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金剑雕翎 > 第二十三回百口难申辩

第二十三回百口难申辩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要知五年之前,萧翎只不过是身罹绝症、弱不禁风的孩子,也初随岳小钗行走江湖,处处新奇,见过的人和物,无不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别人却未必就记得他了。

    但闻掌声三响,西方林中,缓缓走出两人,当先一个身着袈裟,满沾油污,一脸油光,身后背着一个奇大的铁葫芦,光秃秃的大脑袋。

    紧随他身后,却是一个身穿百绽大褂,足着草履,手中提着一只大铁锅,蓬发垢面的叫化子。

    步天星指着两人说道:“这两个是当今江湖上人人敬仰的风尘奇客,酒僧、饭丐。”

    萧翎欠身一礼,道:“久闻两位大名了!”

    步天星双手高举互击四响,正北方林木中,缓步走出来一个花白长髯的老者,架着一根李公拐。跋着一条左腿,正是萧翎在百花山庄中见的那跛侠常大海。

    在他身后,紧随着两个人,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这两手中的长剑,都已出鞘,四目中暴射出仇恨的怒火,凝注着萧翎。

    萧翎一见这师徒三人,心中不禁一跳,暗道:这三人被逐出了百花山庄,心中对我记恨极深,如若有这三人从中的作证破坏,今日只怕很难解说的清楚了。

    跛侠常大海果似还记着旧恨,不等步天星引见,抢先说道:“三庄主别来无恙,不知是否还记得我们师徒三人?”

    萧翎道:“跛侠常大海,常兄,兄弟岂能忘”

    常大海冷冷接道:“月前三庄主在那沈木风庇护之下,把咱们师徒三人,逐下望花楼,那份煞气、威风,咱们师徒是至念难忘。”

    萧翎淡淡一笑,道:“贵师徒误会极深,看来不是口舌所能解释了。”

    常大海朗朗笑道:“我常某如耳中听闻,还可说传言失实,但我是亲目所见,难道还会瞧错了人不成。”

    萧翎只觉心中涌起了千言万语,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长长叹息一声,默然不言。

    步天星道“几位既是相识,那也不用在下引见了”

    语音微微一顿,接着道:“咱们今日请三庄主来此赴约,并无酒筵款待,只是请问三庄主儿件公案如何了断。”言词口气咄咄逼人。

    萧翎精神一振,道:“诸位尽管请问,萧翎知无不言,言必由衷。”

    步天星道:“那是最好不过,咱们在武林中走动的人,正该讲究敢作敢当。”

    智光大师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道:“三庄主适才连毙九名高手,足见武功高强,老衲一位师侄,也伤亡在三庄主的手下,这只怪他学艺不精,生死原不足借,但不知三庄主为了何故,施下毒手,取了他的性命?”

    酒僧半戒包斜着一对酒意蒙蒙的醉眼,打量了萧翎一眼,自言自语他说道:“可惜呀!可惜啊。”回首拉过背上铁葫芦,拔开塞子,咕咕嘟嘟的喝了两大口酒,接着又道:

    “可惜一颗明珠,丢在粪缸里了!”

    饭丐冷冷他说道:“哀莫大于心死,这种人连肝肠都已死了。给他说话,倒不如省些气力下来,去对牛弹琴。”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这人满口胡言,不知他骂的哪个。

    其实他心中早已知是骂他,只是心中不甘承受下来,只好假想他既未提自己之名,那就未必是骂自己。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还未想出适当的措词回答,忽然楚昆山高声接道:“三湘老渔翁,为人谦和,江湖上谁不敬他重他,和你何仇何恨,你竟施展绝毒暗器,伤了他的性命,这个仇楚某人如不代他报了,三十年交往之情,岂不是尽付流水,难免受天下英雄耻笑。”

    一字一句都如铁锤锤下去一般,敲打在萧翎的心上,但感脑际一片紊乱,说不出一句话来。

    酒僧半戒回目望了饭丐一眼,道:“臭要饭的你来说吧!别人一个个师出有名,咱们也不能打上一场糊涂仗啊!”饭丐探手从腰中间挂的大布囊中,抓出一把饭来,放入口中,说道:“神行追风客,和咱们酒僧饭丐号称风尘三友,你把他打得气息奄奄,咱们要不替他报仇,别人岂不说咱们风尘三友怕了你们百花山庄。”

    五年之前,酒僧饭丐为了岳小钗,出面维护过萧翎,只是那时的萧翎瘦弱异常,和此刻的英伟神姿,大不相同,何况那假冒萧翎之名的蓝玉棠,早已誉满江湖,萧翎加盟百花山庄之事,和沈木风重现江湖,立刻震动武林人心,扬名于江湖之上,但此萧翎和彼萧翎,却无人分得清楚了。

    步天星轻轻咳了一声,道:“那沈木风凶名早著,结仇无算,一生中造孽杀人,屈指难数,十年前被天下英雄围攻,身受重伤,武林同道只道他已死去,却不料他竟然还活在世上,十年后重出江湖,又得你萧翎之助”

    萧翎只觉胸中热血沸腾,难以自己,高声接道:“住刚你们凭什么认定那些被杀之人是我萧某所杀?”

    步天星淡淡一笑,道:“那些人紧追在三庄主马车之后,不是你,还会是旁人不成?”

    萧翎激动他说道:“有人看到了?”

    步天星道:“我”

    萧翎只觉脑际轰然一震,道:“你看到了?”

    步天星脸色一变,举手一挥,道:“抬上二爷的尸体。”

    但闻林中应了一声,两个大汉抬着一具尸体急奔了过去。

    步天星道:“放下。”

    两个大汉应声放下尸体,退了下去。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人双目圆睁,嘴角间隐见血迹,僵硬的脸上,怒意仍存,大有死不瞑目之慨。

    步天星冷冷说道:“三庄主看到了吗?”

    萧翎道:“看到了,但他不”

    步天星悲愤地接道:“我这位义弟,生性最是慈善,和我这嫉恶如仇的性格刚好相反,想不到他这般善良之人,却落得这般下场,难怪他死难瞑目了!”

    萧翎挥手说道:“步兄”

    步天星此刻已再难抑心中悲愤之情,厉声说道:“我在他身后三四丈处,眼看他追近马车后,倒了下来,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萧翎道:“你如何能肯定那车中只有我一人”

    步天星接道:“车上只有你们四个,眼下全都在此,不是你是哪一个?”

