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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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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

    风,没有肌体,无法把握和凝视,也是冷漠无情的。

    然而,在宁夏西夏王的墓地,风却换了一种方式表达自己,让人感叹。

    在西部贺兰山一马平川的山麓,矗立着几个高高的土堆,在这里,沉默地埋葬着王朝最后的辉煌,数百年来一直诡异地面对冷冷的蓝天。每一个土堆上,都有风留下的蛛丝马迹,有空洞隙孔,有撕裂条痕。静静地伏在这座简陋的王陵上,可以清晰地听见风声呜咽,萧萧瑟瑟,象在轻轻陈述着往事,声调是那么固执和不平,欲说还休。我一直无法解释,潇洒、狂傲的风怎会发出如此凄凉的声音?

    西夏的李家王朝也够凄惨,曾几何时,这个王朝辉煌一时,疆土东近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80万平方公里,是西部当时顶尖的霸主。西夏自1038年建国,189年后亡国,其间发展了自己的文化和文字。但随着王朝的倾覆,一切随风而去,那酷似汉字的西夏文也逐渐湮灭,如今全国知其文字的竟不足十人!

    王朝毁灭更替、弄潮人灰飞烟灭,本是经常事,然而,风却在凄凉的西部平原有情驻留,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王朝最后的遗蜕。贺兰山脚下是大片平原,风力强劲,百般肆虐,几乎没有什么物质形态可以多年不变。然而,西夏王陵的这几个裸露的土堆竟然傲立了几百年,而且没有太大变化。传说里,贺兰山每年冰雪融化,雪水冲击山下众生,但山洪决不进入王陵区域,以至于迄今王陵四周一直干燥如故,王陵旧貌得以存留。四周看看,不远处的矮山被狂风撞击成为齑粉,满地石砾:山石也被风化成腐土,随风高扬,但黄土垒就的王陵竟然几无损伤。站在陵前,除了慨叹时间无情的翻云覆雨手,也为风的情愫一哭。

    原来,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东西,冷漠的背后可能就是激情,而辉煌快意的背后,谁说不是萧瑟和凄楚?这是风的启示,是西夏王冥冥的忠告!

    花

    在朦胧的夜色中回归,经过门前的花店,一株株盛开的蝴蝶兰吸引了路人的目光:粉色的花瓣张开有孩子手掌那么大,花瓣上的颜色由浅入深,象水彩画的晕染,只在那种扎染头巾上见过这样鲜艳的颜色,象少女的笑靥。花序下墨绿色的叶宁静舒展地铺着,遮挡了泥土不合时宜的暗黄。叶脉上还有欲滴的水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不由得想伸手抚碰这绝美的花儿。

    突然,所有的情绪瞬时凝固,心中的温和突然变成了暴戾:这是一株假花!包括叶脉和花序上的水珠,也是塑料制成,象脸颊拭不去的泪!一瞬间,思维变的迟钝,真假变的模糊。人真的很可怕,尽管假花永远替代不了真花,可我们还是竭尽所有技能,让假花变得更象真花,甚至比真花还要美丽,还要真!为了仿真、乱真,我们学会了伪饰、欺骗和撒谎。

    但是,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多么乱真的假花,不论假花如何永不凋谢,人们永远不会摈弃真花,即便真花不如假花那么漂亮。情人节,女孩子收到的永远是那些容易凋谢,容易衰败的玫瑰,尽管只能保留一两天;病床前,老人们永远只会收到亲人朋友送来的散发土地气息的花束,而不会收到那些万寿无疆、长开不败的绢花。

    真花容易衰败,容易凋谢,这谁都知道,但人们仍然执著于这种短暂的美。昙花是花期最短的花之一,可人们宁可多年守着并不美丽的昙花干茎,而去期待那一瞬的惊艳!兰花以暗香馥郁惊世,但养护困难,可人们还是愿意不厌其烦地为兰草浇水松泥,等待有朝一日满屋飘香。因为,真的永远是美丽的,是不可替代的。

    可见,真的东西尽管有时候不那么完美,尽管会很快凋谢甚至失落,然而,真的就是真的,那是伪饰和假装永远无法替代的。蝴蝶兰为证!

