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相见欢 > 第195章 暗涌

第195章 暗涌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今年比往年过得好。”蔡闫感叹道。

    往年一年里,最辛苦的确实是牧旷达,有些时候,蔡闫也不得不与他行个方便,牧旷达的折子递上去,大多是蔡闫看,这两人反倒成了配合默契的君臣。

    “托殿下与陛下的福。”牧旷达说,“自然是一年比一年好的。”

    蔡闫为人个性随和,在朝廷中已是传开的,向来不怎么拘礼,他先敬了一杯,席间人便喝了,冯铎则在他身后布菜。

    “怎么不见长聘与昌流君?”蔡闫奇怪道。

    “长聘回家省亲。”牧旷达解释道,“昌流君前去北方,找镇山河了。”

    蔡闫便点了点头,朝牧磬说:“难怪你也不往家跑了。”

    牧磬说:“为殿下读书,修史,也是快活的。”

    蔡闫寻思良久,又问:“镇山河可有下落?”

    牧旷达刚要回答,突听一声通传,登时全身都僵了。

    “陛下驾到——”

    牧府上下全部吓了一跳,蔡闫短暂地出现了一脸茫然神情,马上转头看冯铎,冯铎也是莫名其妙。

    按道理,太子亲来,便相当于李衍秋来过了,而且迁都以后,皇帝从未来大臣家里做客,居然亲自来了!挑的时间还是除夕夜?什么意思?

    只有牧旷达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种时候到来,不是宣战就是和解。而和解只是暂时的,为双方争取时间的举动。现在李衍秋没法杀掉他,他也杀不掉李衍秋,互相扣着一发暗招,秘而不宣。

    李衍秋扣着的暗招是他的谋逆,而他扣着的暗招,则是假太子的身份。先是长聘失踪,再是昌流君下落不明,这两个人若都落在了李衍秋的手里,他就麻烦了。

    众人纷纷起身接驾,李衍秋身后,跟着的人只有郑彦。

    “转了一圈。”李衍秋说,“想来牧相也辛苦一年了,特地过来看看。”

    牧旷达率全家叩谢天恩,李衍秋朝蔡闫点了点头。蔡闫笑道:“四叔不是睡了?”

    “睡了一会儿。”李衍秋解释道,“醒来后听说你出宫,突然有兴致,便起来看看,猜你也是在牧相府里头,过来转一圈便走了。”

    牧旷达安排李衍秋上座,李衍秋坐下,蔡闫朝旁挪了一位,给李衍秋斟酒,劝菜。席间牧旷达一如往常,笑着与李衍秋说话,无非是年节已到,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话。

    李衍秋随口叫了几个人的名字,正是主桌上牧旷达的叔伯兄弟。被叫到的人诚惶诚恐,这群人各自散在户部、工部。牧旷达挑的多是品级低的要职,各自中饱私囊,也不知捞了多少钱入袋。

    李衍秋居然都能叫出名字,牧旷达知道,这个暗示意味着他马上要被抄家灭族了。一君一臣,俱没有半点失态,如平日一般相处和睦。李衍秋甚至还勉励了牧磬几句。

    牧磬却未知内情,朝李衍秋笑道:“还有王山未到,只不知在河北,怎么个过年法。”

    “王山。”李衍秋缓缓点头,说,“听皇后说,你与他要好。”

    “唉。”牧磬叹了声,摇头,说,“如今去了河北,只忍不住想他。”

    蔡闫的脸色稍显得有些不大自然,李衍秋寻思片刻,而后说:“众卿随意吧,朕这就回去了。”

    牧旷达忙起身,接过郑彦手里的斗篷,亲自服侍李衍秋穿上,又接过家丁手中的灯笼,打在前头,毕恭毕敬,将李衍秋送出府外。

    街外未有马车等候,这令牧旷达十分意外。

    除夕夜里,长街空空荡荡,已没人了,各家门前挂着预备明日一早放的开门鞭炮。郑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与牧旷达、李衍秋拉开一段很长的距离。

    仿佛他特地过来,就是为了与牧旷达走这么一段路。

    “你入我大陈朝中为官,也有十九载了。”李衍秋说。

    “回禀陛下,马上就是第二十年了。”牧旷达说。

    “朕还记得十岁时初见你。”李衍秋说,“乃是在殿试上。”

    牧旷达答了声是,虽已近知天命之年,脚步却依旧稳健,为李衍秋挑着灯笼。

    “王山殿试时。”李衍秋说,“朕不知不觉,便想到了你。”

    牧旷达微微一笑,答道:“臣还记得那年殿试,陛下在殿外头朝里看,被韩将军劝了回去。”

    “那天三哥骗我在御花园里头等着。”李衍秋说,“却自顾自出去打猎。还是你殿试后,陪着朕说了会儿话,答应带我出宫玩去。”

