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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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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你身为尽天城知府,竟不知皇上就在眼前,该当何罪?!”单厄离怒声低斥。

    向兴德傻住,愣愣地见蔺仲勋缓缓转过身道:“单厄离,他又不曾见过朕,怎会知道朕是皇上。”

    向兴德瞬间腿软,整个人往前跪伏在地。“臣不识皇上,臣罪该万死!”

    向兴德话一出,在场衙役一个个刷白了脸,胆战心惊地跪伏在地。

    “不识朕怎么会罪该万死?”蔺仲勋徐步走到向兴德面前。“不过以下犯上,可是天地不容。”

    向兴德闻言,不住地磕着头,就连乌纱帽掉了都不管。“下官罪该万死,求皇上恕罪!”

    其它衙役见状,一个个跟着磕头谢罪,就盼替自己求得一线生机,霎时大堂里哀求声磕头声四起。

    蔺仲勋冷冷看着这一幕,哼笑了声,回头看向单厄离。“单厄离,你怎么知道朕在这里?”虽说没有单厄离,他也能处置这事,但不可否认的是有单厄离在更省事。

    “蒙御医赶回宫中,找了福至,福至派人到启德镇告知臣此事,臣便即刻前来。”

    蔺仲勋微扬起眉,不禁赞赏蒙御医年纪一把,脑袋倒还挺灵光的。“宫中有事吗?要不怎么不是阿福走这一趟?”

    “回皇上的话,宫中无事,只是蒙御医进城时,听说也顺便带了杜姑娘,此刻杜姑娘就在府衙外头。”

    蔺仲勋轻呀了声,阿福是怕小佟再见到他会起疑,才让单厄离前来吧那个蒙古大夫!把小佟带到府衙外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她大病初愈,吹不得风,得好生静养吗?

    想着,他就要去找杜小佟,而耳边哀求声扰得他头发昏,回头怒声道:“向兴德!”

    “臣在!”向兴德磕头磕得头昏眼花,用双臂勉强撑住歪斜的身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纵容衙役鱼肉百姓,想必也中饱私囊,朕要你全数用在此次启德镇的水患。”

    向兴德闻言,喜出望外,但脸上不敢彰显,花钱了事,这简直是不幸中的大幸,可他不能让皇上知道他捞了不少油水,收贿可是视同渎职的。“皇上,臣不该纵容,从此之后臣必定严惩,而臣不曾收贿,臣”

    “向兴德,你在这个位置坐了这么久,居然连捞油水的本事都没学会,你这知府干脆别干了。”蔺仲勋咋了舌,回头就要走。

    “皇上,臣承认确实捞了点油水,但臣愿意全数都捐给启德镇的镇民,臣愿苦民所苦,与民同苦。”向兴德连忙翻供。

    他甚少进宫,就算进了宫也见不到皇上,但倒是听朝中官员提及皇上怪癖不少。皇上心情好时,油水任人捞,心情差时,哪怕油水没捞都会出事,不管是贪官还是廉吏,皇上是看心情行事的。所以,就赌一把,顺着皇上的话意说准没错!

    蔺仲勋闻言,睨了单厄离一眼。“单厄离,你可听见了?”

    “臣听见了。”

    向兴德疑惑地来回看着两人,怀疑自己磕头磕得太卖力,导致他脑袋有点混乱,听不太懂两人的话。

    “你可有带兵马在身边?”

    “有的,臣正在巡视启德镇附近的堤防和灾情,带了一小队皇城兵。”

    蔺仲勋颇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好,单厄离听令!”

    “臣在!”

    “将向兴德给朕押下!连同所有衙役一并押下,新任知府叫阿福从内阁挑一个,衙役从刑部狱卒调派,再通告吏部,新知府明日上任,首任严办向兴德贪污收贿,再办衙役狗仗人势欺凌百姓,择日处斩!”