    萧翎只觉心头激跳,有口难辩,急得大声叫道:“他们虽是为追那乘马车被杀,但凶手却非是我萧某”

    步天星怒道:“事实具在,你还要这般狡辩,只可惜当时我为义弟之死大过伤痛,未能追上那马车,抓你出来。”

    萧翎怒声喝道:“你们这般不问真象,不分皂白,一口咬定了我,那是逼我”

    金兰突然接口说道:“三爷,真金不怕火,你不用太急,慢慢的给他们说个明白。”

    酒僧半戒冷然一笑道:“你是什么人?”

    金兰道:“我叫金兰,你们这些自负为侠义道上的人物,竟然都是这般糊涂的人!”

    楚昆山吼道:“你说哪个糊涂?”

    金兰道:“我说你们所有的人,自然是连你也算在内了!”

    楚昆山听她声音尖长,自信必是一个女孩子,但却又穿着男装,纵身一跃,飞了过来,接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扬起手掌,准备拍出。

    金兰道:“女人!但我看到你们这些堂堂须眉,处事的糊涂,反不如我们女人细心呢!哼!瞧你们这般神色严厉的激动模样,实使人有着可怜复又可笑的感觉。”

    楚昆山收了举起的掌势,道:“好男不跟女斗,老夫是何等身份,岂肯和你一般见识。”说罢返身一跃,又退出一丈开外。

    步天星举手一挥,立时有两个黑衣大汉奔了过来,抬下尸体,他刷的一声,拔出背上的一管银笛,冷冷说道:“不论你用的什么手段暗器,但能连续伤亡了九名高手,那也足证高明,我步天星愿先领教高招。”

    金兰高声叫道:“三爷”

    萧翎反腕抽出长剑,冷冷接道:“既非口舌能够解说清楚,只有先在武功上分个高低再说,你快些退下去。”

    金兰知他此刻心胸之中,填满了悲愤,如不让他发泄出来,憋在心中,十分难过,而且这些人一心认定他是凶手,也非言语能够解说清楚,黯然一叹,道:“三爷小心。”

    缓缓向后退去。

    步天星强忍心中激愤,早已迫不及待,银笛一振,道:“接招!”

    疾挥一笛,点了过来。

    萧翎长剑疾起“起凤腾蛟”这出手一剑,守中寓攻,封开了步天星的银笛,反腕削了过去。

    步天星纵身让开,长啸一声,挥笛反击,但见银光流动,漫天笛影,直罩过来。

    他心中悲痛,一出手就全力抢攻。

    萧翎长剑振起,迎住来势,展开了一场恶斗。

    步天星的笛法,攻势发动之后,一招紧接一招,绵绵不绝,其间毫无懈怠,使敌人没有反守为攻的机会,原是极为厉害的一套笛法,寻常之人很少能够接下三十招。

    但可惜他遇上了萧翎,使这凌厉的笛法,威势大减。

    原来萧翎从那庄山贝学剑,兼得天下各派心法,最是善于应变,忽而使出武当绝学,忽而是青城绝招,剑路之广,变化之奇,立即把步天星的笛势,化解于无形之间,只看得四周观战群豪,个个心中震动,想不出他如此年纪,怎生涉猎如此之广。

    转眼之间,双方已交手三十余合。

    萧翎突施一剑“春风化雨”逼开笛势,说道:“在下已领教了笛法,也不过如此而已,当心我要反击了。”

    话方落口,剑势已变,寒芒旋飞,银星暴射,凌厉绝伦的反击过去。

    步天星缓了一缓,已然失去先机,但觉萧翎剑势如潮,山涌而到,不禁心头大骇,暗道:此人能在不足半日之中,连毙了九名高手,果然有非常的身手

    忖思之间,突觉四面潮涌而来的剑气,忽然消去,所感受的压力大减,不禁心头一喜,正待运笛反击,瞥见寒芒一闪,那漫天剑气,朵朵银花,突然间合而为一,当胸刺到,赶忙举起手中银笛,斜往上撩,银笛一触长剑,突然大喝一声,一股强猛的内劲反向长剑震去。

    原来,他和萧翎动手几招之后,已发觉在招式变化上难以胜过对方,这唯一的可胜之机,就是凭借数十年深厚的内力,反震对方的长剑脱手

    他想的虽是不错,但事实却大出他意料之外,内力弹出,萧翎长剑并未脱手,反而粘在银笛之上,疾向下面沉落。

    这正是上乘剑术中粘,滑二诀的运用,先以阴柔之力,承受下步天星那强猛的反震之力,剑势却顺笛而下,找上了步天星的握剑右腕。

    如若步天星不肯弃去手中银笛,绝难脱利剑断腕之厄。

    形势匆急,步天星来不及多转念头,右手一松,银笛脱手落地。

    萧翎疾退两步,卸去承受下的力道,说道:“承让,承让。”

    步天星面如死灰,黯然说道:“三庄主剑术精博,在下不是敌手。”

    金兰生恐萧翎在受尽屈辱的激愤之下,出手伤人,眼看他适时收手,心中大感快慰。

    跛侠常大海一顺手中铁拐,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既非比武定名,败而何憾,步兄请退下休息,兄弟领教领教他的剑术。”

    语声未落,人已扑了过来,铁拐一挥一招“横扫千军”拦腰击到。

    萧翎听那抡动铁拐中,挟带着呼啸的风声,不敢用长剑硬接拐势,闪身避开。

    常大海欺身迫近,铁拐如狂风骤雨,迫攻过去。

    萧翎振起精神,长剑幻起朵朵银花,寻空抵隙,迫使他拐势不能近身。

    常大海久走江湖,对敌经验是何等的丰富,眼看萧翎不敢封架自己的拐势,立时把一支李公拐的威势,全部发挥出来,拐拐挟着强猛的内力,带起了呼啸的风声。

    转眼之间,两人已交手五十余合。

    萧翎被那急如风雨的拐势,迫的向后退出了六七尺远。

    常大海虽然占尽优势,但他心中明白,萧翎只是被自己这威猛的拐势唬住,不敢以长剑接拐势,是以才节节退避,如让他想出破解之法,施展出进逼步天星银笛出手的粘,滑二诀,就不难反宾为主,夺回先机,必得设法在他尚未醒悟之前,把他伤在拐下。

