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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不配生,也不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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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瞬的靳远除了震惊和悔恨之外,还想起了容锦云。

    他记得容锦云以前的身体很好,就是他那次大病之后她的身体状况才开始变差的。彼时,他不在意,也没有注意,原来她的身体状况之所以会越来越糟糕的源头竟然是割了一个肾给他。他做完肾脏移值手术之后不久,容锦云的父亲因为心肌梗塞也住进了医院,难怪她会那么匆忙的离开?很显然,她是拖着病体去照顾他的父亲的。可这些,她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许许多多和容锦云有关的画面。他们一起走过的大学时光,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靠着奖学金和拼命打零工才能勉强维持学业的穷学生,而容锦云为了顾及他的面子,总是会偷偷的给他打零工的老板塞钱,让老板以他工作努力为由将钱以发奖金的形式给他。

    他记得有一次,容锦云过生日。他打算给她买件礼物,一直问她喜欢什么。过了两天,她拉着他进了一家高档品牌的服装店。看到那些衣服的价格,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就他这样的穷学生,别说一套就是半件衣服都买不起。他在心里暗骂她不懂事,可她却已经选好了一套衣服,而且价格还不菲。正当他左右为难时,店员却告诉他,店里在打折,而且买一套送一套。容锦云非常高兴,于是拉着他也试了一套西装,最后他以几百块钱的价格买下了两套上万块的衣服。他知道,后来那个女人又回到了那家服装店,将他所付的差额全部补足。彼时,他只当作不知道,还在心里笑着她的手法笨拙……那个女人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当时他不领情,可现在这样的一幕幕,却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沥沥在目。

    “孩子明明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才怀上的。”

    靳远的语气明显比之前平静了许多,不是不愤怒,不是不难过,只是事已至此,再难过伤心也无济于事。这一刻,他只想知道真相。

    “嗯。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我不可能让自己怀上你的孩子。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在服用避孕药。你有家室,没办法天天陪在我的身边。当然,你给我的钱确实是不少。我承认我最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是看中了你的钱。可人都是贪心的,慢慢的钱已经无法满足我了,我希望能和你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阳光下,而不是当一只被你养在铁笼子里,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金丝雀。可想是一回事,我还没有傻到去奢望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你左拥右抱,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所以我开始流连于夜店,也不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我现在的老公。你背着我有老婆,而我也背着你养了个小情人。后来我怀孕,那是我和他一次醉酒之后疯狂的结果。我原本不打算要那个孩子,可是却被你发现了。你特别的高兴,那一阵子更是对我特别的好。我想了想觉得如果贸然把孩子打掉,你一定会有所怀疑。索性就将孩子留了下来,反正也有你帮我养着。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后来,你成了植物人,我把你之前买给我的房子卖掉了,然后就带着孩子和现在的老公结婚了。我现在很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陆依依神色淡淡,语气亦是淡淡的说着那些过往,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

    “贱人!”

    靳远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这一回,陆依依没有躲开,而是结结实实的挨了靳远一巴掌。靳远用足了十分的力度,她的嘴角都被打出了血。她一抹嘴角的血渍,抬眸看向靳远冷冷的笑道:“骂也骂了,打也打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声落,她就站了起来,一副要送客的模样。

    “陆依依,我们在一起十多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留恋吗?”

    在靳远心里,陆依依一直是那个单纯,善良,永远需要依靠着他的小姑娘。他们在一起那么久,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到头来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这让他怎么甘心?

    “靳先生,你这样很有意思吗?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陆依依讽刺的一笑道。

    “那好!最后一个问题,你爱过我吗?”

    靳远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抬眸看向陆依依,问道。

    就算陆依依是如此的不堪,就算她背叛了他,玩弄了他。可他却是曾真真切切的将她放在心上,疼她入骨,宠她上天。他从来自私,可却将一生中有限的温柔全部给了她。没想到,他的真心付出在她的眼里却只是一个笑话?如今他已经年过半百,他只希望她曾经有那么一刻是爱着他的。这样一来,他往后回忆起那些过往,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是美好的,让他不至于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

    “靳先生,难道你爱过我?”

    陆依依反问道。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不过如此。你全身心的付出,可对方却不知道,甚至不相信,也感觉不到你的爱。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悲哀?又是有多失败?

    “爱过!真的!”

    靳远点了点头,肯定的答道。唯恐她不相信,又强调了一遍。

    陆依依看着他,突然就笑了,仿佛她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只那样的笑声看在靳远眼里,却是特别的刺眼。

    “别逗了!靳先生。你怎么可能会爱我呢?你别忘记了,你是因为什么才会注意到我的?因为我移植给你的那颗肾。你误以为那是从我身体里移植给你的,可事实上那是容夫人的。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真的爱我吗?你爱的只是那个为你捐赠肾脏的女人。你对我所有的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宠,对我所谓的爱,都只是错置在我身上而已。你爱着的那个人是容夫人。”

    陆依依的这一番话犹如平地惊雷,在靳远的心湖炸了一个洞,惊得他直接从沙发上栽到在地上。

    “不!我不爱她!”

