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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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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剿五

    江浔的眼泪打湿顾守锋的肩头。

    温热的泪水洇湿衬衣, 触及肌肤时冰凉。

    顾守锋揽着江浔的肩,让他肆意哭泣。但, 做为一个父亲, 除了心疼怜惜,还有被顾守锋压下的愤怒。那些让他儿子伤心的人,顾守锋全都想一把火烧了。

    该死的家伙们!

    这是第三次父子同寝, 江浔没被踹下床, 但姿势奇特,因为他被顾守锋像抱个小孩一样紧紧抱牢在怀中。

    可能一整晚都是这样的睡姿, 江浔半个肩膀都是酸的。早上起床抱怨好几句, 顾守锋不予理会, 想说不是昨晚在爸爸怀里哭的时候了。

    父子俩都不是会沉湎伤感的性格, 早上晨练还打了一场网球。

    之后就各忙各事了。

    与谢绪的饭局约在晚上, 江浔中午去谢家见的谢姚。

    谢姚气色不错, 秾紫衬衣配深色长裤,冷峻的气势淡去许多,人面桃花一般。

    “你怎么有事找我?”

    “来挑拨离间。”

    谢姚一乐, 他坐在江浔身畔的沙发上, 上身前倾, 江浔很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玫瑰香。

    “喜欢喝什么饮料?”

    “白水就好。”

    “我这里有不错的绿茶, 尝尝。”

    江浔无语, “那你问我做什么?”

    “随便问问。”谢姚令佣人端来茶点,江浔也就没客气, 该吃吃该喝喝, 夸谢姚这茶, “好清香。”

    接下来这事还是单独谈比较好,江浔左右看看, “你这里说话安全么?”

    “你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谢姚抬抬手,佣人都下去。

    “有这样一件事,我听说当年郑家德曾帮过你的忙。我现在要对郑家德下手,我想过来先跟你说一声,希望你不要插手此事。”江浔看着谢姚,直接说出自己来意。

    谢姚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反是问,“没听说你跟郑家德有什么过节?”

    “他的司机在大前天,在郑氏保全门口撞死了一个叫曾忠仁的人。这个曾忠仁,是当年撞死我妈妈的肇事司机。我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与我妈妈当年的事故有关。”江浔将一件U盘递给谢姚。

    “什么?”

    “证据。”

    谢姚没接,“我相信你的话。”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江浔的为人也不可能拿这样的事做假。

    谢姚正色道,“郑家德的人情,我早就十倍还了,他与我无关。”

    “那我要说一些挑拨离间的话了。”江浔说,“我妈妈是在我两岁时出车祸身亡,不管郑家德是幕后主使还是其中的牵线人,可见他年轻时的人品。他并不是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种人,他当年为什么……”

    碍于谢姚的脸色,江浔没有继续说下去,谢姚已然不悦,“你可以走了。我不会干涉郑家德的事。”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江浔问。

    又在说这种小学生对话,谢姚完全不想理他,认为江浔有装傻的嫌疑。江浔自己接着说,“我昨天哭了很久。”

    谢姚早看到了,眼睛有些肿。

    “谢姚,我是一直把你当朋友的,虽然你可能不这样想。请你理解我,你是父母双全的人,你不知道我想到我妈妈有多难过。”

    江浔说着就哭了。

    他面容干净,气质斯文,眼泪沾湿睫毛垂坠而下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谢姚实在拿他没法,抽两张纸巾递他,“你也二十好几,能不能别说哭就哭。”

    “我就是突然有点难过。”

    这世道,谁还没点难过的事啊。谢姚明显不大会劝人,不过,也不是要撵江浔走的模样了。主要这小子忒会说话,难道他就想不到郑家德既然二十几年前就干过谋杀的事,那么,当年救他可能也有别的内情吗。

    叫江浔直接当面指出,难道他就不要面子的吗?

    哭!

    你还哭!

    你都多大了!

    以为自己是刘皇叔吗?

    好在江浔也没有哭起来没完,江浔并不是“哭包”,他就哭了一下,就起身告辞了,走时还跟谢姚说,“谢姚,不管你怎么想,我会一直把你当做朋友的。”

    然后,他就要走。

    谢姚送他到门口,不得不跟学小学生说肉麻话,“我可没说要跟你绝交。”

    江浔像是笑了一下,朝谢姚摆摆手,就走了。谢姚叫住他,“不谢谢我吗?”

    “朋友还要道谢?”

    江浔就这样头也不回走掉了。

    谢姚总觉着江浔有种娇气又矫情的感觉,若是搁旁人,谢姚根本看不上这种人,但江浔又有课业与事业上的脚踏实地,所以,即便日常有点儿作,谢姚还是愿意容忍江浔的。

    朋友?

    哼!

    朋友怎么不见穿我送的狐狸背心啊!

    谢姚令人去查一查郑家德。

    谢姚没收的U盘,谢绪收下了。

    谢绪的眉头没有一刻放轻松,他说,“我真不知道姓郑的是这种人!”