    萧翎虽是节节退避,但他门户封守的谨严,剑路之广博难测,却使那常大海寻不出可乘之机。

    常大海求胜心切,五十余招仍然找不出萧翎的破绽,不禁心中焦急起来,心中念头轮转,忖思求胜之道,手中的拐势不觉一缓。

    就这一缓,触动了萧翎灵机,长剑突施一招“天河倒挂”剑尖颤动,幻起了两朵剑花,斜刺入了常大海拐影之中,左手却呼的劈出一掌。

    强猛的掌力,逼住了常大海的拐势,剑化“回风絮柳”左右点出。

    常大海门户大开,眼看剑势点到,铁拐却收不回来,只好向后退去。

    萧翎一掌一剑,扳回劣势,灵智顿开,如影随形般,疾欺而上。

    常大海绕场疾走,奔行了三四丈远,仍无甩开萧翎那指向前胸的剑势,心知生望已渺,长叹一声,停下脚步。

    四周观战群豪不忍再看,齐齐一闭双目,心想以萧翎连毙九名武林高人的手段之毒,心地之狠,这一剑势必不把跛侠常大海开膛破肚才怪。

    两个随在常大海身后而来的仗剑少年,齐齐虎吼一声,一左一右的挥剑扑了上来。

    这两人都是常大海的嫡传弟子,眼见师父将要伤死在萧翎剑下,心中又痛又急,飞身一击,各出了毕生功力,两柄长剑,划起了两道森寒的剑气。

    但见萧翎健腕翻挥,手中长剑左右摇摆,铮铮两声,弹开两柄袭来长剑,人却仍然站立原地,脸色肃然,俊目放光。

    群豪凝神望去,只见常大海前胸处,衣衫破裂了三寸长短一道口子,人却毫发未伤。

    两个仗剑弟子呆了一呆,齐齐回头叫了一声:“师父!”

    跛侠常大海睁开双目,黯然一叹,道:“罢了,罢了!咱们师徒还有何颜立足江湖”

    扬手一掌,反向天灵要穴劈去。两个仗剑大汉,料不到师父有此一着,眼看他反掌自绝,竟是救援不及。

    惊愕之间,突见人影一闪,萧翎左手闪电而出,后发先至的拂在了常大海腕脉之上。

    常大海扬起自绝的一条手臂,突然间不听使唤,软软的垂了下来。

    两个仗剑大汉,回目望了萧翎一眼,不知是仇视还是感激,叹息一声,垂下头去。

    智光大师高喧一声佛号,缓步走了过来,说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武林中从没有常胜之人,常大侠也不用太过激动。”

    常大海道:“身受强敌相救,此辱日后如何能报?”

    萧翎缓缓接口道:“不论哪年哪月,只要我萧某人还活在世上,常大侠随时可雪今日之辱!”

    常大海厉声喝道:“我常大海纵有能雪得今日之辱,也必得先饶你一次性命。”一顿铁拐,陡然跃出一丈多远,大步而去。

    两个仗剑大汉,望着师父的去向,紧追了出去,师徒三人,眨眼间隐入林中不见。

    萧翎望着三人消失的背影,心中暗暗叹道:此人对我误会如此之深,真不知如何才能解释?

    只听智光大师说道:“阿弥陀佛,三庄主剑路之博,变化之奇,实为老衲生平仅见,那就无怪能在半日间连毙九名武林高手,老衲不揣冒昧,还想领教一二。”

    萧翎道:“大师空门侠隐,世外高人,只怕在下难是敌手。”

    智光道:“老衲自知胜望渺茫,三庄主请亮剑出手吧!”

    萧翎心知今日之事,已非口舌能解说得了,也不再客套、长剑一领“天风振袂”眨眼间幻起三点寒芒,分袭智光三处大穴。

    智光沉声喝道:“好剑法。”

    袍袖挥拂,扫出一股潜力,逼住剑势,呼的一声,当胸劈下。

    萧翎长剑斜里兜回,封住智光掌势,道:“大师且慢动手。”智光道:“三庄主还有何言见教?”他连败了步天星和常大海后,已使在场之人,不敢再轻视于他。

    萧翎右手一翻,长剑入鞘,抱拳说道:“大师既是不愿动用兵刃,在下亦以赤手奉陪。”

    智光道:“三庄主艺业惊人,老衲也不便奉劝,赤手、用剑,悉听尊便。”

    萧翎道:“多承夸奖。”

    呼的一掌,推了出去。

    智光运起功力,挥掌硬接一击。

    双方掌力接实,响起一声砰然大震,萧翎心神一荡,道:“大师好雄浑的掌力。”

    施展开连环闪电掌法,连绵抢攻。

    智光接下萧翎一掌,心中也是一震,暗道:此人这点年纪,内功却这样精深,若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忖思之间,萧翎已攻出一十六掌,出手之快,当真如惊雷骤发,迅电奔至,智光大师被这一轮快速绝伦的连环迫攻,逼得连退四步,大有应接不暇之感。

    少林寺十八罗汉掌绝艺,天下扬名,江湖上谁人不知,这智光大师在少林寺中身份甚高,曾以十八罗汉掌,连胜燕山九兄弟,因而扬名武林,今日竟然被萧翎以连环掌势,迫得连连倒退,瞧得场中群豪个个暗自震骇。

    酒僧半戒低声对饭丐说:“臭要饭的,看上去这小娃儿确实有点门道,只怕那大和尚难得胜他。”

    谈话之中,忽见智光大师奋力反击,呼呼两声,稳住了劣势。

    这是一场罕见的恶斗,四掌交错,丈余内潜力激荡。

    萧翎的掌势以快速见长,一掌攻出,第二掌紧随攻到,有如十八只手掌一齐攻出般,看得人眼花缭乱。

    智光大师却是以掌势雄浑见长,门户封闭的谨严无比,任萧翎攻来掌势千变万化,乘风狂飚,但始终无法突破智光大师的防守之势。

    不大工夫,双方已交手一百余招,仍是不胜不败的局面。

    在这一百余招的恶斗之中,萧翎攻多守少,智光却守多于攻。

    饭丐似是已等得不耐烦,拍拍手中的大铁锅,摇头说道:“我说酒和尚,看两人精神愈打愈好,这场架,只怕有得一阵好打,不到五百招以上,只怕是难以分出胜败。”