    二十年前的事,一时间又依稀涌上了彼此心头。状元郎金榜题名后,谢过天恩,还教李衍秋读过半年的书。李渐鸿年少时征战在外,与他并无多大感情,牧旷达外放三年,归京后便入朝为官。

    殿试的那年,正是上梓之难后,迁都至西川的第一年。

    黑暗的巷中,唯独牧旷达手里的灯,照着两人前方的那么一小段路。

    后来,政局便渐渐稳了下来,牧旷达更将亲妹牧锦之嫁入宫中,与李家缔结了坚不可摧的联盟战线。

    “父皇临终前的那几年。”李衍秋又缓缓道,“若非你力主大局,与赵奎周旋,只怕难以善罢。”

    “都是当年陛下勤于政事。”牧旷达恭敬答道,“臣只是尽本分。”

    那些年里,老皇帝卧病在床,脾气暴戾。大小事由赵奎与牧旷达提出,李衍秋决议,足足近十年时间,李衍秋不得不借助牧旷达的力量,与赵奎对抗。

    “朕还记得。”李衍秋停下脚步,说,“惊闻征北军骤变的那年,当真是如中雷击一般。”

    牧旷达答道:“如今想来,最为痛心的,便是先帝驾崩那一天。”

    “若朕不让他出征。”李衍秋说,“如今他就还活着,驾崩的,就是朕了。不对,应当叫‘薨’。”

    牧旷达一怔,正要出口安慰,李衍秋却朝牧旷达笑笑,说:“若三哥还在世,说不得又是另一番光景。”

    牧旷达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他自然明白李衍秋之言何意——他已经调查出了,杀李渐鸿的,正是自己。千错万错,那天就不该设法算计李衍秋,他对昌流君、对武独与王山,实在是太过自信了。

    “回去吧。”李衍秋说,“回去过个好年。”

    牧旷达只得答道:“谢陛下恩典。”

    “今日颇有点倦了。”李衍秋又说,“中秋后再与你一起喝杯酒,好好叙叙。”

    牧旷达一边咀嚼李衍秋这话,一边恭敬将他送到巷外。外头停了两匹马,李衍秋先是翻身上马,郑彦则从后头快步追上,驾马追随李衍秋离开。

    牧旷达遥望李衍秋离开,寻思良久,转身时步履蹒跚,一步步离去。

    邺城,一场除夕瑞雪,预兆着又一个丰年的来临。年初一时,段岭整个人缠在武独身上,趴在他的胸膛前。武独昨夜喝醉了酒,正打着呼噜,把段岭吵醒了,打着呵欠起来。

    武独的呼噜也停了,不片刻,也跟着睡眼惺忪地起来。

    “多穿点!”武独皱着眉,让段岭穿齐整,又抓他回来洗脸刷牙,才准出去。

    两人在门外放了开门的鞭炮,阳光万丈,小孩子们等了许久,纷纷进来给段岭与武独磕头。段岭便笑着给他们挨个发红封儿,武独则端坐厅堂上喝茶,一身黑锦武袍,袍边卷着金色麒麟边,玉带黑靴,颇有老爷的派头。

    闹过新春,将士们的小孩过来讨了彩头,妇人又送年礼,足足一整日,太守府上热闹非凡。而后是费宏德回来,段岭忙以长辈之礼奉他,请他吃茶,给他行礼拜年。

    孙廷暂任河间城城守,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最后是述律端过来朝段岭行礼,这一日才算完,已是黄昏了。

    年初三便推行开春大计,还有的是时间。这夜,段岭却关上门,叫来了昌流君,让他交代清楚牧旷达的布置。

    前来屈就,自然是要纳投名状的。段岭让昌流君一五一十,把他所知的牧旷达的家底全部交代清楚,再按下手印,才算接纳了他。

    但昌流君对牧旷达的事所知其实不多,至少不像长聘一般,为牧旷达打点家业,亲自操持。

    “长聘究竟是什么人?”段岭问,“与牧相是何时认识的?”

    “我曾经听他们提起过。”昌流君答道,“一句半句的,长聘曾是个孤儿,本来要被卖到辽国,后来是牧相出面,才解救了他。”

    段岭想起这么一个智谋了得的人,居然不明不白地死于郎俊侠的一剑,想来也当真是遗憾。再聪明的人,在利刃面前,也无法脱身。

    “牧旷达还有私兵没有?”段岭问。

    “我当真不知道。”昌流君反复说,“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长聘每年春秋两季,都会出府一次,前去替牧相办事,这些我都说过了。”

    长聘对外的说法,乃是去替牧旷达收租。

    “他要是有私军。”武独说,“就不会动用到韩唯庸的手下了。”

    用韩唯庸的手下是最不保险的,但其实也是最明智的,因为除了武独,这世上再没有人能认出那些刺客的来路。

    牧旷达这一辈子,栽就栽在了段岭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