    “那你把时云龙交给他?”江浔不信。

    “我就说让他教训一下时云龙,谁晓得他把人整废了!”谢绪有些烦燥,顾不上是第一次跟江浔见面。郑家德是他的合伙人,合伙人杀了顾二儿子的妈,江浔又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谢绪是极不想与江浔为敌的,毕竟这不是寻常公子哥儿的私怨,这是杀母之仇。

    江浔给他添些茶,“我也很讨厌时云龙。不过,你如果在警局没有实话交待,我建议你不妨都如实告诉警官。毕竟,如果是你交待的郑家德,你能确定他没有电话录音吗?时家已经完了,但郑家德很可能用此来威胁你。”

    “你连我被警局传唤的事都知道?”谢绪存了打听的意思。

    “不只。是我建议时家报警。”江浔如实告知谢绪,“他把曾忠仁撞死,我就不可能再让曾忠仁指证他。我妈妈的案子已经过了追诉期,当我知道他与我妈妈的谋杀案相关时,我就想到时云龙是一张好牌。”

    “那天时云龙是去威胁你,你如果打他一顿,或者给他录个小视频,我倒不以为意。但直接把人整到戒毒所,我知道时云龙没有吸毒史,这让我非常震惊。我分析后认为,这件事应该不是你干的。穷凶极恶的人才会用这样直接毁人的手段。但在我们圈子,为女人为生意为面子,大家争凶斗狠无非就是打一顿叫对方跌个跟头。我们都明白,直接毁人结的就是死仇。你不会这样做。”

    江浔不急不徐的说出自己的分析,“你是郑氏保全的大股东,当时我还不知道郑家德与我妈妈的事故相关。但是,做保全的人,总有些别个手段。不过,用毒品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但当时不管他用什么都与我无关,直待曾忠仁死了,我立刻就想到这是张好牌。”

    “郑家德太愚蠢了。他为什么要对曾忠仁下手呢?曾忠仁绝不会向司法机关检举他的,想一想也知道,肇事很少判死刑,谋杀不一样。曾忠仁刚从牢里出来,一旦举报郑家德,他也是死罪。何况,曾忠仁手里没有证据,我妈妈的案子已经过了二十年的追诉期,即便检举,也不会成功。也许曾忠仁威胁他,但他直接用车祸杀了曾忠仁,才让我确定,他手上的案子绝对不会少。”

    随着江浔的叙述,谢绪的神色已经慢慢变了。他不介意跟一个想要谢家做靠山的人合作,也能容忍合作对象有些不能见光的手段,但这与杀人是两码事。

    “他以为杀了曾忠仁我就再没办法追诉当年的事故。其实,我原本就不一定必需从法律上追诉我妈妈的事故,只要我知道是谁下的手,尤其郑家德这种本身就杀人涉毒无所不做的人,换一个罪名,一样可以把他送上断头台。”

    “我会用尽所有方法,直到用法律杀了他。”

    自始至终,江浔没有半句威胁,但,他话中的决心已经让谢绪有了决断。

    就如谢绪所想,杀母之仇是绝对不可能化解的。

    江浔绝对会与郑家德不死不休,他何必夹在中间做炮灰。江浔能提前跟他说一声,已经是给他面子。谢绪道,“我马上会着手变卖股份。哎,我也不知道这些事。顾少,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说。”

    “如果这不是客套话,我就当真说了。”

    “请讲。”

    江浔面容温文尔雅,“跟我说说郑氏剩余20%小股东的情况吧。”

    谢绪瞬间意识到,江浔要分割的不只是他与郑氏保全的关系,还有那20%的小股东。这是要让郑家德众叛亲离啊!

    江浔并没有让气氛太过肃杀,很真诚恳切的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说,您现在手里的股份如果不好出手,我可以帮忙寻找买家。”

    谢绪原想找个七八十的老大爷转让股份,如此进可攻退可守。但江浔问这一句,谢绪道,“眼下还真没有能立刻接手的人。”

    “家父与辉煌保全的老板有些交情,不如我代你问问如何?”

    谢绪立刻把“进可攻退可守”的想法扔西天去了,把郑氏的股份出售给郑氏的老对头,江浔这手着实毒辣。

    不过,借此抽身也不错,他也有旁的生意,不必在郑氏这条船上望风向。不然,就凭江浔的毒辣还有顾二在商界的地位,郑氏十之八九要沉,介时恐怕这点股份一文不值。

    谢绪从善如流,“那我就麻烦顾少了。”

    “看您说的,是我麻烦您了。”

    江浔的一系列操作让郑家德牙齿打颤,此时,郑家德才想起凌昀的忠告:

    “放下一切,离开国内,永远不要再回来。江浔是个极难对付的人,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当时郑家德如何肯信,如何能舍得下这偌大家业,如果肯带着有数的财产离开他辛苦拼搏大半生的地盘。

    何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不只是自己,他一旦离开,手中帝国立刻就被土崩瓦解,会被闻到血腥味儿而来的巨鲨吃的一分不剩。

    而彼时,他也不能独善其身。

    那些以往做过的事,一样会被人牵扯出来。

    他将永流海外,再难回国。

    而在海外就是安全的吗?