    半戒道:“我和尚和你的看法不同,萧翎在这百招之内,已有着两个取胜的机会,只是他对敌经验不够,坐失了两次取胜之机,智光大师门户虽然封闭的十分严密,但守多攻少,先已失制胜之机,如果我和尚的看法不错,再有一百招,两人即将分出胜败”

    突听智光大师高道一声佛号,突然反守为攻,左掌右拳,交相攻出。

    饭丐微微一笑,道:“酒和尚,你瞧出苗头没有,那智光施出压箱底本领了。”

    酒僧半戒道:“他拳掌互攻,却使出了两种大不相同的力道。”

    饭丐道:“不错啊!他右掌虽然用的十八罗汉掌法,左手却是用的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之一的先天性功拳,一招攻势之中,刚柔互济,只怕那小子支撑不久了!”

    半戒道:“那小子掌法有点怪异,似是绝传江湖的连环闪电掌,昔年南逸公南大侠,挟此举世无匹的掌法,打遍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极一时盛名”

    饭丐冷笑一声道:“你可见过那南大侠的连环闪电掌法吗?”

    酒僧半戒微微一笑,道:“我和尚虽然无缘一睹那南逸公的连环闪电掌法,但却见过甫逸公本人,这一点只怕是强过你臭要饭的了。”

    饭丐道:“你既未见过那连环闪电掌法,为什么要危言耸听,故作惊人之语。”

    半戒道:“我看遍天下掌法,但却从未见过此掌势,南逸公挟绝掌纵横江湖,被人称第一快掌,只此一点,就足以证明我和尚洞察细微,卓识高见,非是臭要饭的能够及得了。”

    饭丐冷笑道:“自拉自唱。”

    这两位风尘怪杰,交往数十年,情谊深重,但却是终日里抬杠,斗口互不相让。

    两人说话之间,场中形势已然大变,智光大师因使出了少林镇山之艺,先天性功拳后,果然扳回了劣势,反守为攻。

    只因他掌。拳之上,用出了刚柔两种大不相同的力道,劲道忽强忽软,使萧翎那一气呵成的连环闪电掌法,受到莫大影响,速度大为减缓。

    这种以快速见长的掌法,势道一缓,威力大为减弱,攻守互易,智光大师反劣为优。

    金兰只瞧得大为担心,暗道:如若萧翎伤败在这和尚手中,群情激愤之下,自不会饶过他,那三爷的负冤,也是永难洗刷清楚了!

    付思之间,忽见萧翎掌法一变,左手仍然施用连环闪电掌法,右手却施展十二兰花拂穴手,三招不到已把劣势稳住。

    那十二兰花拂穴手,不但是攻势凌厉,而且出手的姿势,异常好看,掌指如盘钢珠,始终不离那智光大师时穴腕脉。

    饭丐眼看智光大师已操左券,胜算在握,心中甚为高兴,正待讽刺酒僧半戒几句,却不料萧翎掌法忽的一变,不但又把败势稳住,反而逼得智光处处受制,掌势拳法,都有些施展不开,不禁脸色一变,道:“这小子果然是身怀绝技。”

    半戒笑道:“我和尚虽是终日的酒不离口,但我是愈喝愈明白啊!”饭丐道:“不用先乐,少林七十二种绝技,那智光擅长七种,先天性功拳,罗汉十八掌,也不过只用出两种而已。”

    语声甫落,场中胜负已分。

    两条飞旋的人影,霍然分开。

    萧翎和智光大师,甫合又分,智光已合掌当胸,说道:“三庄主武功高强,老衲不是敌手。”

    萧翎道:“承让,承让。”

    饭丐脸色大变,一跃而出,冷冷喝道:“好小子,果真是有两手,老要饭的要领教领教。”举起手中大铁锅,平举在胸前。

    萧翎拱手说道:“在下久闻酒僧、饭丐的侠名”

    饭丐冷冷接道:“不用套交情了,咱们还是在武功上分个高低出来。”

    金兰心中暗暗忖道:不论三爷武功如何高强,也无法能胜得这么多高手的车轮战,似这般的打下去,终归是必败无疑,正待出口揭露,使萧翎有所警惕。

    哪知萧翎已拔剑在手,道:“好!请出手吧!”

    饭丐目睹萧翎武功,连败步天星,破侠常大海和少林智光大师,哪里还敢稍存半点轻敌之心,铁锅起处,兜头罩了下来。

    他用一口铁锅作为兵刃,自创了招数变化,路子十分奇怪,萧翎看他一锅罩下,长剑一起,斜斜点了上去。

    哪知饭丐并不避让剑势,铁锅和长剑相触,借势一滑,疾向萧翎手腕之上削去。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铁锅原来有如此妙用,身子疾退,腕势下沉,险险的避开一击,举剑封住面门。

    饭丐哈哈一笑,道:“老要饭的铁锅滋味如何?”

    萧翎道:“高明的很”

    谈笑声中,饭丐已欺进身来。

    铁锅挥动,纵削横击,斜斩兜劈,武功自成一家,招数奇特。

    萧翎长剑凝劲,每一剑都带起一片剑气,饭丐攻势虽甚怪异凌厉,但也无法胜得萧翎,不大功夫,双方已恶斗了数十招。

    萧翎已然逐渐的消去惊惧,手中长剑也力图振作,展开了反击之势。

    金兰看萧翎一直败退下去,只道他后力不继,心中大为忧虑,放下了背上的玉兰,正待拔剑助战,萧翎却忽然不再退守,和饭丐相对抢攻起来,唰唰四五剑,已把劣势稳住。

    饭丐为一世英名,不能不出全力抢攻,以求胜得此阵,萧翎为了满腹冤屈,必得胜了今日这大战,但因饭丐那兵刃太过奇怪,看上去不伦不类,不在十八般兵刃和九种外门兵刃之内,而招术的奇怪,又令人莫测高深。

