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肆无忌惮 > 第22章 .觅食

第22章 .觅食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沈灼再见到叶真卿的时候,已是距离上次有一个星期之久了,她主动打电话给他的。叶真卿来之前,下午三点钟,沈灼在刷微博,看到有人说,今年只剩下105个小时了。

    谭思古早上离开时没有叫醒她,他什么时候走的甚至连刘姐都不知道。

    沈灼觉得,他到底是还没消气吧?

    男人喜欢掌控世界,女人喜欢掌控男人,但感情是奢侈品,哪有人愿意拱手相让。这同样像一场赌局,对方没有下狠注之前,谁也不愿先亮底牌。

    沈灼在书房看完了《诫律》的最后一页,轻轻把书合上。

    叶真卿来了。

    沈灼对他说:“叶医生,我想忏悔。”

    叶真卿顿了一顿,做了个请的姿势,温声说:“好,我会好好听着。”

    沈灼说:“我现在,不是你的病人,而你也不是心理医生,更不是谭思古的朋友,对么?”

    叶真卿看着她,点头。

    沈灼慢慢道:“那我说了……我,有一个朋友,她是个已婚的女人,有一个很优秀的丈夫,并且正孕育着他的孩子。但她不开心。”

    叶真卿问:“为什么?”

    “因为她一直无法忘记另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那是她爱了九年的男人,是曾经支撑她活下去的人。”

    “你知道她这样做是不对的?”

    “对,我知道……但我劝不了她。”

    叶真卿停住,良久后,他说:“沈灼,你有没有问过你的朋友,她对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感觉?她爱他么?”

    沈灼愣住,她忽然一笑,“叶医生,你问住我了。”

    叶真卿道:“这个问题你朋友从来没想过?”

    沈灼想了想,摇头:“是啊,她从来没想过。”

    叶真卿动作优雅地弹了下袖口,清清嗓子说:“那就让你朋友先想想这个问题,也许等她想通了这个问题,其他所有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

    沈灼叹了口气说:“我怎么觉得今天叫你来,是白叫了呢……”

    看她摆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叶真卿终于也装不下去了,笑道:“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肯说呀!讲个故事,还要说那是你朋友的!”

    两人的装腔作势就此画上句话。

    沈灼把头埋进披在身上的毯子里,有气无力道:“我又惹谭思古生气了……”

    “什么?”叶真卿故意凑近了她些,把手放在耳边,“你说什么?大点儿声——”

    沈灼一把掀开毯子,说:“我惹了谭思古!”

    叶真卿满意地笑笑。

    沈灼现在跟叶真卿已不像刚认识那会儿那么客气了,她气急败坏道:“你知道么?我跟谭思古认识时间不长的,但我知道他这人的脾气,我以前也不是怕他,可我都尽量不去惹他……”

    叶真卿说:“为什么不去惹他?”

    沈灼皱眉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去惹他?”

    叶真卿为难道:“这个问题要一直问下去,天黑都不会有个结果吧……沈灼,我说真的,仔细想想,你对谭思古什么感觉——”

    沈灼瞪起眼睛:“谁说那个人是谭思古了?!”

    叶真卿笑着顺从她:“好好好,不是谭思古,那你就转告你朋友吧,让她好好解答一下这个问题。至于你——你惹谭思古生气怎么了?你都说了你不怕他。”

    “叶真卿。”沈灼突然叫了叶真卿的名字。

    这倒是第一次。

    叶真卿挑眉看向她。

    沈灼垂下眼睛,慢慢吞吞地再叫他一声“叶医生”,然后说:“是不是,人都是要先付出才会有得到?”

    叶真卿认真想了想,说:“在感情上,有的人是喜欢选择先付出,然后等待收获,有的人是选择先得到想要的,再付出代价。选择先付出的人是勇敢的奉献者,他们不惧风雨,他们享受这个过程,他们不会被挫折打倒,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会觉得不枉此行。选择先得到的人是固执的保守主义,他们缺乏安全感,他们自闭,畏惧刀光剑影,他们不愿意走出自己的世界里……这两种人都没错,他们只是选择了一种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沈灼,其实不管是哪一种,都是需要先在心里腾出个位子,不然,你得到的东西要往哪儿装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今年已只剩下103个小时……

