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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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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日子拉长,影子在悄悄奔跑,记起一句话:从出生那天开始,我们就一步步走近死亡。起初黯然,随之坦然。生命便是如此,我又如何逃得开死神的手?只不过早些或迟些罢了。生命是一条线段,我只是不知道我现在停在线段的哪一点上。

    遇到刚上初中时就认识的一个叔叔,一见面他就嗟叹彼此,说一不小心我就三十多了,而他已早过五十。叔叔那时在县政府做小职员,后来到乡镇当干部,再到县里做局长,几年前因经济问题丢了公职并入狱,刚回来不久。他慨然回首,便有几多感悟。而我呢,那时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而今我却已过而立之年。这近二十年的时间,正该是人生最美好的光景;我找寻着那些好,它们却如金沙般混在厚厚的沙土里。生活是沙里淘金,只是在淘金的过程里,我们常常不知道手里漏掉的是沙还是金。来不及后悔,生命越走越远。

    管他,且边走边唱便是。只是,这唱也是需要勇气和心境的。

    二

    有一回我在一个作家面前振振有辞:再写三年,如果还写不出成绩,我便掷笔不写!当时的我斩钉截铁,大有勇士请命杀敌用身家性命作保的气概。说了便做,于是废寝忘食,写作,投稿,生活里再装不下别的东西。累了,倦了,回头一看,写的寥寥,发的更寥寥。

    或许那位作家已记不得我说的那句话,甚至对我这个人也遗忘了。可是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就感到汗颜:为什么当时不谦虚一点?

    写作不仅需要丰富的生活,需要勤奋,也需要天分。写作的成就虽然标准不一,但是如果得不到别人的承认,那么就算自我感觉再好也没有意义。作家是一种理想,如此而已,有的人可以实现,更多的人不能。但是写作是一种生活,把写作当做生活的人,即使成不了作家,至少认真,至少可爱。

    就算写出来没人看,我自然也不会停笔。只是从前在作家面前振振有辞的那个我离我越来越远了。有点怀念。

    三

    生命,生活。它们离我都是如此之近,而我却多么偏心,忽略了前者而宠爱着后者。

    我生活在一个小镇,可是我突然间又向往着城市。这与我的生活有关。我不只是一个人,我是一个家庭的支柱,我应该让我的家人过她们所向往的生活,我应该让我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人生就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梦想逐渐破灭,欲望却开始曼延,于是人开始越来越不如意。

    读到一个佛经上的故事,说天神把一个美丽的姑娘赠给佛,佛对天神说:“她只不过是一个皮囊里包裹了一些污骨污血罢了,我为什么要对她痴迷呢?”于是幡然醒悟。是啊,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我们痴迷的呢。

    从前曾经与一个网上的朋友说过我女儿的事。我说上初中的时候要让女儿去城里,因为乡下的教学质量差,基础设施差,教师素质不高,很多课都开不起来,学生学不到什么东西。网友说,让你女儿在你身边的学校读书吧,跟父母在一起,让孩子感受到父母给予的幸福,多一天就多一天的幸福。这种生活弥足珍贵,如果没有了,会觉得可惜的。网友说,一个人的幸福不幸福,要自己去感受,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无论过什么样的日子,只要自己感觉幸福了,那么他就是幸福的。

    生命无论长在哪里都一样,是吧?只要生活是幸福的,只要你觉得是幸福的。

    四

    突然发觉自己是爱上爱情了。

    电视剧小房东上有一句台词,大意是说每个男人都有两个妻子,一个是现实中的妻子,一个是梦想中的妻子。很在意这句话,因为现实跟梦想总是有差距的。

    我写过很多爱情故事,无论是童话的、神话的、现代的、古代的,你都可以把它理解为那便是我的爱情。每写一回,写完之后,便如自己爱了一场,有的淋漓尽致,有的意犹未尽,有的喜有的悲。

    于是就爱上爱情了。

    人的一生,真正刻骨铭心的爱情就那么一两起,你不可能经历过形形色色的爱情,所以当爱上爱情的时候你以为是爱上了一个人,于是就会不能自拔。于是就会有伤害,或者逃避。过后才发现,你只是爱上了爱情。

    “其实我没爱上你,我只是爱上了爱情。其实我不想伤害你。”可是,这句话说出来,是不是一种伤害?

    五

    好长时间不写字,并非懒惰,也并非无话可说。譬如春节的时候艳阳高照,我坐在老家屋后的大石头上,半天只写出这两句话:“没有钱的弟弟远离了故乡挣了钱的哥哥再也不愿回来”

    我其实爱乡下,可是我的兄弟姐妹都不爱乡下。他们有的在城里打工,挣了钱的,就变成了城里人,长久地住下去,乡下老家成为他们逢年过节里的几句长途电话,于是,在老房子里只剩下年过六十的父母。

    腊月的时候我一直在乡下老家。在乡下老家的时候我竟然忘记了书本、电脑和写作。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我跟大伙一起背煤炭,弄得脸黑脖子黑;我抡起大铁锤砸石头铺路,双臂酸痛;我背上背一两百斤重物,爬破上坎喘着粗气;我跟邻居老人学果树嫁接,修整我的果园我大片吃肉,大声跟女人们开玩笑,闲暇的时候,跟大家一起赌钱。乡邻们逐渐熟悉我,把我看成他们中的一个。

    劳动的时候我感觉很快活,在乡下的时候我感觉很快活。

    这也是一种生活。它于我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又很远。

    六

    某天在天涯社区看到刘亮程写的一句话:“在我们的内心中,每个人都孤单的活了一生。”顿时泪水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