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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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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保住贞洁,一切不过是乌龙一场后,菱儿在喜出望外的同时,对那沙马特的厌恶依然未曾改变。

    哼,别以为占了她的便宜,便以为她没退路了,痴心妄想娶她,她可不是爱慕虚荣的俗气人儿,王子不王子的,她可看不上,大草原,更是不想去!

    拉过绿莺的手,菱儿坚定道:“姐姐,我不嫁他,他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丑!”

    咎智有些看不过去了,我们王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竟还这么羞辱人,把珍珠看成鱼目,眼瞎么?“王子今年才二十又四的年纪,还未娶妻呢。再说,他可是我们羟姜族数一数二的英俊之人,今年还被推举为草原第一勇士呢。”

    菱儿撇撇嘴,二十四了?那长得跟四十二似的,草原果然风大沙硬,看将人都吹成啥样了,她更不能去了,那里度日如年,估计几年后,她牙都得掉光了。

    嫌弃地皱皱眉,她朝绿莺嗤之以鼻道:“姐姐你不知道,他还跟我说他的家乡,连房子都不建的,常年露宿荒野,夜里睡觉时就围个白布,男女混居,那岂不是都被看光了,我不要!”

    沙马特眼珠子瞪成了铜铃,他是极为护短的,怎么能容许外人诋毁本族的宝贝,未来王妃更不行。

    蹭地几步窜到菱儿面前,居高临下的朝她瞪着,一手指着她的脸,气势汹汹道:“你这婆娘太不懂好赖了,我们那里本来也不住房子啊,住的是羊毛毡搭成的毡蓬,各个部落争抢水源和地盘,白日迁徙,落户时便支起毡蓬,甚么白布啊,那毡蓬可是冬暖夏凉、抗风避雨的草原之宝。”

    这里是冯府,菱儿可不怕他,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凶巴巴道:“我才不管宝不宝的,反正我不稀罕,你快走罢。趁着官府还没来人,我也不追究你了,总之,今后别再出现在本姑娘眼前。”

    一直在一边旁观到这时,绿莺脸上凝重。见这沙马特与菱儿你一言我一语的,颇有些欢喜冤家的模样。深怕妹妹情窦初开,随去草原,那里可是比中原的任何地方都要苦寒和多异数啊,生死难料。

    自古和亲之人,有几个得善终?异族习俗彪悍,夫死嫁子嫁兄嫁侄,人伦泯灭,杀戮不分亲族。乌苏公主刘细君,和亲后才活了四年,便郁郁而终。身在蛮夷之地,语言不通,习俗不同,和野性彪悍的夫君没甚么共同语言。若自己国家与自己所嫁国家出现了冲突,和亲公主难免要在夹缝当中求生存。

    静乐公主和亲契丹可汗李怀节,宜芳公主和亲奚首领李延宠。宜芳公主更是作了首《虚池驿题屏风》表达心境,让人潸然泪下:

    出嫁辞乡国,由来此别难。

    圣恩愁远道,行路泣相看。

    沙塞容颜尽,边隅粉黛残。

    妾心何所断,他日望长安。

    唐天宝四年,因安禄山为了边功而数次杀掠奚与契丹两族,导致李怀节与李延宠造反,杀死静乐公主与宜芳公主,此后她们再未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乡。

    本朝与羟姜何时和,又何时打,这都是意料之外的,无论如何,菱儿不能去。绿莺将沙马特赶到厅里,让春巧阖上房门,与菱儿单独密谈。

    “姐姐,草原是不是遍地都是王子啊?”

    对于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门户的女儿,菱儿对于异国王子,那就好比天上的星星,从来都没打过交道。

    “他们那里的王子是不是跟咱们皇宫里的皇子不一样啊?他与我说的那些,倒不似撒谎,他若想撒谎,便跟我说住的是金壁玉瓦的房子就好,为何还说那破毡蓬呢。我觉得他们那里的王子可能就是咱们这里的秀才罢,有那孔孟后人聚集的村子里,十家里能出两三个秀才的那种,不稀奇,故而才想娶我罢,否则若是皇亲国戚,哪能看上我呢。”

    妹妹这是在患得患失?绿莺心一沉,难道妹妹对那沙马特真的生了不一样的心思?不行,她年纪还小,一时的冲动可能毁了她一辈子。

    “我的妹妹除了出身,又有哪里不如旁人。不过你年纪太小,那外族人可真不忌荤腥,咱们汉人女子也得及笄后才能嫁人呢。不行,我要跟他说说,再等两年再来罢。”

    说着,绿莺试探地道:“以此检验真心,反正到时候不来更好,你说对不对?”