    他怎么可能爱上那个女人?他怎么能爱那个女人?

    “你爱谁和我没有关系,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你不爱我。”

    陆依依冷笑着道。

    就因为她一直都清醒,从来都清醒,所以这会这么果断的离开,毫不留恋。

    “不!我不爱她!我不可能会爱上杀父仇人的女儿……”

    靳远坐在地上,大力的摇头,依旧在重复着刚才的话。

    “你越是不敢承认,就越说明你心里有鬼!这么多年,你一定都是这样催眠你自己的吧?靳先生,你真可怜!”

    陆依依看向靳远的目光里全是同情。

    “不!我没有!”

    靳远不知道是不敢承认,还是不想被陆依依说服。猛得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他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迎面碰上了容佑云。

    他只当没看见容佑云,正准备越过他往外走。容佑云却拉住了他,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第一次,容佑云肯拿正眼看他;第一次,容佑云主动和他说话;第一次,容佑云的语气里没有火药味。

    “没空!”

    容佑云如此反常肯定没好事。

    “有关你的父亲,你不打算听听吗?”

    容佑云松开了手,微微挑眉,说道。

    “我父亲?”靳远脚步一顿,回过身看向容佑云,问道:“你什么意思?”

    “对面有家不错的咖啡店,我去那里等你。”

    容佑云率先往那家咖啡店走去,靳远微微犹豫之后,跟了上去。

    咖啡厅。

    容佑云和靳远相对而坐。

    “你的父亲叫靳正阳,曾经是容氏集团的会计,后来晋升为财务主管。没有错吧?”

    容佑云从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靳远,说道。

    “确实是我父亲。”

    靳远接过那份资料翻开来看,一边看一边答道。

    “你说你的父亲是被人陷害的,替我义父义母背了黑锅。事发之后,我义父义母不但不帮你父亲,还逼你父亲跳了楼?”容佑云又从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靳远,说道:“看看!”

    “你想干什么?”

    靳远抬眸看向容佑云,并没有伸手去接。

    “你在害怕什么?”

    容佑云冷冷的一笑,然后将文件放到靳远面前,替他翻开了一页。

    靳远低下头开始看那份文件,可越往后面,脸色却越难看。

    “不!这不可能!”

    他伸手就要去撕那份文件,恼羞成怒的道。

    “自欺欺人,很有意思?”容佑云也不阻止他,而是冷冷的道:“你的父亲好赌,欠了一屁股赌债。债主逼上门,他无奈之下只好拆东墙补西墙,挪用公款还债。这份文件可是警察局出示的,他前前后后一共挪用了公款两百多万。东窗事发,他无力偿还,才会跳楼自杀。容氏倘大的一个集团,一个小小的财务主管还入不了我义父义母的眼。自始至终我义父义母都没有见过他,更别提说认识他了。原本就算靳正阳自杀,容氏集团依旧有权追索那两百多万,可我义父义母心善,不但没有向你们靳家要求赔偿那两百万,见你母亲也自杀了之后,又拿出了些钱给你奶奶。容家对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你们倒好,不感恩戴德,竟然还恩将仇报。”

    “你撒谎!这不可能!我奶奶明明……”

    靳远连连摇头,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这样的事实。

    “你奶奶?”容佑云冷冷的笑道:“无知妇人才会教出你这样狼心狗肺,事非不分的人出来。当初这份文件,她可是签了字的。她拿钱的时候,可是对我容氏集团感恩戴德,一转眼就把我们容家当仇人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给的证据,你可以自己去查。”

    “不!不会的!”

    打击接二连三,让靳远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敢相信,还是不能相信?也对,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仇恨,你害死了无辜的岳父岳母,害死了最爱你的妻子,差点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没了那些仇恨,你要如何去面对自己犯下的罪,造的孽呢?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能掩盖你的罪行吗?做梦!我告诉你,你将永不安宁,哪怕是死后。”容佑云揪住靳远的衣领,大力的摇,周身寒气肆虐,声音如霜似雪。“靳远,你永远都是这么懦弱,不敢面对现实。那你就永远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里吧?”

    声落,他猛得甩开靳远,转身就走。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靳远突然问道。

    “是,我们早就查到了。”

    容佑云脚步一顿,背对着靳远说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一句,靳远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小云都已经死了,告诉你还有什么意义?你都已经错得那么离谱了,还在乎多错一些吗?”容佑云微微一顿,又道:“靳远,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亲眼看着你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现在,报应来了!”