    沈灼小心翼翼窥探了一眼过去,一片狰狞。

    如果时间是趟列车,她便是那车上胆怯的乘客,终点在哪?她不知道。

    她以前有一张车票,上面写着她的目的地,但那一站,她没下车,弄丢了车票,等列车带她走了,后方天塌地陷,已经没有后路。但这趟车还在继续走,经过风雪高原,经过绿树湖畔,坐在她身边的人对她说,你不必忘记过去的风景,但你需要转过头来,接受现在。

    其实她也知道,如果她现在跳下列车,只有死路一条……

    叶真卿走后,沈灼打电话去谭思古的办公室,之所以没敢直接打他的手机,是因为她确实有些不敢跟他说话。

    两人之间存在尴尬,需要第三个人去缓和,这个人成了谭思古办公室外的女秘书——

    女人清脆悦耳的声音传过听筒,“您好,请问是哪位?”

    沈灼说:“谭思古的……爱人。请问他在办公室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心跳加速。

    她怎么说出口的?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那个女秘书,她急忙说:“是谭太太啊,谭先生正在办公室开视频会议,我现在就转接电话给他!”

    沈灼拦道:“不用了!你就告诉他……我打过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下班……让他开完会回电话给我就行。”

    “好的谭太太,您还有别的什么吩咐么?”

    “没有了……”

    “好的,那么我等谭先生会议结束就去告诉他。”

    “嗯,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沈灼按住心口。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才悄悄露个头,就被她按下去——她做了什么?她其实什么都没做。

    但一直到天黑,谭思古也没有回来电话。他只是在进门时,脚步有些乱,又有些急。在玄关换鞋子的时候,他一边把拖鞋拿到脚下一边探过来脑袋,问:“做什么呢?”

    沈灼正在餐桌前,捏着饺子皮,抬了抬眼皮说:“包饺子。”

    刘姐笑:“小沈说想吃饺子,我想了想,好像很久没吃过了,就去剁了馅儿!”

    谭思古走过来,桌子上已经有两大盘包好的饺子,白面皮,胖嘟嘟,个个都是一样大。

    看沈灼把手里的包好,放上去,谭思古有些意外。

    “这些都是你包的?”

    “嗯啊。”沈灼头也没抬。

    谭思古弯唇一笑,把外套脱了先去洗了手。

    回来时,沈灼把包好的饺子给了刘姐下锅,她的手还沾着面粉,坐在那里团着剩下的小坨面疙瘩。

    谭思古坐在她身边,轻咳一声。

    沈灼大概知道他这一声咳的意义,男人嘛,习惯地想要占有高地,尤其是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但他又难以克制心里的好奇,或者说期望。

    他说:“你……下午打电话到办公室了?”

    沈灼手里一顿,“嗯”了一声。

    谭思古道:“干什么?”

    沈灼犹犹豫豫,难过自己的嘴巴关,只有用手里的面粉在黑色烤漆餐桌上,写了两个字——

    道歉。

    这两个字像道封印似的,一写出来,谭思古就不动了,盯着桌面看了很久,沈灼忙擦掉,他又活过来了。

    沈灼自然看到了他眼睛里流露的浅浅笑意,她别过脸去,心想:绝不能给这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可她刚转过去,谭思古就拉住她的手,说:“沈灼,你是不是想知道我……”

    我怎么了?

    沈灼真的特想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但是真不巧,这个时候刘姐正好出来,把装了醋的碟子拿出来,“饺子煮好啦!我去端过来!”

    等刘姐走了,沈灼转过身去看谭思古,他眼睛眯起来,浅浅地笑,就是不肯再张那两瓣好看的唇……

    谭思古看她这样,竟突然想起了张锦年那个老小子,算着,是不是该去看看他了?

    年关,谭思古挺忙的。公司一堆又一堆的事,从他每天晚上回家接电话的频率就能看出来。

    沈灼也赶在新年前,去了趟画廊,刚进门就被诸跃然追问,那天她和谭思古怎么样,有没有吵架?

    沈灼说:“我能跟他吵得起来?没吵。”

    诸跃然正要松一口气,她又说:“不过他生气了。”

    诸跃然那口气堵在嗓子眼儿。

    沈灼接着道:“但是后来又和解了。”

    诸跃然脸都憋红了,就因为她这一波三折的一段话。

    她恨不得掐住沈灼:“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儿!我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沈灼觉得她夸张:“让你费心了,其实你了解他那脾气,你怕什么?”

    诸跃然苦笑一下,“我是担心他么?我是担心你!”

