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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桃花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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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扬灵凤目一转,走进内殿,便看见等候的周婉琴。她浅浅一笑:“今日出去得久些,劳你久候了。”

    周婉琴倒身下拜:“奴婢不敢。”

    “你我姊妹,不必如此客气。我要进去换衣裳,有什么话进来说罢。”

    周婉琴迟疑了一下,望了一眼跟随宋扬灵的各位宫女。

    宋扬灵会意,冲楚歌一行人道:“我们姊妹多时未见,叫婉琴同我宽衣就是。你们先下去。”

    楚歌等人行礼外出。

    周婉琴便跟着宋扬灵进了寝殿。

    宋扬灵脱了褙子,顺手一搭,又将头上太重的花冠卸下。

    周婉琴两手紧紧握在一处,并未上前帮忙,嘴唇嗫嚅,像是在酝酿什么。

    “有话直说罢。”宋扬灵卸完钗环,坐于榻上。一手扶住靠背,双腿横陈。又拉了一块锦被盖住下身。

    周婉琴双手早已绞得发白。她被孟昱误会,便疑心宋扬灵私下与孟昱都是如此误解。平白含冤,自然委屈至极。孟昱她是不忍心责怪的,因此一腔怨气尽数发泄在宋扬灵身上。可顾虑她到底是皇后,也不敢造次。憋了半晌,脸涨得通红,才负气般硬邦邦道:“奴婢不敢高攀皇后,人前人后不借皇后威势狐假虎威,也做不出说长道短陷害皇后之事。当年,孟大哥确实跟我说过要娶你为妻。但自从你嫁入皇家,这事就烂在我心里,从未向任何人提过只字片语。”

    宋扬灵倒是不知道原来孟昱曾向周婉琴坦诚过二人之情。然而婉琴倾心孟昱已久,却一直苦守这个答案。多年以来怕是心字成灰。人活到这个年纪,果然各有各的不能言说之事。

    她叹口气,道:“你放心,我从未怀疑过你。况且不过是些以讹传讹的流言蜚语,我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周婉琴分明知道这些留言极大损害了宋扬灵的地位——眼看米昭容势大,怎可能真如皇后说得这般轻飘飘!她看皇后一脸笃定,像是真的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搓着双手不言不语。

    宋扬灵见她无话,笑道:“你难得来看我一遭,天色也晚了,就留下用饭罢?”

    周婉琴慌忙摆手:“不用……不用……奴婢不敢……奴婢先行告退”,竟就慌不择路地出去了。

    宋扬灵不及挽留,只得独自出来。正殿里也无人。她跨步出去,站在廊檐下。终是入了秋,夜寒风重。檐角下一串风铃像是刚刚被风拂动,发出轻微声音。

    ——————

    周婉琴回到勤政殿,也顾不上吃饭,倒头和衣而睡。若是以前,必定有人来拉她吃饭——都知道她是皇后的表姐。而现在,宫中风向不定,昭容虽然还是昭容,却宠冠后宫,又育有唯一的皇嗣——前程未可限量。还愿意来皇后的人跟前献好的寥寥无几。

    第二日一大早,周婉琴刚洗漱毕。突然来了个面生的小宫女,说米昭容有事要找个人问话,请她过去。

    她觉得奇怪,擦了擦手:“我知道什么?去了也不顶用。我还是报告都知一声,分派个熟知情况的过去罢。”

    那小宫女却上前一步拉住了她,哀求道:“好姐姐,我转了一圈抓寻不到个人,好容易遇见你手上没活,就随我走一趟罢。娘子说随便派个人就行,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话。”

    周婉琴无奈,只得一同去了。

    刚进长乐宫,那小宫女就退下了,织云亲自出来领了周婉琴进正殿。

    一进门,只见米昭容当中坐着,身旁站了两个内侍,再有一个便是领着自己的女官织云。

    她陡然觉得不安,迟疑着行了礼,就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关门声——急忙回头去看,只见正殿两扇门已经牢牢阖上了。

    她慌得话都说不清楚:“不知……娘子有何话要问?奴婢……奴婢……在勤政殿……只是不入流的宫女,什么……都不知道……”

    米黛筠倒是和颜悦色:“紧张什么?你我也算得上故人、织云,还不拿凳子?”