    向兴德瞬间瞪大眼,有些怀疑自己听见了什么。

    “臣遵旨!”单厄离看着蔺仲勋的目光,忍不住包添崇敬。皇上像是脱胎换骨似的,整个人的神采都与往常大不相同。

    “皇上饶命啊!”向兴德连同衙役齐声求饶。

    “还有,派人到杜姑娘家中清扫尸体,有一名贼人押在隔壁民居,要严审,缉拿残党,不得枉纵。”

    “臣遵旨!”

    “还有”蔺仲勋深吸口气,不耐地瞪着他。“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朕!”那种充满感动,像在说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眼神,只会教他起鸡皮疙瘩,让他很想将他赐死。

    “遵旨。”

    蔺仲勋将所有杂事交由单厄离处置,一走出府衙大门,就见杜小佟满是焦急的俏颜苍白吓人,他一双浓眉不禁紧紧攒起,开口斥道。

    “银喜,小佟大病初愈你会不知道吗?她瞎操心,你也跟着瞎胡闹,难道就不能安抚她,让她好好地待在家里?孩子们”连珠炮似的话尚未说完,纤细的身影突地扑进他怀里,教他错愕地瞪大眼。

    这不是梦吧,轻轻地将她拢进怀里,她好瘦好纤弱,彷佛只要他再用点力,她就会被他给揉碎似的。更教人不敢相信的是,她竟然紧抱住自己,这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两,你没事吧?”杜小佟哽咽问着,声音夹杂着浓浓鼻音。

    “我没事,不都说了没事。”他好笑的道,然在她抬眼瞬间,看见她不断滑落的泪水,他心头揪得发痛。

    “可是那位官爷”

    “没事,把事说清楚,还能有什么事。”他哑声安慰,长指抹去她的泪,却怎么也抹不尽。“别哭了”

    “你吓死我了。”杜小佟泪流满面,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她的心就像是被人剐着,痛得她怎么也无法待在家里等他。

    她站在府衙外等,夜色渐沈,她的心跟着往下沈,整个人惶惶不安,恐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蒙大夫说要想办法,搭着马车离去,至今都没瞧见他的人影,反倒是刚刚进去了一个一身戎装的官爷,没一会儿他便出来了。

    蔺仲勋愣了下,随即笑出一口白牙。“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嗯。”蔺仲勋望向不住抹泪的银喜,不禁苦笑,这姑娘又在哭什么?不明就里的他抽开话题问:“咱们要怎么回去?”天色都暗了,他可不知道这附近要怎么雇马车,再者他身上可是一毛钱都没有。

    “我不知道要上哪雇马车,蒙大夫坐着马车不知道到哪去了。”银喜扬起笑,可是眼泪却不住地掉。

    “既然如此”思忖了下,他问着还抓着他不放的杜小佟。“小佟,我不知道上哪雇马车,咱们势必得要走回去,就不知道你觉得用背的好,还是用抱的好?”

    “背。”

    “一路上人潮可能不少。”尽天城外的启德镇遭水淹,为容纳灾民,城门这几日皆无门禁,可以自由出入,自然人多。

    “嗯。”蔺仲勋笑眯眼,拍拍她的肩。“上来吧。”

    杜小佟趴上他的背,双手环过他的颈项,像个孩子般地把脸贴在他背上。

    蔺仲勋有些受宠若惊,然而背着她,踏出的每一步又稳又平,不让她颠着难受着,用他的方式呵护着她。

    “啊,你背上有伤。”扎上的布巾教杜小佟想起他的伤。

    “不打紧,你趴好,别乱动就成了。”疼是有那么点疼,但是能背着她,再疼他都愿意。

    踏着夜色,他背着她回家,心里无比充实,这一天惊涛骇浪,但却是这重生几百回里,最教他感觉活着的时刻。他活着、爱着,感谢老天。

    三人回到村里时,四个小家伙早已在张大娘家吃饱入睡,杜家有人清扫好了,骇人的血腥味消散了。

    “包子,起来,回家了。”蔺仲勋唤着坐在通铺边上睡着的唐子征。

    唐子征睡眼惺忪醒来,瞧见他背着杜小佟,泪水毫无预警地掉落,接着一把扑向他。“一两哥,你没事太好了,我好怕你们都不见了!”