    她说罢,摇摇头,神情晦涩。

    沈灼只当她真的是关心她,她也想了想,问诸跃然:“跃然,我这样,是不是让你们觉得很心累?”

    诸跃然一愣,敛了平常的夸张,轻声说:“做朋友的,不就是这样么?”

    听她这么一说,沈灼鼻子就酸了,她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

    朋友,她做朋友,什么时候做到了这个份上?

    再一盘算,其实她有很多角色都做不好——朋友,亲人,妻子……和母亲。

    她想起昨日在医院,王嘉禾郁郁的面孔。

    原因是她终于知道了沈灼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别。

    早先的母女争吵早被王嘉禾忘在脑后,她一门心思琢磨的是沈灼肚子里的孩子。

    其实事前沈灼也跟她说过,测性别,没必要,谭家人不管男女的。

    王嘉禾偏不,她说得句句在理:“我们看这个又不是为他们!我们是看看是男是女,好早点儿为孩子打算呀!你看着孩子衣服要准备了吧?名字也要先想想吧?还有这这这……我好些东西要给他准备呢!我这一天不知道,心里就不舒服,晚上睡觉都想着这事儿!你就去看一下,当圆我一个心愿,别让我整天想了好么?”

    沈灼刚嘟囔了句,“这才两个多月,能看出来么?”

    王嘉禾就说:“有你妈在,这点儿小事还不好说!你就放心跟我去医院吧!对了,不用跟思古打招呼,咱们先测完再跟他说,啊?”

    沈灼跟她去了医院,这里面,有规定的,王嘉禾大概找了不少关系才弄成的。

    上午采了血样送过去,沈灼原本打算回家等,结果王嘉禾一定拉着她在医院外面吃饭,叫了沈烨一起吃酸菜鱼火锅。

    沈烨说:“妈这心思,你懂吧?”

    她怎么不会懂?酸儿辣女嘛。

    可惜事与愿违,中午她因为吃酸菜鱼吃得胃里翻酸味,下午就收到医院的消息——是个女孩儿。据说准确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

    王嘉禾的表情千变万化,从最初的期待,到后来的不敢置信,再到后面的绝望。仿佛天要塌下来了。

    做检查的医生说这检查不合规定,化验单就不给带走了,通知一声就好。沈灼谢过医生,随便收拾了一下,准备走。

    王嘉禾在她身后,步伐缓慢,灌了铅一样。

    沈灼头也不回,只问沈烨:“你们医院外面有没有卖红豆糕的?”

    沈烨说:“有,你想吃?我带你去买吧。”

    王嘉禾在她身后沉着声音说:“还买什么红豆糕?中午没管够你饭吃?打我脸呢是吧?”

    沈灼笑一笑,没理她,到那家卖红豆糕的店买了一大盒,自己打车回家。

    说来奇怪,其实她心里很不好受,坐在车上时,心口像压了一块儿巨大的石块儿,她一边吃着红豆糕,一边哽咽,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但吃了会儿,她打了个嗝,咽下嘴里的红豆糕,心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掏出来手机打给王嘉禾,说:“妈,你再找人给我安排个时间,我要做手术。”

    王嘉禾在那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大骂过来:“你作死呢吧!做什么手术!我告诉你沈灼,你要是敢动那个孩子我就跟你拼命!母女也别做了,做仇人吧!你看我敢不敢拼着这条老命……”

    沈灼挂掉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之后,又打了个嗝,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但红豆糕真的吃不下了。

    王嘉禾的担惊受怕根本无从安放,谭家那边她不敢打电话问,沈灼这边又根本不理会她的夺命连环call。

    想想就知道,她现在肯定坐立难安——

    沈灼到家后,沈烨在线上找她,说:沈灼你可真不厚道!你知道我现在多崩溃么?妈吵吵嚷嚷,我耳膜都要破了!

    沈灼说:崩溃么?我比你更崩溃。

    沈烨回道:我知道……对不起沈灼。我会替你跟妈好好说说的,其实妈……也不是不喜欢女孩儿……真的。

    这话说得多没底气啊!

    沈灼下线,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突然生出愧疚。

    她对肚子里的小家伙说:看见没?你就跟我一样,遭人嫌!

    那小东西自然不能回复她,但“她”后来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不满——

    晚饭前,沈灼看着那盒被她带回来、剩了一半的红豆糕,问刘姐:“这个红豆糕没有上次的好吃,刘姐你知道上次那个在哪儿有卖么?”

