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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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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榕一回头问文音道:“文音你怕我吗?”

    她摇摇头回答说:“不怕。”

    可是,她怎么能不怕呢?一个,原来你觉得非常非常熟悉她的人,在一瞬间,变得陌生,仿佛原来脸上带着的面具,被一瞬间拿了下来,而面具下,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哪怕不看,都能闻到下面的恶臭……

    是了,这个人,终究是天下闻名的刽子手的女儿……

    “靖榕,若我以后挡了你的道,你是否也会这样对我?”文音这样问着,她本以为,靖榕会豪不犹豫回答她,可哪知,回答她的,却是长久的沉默。他先是遭遇的哥哥的抛弃,此时她把一颗心都放在靖榕身上,本以为她绝不会背弃自己,却哪知……

    “有阿成在身旁,会有刺客追杀,所以你将它赶走,就是有一日,我的存在也威胁到你的存亡,你是不是也会……”接下去的话,她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了,不,并非问不出来,而是害怕答案……

    “文音,你要知道,我喜欢活着,你也一样,若我能活,绝不让你死。”她信誓旦旦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可她终究没有回答文音的问题。

    这个夏天,因为有明凌的存在,似乎什么东西在慢慢变化,明明她想要伤害谁,却只伤害了自己,可分明靖榕与文音两人都没受到一丝伤害,可他们又仿佛受伤害最深……

    但往后的几月,却不那么难捱了。

    遇见别的秀女便躲,遇到野兽就藏,多数时候吃着野果,少数时候去猎捕小型的动物,偶尔还有烤鱼吃。文杨给的衣服越来越脏,到后面都已经变成了一块破破烂烂的布,可文音还是舍不得丢掉。

    ——文音变了。

    虽然从进入猎场的那一瞬间起,她就变了,可是,她变得更自立,更坚强,遇见事情不再想躲在靖榕身后,身上受伤亦会躲在一旁独自舔舐伤口。娇滴滴的大小姐和坚强独立的女子,哪一个更适合在这里生存呢?自然是后者了。可靖榕看到文音的转变,却一点了欣喜不起来——更多的,是担忧。

    有什么东西,在她还未注意到的时候,慢慢变质了。

    他们还是如过去一样,一起躲避危险,一起摘取食物,一起寻找居所,可是,终究有什么东西变了……

    最寒冷难捱的冬季也终于快过去了。二月的时候下了赤国最后一场雪,这一场丰饶而洁白的雪预示着来年赤国粮食的丰收,而对靖榕与文音来说,更大的意义则是这一年,快过去了。

    春猎即将开始——他们即将获得自由,亦或是……死。

    四月的时候,靖榕与文音躲在森林边缘的树上看着那扇红油大门——那门一打开,庆隆帝将带着臣子前来打猎,而那时候,也是他们获救时的契机。

    但靖榕心中终究有些担忧——为什么安福没有派人来。

    四月春猎一开,若是庆隆帝看到猎场里有人,必会追究,此时他难逃一死——他不怕吗?若是陆廉贞,便早就杀人灭口了。

    到五月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安福竟没有派人来。

    一整个四月,那猎场的大门都没有开过。

    “怎么会……”文音瘫倒在树枝上,捂着嘴哭着——她已经明白如何在森林里生存了——若是哭的太大声引来了别的人或野兽,便又是一番苦战,“四月春猎竟未开……”

    四月春猎并非每一年必然举行的活动——若是有战争或是祸事,往往便不举行了。

    “我们……难道我们还要再着鬼地方再呆一年吗……”她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大滴大滴的泪却顺着她的手流到了下巴……

    靖榕心中亦是难受,她将文音的头埋在心口处。

    ——文音这才可以痛快地哭了出来。

    他们回到了此时的住所——一个山洞里,这山洞原来是一只棕熊冬暖的场所,可惜初春之时这只熊被另一只熊打败——倒是便宜了靖榕与文音。

    靖榕在山洞里面升起了火,将捕来的鱼放进了竹筒里,另外放上些野菜蕨根,虽是淡而无味,但好在去了腥味,也在算是一道吃食了。

    不多时,那竹筒里的鱼汤开了,靖榕将鱼汤倒进另一个大竹筒中,吹了一吹,递给文音。

    文音虽是接过,却并没有喝的打算。

    “本来今天该是我的生日呢。”过了许久后,文音才说,“我来这里之前,哥哥还特意将我的生日提前,给我煮了一碗长寿面吃——那时我还笑他,宫里什么锦衣玉食没有,还稀罕一碗长寿面——那碗面到最后我连一口都没吃。现在想来……”

    说罢,文音低下了头,只是讷讷地将那碗淡而无味的鱼汤倒进了嘴里。

    ——那浑浊鱼汤里落下一滴水渍,起了一圈圈涟漪。

    “真好啊……”不知为什么,靖榕却说了这样一句,“我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虽然每年吃的长寿面不少,却没有一碗是专门为我煮的。”

    “靖榕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文音疑惑地问了一句。这世上,除非无父无母,没有亲人的人才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

    靖榕愣了一下,本来脸上那平淡的神情,却一瞬间严肃了起来:“不,我自然记得。这世上,哪有人会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我的生日,是在一个冬日下雪天,我记得那时的雪很大……大到整个帝都的街道上都只有一片白……”

    “哈哈……靖榕你真有意思……”文音终于笑了起来,虽是笑的淡淡的,可终究是把她的悲伤冲淡了一些,“这世上哪有人会记得自己出生时的景色的,靖榕你真有意思……”

    说到这里,靖榕也笑了起来。

    她并没有说谎,也并没有开玩笑,她出生的那一天,确实下着雪,那场雪下的格外的大,那一年,冻死在雪里的人,也格外的多——若是那时候她没有遇见陆廉贞,恐怕早已经变成了雪中的一缕孤魂而已——七年前,遇到陆廉贞的那个下雪天,是她的新生,拥有“靖榕”这个名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