    蔺仲勋被撞个满怀,很想将他撵走,但瞧他哭得哽咽,不禁有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是男人就别哭,没什么好哭的。”

    说话声扰醒了睡在床上的烧饼油条,就见两人不约而同地揉着眼,认出眼前的人后,便企图一道扑进蔺仲勋怀里——

    “够了,没有空位了!”一个个扑上来是怎样?他好歹是个伤员,背上还背了一个,撞伤他不打紧,伤了小佟,他就把他们一个个吊起来毒打。

    “不公平,我们也要抱!”油条哪里管那么多,硬挤进他怀里。

    烧饼向来懂事,乖乖地坐在通铺上,蔺仲勋睨了一眼,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特地挪了点位置给他。

    烧饼怯怯地偎进他怀里,隐忍多时的泪水无声地滑落,蔺仲勋无奈摇着头,却突地听见杜小佟的笑声。

    “一两真像是爹呢。”

    “你要肯当娘,我就肯当爹。”他打蛇随棍上,趁火打劫。

    杜小佟闻言,俏颜微红,偷觑着张大娘,张大娘见状,扬笑道:“这门好亲事什么时候要定下?”

    “就看她的意思,我随时都可以。”

    “别说了,已经很晚了,别打扰人家。”杜小佟羞涩地催促着。

    “包子,把饺子抱着,银喜在做宵夜了,咱们回去吃宵夜。”知道她脸皮薄,他从善如流地不提,讨她欢心。

    唐子征应了声,轻手轻脚地抱起仍在熟睡的饺子,一家六口跟张大娘道谢,回家吃着银喜刚煮好的面条,味道清淡却很饱足。

    小家伙们吃饱喝足,明明已经累得打盹,却还是缠着杜小佟和蔺仲勋,最终在蔺仲勋的瞪视之下,才乖乖地跟着银喜回房。

    把小家伙都打发走后,喂杜小佟喝下药、替她掖好被子,蔺仲勋正转身要走时,却察觉自己的裤子竟被抓着。

    他狐疑地睨向她,不认为她会在这当头向他求欢,可是她却抓着他的裤子

    “一两,你可以再陪我聊聊吗?”

    蔺仲勋扬高浓眉,猜想是今儿个发生太多事教她不安,所以才想要他待在她身边,他求之不得。

    他大方地往床畔一坐,问道:“聊什么?”

    “随便都好。”她直睇着他,明明眸底满盈倦意,却倔着不肯闭上眼,彷佛怕双眼一闭,他就会消失不见。想想多可笑,先前她还千方百计赶他走,然而真正发生事情时,她却是恁地舍不得,才教她发觉,她早已习惯他的存在、他的陪伴。

    “依我看,你还是赶紧闭眼睡。”他知道蒙御医开的药方里,有一味是安神,就是为了让她多休息。

    “你不会不见吧?”她不安地移动手,轻握住他的。

    这举措对蔺仲勋而言,无疑是最大的鼓舞。“不会”他俯近她,她那漂亮的水眸映着他,满满的都是他,教他情难自禁地凑近,吻上她的唇。

    她像是吓了一跳,琉璃般的眸突地圆瞠,但没有抗拒。

    他不住地摩挲她柔软的唇瓣,大胆地撬开她的唇,舌钻入她的唇腔,她却蓦地退开,满脸羞红地望着他。

    蔺仲勋深吸了口气,粗嗄道:“快睡。”

    她娇羞地闭上眼,手依旧握着他的,他的手又大又厚实,在这三伏天里显得太热,但她却怎么也不想放开。

    蔺仲勋瞅着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徐徐地勾起笑意。

    叹气,是因为浅尝辄止;笑意,是因为她在生死关头终于坦白置之死地而后生,早知如此,这把戏他早该玩上一回才是。

    不过,都无所谓了,只要她动情,多久他都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