    萧翎虽然稳下劣势,展开反击,但一时如制服对方,却也是力难从心。

    酒僧半戒,一面不停的喝酒,一面观战,看两人斗过百合时,突然松开了手中的酒壶,微现醉意的双目,突然暴射两道寒芒,凝注场中两人。

    这时,场中的饭丐和萧翎,已然斗入了将分胜败的关头,只见一团黑影,裹住了一道白芒,盘旋飞舞,交错在一起,难分敌我。

    突然间黑影和白芒,同时敛收,两人也霍然分开。

    萧翎抱剑而立,欠身说道:“多承相让。”他心中一直念着当年酒僧,饭丐相助自己一事,对两人十分恭敬。

    饭丐呆呆的望着萧翎,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这是老要饭一生中第二次的挫败,败兵不言勇,咱们后会有期。”

    缓缓转身而去,神色间流露出无限的凄凉。

    酒僧半戒高声道:“臭要饭的不要走,瞧我酒和尚给你出气。

    饭丐头也不转地答道:“你也打他不过,不用当场出丑了。”

    酒僧半戒呆了一呆,凝神望去,只见萧翎神旺气足,两目中神光湛湛,毫无久战之后的疲累之色,心中大惊,暗道:这娃儿好深厚的内功,但此人英俊挺秀,看不出一点凶邪之气,何以会投效入百花山庄,甘为沈木风的帮凶

    但闻饭丐说道:“酒和尚快些走啦,今生之中咱们只有一个胜过他的机会”

    酒僧高声接道:“酒和尚如若不试两下,心中实有未甘”举手对萧翎一揖,道:

    “小心了,我和尚也要领教。”

    萧翎道:“理应奉陪。”

    酒僧半戒大步而来,行近萧翎六七尺处,突然停了下来。

    萧翎拳剑平胸,道:“宾不压主,先请出手。”

    半戒道:“你要小心了。”

    萧翎道:“不劳费神”

    语音未绝,突见半戒大师一张口,一股水箭,激射而来。

    那水箭尚离数尺,一股强烈的酒味,已然扑人鼻中。

    萧翎掌凝内劲,翻腕推了出去。

    一股强猛的暗劲,迎向那酒箭劈去。

    那酒箭吃那掌劲一挡,骤然间暴散开来,有如一蓬雨丝笼罩了数尺方圆。

    那酒箭虽被萧翎震散,但那些散裂的雨丝,仍是冲向萧翎。

    萧翎暗提真力,运起护身罡气,那酒丝己近萧翎身前半尺左右,有如遇上了一堵石墙,纷纷落下。

    酒僧半戒吃了一惊,失声叫道:“护身罡气。”转身疾追饭丐而去。

    原来他这喷酒之技,乃生平绝学,用一口真元之气,把饮入腹内之酒喷了出来,纵然是遇上阻力,那酒箭分裂成缕缕雨丝,罩了数尺方圆,更使人有着无法让避之感。

    但萧翎的护身罡气,却使酒僧半戒大大吃了一惊,自知酒箭无能攻破那护身罡气,口虽未言,但心中实已认败,反身追赶饭丐而去。

    这时,场中除了萧翎、金兰和那服了化骨毒丹的唐三姑,玉兰之外,只剩下步天星和楚昆山两人。

    那步天星在萧翎手中,自是不能硬起头皮再战,能和萧翎动手的,只余下楚昆山一人。

    那楚昆山为人虽是迂腐固执,但他自知论名气,难及饭丐、酒僧,说武功难及得上智光大师,这三人尚且败在了萧翎的手中,自己纵然奋起一战,也是必败无疑。

    但形势如此,又不能纵身而退,因为那比打败更损声名,只好取下背上双轮,举手一挥,闪动起一片青芒,说道:“老夫以双轮领教三庄主的剑术。”

    萧翎双手抱拳,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还识得在下吗?”

    楚昆山已然拉开架势,准备抢攻,他心中不但没有丝毫胜人的信心,而且自知必败无疑,是以双轮握在手中之后,立时全神凝注,却不料萧翎和他叙起旧来。

    楚昆山怔了一怔,收起手中双轮,说道:“你就是近年中崛起江湖的萧翎吗?老夫闻你之名久矣!今日有幸一会。”

    萧翎叹道:“在下虽然也叫萧翎,但却不是那位名动江湖的萧翎”他只觉此事缠夹不清,一时间实难找出适当之言,三言两语,说个明白。

    楚昆山一皱眉头,道:“这世间究有几个萧翎,老夫越听越糊涂了。”

    萧翎道:“老前辈仔细的想上一想,你见过几个萧翎?”

    楚昆山呆了一呆,凝目沉思,良久之后,突然说道:“老夫想起来了,大约五年前吧!老夫曾见过一个虚弱多病的孩子,那孩子似乎也叫萧翎,以后,他被送上了武当山,此后就下落不明了!”

    萧翎道:“你可还记得那萧翎的形貌?”

    楚昆山道:“这个老夫已是记不清楚,隐隐之间,只记得那孩子身体虽弱,但口齿却很伶俐,胆子很大。”

    萧翎道“老前辈可还想见见那昔年的萧翎吗?”

    楚昆山突然长长叹一口气,道:“那娃儿和老夫谈的十分投缘,可惜他身罹绝症,虚弱多病,又被卷入江湖人物的恩怨之中,受尽折磨,唉!风闻他落江而死”

    萧翎黯然一叹,道:“多承挂怀,在下就是那昔年虚弱多病的萧翎。”

    楚昆山双目圆睁,打量了萧翎一阵,突然怒声喝道:“你胡说八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是好骗的吗?”

    萧翎知他为人迂腐顽固,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五年之前,在下和老前辈被逼在一座山巅之上,在那山上还有我的岳姊姊”

    楚昆山接道:“你说的是岳小钗吗?”

    萧翎道:”不错,以后又遇上了中州二贾”

    楚昆山突然跳了起来,道:“不错啊!你怎知道的这般清楚?”

    萧翎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人当真是固执的很,我说这般清楚了,他还是不肯相信,但他可爱之处,也就在此了,一旦相信之事,承诺之言,终生不变,当下微微一笑,道:“在下就是那在场目睹的萧翎,自然清楚了。”

    楚昆山仔细的看了萧翎两眼,又道:“不像,不像,老夫绝不受你欺骗。”

    萧翎一皱眉,道:“你如何才能相信呢?”

