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不计其庶 > 第435章 汪汪汪

第435章 汪汪汪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199章昭宁帝休假

    赵安邦回京没见着昭宁帝,在家休息了一夜,次日清晨就往定国公府来。那年一别,姐弟两个近七年未见。赵安邦已长成,不算很像赵总兵,却是一般的魁梧强壮。庭芳笑着拍拍赵安邦的胳膊道:“不好叫你小胖子了。”

    赵安邦笑道:“姐姐爱叫便叫,横竖陛下现在还管我叫小胖子。我算是服了姐姐了,从大同回来不过八百里,下了马都险些站不住,姐姐从南昌回来连跑七日,厉害!”

    庭芳笑问:“叫爹爹打的惨吗?”

    赵安邦哀嚎一声:“不是一般的惨。爹爹说,我不如昌哥哥也就罢了,连你也不如。去大同的前几日他还憋着火,次后见我站桩站的软绵绵的,直接抄起马鞭把我狠抽了一顿,不是段文书拦着,我可真是起不来床了。”

    庭芳又问:“现在呢?”

    赵安邦蔫头耷脑的道:“好些了,叫我住你家,只年三十滚回去祭祀,过了年就回大同。他若逮着我偷一点子懒,就不是十来鞭便轻轻放过了。”赵安邦郁闷的道,“姐姐,鞭子打的好疼啊!”

    庭芳笑个不住:“活该。”

    赵安邦控诉道:“你有没有一点姐姐的温柔?”

    庭芳斩钉截铁的道:“没有!”

    赵安邦再次哀嚎:“好姐姐,我的亲姐姐,你可知道爹爹一直拿你做标杆,我真被打的好惨的!你就不能安慰我两句吗?”

    庭芳笑呵呵的道:“你长大了,我不哄大人。”

    赵安邦撇嘴道:“所以爹爹严令我住定国公府。我外甥你将来也打算这般养吗?”

    庭芳点头:“打熬筋骨是好事。我若不是打小儿练的童子功,你这会子可见不着我了。王太医镇日里说我是他见过最难伺候的病人,你道为何?”

    赵安邦好奇的问:“为何?”

    庭芳笑笑:“因为寻常的病人不用到我这份上就死了。”

    赵安邦:“……”

    庭芳推了赵安邦一把:“去吧,去后头练习。我家同你家长的差不多,亲兵也有,兵器也有,先去做完今日的功课,再来同我闲话。”

    赵安邦跑了一天一夜的马,觉得骨头酸的还没缓过劲儿来,可庭芳吩咐了,他就得去。他可不信此刻尚算柔和的庭芳,能比他爹好多少。都喵的是一方将领,心狠手辣的程度都是一样一样的!苦逼的走到外头,叫上自己的亲兵,练拳脚去了。

    庭芳躺的浑身酸痛,打发赵安邦出门,自己也走到了外间。陈氏越氏与赵总兵的文姨娘正对坐闲话。陈氏见庭芳起来了,立刻抱怨道:“你怎么不躺着?”

    庭芳道:“我走动走动。”

    文姨娘就要起身见礼,庭芳忙按住,顺势上了炕:“你们聊,我就挪个地方,好叫丫头开我屋里的窗子通风。回头你们去我屋里说去,这间房也要通一下风。总是闷着易生邪气,好的更慢。”说着往角落里一缩,又闭目养神。

    越氏叹道:“有她一个在外累着,咱们就可尽情撒欢儿。”

    庭芳睁开眼笑道:“谁家老爷不是这般?往日老太爷在时,不到天黑都难着家。我们家国公就不提了,文姨娘家的国公,这都去了大同十几年,更没个谱儿。”

    文姨娘笑道:“没了他在外厮杀,京里怎生能安稳?我就觉得对不住他,他千叮万嘱叫我管好世子,我却是管不住。幸而有郡主,不然世子回大同,又要挨打了。”

    陈氏道:“姨娘过谦了,我看着小世子就很懂礼。”

    文姨娘道:“懂礼是懂礼,就是武艺上差着些。此番来也是厚颜上门,明知道郡主病着,还来劳烦,实在对不住。”

    庭芳却是没回话,陈氏往她额头上探了探,依旧烧着。给她掖了掖被子,随她睡去。庭芳并没睡着,只是懒的说话罢了。

    文姨娘更是不好意思,道:“要不,我还是同世子家去吧?”

    庭芳闭着眼道:“不妨,我封爵比小舅舅高,我家的亲兵不那么怵世子,才好下狠手。小舅舅是疼孩子,才叫如此。大同险峻,没有硬本事,当真怎么死都不知道。姨娘安心住着,若有慢待之处,万别恼了外甥女。”

    文姨娘忙道不敢。

    庭芳又听着三个家庭妇女家长里短的说着闲话,迷迷瞪瞪的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额头上挨了一下,睁开眼看竟是昭宁帝。

    昭宁帝冲被惊吓住的越氏笑了一个:“二太太?”

    越氏一个激灵,火速下炕见礼。万没想到昭宁帝就这么抬脚而入,外头居然没有开中门的动静!

    庭芳欲要起身行礼,被昭宁帝按住:“我来看看你,别动。徐景昌呢?”

    庭芳有气无力的道:“去衙门了。”

    “哈?”昭宁帝道,“我不是叫他歇两日么?”

    庭芳苦笑:“才六点就有人来请,冒雪出门的。外头那般大雪,陛下怎么就出宫了?”

