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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那片绿叶红果覆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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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里,那一片葱绿,芊绿丛中点缀着的一粒粒鲜红的果,令我总是心旌摇曳,似乎我不再记得任何,只是一个寻着溪涧采果的小人儿。那么挚朴的岁月里,丝丝沁凉,点点清甜,萦我心,润我腑,我的馋涎总在眼中那片婆娑的藤灌丛中。在清淡的岁月里,我总是指着它们一遍遍地问:这叫什么?

    我一直都想告诉世人,用人家可以明白的懂得的名称来宣扬它。因这它载着的不仅是一片绿叶红果的纯粹质朴,更是一段年少的朴素的岁月里那朴素的喜欢与愉悦。从中可以分泌出青涩的滋味与清新的酸酸甜甜,将心带往一份遥远的无喧哗的尘世中,观那个小小放养的孩子在偌大的山林丘陵丛中寻觅一份年幼的快乐与山野中的秘密。

    覆子(pude),它很好吃的。甜甜酸酸,山区中很普遍的野果,水润润,鲜嫩嫩。不信,你尝尝。

    ——小小的人儿,扬着那份惊喜埋在了绿叶红果中。

    小人儿在风里扬起一抹笑靥,欣欣然,急急地奔向它们。然后探长着身子,伸长着胳膊,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在荆棘丛中摘取,塞进口中,抿着,吞着。津液从舌芯处分泌,酸酸涩涩,清清甜甜。

    长大后,依然会禁不住那番柔绿嫣红的诱惑,总还会如那无忌的时光,无猜地奔向它们。拈起一粒鲜红的果子,放进嘴里,依然在唾液的分泌中疑虑着它们该叫什么,而不是那村里的方言:覆子(pude)。

    直到有一天,无意地翻览本草纲目,看到那抹红,悬着粒粒冰晶样的果子,才知它们真正的名字是覆盆子,且是医学上的名称。从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心里,嘴里,梦里,都喃喃轻呓着:覆盆子,真好。那一刻心里涌起的愉悦似淌着它的鲜红汁液游走在人生的最初路途。

    年少的记忆,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随处可见的覆盆子:山区里,溪流边,阡陌处,湖畔间,乱石堆中,灌木丛中,荒坡上,只要有阳光,只要有水源处,无论何时都会看到那一丛丛、一簇簇的覆盆子藤蔓、灌木蜿蜒纵横着幽绿的叶片、藤葛,挤挤挨挨簇拥在一起。三、四月间开出白色的花儿,五到八月的夏初及夏末是它们成熟的时节。一粒粒掩映在肥绿的叶片丛中,嫣红生色,正如那万绿丛中一点红,而那不是一点红,恰是如星子般的点点闪烁在摇曳的清绿里,鲜红嫣红,诱色可人。

    果子如我见世后所见到的草莓,不过比草莓小很多,看着是小巧可爱的,心型,末端成钝圆形,底部稍平,聚合果,一粒粒冰晶般的红粒子缀染在一起,成一个有着优美弧度的果子。没成熟时,呈青褐色,成熟后,呈鲜红色泽。从枝托处轻轻摘取,捏在手指间,一股鲜红的汁液瞬时从指间流出,清新怡香。

    少时的年月里,无甚水果可吃,便总会寻着它们这些野果子,尽情的吃个够,然后还将每个口袋里塞得满满,到得家时,口袋贴着肌肤处早已是湿润一片,那些挤压得变了形的覆盆子被掏出来,随手捏在手中,把整个的手染得嫣红嫣红,或是随手塞进口里,直接地吞下去,味蕾处依旧散发着清甜的馨香。

    不记得那是出于什么样的性灵认识它们,只知道,在稍懂事的年纪,帮着大人干活后,便总会跟着村里的哥哥姐姐伯伯叔叔去山里放牛,在山坡边,在溪涧旁认识它们,然后采来吃。嘴里是一遍遍地叫着:覆子(pude),简单的名字,随处可见的野果,只因它从藤到叶皆都长着细小的毛刺,得小心的采摘,不然,一身陷在其中,便刺得痒痒疼疼。

    在记忆里,它们也分为几种的。有匍匐蔓延在地上、沟边、荒坡上的,其叶片肥厚深绿,毛刺细密,藤蔓繁茂,叶片挤挤挨挨掩映其间;也有以灌木形态生长在悬崖、斜坡上的,其叶较之稀疏清薄,枝蔓瘦小,枝杆上长有硬刺,果托上有毛刺,斜斜地生长在崖边,迎风招展。以藤蔓攀爬在地上的又有两种,其中一种是小巧的呈心形的果子,色泽稍暗,味觉带点酸涩感;另一种较之大点的整个似球形的果子,色泽鲜艳娇嫩,熟透后只要轻轻一拈便脱落,捏在指间软软水水的,吃进嘴里清清甜甜的,真别有一番滋味;而那种长在灌木上的,果子相较要清瘦稍许,聚合果粒也要紧实细密许多,吃在嘴里带点酸酸的味。它们所有类型的果子从侧面看去,会有一层细白的须毛,是每个细小晶粒上的须毛。

    从我上学后,我便一直在寻找着它们的真实名字,总是会问:它们叫什么?我想把它们写进我的岁月里。没有人告诉我,只有埋在自己的心里,细细的揣测,惦记,直到那一日真地寻到了它,便欣喜若狂,轻轻的念,幽幽似飘过记忆的一道七彩之光。

    家里屋后便是一个荒坡,荒坡上长着一片片幽绿的覆盆子。那些果子,被我发现记起时,便总会在暮昏时去采摘,边摘边吃。总会看到有许多未被及时采摘的熟透的果子或是被虫子咀坏,或是糜烂掉到藤叶间。其间还会看到不少的飞虫在丛中飞窜,它们也是那些嫣红果子的偷食者,也还有那些飞扑在树丛中的鸟类。

    我一直在想,如果童年能带给我能欢快的,也许就是那一片丛生在荆棘丛中的覆盆子了。当我一粒粒采摘着吃在嘴里的时候,我从不知道它在医学上是一种良好的药材,有着那么重要的医用价值。我以为那一片片连天缀坡覆涧的覆盆子,只是极及贫贱的野果子,一如我那清贫的年月里,清贫的快乐,朴素地妆扮着生命里那段隆重又清浅的时光。

    是的,覆盆子是极为温良的物种,适应性极强,对土壤要求也不苛刻,而它们性喜温暖湿润、向阳、攀壤质松实,似乎只要给一点阳光,便可以灿烂一片荒坡,保一点水润,便可以繁茂一溪清涧。细细思来,我所看到的丛丛簇簇的覆盆子生长的地方皆都是有阳光,有溪流的地方,即便没有溪流也是红壤、砂壤、紫壤的土地上。

    此际,正是盛夏炎炎,想起了那片青葱幽绿的覆盆子,正是它们的成熟季节。那一片摇曳的纵绿丛中,该是点缀着一粒粒的鲜红,在一个婆娑的葱绿世界中,嫣然生色。晚风习习中,听那林鸟啾啾,看那松鼠欢跳,镀那夕阳万丈,轻轻踮向那片霭绿丛中,指掐一粒粒红果,塞进嘴里,品那份甜津玉液;也或是在清晨,披着新绿清柔,涉那荒坡丛灌,点点莹露湿袖,从清柔的幽绿中丛中拈那染露莹洁的红果,即便是溽暑灼炎,依旧会怀有一份朴实的清凉,清悦的窃喜。

    覆盆子,覆盆子,我终于截取了你的那抹幽韵,俟我在茅篱草扉的朴讷岁月里幽幽思量生命的清欢素简。

    2011.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