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后宫新旧录 > 第146章 女帝临朝(十)

第146章 女帝临朝(十)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孟昱回到府里,夜已深。他身上酒气早都散去,却仍有一种微醺的迷茫感。

    时光荏苒,当初被罚入宫,进入内侍省,万念俱灰,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建功立业的大将军?

    深宫日长,与扬灵两情相悦时,又何曾想过情深缘浅?

    做小儿女时,心高气傲,说过的狂言,今日一一兑现。只是盖世功勋,泼天富贵之下,总觉得美中不足。

    他跨上台阶。一手扶着早被摩挲得圆润光滑的栏杆。苍色流苏剑穗从披风下露出一角。显然是有了日子的东西,边缘处已经磨得发白。

    孟昱撩起来,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双眉微皱,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是成亲时,周婉琴送他的。叫他找一只四角包铜的小箱子,打开,角落里放了一个绣合欢花的香囊。香囊里除了干花,就是这只剑穗。

    周婉琴有些害羞,两手紧紧抓着衣袖边缘,声音低低的,有点抖:“好久以前做的……也没……没想到竟然有机会送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又问:“你……喜欢吗?”

    孟昱点头,意识到她看不见,才说:“喜欢的。”声音低沉,让人安心。

    婉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娶了便是娶了。便是一世的责任与道义。

    扬灵……

    孟昱蓦地心口一抽,像四海八荒的冰雪都灌进胸膛里。他脚步不由慢下来。夜风寒凉,一寸寸侵入肌骨。他却浑然不觉。

    扬灵么,患难与共过,若要问他是否放得下,扪心自问,是放不下的。然而……

    他想着心事,不觉已到正房。抬头一看,东厢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侧坐的人影。婉琴居然还没睡。

    他犹豫了一下,脚步抬起又放下,复抬起,才转了方向,朝东厢走去。

    走至门边,他停住,伸手敲了敲门,温言道:“我回来了,你早些睡。”说完欲走,不料身后传来吱呀一声。他回过身去,见婉琴穿戴整齐,一手扶着门,立在门槛内,一身的酒气:“你进来坐坐,我有话同你说。”

    孟昱低头,揉了揉额角,语气轻柔:“时辰不早了,你喝了酒就早点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罢。”

    周婉琴却不动,十分坚持:“你进来。”

    孟昱觉得古怪,只得进了屋子。只见桌上残羹冷炙尚未收掉。菜动的不多,倒是酒壶放了好几只。

    他不禁皱皱眉头:“可是有不高兴的事情?怎一个人在屋里喝闷酒?”

    周婉琴不回答他,只问:“今日扬灵登基了?”

    孟昱迟疑一下,才道:“是,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

    “哼——”周婉琴突然冷笑出声:“那你呢?从龙有功的肱骨之臣?”

    孟昱不知她到底是何意思,只道:“陛下与你虽是血亲,但到底君臣有别,以后不可直呼名讳。”

    周婉琴的语气执拗得很:“那你呢?你叫她什么?”

    孟昱何等识人眼色,立即听出周婉琴弦外之音,突然心生怒气,压抑道:“自然称呼陛下。”

    周婉琴听出孟昱强压的怒意,心中一紧,生出些畏惧之意。她恋慕孟昱如此之久,习惯了将他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只愿逢迎,不敢触怒。意识到自己心中突然生出的害怕,不由更为心酸,半晌才哀怨道:“你和她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孟昱低头沉默。他自然知晓婉琴洞悉一切。想起往事,口气软了一软:“宫中多年,你不曾点破,保全我们。我铭记在心。”

    一个“我们”让周婉琴蓦地醋意大起,不由恨恨道:“成亲若许年,你口中‘我们’还是你二人!她嫁了人,做了皇帝,你凭什么称‘我们’?”

    孟昱自悔失言,尴尬不已:“我一时口误,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这么多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她!我知道,我容颜已毁,你愿意娶我,我感激涕零。哪怕你再纳一二妾侍,我都毫无怨言。为何》为何你就是对她念念不忘?”她突然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孟昱见过了战场厮杀,见过血洗宫廷,却不曾见过一个女人崩溃的大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语气生硬道:“好好的,说这些事情做什么?我不怀异念,你亦无需多想。”

    周婉琴却哭得更甚,撕心裂肺一般。

    哭泣之中,断断续续的哽咽:“我知道她,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如今她黄袍在身,更无顾虑。说甚么朝堂宫廷,岂不是你们郎情妾意的场所?”

    孟昱闻言,更是尴尬:“胡说!断不会有这种事情!我娶了你……”

    话未完,就被周婉琴打断:“你以为你对她一腔深情,她就还你情深意长么?你知不知道,一直以来,你都被她骗了!”

    孟昱只当是她酒后失言,根本不放在心上,劝道:“你无需多想,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罢。”

    “你知道我是怎么嫁给你的么?”

    孟昱心中一个咯噔,一时全身警戒,像在战场上枕戈待旦一般。

    “是她设的局!宫中流传你二人的闲言,先帝震怒,米黛筠又从中挑拨。她为反击,要我为饵,诱米黛筠动杀机。为此,我废了一双眼睛。她许给我的承诺就是嫁你为妻。我不知道她是怎样说服你的,可是现在想来,真是一石二鸟的妙计!你向我提亲,洗去你二人嫌疑。米黛筠因滥用私刑彻底失势,一双儿女都归她抚养。你说,她是不是聪明过人?”

    蜡烛点得并不多。烛光照处,暖融融的亮。照不到的地方,是阴沉沉的暗处。

    孟昱想起,那日,扬灵跟他说:“米黛筠拷问时,她不但抵死不说,还出言相激,便是存了求死的心罢。”

    “若不是你前番严词质问,她怎会如此恨不能以死明志?”

    言犹在耳,让他自责愧疚了半生的一场事故,原来只是她的一场算计。

    那些曾在树下读书的日子,那些他以为两情相悦的时光,都是真的么?抑或,现在才是一场梦?一场让他心惊肉跳的噩梦?

    周婉琴还等着孟昱的回音,却听不到任何响动,连呼吸之声都微弱了许多。她陡然害怕起来,伸出手试探地向前摸索:“孟……孟大哥……”

    凭空里,只觉一只手将她双手扫开,接着是一个冷峻到让人心寒的声音:“我叫梳云进来,你早些睡。”

    孟昱转身。门外是黑洞洞的天。月亮音在雾气之后,漫天再无一颗星辰。他的步伐一如往常般沉稳有力。而高大的背影,溶在黑夜里,像要消失一般。

    ——————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仆妇们早都起来,烧水的烧水,洒扫的洒扫,厨房里也飘出了炊烟。

    梳云轻轻掀起帘拢,谨慎地朝屋里一看——担心夫人尚未起床,吵了她。

    不料却见周婉琴呆呆地坐在床边。衣裳还是昨日那身,显然是一夜未眠。她急得三两步走进去:“夫人,这是怎么了?”

    “天亮了?”

    “亮了,辰时了。”

    “将军呢?”

    梳云不解,答道:“上朝去了呀,跟往常一样,卯时不到就带着郑六、王隽走了。”

    周婉琴若幽魂一般,只喃喃重复:“跟往常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