    昭宁帝道:“我放风啊!偷溜出来找徐景昌玩,他倒出门了。”

    庭芳指了指后方的位置:“小胖子在演武场,陛下寻他耍去。”

    昭宁帝道:“也好!”说毕,熟门熟路的往后头去了。

    越氏:“……”

    文姨娘:“……”

    陈氏重重叹口气:“外头怎么也不来个人报信!”

    庭芳道:“八成翻墙进来的。”

    越氏目瞪口呆:“为什么啊?”

    庭芳笑:“一开中门,这不是个人都知道陛下往咱们家来了么?悄没声息的溜进来,就省的六部九卿的折子追到咱家。……亏的咱家的亲兵都识得他,看见了也装没看见。”

    越氏道:“猜也能猜到了吧?”

    庭芳道:“他这般做作,有眼色的都知道是出宫耍的,不是十万火急,自不去烦他。不过是大家伙儿演戏。”皇帝难为啊,尤其是想要励精图治的皇帝。庭芳又打发人去衙里喊徐景昌,昭宁帝就是来寻他说话的,正主儿自然要叫回来。

    这边才安顿,庭珊一脸煞白的跑了进来,抓着庭芳问:“好太傅,陛下怎么跑去了演武场!”

    庭芳笑道:“你竟跑去演武场了?”

    庭珊哀怨的道:“不是你说要我同他学拳脚的嘛!小胖子进了门,他们两个就比划上了。正高兴,陛下窜了进来,吓死我了。”

    庭芳道:“没事儿,回头问陛下讨个玉石盆景与你添妆。”

    昭宁帝才苦逼,溜出来就是想放假,哪里知道跑到定国公府,徐景昌不在家,只有小胖子,也就罢了。偏偏撞上房知德,顺口问了句海运事宜,房知德就很认真的做起报告来。

    昭宁帝:“……”妈的我就想放个假而已!可是海运细节有许多不知道的,又忍不住问。两个人蹲在演武场,一问一答,把小胖子憋去了外头跑马。

    直到徐景昌回来,昭宁帝才惊觉又谈正经事谈了个把时辰,顿时泪流满面。他堂堂一个闲散亲王,怎么就堕落到了这份田地!说好的闲散到死的呢?抢在徐景昌开口之前道:“你今儿跟我提一个字的军务,我明儿就撤了你的左都督!”

    徐景昌:“……”

    昭宁帝搓着手道:“来,出道数学题我耍耍。”

    徐景昌很不厚道的问:“账本要吗?”

    昭宁帝气的直掐徐景昌的脖子:“你想死?”

    徐景昌笑个不住,还是劝道:“陛下,演武场冷的很,还请陛下去屋里坐。”

    昭宁帝没好气的道:“你屋里一群娘们。”

    徐景昌道:“已是撤了,我屋里就剩太傅,也进了里间,放了帘子,省的过了病气给陛下。”

    昭宁帝道:“行,我在你家吃中饭,弄点子酒,咱哥俩喝一杯。房知德你要不要一起?啊,对了,方才那个小姑娘是哪个?”

    房知德恭敬的道:“是学生的未婚妻。”

    昭宁帝惊奇的道:“怎么长的有点像太傅?”

    徐景昌道:“那是太傅的三姐姐……”

    昭宁帝:“……”他家太傅找亲家的本事,他还能不能绕过太傅用人了!?

    房知德不好意思的笑:“小时候就识得的。”

    昭宁帝抽抽嘴角,居然还有青梅竹马这一出。叶家风水有点狠啊!惊涛骇浪啊!人才辈出啊!那宅子他收回养皇子算了!

    徐景昌再次请昭宁帝去正房,房知德自是不会不识趣的跟着。信步走到正院,看到外面立着的赵太监与起居注,深深叹了口气:“果然我只带几个侍卫跑也是不现实的。他们脚程可真快!”

    徐景昌笑着把昭宁帝让进屋内,屋里果然重新收拾过,炕桌上也摆满了点心瓜果。昭宁帝滚到迎枕堆里,摸出了只毛茸茸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徐景昌道:“小熊猫。”

    “什么鬼东西?”

    徐景昌笑道:“西南的一种野兽,太傅画了叫人做的。”

    昭宁帝拎起小熊猫的尾巴道:“做这个干什么?”

    “太傅喜欢,她堆了一床,什么都有。晚间睡觉得刨半天才腾的出地方来。”徐景昌无奈的道,“床上还有个更奇怪的,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灰扑扑的,她就抱着睡。”

    昭宁帝爆笑:“哈哈哈哈,真的假的?我们太傅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初晖都不抱着东西睡了!”说着把小熊猫塞在腰后头垫着,“靠着挺舒服的。往常怎么不见她摆出来?”

    徐景昌道:“她都堆床上,陛下又没仔细瞧过。这个八成是徐清拖出来的。陛下千万保密,省的叫人知道了,当得了什么似的,可劲儿往家里送。”

    昭宁帝笑嘻嘻的道:“还有什么?搬出来我瞧瞧。”

    徐景昌只得去内室搬,庭芳在炕上睡着,床上堆的越发夸张。拿出一床薄被子裹了,一股脑拎了出来。昭宁帝整个人扑在布偶堆里一个个的看,嗳还挺齐全的嘛!什么动物都有。捡起一个长相特别奇怪的,问:“这是什么?”