    雪

    搬家很辛苦,这个月我搬家。

    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翻出了很久以前的旧物:几张泛黄的小纸片,一只破损的木头苹果,一本塑料皮已经发粘的笔记本,一个个早已淡忘的故事再次清晰起来。那张纸片是上大学的时候,同学们厌倦现代文学理论课,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给任课老师的诗画像。如今物是人非,老师已经故去,这首诗的作者之一也已经不在,徒留下淡淡的回忆;一只木头制作的苹果是儿时一位女孩送我的礼物,那时我很瘦,可她一定要叫我大苹果,如今她在大洋彼岸,不知过得如何;那本笔记本里面是我一个中学时朋友的读书摘记,记录了普希金、海涅、巴尔扎克、莫泊桑等人的作品片段,我自己的给了他交换,如今好久没有听见他的消息,据说去了外地做生意。

    人生很无奈,就象山间小溪,流过了就过了,再也无法逆流而回,重新拾起过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也经常会在时光河里淡淡忘却,在记忆的角落里沉睡不醒。而一旦遭遇偶然,那些尘封的记忆又会复活,过去的种种犹如昨日。人的生命中好似有很多环,有时候会断开,没有特殊情况,这些环可能永远不会再连接。可一旦连接上记忆的环,脑海里就会漾出很多温暖和微笑,当然也会出现一些惭愧和尴尬。因为在那个时候、那个空间里,这些人、这些事就是你生活的一个部分,和你息息相关。突然想起苏轼的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雪泥鸿爪,这是非常精确的比喻!记忆犹如雪地,过往的人和事一如飞鸿,飞鸿落雪,自然爪痕明晰。若鸿飞东西,大雪不止,爪痕自然隐去。但拨去积雪,鸿爪依旧宛然。因为

    飞鸿终究来过。

    于是,在感叹世事多变,人生无常的同时,心里温暖许多,遂默默祷告过去的那些在或者不在的朋友,希望他们一切都好,感谢他们曾经进入我的生命之河。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会一直存留,尽管只是雪泥鸿爪。

    月

    想不起来怎么写这个“月”字,既不想落人巢臼,又无法另辟奚径,很是苦恼。远处飘来一段音乐,让我蓦然警醒:我不正坐在岁月的檐上,看众生,也让众生看我?遂恍然大悟,心中梵唱响起:岁月如歌。

    岁月如歌,几十年来,会唱很多歌,从文革的语录歌、样板戏,到如今的周杰伦、f4,可随着时间之河流淌,大多数歌淡了、忘了。然而,有些却终究无法忘怀。幼儿园的时候学过一首歌,40多年依然清晰,尽管只记住了一句毫无意义的歌词,但是歌谱却依旧可以哼唱。人的记忆真是奇怪,刻意记住的反而很容易忘怀,而一闪而过的却可能就是永恒了。

    岁月如歌,因为过去心底抹不去的寂寞和孤独,一直喜欢忧伤的慢歌,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让忧伤的曲子,流过自己全身,随着曲调的起伏,我的心也随之抑扬顿挫。然而,当我换一种心情听忧伤,却莫名其妙地听出了喜悦。可见,心情和耳朵也奇怪,愉快的时候受人责备,耳朵会当成调侃和亲昵。而心情不好的时候,必然是满耳秋风,一地落叶。

    岁月如歌,生命里许多东西不可存留,不能挽回,记得当年听歌,为一首好听的歌或者曲能陷入痴迷,反复聆听,不知厌倦。时过境迁,当歌曲再次响起,除了倍感亲切,已经不再激动。因为时间不会回流,生命不会倒退,而激情也不会永远。

    岁月如歌,经常会想:万丈红尘里,芸芸众生中,我的岁月交给了谁?我的歌为谁唱?是经过了你的耳朵,还是驻留进你的心?你可会在偶然里,想起一句毫无意义的歌词?那是我们的岁月之歌。你可曾认为,在那个很久以前的过去,我曾经点缀了你单调的窗?

    岁月如歌,如歌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