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相见欢 > 第150章 胆寒

第150章 胆寒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耶律宗真!他怎么会出现在落雁城里?!

    “你认识他?”武独问。

    “我……”段岭一时间竟有点不知所措,外头又有人杀了进来,武独抽剑,杀了两名元军,巷战一片混乱,段岭忙道:“走!马上带他走!”

    他们带着耶律宗真进入巷内,撞进一户人家的后院,这家里头已没有人,料想是逃了。

    武独守在门前,段岭马上解开宗真的盔甲,仔细检查他的身体,他身上没有伤口,鼻孔里却流出血来,乃是被元军的斩马|刀震伤了。头盔被砍出一道印痕,想必是正面挨了一记刚猛之力。

    “有针吗?”段岭问,“两枚就行。”

    武独摸出两枚银针给段岭,看着宗真。

    “他是辽帝。”段岭说。

    武独:“……”

    段岭先是施了一针,定住他的经脉,再用一枚银针从他的耳下缓慢地刺入,手指捻着旋转,整个过程须得非常小心。

    “你在用什么办法?”武独说,“当心点,别乱来。

    父亲告诉过他,行军打仗,若是坠马,头撞了地,容易昏迷不醒,此时脑内震荡出血,必须马上从耳后放血,否则血液淤积成栓,会令伤者呕吐,昏迷不醒。

    “没事的。”段岭答道,“这是急救。”

    他抽出银针时,果然有淤血淌出,耶律宗真仍昏迷不醒,段岭便让他坐着,背靠院墙,拍拍他的脸。

    耶律宗真也长大长高了,上次在上京匆匆一瞥,那时彼此还是少年,没想到如今他脱了盔甲,竟是有着不逊于武将的肌肉线条,可见这两年中并未荒废骑射,说不定比任何人都要用功。

    “宗真。”段岭低声说。

    耶律宗真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些,段岭再见宗真,不由得心情复杂起来,既是歉疚,又觉不忍,更感谢在不久前,他曾经借给了邺城粮食。

    段岭在他的伤口撒上药粉,血止住了。

    “辽兵找过来了。”武独朝外窥探,说。

    “走。”段岭只得不再管宗真,正要出去,武独却摆手示意此门不可走,一手搂着段岭的腰,两人同时一跃上墙,武独再把他打横抱起来,躲到二楼的阴影处。

    外头的喊杀声渐小下去,元军撤了,辽军抢回战局。也许是因为皇帝亲自督战,士兵们个个宁死不屈,以一当百,将元军逼回城门处,战线正在不断收拢。

    段岭看见了亲卫队打着火把进来,发现受伤的耶律宗真后惊慌失措,忙抬来担架,抬走了耶律宗真。黎明曙光初现,段岭再见故人,一时间恍若隔世。

    “你们曾经是好友?”武独问。

    “只见过寥寥几面。”段岭答道。

    昌流君追过来了,在对街屋顶上打了个唿哨,武独忙道:“走吧,别让昌流君知道了。”

    段岭心中一凛,顾不得再说,与武独跃下地去,前往庙里找人。

    自己待过的破庙已被火烧成一片废墟,砖瓦下压着不少尸体,昌流君过来与他们会合,三人四处察看,段岭心事重重。

    到处都是哭声,昌流君与武独合力搬开柱子,救出了不少人。

    “没有。”昌流君说,“天快亮了,怎么办?”

    段岭意识到自己与武独的身份是党项父子,而现在武独穿着一身夜行服,旁边还多了个来历不明的昌流君,只怕会引起辽军注意。眼下辽元刚打完,偶有巡城的士兵疾冲而过,寻找被关在城中的元军,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展开全城清查,届时万一被盯上,便瞒不下去了。

    “回去吧。”段岭说,“换身衣服,再出来慢慢想办法。”

    昌流君闪身进了小巷,武独犹豫片刻,段岭说:“你找地方隐蔽一下,躲藏起来,跟着我走。”

    武独点头,段岭便又转身离开了破庙,沿着大街走去。

    他脑海中仍不断浮现宗真充满少年感,却带着英气的面容。那年他本来想把自己带到中京去,后来却因城破而失散,他现在过得还好么?

    不知道他匆匆一面,会不会想起昏迷前的事,还是只以为会是幻觉?

