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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富不过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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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声潺潺,桨影悠悠,乌蓬船在浩渺的震泽上快速前进。

    主舱里亮着灯,严助和桓远相对而坐,正在弈棋。两人谁也不说话,一副心思全在弈局中,厮杀得正惨烈。桓远布局严整,攻守兼备,稳扎稳打,严助却棋风诡异,屡次剑走偏锋,想险中求胜,都被桓远一一破解。此刻后继乏力,已经露出了颓相。

    秦歌扶剑站在严助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钟离期。钟离期却倚坐在舱门口,举着一只葫芦,一口接一口的灌着酒,对秦歌利剑般的目光视而不见。

    舱外的甲板上,梁啸和卫青盘地而坐,正在玩汉人最盛行的游戏六博。

    六博又称陆博,是一种近似于后世象棋的游戏,有一点兵法的意思,郎官们经常玩。卫青不怎么说话,却精通六博,梁啸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连输七局,输得鼻青眼肿。第八局刚下了几手,眼看着又要输了。

    “仲卿,你从哪儿学来的博艺,简直是杀手啊。”

    “在平阳侯府学的。”卫青笑笑。“平阳侯是六博高手,他经常和…,公主对弈,我从旁边看,学了几手。”

    “你说的平阳侯……”梁啸慢吞吞的说道:“是哪位平阳侯?”

    卫青笑了。“当然是真正的平阳侯。不过陛下也擅六博,除了桑弘羊和韩嫣之外,没人能够战胜他。”

    “桑弘羊?”梁啸眼珠一转,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很聪明吗?”

    “他是商人之子,从小就擅长心算。”卫青落下一子。“他入宫很早,不过因为出身卑微,一直被人轻视,只能做侍读。陛下登基之后,对他很是倚重,经常和他一起商量经济事务。”

    “陛下慧眼识人,身边多有奇士。”

    “是啊。陛下不喜欢那些出身世家的子弟。唯才是举,若非如此,我这样的卑贱之人哪有机会侍从天子。”

    梁啸嘴角微挑。现在的卫青看起来很满足,他还想象不到他以后的成就将有多大。

    “仲卿,英雄不问出身,你无须总为自己的出身所累。将来……”梁啸指了指星光灿烂的夜空。“你会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让世人瞩目。”

    卫青看了梁啸一眼,轻轻的笑了一声:“梁君,谢谢你的激励。不过,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奢望什么。人苦不知足,却不知道过犹不及。”

    梁啸沉吟片刻,抬头问道:“仲卿,你身为天子近臣,有这样的想法,可不太好。”

    “为什么?”

    “我听老人说,富不过三代,王朝也是如此。为什么?就是因为第一代人身经创业之难,第二代人耳闻目睹,他们都会兢兢业业,不敢大意。第三代人从小就锦衣玉食,不知创业之难,只知挥霍奢靡,以为家大业大,万年不竭,却不知道富贵之下掩藏的危机。如果不能励精图治,转眼间就会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卫青停住了,仰起头,看着星空,思索片刻。“你这些话,似乎有些耳熟,我好像听谁说过。”

    舱室的窗户被打开了,露出严助有些沮丧的脸。“梁啸,你也读过贾君书么?”

    “贾君书?”

    “故长沙太傅,洛阳贾谊。”

    梁啸摇了摇头。他知道贾谊这个人,也对他的事迹略有所知,但没认真读过他的文章,印象深刻的只有那篇《过秦论》。在严助面前卖弄显然不太明智,更何况师傅桓远就在一旁,他可是知道他家里连一片简都没有,哪里谈得上读书。

    “没读过书,居然还有这样的见识,确属不易。”严助夸了梁啸一句。自从经历了驿舍之变,落入桓远手中之后,严助对梁啸有所改观。如果不是梁啸及时喝破钟离期的身份,他就被钟离期活生生的扼死了。

    “多谢大人夸奖,不过是随口一说,还请严大人指教。”

    严助大概是和梁啸一样,下棋输得没面子了,不愿意再被虐,顺着梁啸的话题,论起了天下大势。

    严助读过的书不少,但是出乎梁啸的意外,他的身上几乎看不到什么儒家的影子。他的学问很杂,一定要归于一家的话,更像纵横家,倒是和他目前的策士身份比较相符。

    不知不觉的,严助说起了大一统。所谓大一统,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至少在严助这里如此。在梁啸看来,他推崇大一统,与其说是提出一种理念,不如说是给桓远洗脑,强调削藩的正当性,为朝廷的政策张目。

    吴楚之乱就是削藩政策逼出来的,桓远等人之所以沦为叛臣,也与此有关。如果朝廷与王国相安无事,吴王刘濞也许不会那么快造反,说不定桓远现在还是吴国的将军呢。

    桓远不动声色,既不附和,也不反对。梁啸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暧|昧,心里莫名的升起一线希望。

    他是真心不想和桓远为敌。

    严助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直说得口干舌燥,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住了话头,由卫青和秦歌护着回舱休息。梁啸没有跟着他,他不是严助的贴身侍卫,他之所以跟着来,是因为和他桓远的师徒关系。

    桓远从舱里走了出来,与梁啸并肩坐在船边。“长安好么?”

    “好。”梁啸瞟了他一眼,笑道。

    “怎么个好法?”

    “处处好。”梁啸咂了咂嘴,又道:“不过,我嘴笨,说不上来怎么个好法。如果师傅想知道的话,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我会去的,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梁啸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桓远这句话的意思明显不对,他是想带着兵打进长安吗?

    “师傅,刘驹和他的父亲刘濞比,如何?”

    桓远沉默了良久。“不如。”

    “闽越和吴国比,如何?”

    桓远轻声叹息:“相去甚远。”

    “那我可以告诉你,当今天子比孝景皇帝强几倍,他的魄力,也许只有高祖皇帝可以相提并论,甚至和秦始皇相比也不遑多让。”

    桓远用鼻子哼了一声:“小子,什么时候也学起纵横家,卖弄起口舌来了。别说那么多废话,最近射艺修炼得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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