎也可以见到不少白发。

    此时的连修靳,哪里还有半点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连家三少的风采。

    他就像是一个垂死的,就快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游魂一般。

    从来明亮清醒的双眼,现在也是一片浑浊,直直地看向天花板,像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兴趣。

    “三叔。”连天睿伸手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凑得近了,他才发现连修靳身上的酒气更加浓烈,几天没剃过的胡须拉拉杂杂地被酒液濡湿,从连天睿记事开始,他就没见过这样狼狈的三叔。

    “三叔。”他又伸手轻轻摇了摇连修靳的肩膀,这一次的声音放大了一些:“子泰醒了!”

    连修靳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一个翻身就想从沙发上坐起,却不想身体一软,竟然翻滚到了沙发下面。

    被他撞翻的酒瓶,发出一连串的“乒乒乓乓”的声音。

    连修靳却没去管这些,只是口齿含糊地问道;“子泰醒了?他没事了吗?”

    “已经没事了,昨天晚上就醒了。唐佩今早给我打了电话,她打算等子泰身体好了之后,将他接回国内去。三叔……”连天睿有些迟疑,“这件事我想我没法做主,还是得您亲自去办。”

    他皱眉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问道:“三叔,您这是……”

    身为连氏现在的总裁,他当然知道连修靳之前让人查了些什么。

    原本以为时过境迁,连修靳即使查到了当年的事情,也不会太过痛苦,反而说不定会激发他作为父亲的责任感,也让爷爷放心。

    却没想到……

    连修靳伸手盖在自己脸上,就那样靠坐在沙发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声,到最后甚至带上了轻轻的哭声。

    “子泰醒了又怎样?唐佩说得对,我哪还有资格去见他?!”连修靳并没有醉死,至少他说话还是十分清醒的,“我哪还有资格却等着他叫我一声爸爸。她要带他走,这是好事,子泰离我远一点,肯定也会幸福得多。”

    “三叔。”连天睿皱眉,伸手去扶连修靳。

    对方却将他的手一把甩开,慢慢支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朝洗手间方向走去,连天睿以为他不过是要去洗漱,连忙跟了上去。

    谁知连修靳的目的地却是酒柜。

    他看都不看一眼,随手从里面取出了一瓶酒,打开瓶盖便对着自己的嘴巴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仿佛他喝的不是高度数的酒,而是普通的白水。

    “三叔!”连天睿上前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酒瓶,“您就这样放弃了?”

    “不然还能怎样?”连修靳“呵呵”笑着,又道:“二十年前,被我亲手抛下的东西。现在我想捡回来,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啊。”

    他伸手去抢连天睿手中的酒瓶,道:“子泰他有唐佩便够了,她会好好保护他,让他过得幸福的。我这个做父亲的,他肯定一点都不稀罕。”

    “我终于知道,子泰的妈妈,当年为什么根本没来找您了。”连天睿突然冷冷说道。

    这句话一说出口,连修靳果然愣了一下。

    他苦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她再也不想见到我,所以怎么可能来找我?!我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她,她不来找我也是对的!”

    “不是这样的。”连天睿突然毫不留情地说道:“是因为叔叔您的性格!”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了下去:“像我们这样由世家培养出来的人,经历过的成功远远大于失败。当年……”他迟疑了下,才又道:“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您压根没有好好调查,便直接判了子泰妈妈的死刑,不也是因为您害怕真相是您最恐惧的那种,所以压根不想去面对吗?”

    连天睿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所以我们能够坦然面对成功,但却很难同样坦然地面对失败。这样的性格,太容易给亲近的人,带来伤害了。”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连修靳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仍然如同木偶般站在那里。

    连天睿皱了皱眉,又道:“您再自暴自弃又有什么用?子泰的妈妈永远也看不到听不到了,如果您真的就这样放逐自己,然后酗酒而死,即使到了地下,我想她也绝对不会想见到那样的您。”

    连天睿这句话直接戳中了连修靳心中最恐惧的地方,他伏在酒柜上弯下了腰,那封信最后一句话,这几天只要一清醒过来,就会在他脑海里浮现,刺得他浑身发痛。

    他永远也无法求得瑶瑶的原谅。

    永远也不可能!