    “啊……锦云……”

    靳远抱头跪在了地上,崩溃的大哭,毫无形象,后悔莫及,悔不当初,生不如死。

    “靳远,你没资格叫她的名字。她那么爱你,那样全心全意的待你。可你回报她的是什么?让她家破人亡。连她拼死为你生下的儿子,你都不肯放过……”

    “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不要说了……”

    靳远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容佑云仰头,两行泪水落了下来。

    小云,你听到了么?你安息吧!来世再也不要遇到他

    然后转身离开。

    ……

    大雨倾盆,容锦云墓前。

    靳远跪在墓碑前,不停的磕头,一声声的“锦云,对不起!”可无论他磕多少个头,说多少声对不起,回应他的只有雨声。

    雨声沥沥,他全身都湿透了,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交织着滴落下来,朦胧了他的视线,也朦胧了他的世界。

    “靳远,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靳远,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靳远,你看你又没有女朋友,你试着和我交往一下嘛!”

    “阿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阿远,这是亲手做的便当,你尝尝看!”

    “阿远,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打工吧!我保证不捣乱,我就远远的看着你。”

    “阿远,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阿远,我爸妈知道我们的事情了。你要了我吧?咱们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我爸妈就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了。”

    “爸妈,我爱靳远,这辈子我非他不嫁,你们看着办吧!”

    “阿远,你知道吗?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着你向我求婚,我就已经打算好嫁给你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呢。”

    “阿远,我知道让你和我一起回容家委曲你了。对不起!以后我会补偿,会加倍对你好的!”

    “阿远,我想和你生个孩子。这样一来,你在容家就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了。”

    ……

    那些模糊的记忆,那些他不曾在意,以为早已不记得的往事。原来早已经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铭记于心。原来所谓的不在意,不记得,只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以为他恨容家,所以他也恨容锦云,讨厌容锦云。他总是对自己说,容锦云是杀父仇人的女儿,她只是他报仇的工具而已,他不爱这个女人,也不能爱上这个女人。原来,他只有这样不断的催眠自己,才能让自己假装不知道她的付出,才能逼自己不在乎她,让自己不去爱她。

    可就算是这样,她却依旧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的心。只是他被仇恨蒙蔽了心,知道的太晚而已。陆依依说的对,他爱的只是那个给他捐赠肾脏的女人。如果当初他就知道是她,也许他那颗伪装成钢铁的心早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可现在,一切都太迟,太晚了。大错已经造成,他万死难辞其咎。他亲手杀死了这个世界上毫无保留爱着他的女人,亲手毁了自己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而老天爷竟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吝啬给他。

    锦云,对不起!是我罪该万死,可是我却连下去陪你的资格都没有。

    突然头顶上多了一把伞,靳远回过头,容佑云手中的伞掉落下来,一拳就朝着他打过去。

    “滚!小云,不想看到你,别脏了她的地方。”

    靳远躲不开,也没打算躲开,实打实的挨了一拳。他才爬起来,容佑云第二拳又打了。

    “你这只畜生不配来看她!”

    “我是畜生,我猪狗不如。你可以打我,我绝不还手,但求你不要阻止我来看她。”

    靳远跪在地上,拉住容佑云的衣袖哀求道。

    “小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容佑云恨恨的道。

    “我不敢奢求她的原谅,我只是想要离她近一点。生前我对不起她,没有好好珍惜她,现在我只想陪着她。”

    “你有什么资格来陪我妈?”容锐打着一把黑伞,走了上来,冷冷的道:“我妈一生的苦难都是拜你所赐,就算是死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怎么还有脸来陪她?你难道不知道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吗?你难道不知道你对于她来说就像是洪水猛兽,唯恐避之无不及吗?生前被你苦,你还想她死后不得安宁吗?你给我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妈的面前。”

    靳远跪着走向容锐,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

    “容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们容家。我该死!”

    “死?”容锐将伞丢在地上,半蹲了下来,揪住靳远的衣领,声音冰冷的道:“你怎么能死?你该活着受尽折磨,被千刀万剐。你不配生,也不配死,只能生不如死。你会长命百岁,余生都活在悔恨当中,夜夜恶梦,受尽煎熬,不得安宁。”

    “是!我会用余生来赎罪!”

    对于靳远来说,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开始,他就已经被万箭穿心,生不如死了。

    “呵呵!赎罪?谁需要?谁又会接受呢?”容锐突然就大笑起来,笑里是无尽的冷。“我妈不会原谅你,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放了这一身的血。这样我就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老天爷,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靳远依旧跪在地上,仰头大喊,滔滔大哭。

    而容锐却看他一眼都嫌多余,转而对容佑云,说道:“容叔,以后别让他出现在这里,妈妈会不高兴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

    “容锐,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靳远连忙爬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腿哀求道。

    容锐却甩开了他的手,背对着他,声音冷如冰霜。

    “你现在至少还能求我,当初尚在襁褓中的我,连求你不能,你又可曾有一丝心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