    楚昆山道:“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舌翻金莲,我不信还是不信。”

    萧翎凝目沉思片刻,心中突然一动,笑道:“我说出一件事来,老前辈定然就会相信了。”

    楚昆山道:“老夫眼睛里,向来是不揉一颗砂子,你倒说说看,能不能使老夫相信。”

    萧翎道:“我还记得,那时在下曾拔过老前辈颚下长髯,说你生的好胡子。”

    楚昆山沉思片刻,突然跳了起来,道:“有过此事!”

    萧翎道:“老前辈相信了吧?”

    楚昆山道:“你当真是他吗?”

    萧翎道:“在下为什么要骗老前辈呢?”

    楚昆山突然抛去右手的青铜轮,握住萧翎一只手,道:“小老弟啊,五年不见,你竟长的这般高大了”

    他口齿有些拙笨,但字字句句都说的十分真诚。

    萧翎自离师门之后,一直在险恶机诈的环境之中摸索,但觉人与人之间,充满着险恶,此刻却被这老人豪爽真挚的热情感动,不禁真情激动,涌现出两眶热泪。

    楚昆山摇着萧翎的手,接道:“好孩子,看来这世间当真是有脱胎换骨的灵药了,以你那样纤弱之躯,变的这般英俊,有如换了一个人般,别说老夫了,就是那岳小钗见到了你,只怕也不敢相认了!”

    萧翎道:“晚辈的际遇,一言难尽,以后再详细告诉老前辈。”

    楚昆山突然松开了萧翎手掌,捡起地上的青铜轮,道:“可是那沈木风改变了你纤弱的身躯,传授你这身惊人的武功吗?”

    萧翎接口道:“不是,晚辈这身武功,却是际遇奇幻,想来如梦”

    楚昆山冷冷说道:“人生在世,恩怨分明,那沈木风虽然是积恶如山,双手血腥,但他对你有恩,你助他为恶,总也是情非得已,老夫日后自会替你解说。”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这身武功,丝毫与沈木风无关”

    楚昆山接道:“那你为什么要加入百花山庄?”

    萧翎道:“只怪我初入江湖,不解险恶,识人不明,才闹出这样一件事情,一时失足,终生抱恨,使天下武林都不耻我萧翎的为人。”

    楚昆山轻轻叹息一声,道:“年轻人没有经验,不能怪你,既知失足,应该及时回头才是”说至此处,声色突转严厉,大声接道:“为什么还要下那毒手,伤毙了九名武林高手,别人不知他的为人,也还罢了,但那三湘老渔翁,和老夫相交了数十年,他的为人,老夫知之甚深,谦和慈爱,从无仇家,你竟皂白不分的把他也伤在淬毒暗器之下?”

    萧翎俊目中神光一闪,肃然说道:“楚大侠也相信那九名武林高手,是我萧翎伤的吗?”

    楚昆山道:“众口铄金,人家说的历历如绘,步大侠又说是他亲目所睹,亲耳所闻,要我如何能够不信。”

    萧翎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他们都是伤在沈木风的手中!”

    楚昆山呆了一呆,道:“沈木风也来了吗?”

    萧翎点头说道:“来了,但他却一直隐身在暗处,不肯出面,连伤九名武林高手,是有心要嫁祸于我。”

    他回顾了金兰一眼,接道:“如若不是她告诉我事情经过,连我也不知内情。”

    楚昆山收了双轮,右手拉着颚下长髯,轻轻的扯动一阵,目注金兰,道:“你当真的瞧到了吗?”

    金兰道:“目睹耳闻,一字不虚。”

    楚昆山听他声音娇柔,不禁一皱眉头,道:“你究竟是男子还是女人?”

    金兰道:“小婢金兰,女扮男装。”

    楚昆山道:“原来如此,你说说此事经过,也好洗刷萧翎的冤枉。”

    金兰道:“那时三爷身受重伤,力尽晕倒,大庄主却突然出现,点了三爷的穴道,扶他上车,连伤九名追踪马车的高手,事情经过,就是如此简单,但说出来有谁肯相信呢?”

    楚昆山手拂长髯,摇头晃脑他说道:“老夫相信,此乃三十六计中移花接木之策,不足为奇。”此人当真是迂腐的可以,似是计出有典,大可不用怀疑了。

    站一侧静静听闻,始终不发一言的步天星,突然接口说道:“败兵之将,原已无说话余地,但在下心中有数点疑问难明,实难忍下”

    萧翎道:“步兄有何高论?兄弟洗耳恭听。”

    步天星道:“九个受伤武林高手,已然死了八个,只余那风尘三侠中的神行追风客,还有一口气息未绝,此人轻功,盖代无双,他是当先追近马车之人,只要他能够说话,此事不难弄个明白。”

    萧翎急急接道:“不知他现在何处,请步兄带兄弟去瞧瞧,或能代为效劳,疗好他的伤势。”

    步天星凝目沉思了片刻,道:“这个必得酒僧、饭丐同意之后才行,兄弟难作主意。”

    萧翎知他心中仍有极深的怀疑,不再多言此事,回顾了楚昆山一眼,道:“老前辈既然相信在下之言,还望代我解说一二。”他一直记着南逸公的话,和人平辈论交,难得称人一声老前辈,但想初遇楚昆山时,自己不过十二三岁,楚昆山已白髯垂胸,这才破例称他一声前辈。

    楚昆山道:“老夫既然相信你之言,自是要为你解说,但因那沈木风恶名太著,你既和百花山庄攀上了关系;恐非是短时间能够解说的清楚,日后还得你自己忍耐一些才行。”

    萧翎道:“但得老前辈为我解说,已经够了,至于他们能否相信,也无法强人所难。”

    楚昆山道:“你如能脱离那百花山庄,自可消除武林同道之疑。”

    萧翎道:“目下还难如此,必得先见过那沈木风之后,才能决定”

    金兰接口道:“沈木风心机是何等的阴沉,手段是何等毒辣,三爷既已陷足于先,拔足必得等候到适当时机”

    她回顾了玉兰和唐三姑一眼接道:“两位可看到了这两个可怜姑娘吗?”

    楚昆山、步天星四道目光,一齐投注到唐三姑和玉兰的脸上,说道:“这两位不知是何等人物,受了什么暗算?”

    金兰道:“一位是贱妾闺房好友,同是天涯沦落人,奉侍于三爷身旁为婢,另一位却是武林中大大的有名人物”

    步天星接道:“什么人?”