    徐景昌一脸便秘的表情:“据说是叫龙猫。”

    昭宁帝一头雾水,没见过,不过圆滚滚的蛮好玩。搂在怀里,继续翻捡着看。看着看着,眼睛就开始耷拉,索性往迎枕上一歪,抱着大龙猫就睡着了。

    徐景昌:“……”那个……是庭芳……抱着睡的……

    第200章被揍的小胖子

    定国公府的正房暖烘烘的,昭宁帝不一会儿就睡的四仰八叉。徐景昌怕他着凉,伸手替他脱外套。昭宁帝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是徐景昌,翻个身又睡了。重新盖好被子,徐景昌觉得一阵阵儿的肝疼,乾清宫那么大床不够他滚的,怎么就偏要跑到他家来睡。

    赵太监轻手轻脚的摸进来,用极低的声音对徐景昌道:“国公,陛下累的紧,请国公着人看守正院,万别有声响。”

    徐景昌出门吩咐了几句,正院一圈立刻布满了亲兵,围的严严实实。大雪扑扑的下,正院里安静的只余昭宁帝轻微的鼾声。徐景昌进屋时,太监们已守在了东间里。冲赵太监点点头,自己掀帘子进了卧室。庭芳还在烧,热的直踢被子。想着一里一外睡的两个小祖宗,徐景昌也是觉得心累。把庭芳的脚塞回被子,自己坐在炕的外沿,拿起一本书默默翻着。

    庭芳的轻咳在寂静的白日里显的尤其分明,赵太监看了帘子几眼,还是没胆子叫病中的庭芳挪出去。昭宁帝正睡的香,那点子动静根本吵不醒他。黑甜一觉醒来,看着有些陌生的屋顶,恍惚的不知身在何处。赵太监走来,轻声喊:“陛下?”

    昭宁帝顶着一头乱毛坐起来,才想起是在定国公府。打了个哈欠问:“天黑了?”

    赵太监道:“没有,申时未到,陛下还要歇会子么?”

    昭宁帝捏起窗帘,外面果然天光正亮,又问:“徐景昌呢?”

    徐景昌从里间掀帘子出来,笑问:“陛下睡醒了?饿了么?”

    睡的太饱反而没胃口,昭宁帝又懒洋洋的歪在了毛绒玩具堆里:“我想喝酒。”

    徐景昌道:“我家只有果子酒。”

    昭宁帝道:“你骗鬼呢,你家时时宴饮,没了米都不可能没有酒。太傅讨厌喝酒,你便连酒也不喝了,再没见过你这等怕老婆的男人。”

    徐景昌但笑不语,他本就不爱喝酒。喝酒易误事,他从小到大,也就昭宁帝刚封福王那几年清闲些,同昭宁帝混闹时喝醉过几回。之后再是推不过,也不过小酌罢了。昭宁帝才狠累了一个月,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他醉酒的。

    若在宫里,昭宁帝任性起来,太监也只能把酒乖乖献上。到了定国公府,徐景昌说没有,就是没有。昭宁帝郁闷的道:“果子酒便果子酒!”

    徐景昌又起身去外头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徐家的下人就端着一道道的菜进来。昭宁帝看着满桌清淡的饭菜,怒瞪徐景昌:“就算是果子酒,也不是用山药羊肉汤送的吧!?”

    徐景昌道:“陛下先吃点东西垫垫,回头臣陪陛下吃酒。”

    昭宁帝看着赵太监给他乘的那碗红枣南瓜小米粥,没好气的道:“这是产妇补气血的,你给我吃做甚?扔给你家太傅吃去。”

    徐景昌很认真的道:“她已经吃的要摔碗了。”补气血的东西来回就那么两样,庭芳身体好的时候,吃的是红枣饭,身体不好的时候吃的就是红枣粥。配着阿胶炖鸡汤的怪味,快把那货憋死了。

    赵太监在一旁忍着笑。他算是看着昭宁帝长大的,与徐景昌自是老熟人。昭宁帝在朝臣面前装老成,私底下就越发任性。徐景昌不声不响的,反正能磨的昭宁帝投降。小时候还不显,昭宁帝登基后,竟更能管的住了。

    赵太监哪里知道九五至尊的寂寞,有那么一个自己人肯管着,比内务府的钱还珍贵!旁的人劝他少喝酒,多半是表忠心而已,表示关心他的身体。徐景昌不让喝酒,就是真觉得酒不好。做皇帝别的没有,此等读心术从登基起就自动满级。

    被逼着吃到半饱,徐景昌才使人端了桑葚酒过来。清亮的桑葚酒注入玻璃杯中,昭宁帝端起一饮而尽:“好甜!你给我的是果露吗?”

    徐景昌道:“桑葚酒就是甜的。”

    昭宁帝:“……”我忍!

    徐景昌又道:“江西的桑葚酒,销量很是不错。”

    昭宁帝冷哼:“京中女眷还吃的着别的酒么?谁家男人不买桑葚酒。罢了,溜须拍马人之常情。你家太傅睡了那般久,不弄起来吃饭吗?”

    徐景昌道:“方才陛下睡着的时候,她吃了药。也不知王太医往药里放了什么,她只要吃了药,就要睡上好久。”

    昭宁帝没滋没味的喝着酒道:“太傅那身子骨到底怎么回事儿?原先可是很少病的。打回京后,你看看病了多少回了?”