    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段岭心里充满了疑问,走过街道,不知不觉走到一间药堂的后门,他抬头看,发现正是自己从前待过的地方,虽是两年前走过的街,此刻却不知不觉朝这里走了。

    “昌流君!”段岭说。

    “回去了。”武独的声音答道。

    武独不知道何时出现,蹲在屋檐上朝下看。

    段岭本想试试看昌流君还在不,现下他走了正好,便寻思片刻,朝武独说:“我想进这里头看看。”

    “这是什么地方?”武独问。

    “我住过的地方。”段岭说,“当年回西川的路上,在落雁城里头的药堂待过不少时候。”

    “进去吧。”武独说,“我在外头给你放哨。”

    段岭便绕到小巷后,敲敲门,门没锁,便推门进去,里头已人去楼空,余下一地草纸与破烂。

    老板一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当真是时过境迁,段岭又进去看了一眼自己住过的柴房,没半点变化。

    武独跃进院中,到处看看,段岭朝他笑道:“这儿以前是我的窝。”

    武独说:“那年的冬天?”

    “嗯。”段岭对这座城或多或少,仍带着感激之情,与武独穿过院子,要从正门出来,药堂里的柜台被拆了几块,墙上的药匣几乎都被搬空了。

    “老板多半是逃了。”段岭说。

    武独说:“不见得,你看。”

    段岭正与武独说着话,险些被地上的一件东西绊倒,吓了一跳,忙停下脚步。柜台后乱七八糟地堆着点东西,似乎还有个人躺着。

    武独哈哈地笑了起来,似乎知道段岭会被吓着。

    想必是个流浪汉,段岭不想吵醒他,说:“走吧。”

    但那流浪汉还是被吵醒了,抖抖索索地爬起来,摸到铺盖旁的一个破瓷碗,掂在手里头,四处摸索。

    段岭便从怀中摸出个铜钱,扔在那乞丐的碗里,叮当作响。

    “谢谢了……”

    那是个老人,老人听到铜钱入碗的声音,说道。

    段岭突然觉得这声音仿佛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到过。

    “老人家。”段岭说。

    “南来北往,大富大贵的官人,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无依无靠的老头子哟——”

    “卖馄钝喽——”

    一个嘶哑的声音,竟把段岭的思绪瞬间扯回了汝南城的风雪夜。

    他就这么站着,不住发抖。

    “怎么了。”武独问。

    “把门打开……”段岭颤声道。

    武独一步跃上柜台,飞身上梁,捅落些许瓦片,哗啦啦声响,天光照了下来,裹着滚滚翻飞的粉尘。

    段岭缓缓单膝跪地,惊诧地看着那老人。

    老人双眼瞎了,抬起头,感觉到了什么,身上传来一阵臭味。侧旁还有铺在地上的草席与破烂的棉絮,他显然就住在这里,元军、辽军就在隔着一条街的不远处混战,居然没人进来过。

    “你是七……七公……?”段岭发着抖,感觉声音都不属于自己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然而武独马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带到柜台后去。

    “谁……谁叫我?”那瞎眼老人颤巍巍地道。

    “别叫出来!”武独低声在段岭耳畔说。

    段岭已经彻底蒙了,眼前这老人就是从前汝南城中,在段家外巷子里卖馄饨的钱七!他一时间甚至想不起这老人的姓氏了,当初孩子们只朝他七公七公地叫,听说他在汝南卖了一辈子馄饨,段岭也喊他“七公”。这一刻他蓦然想到了长聘的吩咐,与“姓钱的”联系上,才想到他要找的,就是卖馄饨的钱七!

    “他……他是……”

    “嘘。”

    武独带着段岭,快步一转,出了药堂。两人到巷子内,武独才将耳朵凑到段岭唇边,示意他声音别大了,免得被那老人听见,毕竟瞎子的耳朵都很灵。

    段岭低声告诉武独前因后果,先前只想着是“段家”的人,便从未朝钱七身上想,这么一印证,牧旷达果然起疑心了!说不定正是因为那天夜里,元人阿木古嚷嚷的话,令他动了调查太子身世的心思,派遣长聘前来寻找。

    这下段岭全明白了。

    “怎么办?”段岭紧张得全身发抖。

    “让昌流君把他带回去。”武独说,“不要与他接触。”

    段岭想到刚刚,险些出了一背冷汗,要不是武独拉住他,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是段岭”了。

    而一旦昌流君、牧旷达、长聘与这老头接触,说不定老人昏聩,说出药堂里相认的这番话来,那段岭就彻底无法脱身了。

    武独沉吟片刻,而后道:“交给他们。”

    “交给谁?”段岭脑子里已经彻底蒙了。

    “给牧旷达。”武独答道,“等候时机,趁着当庭对质之时,你再站出来。”

    段岭:“……”

    段岭根本无暇思索,这一夜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令他千头万绪,心如乱麻。

    “好。”段岭强自镇定下来,而后说:“你说得对。”

    “我去客栈找昌流君。”武独说,“按原计划,让昌流君送他离开。”

    “可我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段岭问,“万一他到时候提起来,怎么办?”

    “这不要紧。”武独答道,“就说是咱们回去的时候,沿街打听到的。”

    段岭勉强点点头,喘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