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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山何处是龙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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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眠山真是一处好地方,山名因山势所取,山势宛如卧龙,连绵数百里,又有溪水掩隐在青山翠竹之中,既是有山的秀,也有水的灵。

    在故乡那个多山水的地方,山名中带着“龙”字的好像还有几处,如“五龙山”、“龙河口”有的是因为与龙有关的典故成名,多还是因为山势像形。故乡人相信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对于取之不竭的群山,在感激之外也是有一层依赖。

    故乡的山水奇、秀,虽然与江南岸的黄山不是一脉相承,却也是形似神似,走在人迹少至的地方,往往不经意间一川飞瀑或者一涧幽谷,处处给人清凉和惊喜。

    龙眠山与其他山相比,在奇、秀之外更多一种灵气,灵气或许来自于山腰处终年不散的雾,袅袅绕绕,如静立处子的面纱,朦胧凄迷。家在龙眠山下,隔着一条清澈的河水,年幼的时候,常常与山隔河相望,山无言,人也无言,是有太多的感想面对着静默的山说不出。

    也或许,龙眠山的灵气是因为那卧龙一般蜿蜒的气势,有水陪伴。多少次沿着河水向上,算是最初对某种神秘力量的向往,去做未可知的曲径探幽,到河水斗折处,突然一泓深潭,见不到底,有游鱼灵动,光影如惊鸿,或是停或是忽然不见。那时,常常问,这水中真的有龙潜深渊?

    未见终是不实,就如心中向往的那个人,穷一生去思念,或者用心的画笔去描摩她的神情,一笑一颦,也去猜度她的笑是为谁,又是为谁而忧愁?终或是因为不能见错过今世缘,当某天,彼此擦肩而过,形同路人。

    而我,与龙眠山隔河相看,记得一看竟是二十年,比对一个人更是长久和专注。二十年里,青春的懵懂和岁月逝去,如对面山中的雾、月,雾在山中时,以为可以与山长存,却是转眼间,往往不经意中散去,再也见不到雾的踪影,只留一座风雨涤静的空山。

    山还在,故人不在。据说多少年前,龙眠山是宋朝画家李公麟的故居,他从尘嚣的山外回到故里依着山势盖了一座诺大的“龙眠山庄”然后静下心来,做了拄杖的山野闲人,与山林为伍,与归鸟同巢,超然尘外,却是不能忘怀尘外曾经一起共事朝野同进同出的知己好友,如苏东坡和黄挺坚。他在山里想着他们,他们在山外想着山里的他,当不远万里赶来,眼前满山云雾翠林,寻不到龙眠山庄的所在。层岭横峰不知故人所在,只好怅然的离去,临去之前,黄挺坚面对着绵延的山岚,对着满山袅绕的云雾写下:“诸山何处是龙眠,旧日龙眠今不眠。闻道已随云物去,不应只雨一方田。”

    读到这首诗时,正在春末夏初的山里,临着一帘飞瀑,依着残存百年的廊桥,对面的她幽幽说:“据说黄挺坚和苏东坡来这龙眠山的时候,李公已经仙逝了。”怅然若失中为古人惋惜:“他们竟连最后一面也没有看到,实在可惜。”

    长久的静默,她说:“看到又怎样?有些事本就是雪鸿泥爪,难以考校和追究。古人如此,今人也不是如此,当多少年后,龙眠山还是静默在这里,可是你我各飞东西后,是否能够重复今日这断桥边为古人感叹的情景。”

    一切不可追忆,当那断桥边的挥手作别,龙眠山连同故乡都被抛在了身后,不是不想起,只是记忆成了碎片,想起来,一切显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