    徐景昌看着昭宁帝,默默道:还不是你折腾的!

    昭宁帝深深叹了口气:“行吧,我尽量留到春天再派她活儿。我没人使啊!你知道内务府查出多少贪官么?我就是今日来你家散散心,明日开始撤内务府的机构。统共就我们一家子,哪里要那么多奴才了。”

    徐景昌道:“内务府还照管宗室呢。”

    昭宁帝道:“宗室采买关我屁事,我是没给他们发俸禄了咋地!”

    徐景昌默默补刀:“您欠着呢。”

    昭宁帝一噎,只得道:“刚抄了硕鼠的家,正巧发俸禄。你家过年的银子还有么?”

    徐景昌道:“我不知道,我不当家。”

    昭宁帝咬牙切齿的道:“你家徐清怎么就是个哥儿!要是个姐儿,非抢回去做儿媳妇不可!”有个厉害的管家婆好幸福啊啊啊啊!要是严春文有这本事,啊,不,只要有一半儿,他也宁可怕老婆!

    徐景昌笑道:“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不过两个姐妹的嫁妆正没办齐,我们太傅是实用派,都是用的上的,摆件基本没有。陛下赐几个添妆如何?”

    昭宁帝问:“真没钱了?”

    徐景昌道:“新开的府邸没有积累,又连续发嫁两个姐妹,过二年就好了。”

    昭宁帝看了看徐景昌的正房,的确一件古董都没有,笑道:“问我要现钱是没有的,古董内库里只怕还有一堆,横竖我又不能拿那个折银子,回头给你几箱子撑门面嫁姐妹。我也是不明白,那玩意有什么好的。你说摆个瓶子好看就罢了,非要摆古董。横竖我是俗人,欣赏不来。”说毕,又嘱咐道,“内务府的事儿没完,八成有许多来你们家送礼的。他们敢送,你就收着。我们太傅小时候儿还满头珠翠,现在竟是珠冠儿都不戴了,像话么?”

    徐景昌道:“不至于那样,今年是东湖港才恢复,太傅又忙,收益便压在年底入京。明年定是一季一盘账的。还有海运的银子,日常开支怎么样也够了。太傅请的管家婆好生厉害,精打细算着呢。过几年无非是兄弟们娶亲,她管弟弟极严,不似姐妹们那般纵容,花不了几个钱。”

    昭宁帝问:“为何?”

    徐景昌道:“好男不吃分家饭。”

    昭宁帝道:“好女还不穿嫁时衣呢。”

    徐景昌笑道:“可是女孩儿没得选啊。横竖陛下不用操心我们,真没钱了,自是要问陛下要。就似太傅管着一家子弟妹一般,弟弟没钱了,那自然是兄长的责任。我的婚书都是陛下盖的印,陛下想赖账是再不能够的。”

    昭宁帝深深看了徐景昌一眼,只盼你们夫妻,真能守的住分寸二字。

    眼瞅着说话又要往正事上拐,昭宁帝立刻刹住车,同徐景昌说起作坊来。直说到申时末,赵太监来催:“陛下,要宵禁了。”

    昭宁帝才道:“嗳,不用处理政务的时光就是过的快三分,我们改日再细说吧。”

    庭芳也醒了,自己梳妆好,出来朝昭宁帝见礼。昭宁帝走到门口,止住庭芳的步伐:“徐景昌送我回宫即可,你好生将养。过年宫中宴会,你瞧着能去便去凑个热闹,不爽快就别去。年初一的大朝会更难受,你今年也就别去了。我卡着点儿赐些东西与你,必不落你的体面。”

    庭芳恭敬谢过。昭宁帝挥挥手走了。

    待昭宁帝走后,叶家人才陆陆续续的聚到了正房。越氏拍手笑道:“我今日算知道圣宠二字怎么写的了。”

    陈氏问:“伴驾一日,你可还撑的住?”

    庭芳道:“我在睡觉,都是师兄陪的。”

    赵安邦挤进来道:“好姐姐,昌哥哥呢?我还想同他练练呢。我爹说我差远了,我倒要亲眼瞧瞧差的有多远。”

    庭芳猛的出手,赵安邦本能的一档,漏出一个破绽,庭芳一个回旋腿,狠踢在赵安邦的腹部。赵安邦痛的后退两步,龇牙咧嘴的道:“姐姐你偷袭!”

    庭芳道:“这便是差距了,我再偷袭不了你昌哥哥的。你这般满身破绽,的确欠抽。”

    赵安邦:“……”

    陈氏忙道:“先吃饭吧,天大的事儿吃了饭再说。”

    庭芳坐上炕,突然扔了根筷子,赵安邦此回反应迅捷许多,险险躲过。庭芳笑了笑:“罢了,算你命大。方才那一下没躲过,你明日就给我忍着痛站桩。”

    赵安邦寒毛根根直立,果然跟他爹是一丘之貉!默默的躲到了房知德后面,男女分开坐,吃饭的时候大概不会被偷袭了吧?

    才坐下不久,徐景昌进门。见到了赵安邦就去试了下,赵安邦两只眼盯着庭芳呢,哪里料到徐景昌也玩这一招。徐景昌的力量就不是病中的庭芳可以比的了,赵安邦的惨叫登时响彻大厅。

    文姨娘心痛的手直哆嗦,却是不敢出声相阻。

    徐景昌幽幽道:“小胖子,你可十八了。”

    赵安邦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昌哥哥你说话能放了我么?”