    刘姐道:“我知道北郊有一家,但挺远的,具体的估计还得问谭先生吧……怎么?你想吃啊?”

    沈灼皱着眉头想了想,叹说:“确实挺远的,那就算了……”

    她其实没过瘾,晚饭时胃口也不好,一心想念那个甜味,到夜里就翻来覆地去睡不着。又怕惊扰了身边人,难熬得很。

    辗转反侧到凌晨,她一撩被子坐起来,下床,到厨房把白糖洒在白天剩的红豆糕上,吃了一口……吐了……

    太难吃了!

    她放弃,回去老实躺着,到底还是弄醒了谭思古。

    他迷迷糊糊摸过来,问:“……又睡不着了?”

    沈灼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我心里发毛,难受……”

    谭思古睁开眼睛,呼吸不再缓,声音也清晰很多:“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灼说:“我想吃红豆糕……特别想……”

    谭思古:……

    古往今来,大半夜为孕妇觅食这种事儿,谭思古也不是第一个,但他真这么做了,沈灼多少还是有些激动的。

    虽然她嘴上说,不要去了,大半夜的,肯定都关门了,我忍忍好了,忍忍……

    打着哈欠的谭思古拖长了音调说:“去吧,总会有法子……”

    沈灼反正睡不着,翻腾出羽绒服,穿上,就跟他一起去了。

    谭思古开车的时候打了个电话。

    这么晚,接近一点了,那边竟然也有人接电话。

    “帮个忙,去你家那边x记红豆,帮我买盒红豆糕。……沈灼要吃,……睡不着觉了。对,先过去敲敲门,多给点儿钱,……嗯,我一会儿就到了,……你这么晚还没回去?”他笑了一声说,“又被赶出来了?……好,等我过去吧……”

    “谁啊?这么晚了你麻烦人过去,会不会不好啊?”沈灼担忧道。

    谭思古收了电话,说:“不碍事,一个朋友,正好住北郊,过去打个招呼吧。”

    到了之后,沈灼终于见到了张锦年。

    他穿得倒是体面——西装裤,皮鞋,呢子大衣,只是身上带了些酒气,短发像被人抓过,乱蓬蓬。在他脚下,是一只白花花的萨摩耶,呼哧呼哧地哈出热气。

    张锦年最近是真的没少受罪。

    接近年关,少不了应酬,他又是新官上任,巴巴趁着过年过节请他喝酒吃饭的人太多了,有些能推,有些推不了。推不了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后果就是,他归家时间越来越晚,家里的老婆火气越来越大,都连续好几个晚上把他和那个狗一起扔出来了!

    这会儿他也是刚被赶出来,正要去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呢,就接到了谭思古的电话。

    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却没想到,这位是带着怀孕的老婆来觅食的!

    这不是赤果果的秀恩爱么!

    但毕竟是兄弟,张锦年办事也是利索,早把那红豆糕买到了手,这会儿见着沈灼,吊着黑瞳,左看看,右看看,笑问谭思古:“这就是弟妹吧?”

    这虎背熊腰的男人往沈灼跟前一站,她顿时矮了好多,显得分外娇弱。

    谭思古为她介绍:“这是我以前的战友,张锦年。前段时间来的北城,在检察院任职。”

    “啊,您好……”沈灼和他握手。

    张锦年搓搓手说:“别握别握!我刚刚抱了狗!细菌多啊!”

    遇上他这样爽朗的性格,沈灼也不拘束了,接过他买的红豆糕,说了声“谢谢”。

    张锦年看着她的脸,却有些恍惚,接着又像想突然到了什么似的,揪着谭思古说:“都不看看我多凄惨,大半夜无家可归,还要给你跑腿!刚刚那个卖红豆糕的,可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多亏了我这厚脸皮哟,不然你说,你小子哪能做得成模范丈夫?”

    谭思古笑着把钱包塞给他,“这个都给你,别唧唧歪歪了!”

    张锦年给了他胸口一拳,瞪着豹子眼,“找打是吧!”

    俩人关系看上去是真的好,都老爷们儿了,还动手打闹。

    沈灼在旁边,不尴尬,只觉得好笑。

    闹完了,张锦年说这么晚了,叫谭思古和沈灼快点儿回去,他也带着狗去找个地方住。附近有酒店,随便开个房就行。

    沈灼忍不住想,谭思古那种性格的人,竟然有这么虎头虎脑的朋友,该怎么说呢……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