    周婉琴哪里敢坐!颤抖着身子,期期艾艾的:“娘子是贵人,奴婢是草芥蝼蚁,不敢放肆。”

    “说这些话没得叫人恶心。从前咱们都在宫里当差,一样的人。要说尊贵,我区区一个昭容,哪里比得上你表姐皇后尊贵?”

    周婉琴到底在宫中待了这么长时间,不比从前胆小怕事,嘴上功夫也比以前厉害,便道:“娘子有公主,是有福之人。未知娘子今日传奴婢来,有什么话要说?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米黛筠眼珠滴溜溜一转,说不尽的风情万种,嘴角一挑,就笑道:“本来叫个谁来也就罢了,偏生是你来,倒真有两句话要问你。”说着,她冲织云使了个眼色。

    织云便进正殿,不过片刻,捧了个托盘出来——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米黛筠闲闲开口:“都是往日陛下赏的东西,你帮我看看,哪样好?”

    周婉琴一则好奇,二则不明所以,抬起头,飞快地瞟了两眼——煞是珠光璀璨。一串粒粒圆润的珍珠项链,坠着一块梅花样式的红色碧玺。还有一条荧绿的翡翠镶金项链。翠得像一汪水,随时要滴下来一般——都是难得的珍宝。

    她瞥一眼,就赶紧低下头:“陛下赏的,自然都是好的,奴婢哪里会分辨。”

    米黛筠一扬手。织云便将托盘置于周婉琴身前。

    只听米黛筠说:“你回答了我的问题,就都赏给你。”

    周婉琴一颤,立刻抬头惊诧莫名地望向米黛筠。

    “听说孟昱将军曾与皇后有旧情,而你是深知底里的。是也不是?”

    周婉琴吓得肝胆俱裂,立时磕头如捣蒜:“昭容明鉴!这是哪里来的野话?奴婢与皇后自小相识,从未听过这等事情!”

    织云在一旁轻声一哼:“姑娘这是何苦?娘子还试探冤枉你不成?我劝你一句,知道的都说出来,享不尽的好!娘子从来待人宽厚,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周婉琴早就泪流满面,额头也磕得逐渐青紫,她哽咽道:“实在是不知,奴婢万万不敢胡乱冤枉人。”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会找你来问话?”

    米黛筠也说:“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本宫保证一一满足了你。再说,你在这儿拼了命地卫护皇后,换得来什么?这么些年,皇后可有丝毫恩情给过你?魏松、楚歌、柳桥、槐庄,哪一个不比你体面?”

    周婉琴却是咬紧了牙不张口。

    米黛筠有些急了,本来以为这么一个宫女,随便拿点钱就打发了。不想口风这么紧!难怪这些年都没丝毫风声透出来!她同织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见织云突然上前,一把揪住周婉琴的发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织云力气大,这一抓抓得周婉琴整块头皮差点被揭起。“啊……啊……”她一边哀嚎,一边无法控制地往后倒。

    织云陡然放手,叫那两个内侍过来:“他们可不比我手轻,要是伤了你就可惜了。”

    周婉琴头埋在地上,一阵一阵的疼痛让整个后背都湿透了。眼泪无法控制地往下流。她倒抽着冷气,却仍是不说话。

    周婉琴显然已经不耐烦:“不说话就想混过去!我告诉你,你就是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

    周婉琴双手紧握成拳,下死劲地咬着双唇,咬到口里泛出腥甜之味。“啊……”她突然嚎叫着起身,朝米黛筠冲过去:“你这个贱妇!谁不知道你有陛下宠爱是坑了你亲妹妹,两个人在床上干人干不出的事!你以为你当真能长长久久……”

    她还没扑到米黛筠近前,就被内侍抱着拦下了。因话难听,内侍急得赶忙掩她的口。

    米黛筠早气得浑身发抖:“给我打……往死里打!”

    一时拳脚相加,周婉琴都分辨不出身上哪块疼哪块不疼。

    “问她!招不招!”

    周婉琴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竟能如此血性刚强。她狠狠啐了一口:“就是杀了我也别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我洗着眼睛看你能浪到几时!”

    “好!好!好!”米黛筠突然一眯眼睛,满脸怨毒之色:“那我就剜了你的眼睛,看你拿什么看!”