    徐景昌笑道:“你问你四姐姐,我当初被你爹拧着的时候,可敢废话?”说着手上使力。

    赵安邦痛的浑身发抖,再不敢吱声。

    半晌,徐景昌才放开赵安邦道:“吃饭吧。”

    赵安邦大口的喘着气,一时拿不起筷子,就问:“四姐姐你也被这么扭过嘛!”

    庭芳淡淡的道:“我没你这么笨。”

    赵安邦:“……”

    徐景昌凉凉的道:“你四姐姐学的时候,反应不及是她训练时间少的问题,没反应就是该被打死的问题。习武之人,任何时候都应保持警惕。上了战场,你怎知箭矢从哪方飞来?不靠着平时训练,上了战场你有几条命去活?”说着扭头对庭芳道,“此事旁人管不来,你虽病着,稍微留意一二。犯了多少错,都记着。我晚间回家来抽!”

    赵安邦顿时觉得背后被他爹打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房知德拍拍赵安邦的肩道:“你家四姐姐是刚生完孩子遇到偷袭都能反击的主儿。要达到他们两口子的要求,你自求多福。”

    赵安邦:“……”爹爹!我想回大同!真的!

    第201章过年

    随着英亲王被直接处斩,宗亲们最后的侥幸都跟着消逝。在锦衣卫的折磨下,一个个的招了供。对不上号的账目慢慢的归拢进了昭宁帝手里,田产总计收回了两千多倾,二十万亩的土地,就可分给十万人口种植。原是好事,却是乍起谣言。民众中渐渐流传着昭宁帝的诸如篡位、弑父之类的坏话。

    那些宗室,都是昭宁帝的亲人。昭宁帝待他们虽不甚亲近,却始终血脉相连。太上皇接到了消息,在离宫破口大骂。朝中有些文臣,也觉得他太暴虐。昭宁帝知道,在讲究宗法的人心中,如此凌虐亲族长辈,必为世人不容。可是他不能妥协,谁还记得明朝的宗族如今流落在何方?宗室想要荣华,首先就是燕朝能够顺利的活下去。

    坐天下人的主宰,就要担的起天下人都无力承担的职责。昭宁帝平复着情绪,继续冷酷的裁撤着内务府里他认为不需要的部门。一口气死了一个亲王三个郡王,加上之前定下的考过方可袭爵的政策,整个宗室噤若寒蝉。因内务府案件牵连甚广,涉事人员要么杀要么圈,家产定是要抄的,今岁对宗室的年俸支出压力骤减。昭宁帝踩着年关,把今年欠的俸禄都发了,算是给老实不生事的宗室予以奖励。

    赵安邦在定国公府过的苦不堪言,比起幼年生存环境险恶的徐景昌,他的条件无疑优渥太多。偏偏前面戳着个大师兄,一样是国公世子,自然样样以大师兄的标准卡他。庭芳一直不见好,却是裹着厚重的大毛衣裳,抱着手炉,坐在演武场内,亲自盯着赵安邦的训练。她手边放着一堆石头,站桩的动作稍微垮一点,小石头定能准确的砸在他松懈之处。

    至于骑射,调了亲兵去教授,每日亲兵汇报,射箭的成绩如何,犯了多少种错,每种错犯了几次,一一记录在案。五天一统计,庭芳画的出统计图,进步、不足一目了然。赵安邦从未见过如此精确到恐怖的教学方式。看向徐清的眼神里全是同情。但他觉得他更应该同情自己,临近除夕,记录着成绩的一叠纸,放在他眼前。庭芳平静的声音,似从地狱里传来:“射箭总是不够冷静,急哄哄的射出去的毛病,整整一个月都没改。”

    赵安邦低头不敢答言。

    庭芳道:“这份记录,交给你父亲如何?”

    赵安邦苦笑:“既是父亲托付给了姐姐,弟弟有错,姐姐直接罚便是。”

    庭芳叹了口气:“我也不愿罚你,只刀剑无眼。你固然是世子,不从低阶武官往上爬,众人也是不服的。”

    赵安邦道:“道理我都懂的。”他只是觉得庭芳想出来的记录方式太令人的胆颤。每日有没有进步,每日有多少进步,竟是就这么量化的、摆在了人眼前。巨大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处罚的藤条打在背上,比父亲的鞭子轻多了,可他就是觉得更怕庭芳。因为单纯的数字统计下,整个人都被看的透透的。无法改掉的坏毛病,是他极力掩盖的性格缺陷,急躁。可是只要落于纸上,哪怕是几岁孩童都能看的分明。

    庭芳轻笑:“看把你吓的。你昌哥哥小时候可是直接挨的鞭子。”

    赵安邦有些不信:“我爹说起昌哥哥,就没有不好的,哪里会挨罚。”

    庭芳笑了笑:“要求不同。”鞭伤其实很容易看,她小时候不懂,学游泳的时候徐景昌忽悠她是在林子里跑马挂的也就信了。长大后再追问,徐景昌便捡不要紧的说。但庭芳知道,他没说全。就像在那年在大同的箭伤一样,徐景昌永远是轻描淡写,不会告诉她当时到底有多疼。小胖子实在养尊处优的太过,在京城混着算是世子里拔尖儿的了,可是去了大同,就不得不启用与徐景昌同样级别的严苛。因为那是一不留神就会死的地方,再高的地位,再大的军官都一样。

    赵安邦十足郁闷的道:“我去领罚了。”

    庭芳笑的尤其亲切:“回头来我屋里吃糕。”

    赵安邦:“……”求不要瞬间切回温柔大姐姐的表情!你再装的温柔我也不会信你的!昌哥哥你的喜好好变态!