    金兰道:“唐三姑娘,不在西南道上走动之人,提起唐三姑,也许还无人知道,但如四川唐家,只怕天下皆闻了。”

    楚昆山道:“数百年来,四川唐家一直是威势显赫,自成一派门户,但不知这位唐三姑唐姑娘在四川唐门中,是何身份?”

    金兰道:“唐姑娘得天独厚,境遇和我们两姊妹大不相同,她是当今唐家主事人,唐老太太的嫡亲孙女。”

    楚昆山道:“好啊!这沈木风当真是胆大的很,四川唐家的淬毒暗器,天下有谁不知,数百年来,一直被人尊为施暗器的泰山北斗,这沈木风竟是不把唐家看在眼中。”

    步天垦接道:“两位姑娘目光迟滞,神情恍忽,似是中了迷魂药物之类的毒。”

    金兰道:“如是中了迷魂药物,那也不算沈木风的手段,她们服用了化骨毒丹,此刻毒性尚未完全发作,发作时的痛苦,实叫人不敢去想”

    她回目望了萧翎一眼,接道:“萧三爷大仁大义,侠骨铁胆,他尽可抛弃我们不管,但他却不忍心弃我们独去,才落得这般下场,被武林同道视为杀人凶手。”

    她为了萧翎的清白,不计后果,说出了事实经过,话说出口,却突然想起那泄露庄中秘密的森严条规,当真求生不能,求死不成,要遍历百般痛苦。

    一念及此,顿时心头大震,冷汗淋漓而下。

    萧翎一抱拳道:“两位想已尽知内情,但愿能在天下英雄之前,为我萧翎辩说几句,在下就感激不尽,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楚昆山突然叫道:“且慢!”

    萧翎正要转身举步,闻言顿然停下,回首说道:“楚大侠还有何见教?”

    楚昆山道:“这两侠姑娘眼有化骨毒丹,药性何时发作?”

    萧翎道:“大约是服下后七日左右,但如果太过疲劳,或是受到伤害,药性亦可提前发作。”

    楚昆山道:“如她们药性发作,如何是好?”

    萧翎道:“沈木风曾经相约在毒性未发之前,送上解药。”

    楚昆山道:“沈木风的话,岂能相信,如他不及时送到呢?”

    萧翎道:“那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

    楚昆山手拈髯尖,不住的来回走动,显然,正在忖思着一件十分疑难的事。

    金兰突然插口说道:“大庄主一向心狠手辣,但却不肯加害三庄主,那是因为三庄主对百花山庄未来的关系太过重大,迫得他不得不冒险求全,他隐身车中,连续毙伤了九名高手,旨在替三爷树下许多强敌,如是天下武林同道人人视萧翎为大恶不赦,逼得他无立身之地时,岂不是迫他投入百花山庄,为那沈大庄主效命。”

    楚昆山点头赞道:“不错,那沈木风用心确然如此”

    金兰接道:“老前辈既已得悉内情,也无疑在双肩之上,加上了一付千斤重担。”

    楚昆山愕然说道:“怎样在老夫肩上加上了千斤重担?”

    金兰道:“天下武林人物,人人都认为三爷是大好大恶的人,只有你楚大侠得悉全情,三爷是身负不白之冤,假若你不替他解释明白,天下武林怨愤激怒,都指向三爷,处处和他为敌,别说三爷天生做骨,就是个土人儿,也要有把土性儿,事情如是迫得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难免要闹出一场杀劫,那时,血流五步,铁案如山,天下武林同道故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萧翎为沈木风的帮凶,但萧三爷岂不真的被逼的效死百花山庄”

    楚昆山接道:“高论,高论,老夫自当要天涯奔走,为萧翎解说明白!”

    步天星突然对萧翎抱拳一礼,道:“萧兄出污泥不染清白,兄弟适才多有误会。”

    萧翎抱拳还了一礼,苦笑道:“只怪兄弟年幼无知,陷足泥淖,如何能怪得诸位,但得再见到沈木风时,必将尽我之力,劝他洗手息隐,不再为恶武林。”

    步天垦轻轻叹息一声,道:“大贤大恶,无不是才绝一代之人,只怕萧兄的善良,徒将招致杀身之祸”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兄弟料理过义弟后事,定当追随楚大侠的身后,为萧兄的清白奔告武林同道。”

    萧翎长揖到地,道:“兄弟感激不尽。”

    步天星道:“萧兄珍重,兄弟就此别过。”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楚昆山收起了青铜日月双轮,说道:“据老夫所知,你们这次行动,已然传扬江湖,无数的武林高手,都在向此地集结,准备合力制止一幕惨局!”

    萧翎茫然说道:“什么惨局?”

    楚昆山道:“传言中说百花山庄已尽出高手,由萧翎领队,沈木风亲自督后,重出江湖,先灭四大贤,然后会合南海五凶,血洗峨眉、青城两大门派”

    萧翎讶然道:“这话从哪里说起,在下只不过回籍探亲”

    楚昆山道:“话从哪里传出,老夫亦不知道,但事已沸扬于武林道上,酒僧、饭丐、跛侠和老夫,只不过是先到的一批而已。此行南下,荆棘正多,小兄弟要多多珍重了”

    金兰接口说道:“老前辈既知三爷是含冤莫自,尚望能代他多作解说。”

    楚昆山道:“这是当然,不过集来此地的武林人物,人数众多,老夫一人,只怕难以兼顾,可惜那酒僧,饭丐,早走一刻,如若两人能够尽悉内情,挺身而出,或可消去这番误会引起的纷争。”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是他们硬是不问青红皂白,视我如十恶不赦之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楚昆山道:“事已至此,还望小兄弟能多多忍耐,老夫这就别过。”也不待萧翎答话,转身急急而去。

    萧翎望着楚昆山急奔而去的背影,缓缓坐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天下武林同道,皆曰我萧翎可杀,难道我就引颈受戮不成?”