    周婉琴略一迟疑,还不敢想剜去双眼到底意味着什么,就听见一句:“还不赶紧动手!”

    接着一双大手将她的手臂紧紧压在一处。又有织云飞快地将一块帕子强塞入她口中,然后两手狠狠压住她的肩膀。她才陡然觉出恐惧,像在体内蜿蜒游走的毒蛇。她死命挣扎后退,恐惧地大叫,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模糊之声。

    这一瞬间,周婉琴真觉得肝肠寸寸裂开。寒入骨髓。

    一道白光从眼前划过,径直刺向眼内。

    她拼命地想闭上眼睛——却一点用也没有。

    疼痛在一瞬间从皮肤、骨肉的每一个毛孔冲破而来。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竭尽。她清晰地听见眼窝中皮肉分裂的声音。她最柔软的嫩肉被坚硬刀尖一点点割裂。粘稠的血糊了一脸。诺大的正殿顷刻浮起血腥味。

    疼得实在无法忍受,她头一偏,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焦急的敲门声。

    米黛筠一惊,示意织云去看看。

    织云站起来,才发现双腿已经麻得走不动。她不同于那两个内侍,平常不做这样的事,此刻有点恍惚,也有点恶心。强忍着才挪到门边,打开一点缝隙,厉声问:“何事?”

    “陛下……陛下在过来的路上了。”

    织云一惊,重新关上门,赶紧拖着腿回到米黛筠身边,说陛下即将过来。

    米黛筠也是大吃一惊,这还不到散朝的时辰,怎的这么早陛下就来了?本来还想利诱了这丫头,趁着陛下散朝过来正好禀明情况。熟料竟搞到现在这个地步!

    “赶紧把她从后门拖出去!收拾了这里!”

    两个内侍便抬起周婉琴往后去。织云强忍恶心抓起一双眼珠仍在周婉琴身上。然后使劲擦了擦双手,拿了一把百合香扔进香炉里。又拿了抹布赶紧蹲在地上擦血迹。

    “这怎么擦得完!”米黛筠不耐烦,索性走进寝殿拿了快地毯出来铺上。

    刚做完,便吩咐织云去开门。偏巧蔺枚也到了。

    他笑着进来:“怎么才开门?难道睡到这时节才起床不曾?”

    话音刚落,忽而听见一声惨叫从屋后传来:“救命!”

    王继恩一个跨步上前,挡在蔺枚身前:“怎么回事!”魏松则立刻领了两个小黄门前去查看。

    米黛筠一声惊呼:“你们往哪里闯!”

    魏松哪管,带着人便往里冲。

    米黛筠登时脸色灰白。

    “怎么了?陛下今日散朝这么早?”

    蔺枚和米黛筠齐齐回头,只见宋扬灵搀扶了太皇太后正往里走。

    蔺枚看见宋扬灵,满脸不悦,碍着太皇太后在,不好甩脸色,只得上前:“我也刚到,听见有声音,魏松他们去查看了。”米黛筠只得也跟在蔺枚身后过来。

    几人刚走至一处,魏松就从殿后急急忙忙地跑来了。脸色惶急又为难,说话都磕磕巴巴了:“陛下……这……那个……殿后头……”

    “怎么了?有话快说!”

    “殿后头是勤政殿的宫女周婉琴,她受伤了。”

    宋扬灵着急:“什么伤?严重吗?”

    跟着魏松去的那两个小黄门又抬着周婉琴过来了。只见一头一脸的血,灰白沾满了血的眼珠黏在衣服上。

    太皇太后一见,竟是吓得晕了过去。蔺枚赶忙一把扶住。

    宋扬灵登时红了眼眶,心中一恸,眼泪簌簌往下掉。她立时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叫:“还不快宣太医!”

    蔺枚早不忍地别开眼,叫人:“快搀了太皇太后去榻上躺着。”

    只听周婉琴嘶哑而清晰的声音:“米昭容……害我!要我诬陷……皇后!”

    满室寂然,蔺枚不可思议地望向米黛筠。而米黛筠早已面若金纸,双腿一软,一下摔倒在地上。

    宋扬灵跑到周婉琴身侧,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她来不及擦面上泪痕,伏过身去,在周婉琴耳边,一字一顿:“我答应你的决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