    赵安邦被藤条抽了二十下,蹭到庭芳的上房,进屋就撞见了昭宁帝,不由惊愕,这都年二十九了,皇帝不用过年么?

    昭宁帝见了赵安邦也愣了一下:“你不回去祭祀啊?”

    赵安邦道:“还没给揍够不是。”

    昭宁帝笑出声:“做你姐姐的学生,苦哇!”

    赵安邦道:“陛下您少装,我姐姐又不能对您动手。”

    昭宁帝道:“你姐姐嘲讽的时候,比打人还疼。”

    庭芳轻咳了两声,道:“你也是该收拾东西家去了。年初一再过来。”

    赵安邦乖乖答应:“是。”

    昭宁帝道:“小胖子也长大了。该说媳妇了。太傅有甚好人选吗?”

    庭芳问:“靖国公家有相宜的小姐么?”

    昭宁帝笑道:“可惜你没妹子了。”

    庭芳直接道:“我妹子嫁文臣。”

    昭宁帝:“……”如此明目张胆,不愧是叶太傅的画风!

    小孩子对自己的婚事从来没有发言权,赵安邦随昭宁帝说着,也不答话。

    昭宁帝不高兴的道:“你长大了就似你爹的性子,整一个没嘴的葫芦。行吧,你且家去,我与太傅有事商议。”

    赵安邦利落的与昭宁帝拜别,往家中赶去。

    昭宁帝又回过头对庭芳道:“总之,京畿土地构成就是如此了,我收回了两千倾,加上皇庄,对比起被瓜分的,九牛一毛啊。”

    庭芳道:“陛下有没有想过皇庄如何处置?一万两的年俸,于王爷们是真不够使的。可是陛下若想在京畿也行王田,宗室里的庄园又如何处置?”

    昭宁帝道:“我想用海运之利养他们。”

    庭芳道:“不若放开宗室不得科举的限令吧。如今宗学那般严厉,总有考不上的。闲散宗室的孩儿更是连考试资格都没有。许他们科举,也是个奔头。再则陛下考试袭爵只给一次机会,实在太少了些。”

    昭宁帝不高兴的道:“宗室果然求到你跟前了。”

    庭芳笑道:“瞒不过陛下。可是外头闲言碎语不好听,读书人的笔如刀,陛下略放松一点,也不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陛下给他们一点子机会也没什么不好。宗室是陛下的亲族,用起来还更顺手些。”

    昭宁帝道:“你给我添堵呢?我才砍了英亲王!江南的织户被你挤兑的要快断气,你莫不是也怕那起子文人编排你,才忽的和缓了吧?”

    庭芳冷笑:“现才是棉布,我正着人研发半自动缫丝,以及蚕种改良。我早晚挤兑的他们整个丝绸行业全崩。好心好意叫他们更新技术,全当我是卖机器的。也不想想,我坐拥东湖港,看的上他们那点子小利?通政司倒是老练,直接把参我与民争利的折子死死摁下了。江南那起子人,当真欠收拾!我是与民争利么?那明明是工部下属的国企!赚来的钱除了扩大规模,就是兴办厂矿子弟学校!光凭着老学究,厂房里的工程师一世也寻不着几个。如今江西就那么几个高工,出了点子问题全靠着他们满江西跑,累死了算哪个的?没有技术人才储备,等着被洋人摁死呢!”

    昭宁帝忙安抚道:“冷静,冷静。说着你就急上了,太医叫你静养!”

    庭芳厌恶的道:“他们是看到了新兴的物事对他们的冲击。工业生产暴利,朝廷不可能不逐利。要逐利就得倚重工业部门,陛下如今垂询工部官员的时候越来越多,他们又摸不着边儿,可不就急了么?在仕途上,他们倒是见微知著,目光长远的很!”

    昭宁帝轻声道:“江南党的势力太大了。户部年前呈上来的账本,我已看不出破绽。千头万绪,亦不知从何处理起。”

    庭芳欲说话,又是一阵咳。咳完昭宁帝道:“罢了,说好了开春前不来烦你的,又烦上了。总之京畿开春分田,不容大意。与别处不同,是一点不妥都不能有的。你得闲写个折子,总结几处经验,务必分的漂漂亮亮。到那时你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便由你负责主持。对了,你的幕僚呢?”

    庭芳连喝了半杯蜂蜜水,才把咳意压了下去,道:“幕僚过了年才能来。”说毕又开始咳。

    昭宁帝听的暴躁:“行行,那你等幕僚来了再操心。我不招你了,回了!”

    庭芳把昭宁帝礼送出门,就问春逸:“叶家那头的祭祀预备好了吗?”

    春逸点头:“太太打发了二爷去办。过年还是在府里过。再有咱们家的祭品也准备好了,国公正在擦洗祭器。这事儿又不许外姓人沾手,那么许多,国公且要擦一阵儿呢。”

    庭芳神烦那些狗屁倒灶的规矩,想着明日要去祠堂折腾半日,就更烦了。病了一个月不见好,庭芳也是给此时的医疗条件跪了!想想现在没有抗生素,深呼吸几次,平心静气,接着养病。不多时,李太监抱着个大包袱出来,庭芳奇道:“不是昨儿才赏了东西么?”