    连天睿的话,就像是终于将他最恐惧的事情变作了现实,让他连站都站立不稳,只能喘息着伏在那里,忍受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轻笑道:“她早不肯见我了,她说了,‘碧落黄泉,永不再见’!”

    连修靳紧紧闭上了眼睛,又道:“我是生是死,她都不会再多看我一眼。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说到最后,连声音都大了起来,“所以你又何必管我?去告诉你爷爷,就当连家,从此没了我这个人吧!”

    “三叔!”连天睿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将他从酒柜上拉了起来,强迫他看向自己,“那么子泰呢?那是您唯一的小孩,也是婶婶为您留下的最珍贵的宝贝,您不打算管了吗?子泰从小没有父亲,婶婶又去世得早,唯一对他好的姐姐,也是那么幼小。他前面二十年的生命,没有一丝安稳,难道您打算让他接下来的人生,也这样度过吗?”

    “他有唐佩了……”

    “姐姐固然重要,可是父亲呢?”连天睿将他扯到了自己面前,一字一字地说道:“三叔,您还要继续逃避,逃避到下一次什么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来又一次后悔莫及吗?”

    连修靳猛然睁开了眼睛。

    “三叔,不要让子泰,成为第二个婶婶这样的遗憾。”连天睿对上他的双眼,最后沉声说道:“还有当年发生的那些事,那些让您和婶婶走上这条不归路的人,您打算就这样放任他们逍遥吗?”

    他松开了连修靳的衣襟,有些失望地说道:“如果真的是那样,别说婶婶和子泰,即便是我,也会瞧不起您的!”

    “没错!”连修靳的双眼中猛然燃起了两团火苗,“唐丰言!孙默云!还有那些害了瑶瑶的所有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然,将昔日爱人伤得最深最彻底的那一个,他也绝对绝对不会放过!

    希望到那时候,想必已经在天堂生活得十分幸福的瑶瑶,能够在偶尔俯瞰地狱的时候,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那么,于愿足矣!

    当天下午,连修靳再次出现在医院顶层的时候,已经洗了个澡,彻底去掉了自己身上的酒味,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唐佩正在和唐子泰聊着天。

    虽然如连天睿所说,唐子泰已经醒了过来,但是他的脸色看起来却似乎比之前要差了几分。

    听到病房门开启的声音,两姐弟停下了聊天,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口。

    唐子泰的目光仍然和从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没有指责,也没有抱怨,更不是冷漠……但却多了几分更加明显的疏离客气。

    唐佩就不太客气了。

    她几乎立刻便皱起了眉头,站起来弯腰替唐子泰理了理被子,低声道:“说了那么久的话,你也该累了,先休息一下,姐姐马上就回来。”

    “姐。”没想到,唐子泰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却坚定地说道:“我没关系的。”

    他说完便转头看向了连修靳,对他微微一笑,招呼道:“连先生。”

    他从来都是这样称呼连修靳,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连修靳是他的父亲。

    但是却从来没人纠正过他这样的称呼。

    以前,是因为连修靳自己对过去的事情还心存芥蒂,连带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有些忽冷忽热,态度不算友善。也就更不会想到纠正他的称呼,甚至隐隐觉得,这样的距离,其实对他们目前的关系来说,还算不错。

    但是知道了从前的那些事情后,再听到“连先生”这样的称呼,他却觉得无比讽刺。

    可是能怎么办呢?

    连修靳苦涩一笑,忽视掉自己发闷的胸口,问唐子泰道:“身体好些了吗?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他说完,便朝唐子泰的病床走了过去。

    哪知唐佩比他的动作更快。

    她立刻大步走到了唐子泰病床的另一边,将连修靳拦在了外面,冷冷说道:“连三少,子泰他才刚醒过来,请您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别再刺激他了好吗?”