    金兰缓步行近了萧翎身侧,柔声说道:“三爷,真金不畏火,只要三爷能忍耐一些,是非总有辨明之日,那时武林同道,都将觉得愧对三爷了。”

    萧翎苦笑一下,挺身而起,道:“纵然是旅途险恶,咱们也不能坐此以待,走吧。”

    金兰柔婉地一笑,道:“咱们的处境虽险,楚歌四面,但妾婢却毫无畏惧之感,比起在那百花山庄中,反觉得安全多了。”

    萧翎看她背负玉兰,手牵唐三姑,本该是一付凄凉的画面,但她脸上却泛现出欢悦的笑容,不禁精神一振,暗道:那金兰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但她却能不为险恶的际遇困扰,我萧翎堂堂男子汉,难道还不如一个女孩子不成。心念及此,豪气顿生,挺胸昂首,大步而行。

    出得杂林,瞥见一个满头白发,手执拐杖的老姬,站在丈余外一株大树之下,脸色一片肃穆,双目中暴射出两道森寒的目光,凝注着萧翎。

    萧翎心头一震,暗道:这钱大娘两目中煞气甚重,只怕不是好兆头

    只听钱大娘冷漠他说道:“小娃儿,恭喜你了。”

    萧翎道:“在下愁处正多,何喜之有?”

    钱大娘道:“你能活着出来,这不是大喜之事吗!”

    萧翎道:“原来如此,倒是有劳挂怀了!”

    钱大娘冷冷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大欢喜,云集干此的武林高手,一批强过一批,你刚才所经,只不过是一场开头戏,此后的遭遇,必将较过去险恶百倍。”

    萧翎心中忖道:她这般恫吓于我,不知用心何在?口中却应道:“多承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钱大娘道:“据老身所知,武林中四大贤的门下,也已赶到。”

    萧翎道:“知道了!”转身欲去。

    钱大娘大声说道:“此外,还有峨眉、青城门下的高手,以及那足智多谋、擅长用毒的南山神医。”

    萧翎道:“当真是热闹得很,在下如若能幸脱今日之难,日后必将登门拜谢示警之情。”

    钱大娘冷笑一声,道:“那南山神医,和毒手药王齐名武林,你武功虽好,也难逃出他的掌握。”

    萧翎暗忖道:这话倒也不错,如若他暗中施毒,确使人防不胜防

    但闻那钱大娘接道:“老身瞧你们几条小命,多则活到明日午时,少则逃不过今晚子夜!”

    萧翎虽有重重疑窦,但见她冷冰冰的神情,也不愿多问,淡淡一笑,道:“多承指教,在下自当小心。”

    钱大娘气得一顿手中拐杖,道:“你可知道老身为什么要来此告诉你吗?”

    萧翎呆了一呆,道:“在下不知。”

    钱大娘道:“此时此情,只有老身能够救得你们四条性命!”

    萧翎一时间想不出她的用心何在。愣了一愣,道:“老婆婆难道要为我等四人,和那天下英雄对抗吗?”

    钱大娘冷冷说道:“如若你肯答允老身一件事情,老身就设法救你们一次。”

    萧翎道:“什么事?在下可能办得到吗?”

    钱大娘道:“自然办的到了。”

    萧翎凝神思索良久,仍是想不出一点头绪,当下举手一挥,道:“在下生死本算不得什么,但这两位病伤的姑娘,已失去了任何反抗之能,如是他们不择手段,施放暗器,谋算在下,只怕遭殃的还是这两位伤病的姑娘”

    钱大娘道:“老身一生之中,最是无怜悯之心,弱肉强食,那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萧翎道:“在下之意”

    钱大娘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看在这两位姑娘份上,仗义援手”

    萧翎正待接口。钱大娘又抢先言道“老身这一生之中,从来不作施舍的事,咱们还是谈谈交易的好!”萧翎道:“既是如此,就请老婆婆说出条件吧!在下如能答允,立即答应,如是不能答应,也不耽搁老婆婆的时间了。”

    钱大娘缓缓说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你自己借给老身,用上三天,这条件够便宜了吧!”

    萧翎道:“什么?借我用三天?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可借用,这倒是未曾听闻的事。”

    钱大娘一笑,道:“你不用误会,老身这把年纪了,纵然是风韵犹存,也不会找上你这般年轻的孩子。”

    萧翎只觉脸上一热,冷冷说道:“胡说八道”

    钱大娘咯咯娇笑,道:“老身所谓借用,只要你冒充一人,随同者身参加一个宴会,宴会终结之后,还你本身面目”

    萧翎道:“你要我冒充何人?”

    钱大娘叹口气,道:“冒充老身一位孙儿,老身这把年纪,做你奶奶,也算说的过去了。”

    萧翎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萧翎岂肯冒充你们钱家之人,这事不行。”

    钱大娘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如不肯答允老身之请,你们四人绝难逃过今日之劫,这其间利弊得失,还望你三思而行。”

    萧翎俊目中神光一闪,说道:“如若他们当真的不择手段,那是迫我萧翎以牙还牙了”

    钱大娘道:“既然有安全之路,又何苦多担风险,何况老身只借你三天,三日后你仍然是你的萧翎”

    萧翎心中大感奇怪,暗暗忖道:她要我冒充她三日孙儿,这倒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但闻那钱大娘接道:“那两位姑娘毒性发作在即,你一个人武功再高一些,只怕也难兼顾她们的安全,合则对咱们两人有利,分则是两败俱伤之局!”

    萧翎道:“改名易姓的事,我萧翎是绝然不干,但如是有利双方,我或可考虑、但你得先说明原因何在,让我想想才能决定。”

    钱大娘道:“这么说将起来,那还有商量的余地了。”

    萧翎肃然说道:“虽然天下武林同道,尽皆误会我萧翎,但大丈夫但行心之所安,他们迫使的我无路可走,那是他门的事。但我绝不愿做出有愧于心的事,老婆婆请先自考虑一下,如若是要我帮助你行谋算人,那就不用谈了。”

    钱大娘笑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只要你心有此意,事情就好谈多了,此地谈话不便,请进老身那茅庐中小坐片刻如何?”

    萧翎道:“好!有劳带路。”

    钱大娘微微一笑,转身行去。

    金兰突然大迈两步,追上萧翎,低声说道:“三爷,你要小心一些了。我瞧这老太婆不像是个好人。”

    萧翎点头说道:“此事确是透着古怪,届时再见机而作就是。”

    钱大娘的耳目何等灵敏,两人说话声音虽小,仍被她听得一字不漏,但她却恍如不闻,加快脚步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