    李太监笑呵呵的道:“不是赐朝臣的,才内务府报陛下,裁了衣裳的散碎皮子如何处置,陛下就打发奴才送与太傅了。说是给太傅做小动物使。”

    庭芳抽抽嘴角,尼玛,昭宁帝你给补偿能给靠谱点的吗?这事儿要传出去,叶太傅还要不要霸道总裁了!熊皇帝就是个坑!

    第202章陛下,你好自为之

    正旦,文武百官位列太和殿,比着砖封儿站的横平竖直,为昭宁帝朝贺。京中四品以上诰命,则往慈宁宫而去。太上皇被软禁在离宫,赵太后倒是居住于宫内。夫妻两个曾有龃龉,昭宁帝不愿提,众人只好跟着装聋作哑,权当太上皇死了。

    京城道路有限,百官无一不是提前出门,以免误时。除夕本就要守夜,京城许多人家都是彻夜不歇。陈氏凌晨两点就开始层层叠叠的穿诰命服饰。越氏在一旁看的眼热,正一品,羡煞旁人。

    徐景昌身兼仪宾、国公与中军左都督三职,惯例按最高职位排。昭宁帝却是在年前就吩咐了,叫徐景昌领国公们朝贺,故立在了国公队列里。北风夹着雪花从太和殿前刮过,年老体弱之人,冻的瑟瑟发抖,却依旧坚韧的站着。

    三公之下是三孤,庭芳因病缺席,袁首辅站了文官的首位。新年朝贺,是义务,亦是荣耀。尤其是为首的几位。武不如文,庭芳若来,武一品都不能走在她前面。可是头一年朝贺,她偏偏缺席。文臣们摸不清庭芳的身体状况,太和殿前不宜交谈,彼此用眼神交流着。

    盼着庭芳一命呜呼的不在少数。自从徐景昌做了左都督掌管了锦衣卫,定国公府就似铁桶一般,再无人能探寻其间消息。各怀鬼胎的走完流程,文武百官并诰命们有序的撤出宫廷。出了太和门,过了金水桥,众朝臣就三三两两的开始彼此拜年。

    陈凤宁朝严鸿信拱手:“严阁老新年大吉。”

    严鸿信忙回礼道:“陈阁老鸿运当头,万事如意。”

    新年的祝福语,无需文采,要的就是热闹,越俗气越好。众人你来我往,皆是喜笑颜开的模样。又撞见袁首辅,二人齐齐问好。几个高官立时凑在了一处,客套的口头邀约着戏酒。

    韦鹏云就问:“前日仿佛听谁说来,道是首辅大人家有喜事,怎地不下帖子?”

    袁首辅心道,拐着弯儿打探消息呢?面上不露,依然笑道:“原是年底小辈娶亲,却因先房阁老的小儿子要下场,叶三姑娘的婚事往后压了压,五姑娘便不好越过姐姐,跟着往后拖了。要到四五月间再摆酒,到时还请诸位赏脸,来家喝杯喜酒。”

    曹俊郎笑道:“那是自然!”

    几个人说着继续往外走,途中少不得与各路人马打招呼。高官们在前头慢慢走着,品级低的就不敢越过去,更走的慢了。韦鹏云眼尖,恰看到徐景昌同刘达一齐往外走,忙叫住:“徐都督。”

    徐景昌停住,对韦鹏云颔首示意。

    韦鹏云行了一礼,笑问:“太傅今日可好?”

    此言一出,周围的文臣立刻就竖起了耳朵。徐景昌笑笑:“还好。”

    不是重病,等闲都不缺席朝贺。文臣们眼神乱飞,彻查内务府时,叶太傅可是被抬着回去的。这是缠绵病榻的节奏?

    徐景昌却不肯透露太多信息,其实庭芳就是还有些咳,朝贺对病人而言负担是有些重,昭宁帝紧张过度,庭芳就从善如流的窝家里了。都是做官做老了的人,面上功夫绝佳,什么都看不出来。

    打探不出消息,众人也没了兴致。徐景昌又朝文臣们笑了笑,跟刘达一块儿走了。

    户部尚书吴世贤溜达了过来,冲陈凤宁道:“令外孙女婿当真好风采!”

    在场的谁不知道陈凤宁早摆出了与叶太傅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姿态,吴世贤冷不丁的来一句,还是为上回甄贤宁贪墨案,鲁党攻歼江南党之仇,故意刺了一句。

    陈凤宁心中冷笑,你们这会儿觉着太傅好,过二日便没那等天真了!

    说话间,起风了。韦鹏云抱怨了一句:“才晴了没二日,今日又开始了。看着要下雪的模样儿,我们且先回吧。”

    几个人走到了午门口,过堂风更是冷冽,几个人都加快了步伐。陈凤宁与严鸿信落在了后头,慢吞吞的走出了午门,捡了人少之处,边走边说。

    只听严鸿信道:“年前内务府一事,可见陛下实在急躁了些。”

    陈凤宁道:“陛下年轻,行事果决。只难免物议沸腾,于名声不宜。”

    严鸿信叹了口气道:“他原先就是个急躁的性子。”说着苦笑,“现看来,反倒是太傅稳重些了。”

    陈凤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严鸿信:“江西风云,严阁老竟还抱着侥幸?”