    菱儿摇摇头,坚决道:“不要,姐姐,我不想去草原,我也不喜欢他,不想嫁他。我看他也不是甚么位高权重的人,我们不要理他了罢,赶走他罢。他占我便宜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从此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这才是她的好妹妹,绿莺有些欣慰。不管是年少情窦未开,亦或是真讨厌那沙马特,她都觉得妹妹此举,甚是明智。

    “妹妹放心,我去跟他说,咱们不用他一厢情愿地去负责,他还是去娶草原上的贵女罢。”

    姐妹两个相携出了门,见那不知真假的王子和那使者咎智,正喝着汉人的茶,不时还往地上吐着茶叶沫子,苦得直皱眉。

    二人对视一眼,噗嗤一笑,心内鄙夷这蛮夷之人,便如赤着脚的猿猴,忽地装模作样拿筷子吃饭一般,端的是不伦不类,还是赶紧回老家捡羊粪蛋子去罢。

    “沙马特王子,既然此事误会一场,妾身妹妹也有婚约在身,不如你与她道一声‘对不住’,咱们便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再不言及此事,可好?”

    甚么?以为她二人去商量婚事或聘礼或悄悄话去了,怎么,又想反悔?沙马特腾地立起身,满脸杀气:“有婚约?给小王退了!”

    绿莺气得脸都青了,他以为他是谁,玉皇大帝么?玉皇大帝也管不了旁人姻缘,能管的那也是月老!

    轻笑一声,她捧着肚子坐下来,道:“呵,你未免太过霸道了,妾身妹妹的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人无权置喙。况且,我们已与你说明白,不用你勉强去负责,咱们门不当户不对,本就不合适。”

    沙马特索性直言道:“哼,实话跟你说,小王就是看上她了,否则也不可能救她,小王是酱油吃多了,闲的么?”

    绿莺还没表态,菱儿首先炸毛,一手指着他,一手掐腰,吼道:“你凭甚么喜欢我?不许喜欢我!”

    咎智见状,有些不悦地望着她,劝道:“王妃不可如此的,咱们那里虽说比汉人开明,那也不能对夫君动手动脚的。”

    摆摆手,让使者退后。大牛眼珠子瞪她一眼,沙马特气得梗着脖子:“不许?不许你不许!”

    菱儿气囊囊地死盯着他,嘟起嘴,跑回来扯着绿莺的袖口,央求道:“姐姐,你快赶他出去......我不想看见他,我讨厌他,这人是疯子......”

    安抚地拍拍她,绿莺朝沙马特摆道理:“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你明白么?你若不懂,便解释给你听,便如那鱼儿,只能嫁鱼儿,你让她嫁老虎试试?鸭子,更是不能嫁鸡了,懂么?若是让老鼠跟猫成亲,不是你死我活?”

    有理走遍天下,前提是可别碰到死胡同。

    沙马特就是道理终结者,死不讲理。“我不管,我就是看上她了,她便是我的王妃。长这么大,我从未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没想到,阴差阳错来到中原,才遇到她,这是天神阿拉丁的指引,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拆散不了我们!”

    他还颇有些愤然,瞅绿莺仿佛瞅的是老巫婆:“还有,我知道你们有句话,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看你也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我劝你还要多积些福才是。”

    几人正僵持着,外头忽然一阵喧哗,绿莺一喜,冯元回来了!

    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厅内,冯元立在沙马特两尺外,脑门全是细汗,行了个弯腰大礼,恭声道:“下官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冯元见过尊贵的王子殿下,不知王子是要来鄙人寒舍,否则一定提前遣人扫榻相迎,再恭迎殿下大架啊,哈哈。”

    既没低声下气,又未言语谄媚,以他臣子的品级,见异国的王室,本是要卑下些的,可谁让他是当初将羟姜族打退的大将军呢。此时这不卑不亢的态度,沙马特面上不表,心内却一奇。再一回想他的名姓,才晓得竟是当年那勇武的将帅。自己那时年纪小,倒未曾见识过此人的风采。

    “见过啦,见过啦,早朝想必就见过啦,冯大人不必见外。”

    金銮殿官太多,冯元见过众星捧月的沙马特,沙马特可没见过他。一番虚头巴脑的奉承应酬,二人嘻嘻哈哈笑得开怀。

    与王子相继落座,待绿莺将此事前因后果说与他后,冯元沉吟不语。望了望一脸希冀的沙马特,又忘了一眼满腔愤懑的绿莺,他立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