    江浔个人的财富都远在他之上,一旦他离开这片国土,江浔将再无顾忌,用金钱能买到什么,郑家德不敢想像。

    而郑家德这样的人,即便如今瞧着权势赫赫,其实内心仍是恐惧的。他明白他的财富如何得来,他明白那不是靠他的才能累积的财富,他甚至不敢从黑暗世界抽身,因为他没有勇气堂堂正正的与人在太阳底下较量。

    阴暗角落滋生的怪物,强大而懦弱,凶暴而胆怯。

    不过,越是在这个时候,胆怯的人越是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胆怯。郑家德在豪华酒店为双胞胎儿子大过生日宴。

    除了郑家人,公司管理层基本都到了。

    江浔穿一件深色大衣,坐在酒店入口畔的咖啡座中,他不算什么名人,交际亦不广,但江浔交际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无名之辈。

    酒店经理亲自出来招呼,江浔身边四个保镖各种落坐他的周围。

    “蒋经理太客气了,您尽管去忙,不用招呼我,我随便坐一坐。”

    蒋经理还是亲自问过江浔喝什么饮品,帮着端上来,交待服务生一声,方去了别处。

    可想而知郑家德看到江浔是什么心情,当真如眼钉入目,瞳仁瞬间紧缩,匆匆一瞥时,江浔对他微微颌首。

    郑安德的心头如同被根烫红的针刺入,狂暴的怀疑在他体内膨胀爆炸,他从未这样想宰过谁。

    但是,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江浔身边安保严密,就是江浔身边那一串亲戚,每个人都有保全陪伴。郑家德清楚,他就是不要命的跟江浔玉石俱焚,此刻都不一定做得到。

    江浔看到郑家德的父母,人到老年,家境优渥,鲜少有不发胖的。所以,郑家德的父母都是圆润模样。妻子年轻漂亮,资料上说是郑家德发迹后娶的大学生,蓬松的卷发,得体的妆容,不过,这位妻子名下除了两幢房产,资产稀薄的可怜。

    妻子年轻,儿子当年也不大,郑家德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今年九岁,略胖,相貌不似妈妈秀美,更像郑家人一些。

    此时眉宇间有些不耐烦,一个说,“你踩我鞋带了。”

    另一个说,“你鞋带落地上才踩到的,你要系好能踩到吗?”

    郑家德美丽的妻子劝儿子们,“都别吵了,小平你把鞋带系好。”

    “我又不会系!”被踩鞋带的孩子怒瞪妈妈,好像他不会系鞋带是妈妈的错。

    郑老太太笑眯眯地,“行了,小菇,你给平平把鞋带系上。”

    跟在郑家人身后的一个圆脸女孩子上前两步,蹲下给郑少爷系鞋带,一位郑少爷系完,另一位郑少爷挑高眉毛伸出脚,“我的鞋带也松了,小菇,你也给我系系。”

    小浦的调查能力很不错,郑家的教育方式就是如此,站的高的人发号施令,站得低的人执行命令,跪着的人遵从命令。

    江浔看着这一切,如同看一出荒唐的舞台剧。

    郑家德与江浔没什么可聊的地方,带着父母妻子走进长长走廊,往宴会厅而去。

    不过,郑家德这样的人,心思很重,特意留了个手下看看公司到底有哪些人会同江浔去打招呼。

    跟江浔打招呼的人不多,主要是郑家德公司的档次离江浔有些差距,以往彼此尚不知对方底细时,郑家德对江浔也是巴结奉承,何况是他手下管理层。

    拢共也只有两位宾客见到江浔后主动寒喧,一位是辉煌保全派出的持股代表,江浔亲自出面促成辉煌保全购入谢绪股份,从而成为郑氏保全的大股东,直接把郑家德恶心的不轻,每天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这人会认识江浔不奇怪。

    让郑家德愤怒的是,他晚到一步的姐夫竟然也与江浔私聊甚欢。

    这是手下给郑家德的报告。

    郑家大姐郑家淑持有郑氏保全20%的股份,郑姐夫未持有郑氏保全任何股份,而是自己在外创业,做的设计公司,生意做的相当……凄凉。每年都需要郑家淑输血才能维持公司运行。江浔身为投资公司的老板,一个眼色就能让郑姐夫跪舔。

    郑姐夫并不知郑家德与江浔私怨,与江浔聊的那叫一个热乎。

    江浔就是过来给郑家德添添堵,他未久坐,添过堵后起身离去。

    他能做的就是处用一切机会削弱郑家德,压迫郑家德,让他杯弓蛇影,让他惊惶多疑。哪怕郑家德明白他的目的,也会忍不住的疑心生暗鬼!

    如郑家德这样成长起来的人,疑心只会比旁人更重!

    剩下的,就要看警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