    严鸿信道:“江西是仗着水患,太傅想天下王田,痴人说梦耳。”

    陈凤宁余光扫过,确认周遭没人,才道:“山东已有许多人觉着赋税太高,索性同官府献了田,做了皇家的佃农了。”

    严鸿信呆了一下:“竟有如此天真之人?”

    陈凤宁笑了声:“陛下好手段呐!知道必有人贪,他便放任不管。中产富户被压的喘不过气,索性献了田。王田不过三成税,便是有人伸了手,也至多四成。再则,陛下亲下了旨意,无产者无需徭役。可那么多官邸要修缮,那么多河流要疏通,哪里缺得了人?有产的负担更重。两相夹击之下,他们或带着田投了官员,或投了陛下,端看个人怎么选了。”说着长吁了一口气,“陛下急躁是有点儿,却是出了师了。”

    严鸿信的眼神有些冷:“你瞧着叶太傅的身子骨如何?”

    陈凤宁嗤笑:“很有些人盼着她一病死了,我看他们也是白日做梦。我们徐都督旁的事犹可,于叶太傅的事上,最容易露破绽。看他不慌不忙便知太傅暂无大碍。”

    严鸿信被陈凤宁说中心思,顿生郁气。继续方才的话题道:“那你家族人日子可还过得?”

    陈凤宁摇头:“你猜也猜着了。说来如今江西大富,你家呢?”

    严鸿信苦笑:“谁敢跟太傅硬碰硬。今儿命妇们可是没去坤宁宫朝贺。”

    陈凤宁绕了半天弯子,大冷天的不想打哑谜了,就问:“江南不至于铁板一块吧?江西的棉布畅销,江南豪族就没有不满的?”

    严鸿信道:“自是有眼光长远之人。”

    陈凤宁笑道:“我还当大伙儿都认命了呢。”

    严鸿信笑:“怎么可能,叶家且没齐心协力。叶登来可是对侄女不满的很呐!日日一群清流,在盘算着上书。”

    陈凤宁鄙视:“跳梁小丑。”

    严鸿信笑道:“陈公把我也扫进去了。”

    陈凤宁道:“休怪我说话直,叶俊德么,倒真是根直肠子。余者跟着他闹的,都是想借着他挣耿直名望的。无事掀起三分浪,真以为自己站在浪头了。你可知年前,叶太傅可是送了一担年礼与叶俊德,却是叫人哄着退了回去。闹腾了小两个月,不知道的还当是叶家叔侄演戏,名利双收了还!叶太傅宽宏大量、至情至孝呐!叶俊德可真是她亲叔!”

    严鸿信顿时有些无语,叹了口气道:“那般骂的难听,她竟能绷住不恼,坊间夸她大度,也是夸得着的。”

    陈凤宁道:“她何须恼,哪个管事的不被骂?咱们谁不挨骂了?不过分的自无需过心,过分的?张祺的哀鸣还未散呐!我瞧到了今日,方知自幼情谊就是不同。陛下三人,才叫守望相助!”顿了顿,陈凤宁又道,“捧杀,已是无效,休做无用功了吧。”

    二人终于走出了皇宫的范围,家下人迎了上来,却被挥退,只得不远不近的坠在后头。

    陈凤宁缓缓的背着手走了好几步,才道:“你老家竟就一点子招儿都没有?”

    严鸿信道:“也学着开厂子,可渠道牢牢握在她手中,不过捞些残羹冷饭罢了。江西那一处,旁人再伸手不得。我家已有族人试图往江南迁徙了。”

    陈凤宁笑道:“不是试图,是已经迁了泰半了吧?”房家衰落,正有空子可以钻!

    严鸿信被叫破,也不否认,但更不想承认。江南各大家族盘踞,见缝插针很是不易。原本想捡刘家的漏,没想到庭芳却是放过了刘家。房家毕竟没有彻底完蛋,整个吞并是不可能的,只能仗着是阁臣,抢点子散碎,把族人安顿好,以图日后了。

    陈凤宁却又道:“江南也未必安全。陛下盯的紧。”

    严鸿信道:“陛下半分情面不讲,对亲伯父尚下狠手,大伙儿心里都觉得凉啊!”

    陈凤宁闻弦知雅意,前日说昭宁帝太歹毒的话,果然是严鸿信等人放出去的。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严鸿信,迁徙入江南,是想与江南党结盟么?陈凤宁边走边沉思着,昭宁帝越发老练,如果他是昭宁帝,为了瓦解江南实力,必然故意不修运河。淤塞,逼的人不得不走海运。海运牢牢抓在昭宁帝手中,在逼死沿江依附运河而生的家族的同时,赚的盆满钵满。

    棉纺已被挤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是丝绸。江南党确实该着急了。严鸿信的盟友寻的不错。随机陈凤宁又笑了出来,天下乱竟也有好处。若非烂透了根子,昭宁帝装死不修运河的事儿还办不成,利益瓜分到今日的地步,是诚心想修都是不能够的。江南太猖狂。

    若非家族占地被持续挤压,陈凤宁也不想与饕餮江南为伍。昭宁帝确实年轻,什么都想做,便什么人的利益都动的到。应该先动运河与商税,最后再想办法行王田的。一股脑儿的干,爽快是爽快了,却是树敌满天下。乱拳打不死老师傅,乱拳自会打死自己。

    陈凤宁朝紫禁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君臣之争还未真正开始,陛下,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