    连修靳只觉得胸口破掉的那个洞越来越大,但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即使自己一无所有,也会用尽全力去保护子泰的唐佩。

    是那个即使自己的胸膛也十分单薄,仍然会将子泰好好地护在怀中的唐佩。

    是他拍马也追赶不上的,对子泰来说最重要的姐姐唐佩。

    他只能再苦笑一声,放低了声音轻轻说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子泰。”

    唐佩没有让开,仍然戒备地看着他,冷冷说道:“三少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请回吧,我会好好照顾子泰的。”

    “姐……”唐子泰脸上露出淡淡笑容,伸手抓住他姐姐的手摇晃了两下,轻声道:“你别生气了,连先生也不是故意的。”

    他并没有要维护连修靳的意思,其实在唐子泰心中,还有隐隐的几分窃喜。

    他很喜欢很喜欢这样为了保护自己而露出浓重防备状态的唐佩,就像小时候为了他,唐佩连个子远远高过他们,也远比她要壮许多的男孩子也敢揍一样。

    他喜欢这样的姐姐。

    但是他不想看到唐佩难受的样子。

    “况且我也已经没事了,你就别再生气了。”唐子泰又轻轻晃了晃唐佩的手,半是撒娇半是恳求道。

    唐佩转身将他的胳膊塞入了被子中,低声斥道:“谁说你没事的?脸色就比我走之前还白。”

    她顿了顿,又安抚他道:“你放心吧,他不能拿我怎样的。”

    当年的事情,唐子泰知道得很少很少,唐佩也没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他。

    连修靳毕竟是弟弟的亲身父亲,他知道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十分难受。

    所以……

    唐佩再次转向了连修靳,对他说道:“我们不要打扰子泰休息,出去说吧。”

    连修靳点了点头,他也完全没有勇气,将自己最差劲的一面,彻底暴露在唐子泰的面前。

    走廊上,连修靳看着冷冷看着自己的唐佩,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多少?”

    “你确定你想知道?”唐佩问道。

    连修靳皱了皱眉,又道:“其实我自己也能查到,但是如果你知道的话……”

    “整件事情的真相,可能会让你承受不住的,连三少!”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唐佩打断了。

    她对他一笑,道:“本来,我也替你准备了一份生日大礼,只是没想到,不过一张照片而已,就让你溃不成军。”

    她朝连修靳走近了几步,将一个小巧的录音笔放在了他的手中,轻轻说道:“但你既然主动问起,那么,我便把它交给你。”

    那里面记录着,孙默云从唐丰言那里套出的,当年怎样用尽阴谋诡计娶到苏海瑶的真相。

    这不仅仅是唐佩送给连修靳的一份大礼,也是她将要送给唐丰言的一份大礼。

    只是这份礼物,她相信连修靳一定很乐意代劳,而且绝对会加倍加料地送到。

    她收回了手,眼睛看着连修靳的双眼,淡淡又道:“那么三少,等子泰身体好转之后,我就会带他回S市。”

    她顿了顿,又道:“我希望,有生之年,他都不会知道发生在二十年前,那些龌龊的,足以击垮他的事情。所以,大概这辈子,你都没机会听到他叫你一声爸爸了。”

    连修靳没有说话。

    虽然知道了事情会发展这个地步,全是自己自作自受,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了起来。

    他唯一的儿子,却永远不可能承欢膝下,让他享天伦之乐。

    唐佩还想说什么,电梯门就在此时打开,穿着灰色西服的连天睿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站在走廊上的唐佩和连修靳,几步走了过来,先和唐佩打过招呼,这才转头对连修靳说道:“三叔,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办好了。”

    连修靳点了点头。

    连天睿便转头看向了唐佩,对她说道:“唐小姐,三叔将他名下所有财产分成了三份。一份捐给医疗慈善机构,作为先心病儿童的治疗经费。一份将会转到子泰名下。另一份,他希望赠送给你,作为这么多年照顾子泰的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