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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葫芦甜得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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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倪倪在多年以后再次见到苏白,依旧觉得他眼睛亮亮的怪好看。这次同学会,苏白戴了一顶蓝灰色镶边的白色毛线帽,还有时下流行的黑框眼镜,手指修长,他在若倪倪绒绒的帽檐上敲了敲,给我买个糖葫芦吧。

    若倪倪在这个瞬间停顿了很久没有答话,她看见苏白左脸上的梨窝漾得很开,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彼时的若倪倪是苏白的同桌,苏白很喜欢拽她课桌上的笔盒来玩,小学时笔盒里装了满满一把自动铅笔,上面有可爱的熊熊或兔兔图案,若倪倪常把它们攥在手心里把玩。而这时候苏白的手就会伸过来把整盒笔都转移到自己的地盘上,然后很挑衅地看着若倪倪:哈哈,你来抢呀!

    “那时候,”若倪倪兀自想着“苏白,是七岁吧。”

    若倪倪往往会手足无措地看着苏白把它们从左手挪到右手,又从右手递回左手,她把自己的十指在空中晃来晃去,却怎么也比不上苏白的动作快。

    苏白躲闪时笑声十分明朗,他说若倪倪,好姐姐,我把笔盒还给你,你请我吃糖葫芦吧!

    若倪倪只好答应下来,放学的路上买五毛钱一支的冰糖葫芦给苏白,看他咬得满嘴红红的颜色却乐不可吱的模样。她问苏白,为什么你叫我姐姐?

    若倪倪,你的生日是9月份吧?苏白把糖里包着的山楂嚼得喀嚓喀嚓响,眼神示意似的瞥了瞥若倪倪。

    是的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那就对了呀,我是12月呢!

    若倪倪看着苏白一副很得意的表情,他该不会是觉得姐姐就应该请弟弟吃糖葫芦吧?可是苏白接下来那半句话着实让若倪倪张大了嘴巴。

    他说,姐姐你真好,是不是以后我饿了就可以去找你呢?

    若倪倪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苏白的爸爸妈妈已经分开足足一年。

    6岁的苏白陪着爸爸坐在客厅里等着继母,那是个说不上妖娆的女子,但却没有苏白眼里妈妈需要拥有的温暖眼神。而从那个时候开始,苏白再也没办法躲在谁的怀里孩子般撒娇。学校要交这样那样的费用时,苏白就不得不在半夜起床趁爸爸去厕所时将他叫住,努力很小声地说给他听。

    苏白每每那时就会很想很想妈妈,可是妈妈也有了自己的家。他开始不自觉地跟着电视哼那首儿歌“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电视里那个女生眼泪掉得噼里啪啦,苏白只哭出了一点点眼泪。

    可是苏白真的很难过,前所未有的那一种,他用力按下方向键转换频道,但是怎么也没能拦住那句还没唱完的歌:剩下我自己,就好像是多余的。

    苏白把头按得很低问若倪倪,你说,我是多余的吗?

    若倪倪听着他头一次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的事情给她听,两个七岁的小孩脸上一律挂着难过的表情。若倪倪像个真正的姐姐一样叫他的名字,苏白,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和我一起很努力地长大。

    小学毕业那一年,最手一节手工课,老师教大家拿纸折漂亮的玩偶,若倪倪看着笨笨的苏白也很努力地裁着纸。

    快下课的时候,苏白终于拿着战利品站到了若倪倪面前。他把左手指间夹住的卡纸做的糖葫芦递给若倪倪,说,好姐姐,这个送给你!

    若倪倪接过来,正欲绽开的笑容却迅速定格——苏白转身,把右手上套着的娃娃玩偶送给了黎小可。

    并且,苏白那节课间休息再也没有转过身来。

    若倪倪想,苏白大概很喜欢黎小可吧,要知道有喜欢的男生送自己娃娃,是多少女生喜欢做的美美的梦呢!黎小可真是幸福,有那么可爱的娃娃,而最最重要的,那娃娃竟然还是如此优秀的苏白送的。

    是的,苏白已经是很棒很棒的男生了,可是若倪倪还是很想保护他,让他不受任何伤害。若倪倪在很久之后回想起来才发觉,原来女生如果真的在乎一个男孩子,也是会很想保护他的呀!

    只不过,苏白再来找若倪倪说话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就会想到,苏白已经有黎小可了,他不需要自己了。黎小可照样可以鼓励他并对他说要好好地长大,虽然若倪倪是很难过的。

    毕业晚会上,黎小可做主持人,提议玩“讲真话”游戏,若倪倪抽到的问题是:在这个班里,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呀?

    12岁的若倪倪攥着纸卷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她看了黎小可很久,拉着她的衣角问,这个可以不回答的吗?

    “老师都不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黎小可还没出声,身边的男生就开始起哄了“再说,若倪倪你喜欢苏白,这不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

    黎小可和若倪倪同时顿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白站起身,若倪倪看见他往这边走,她脑袋一片混乱,她告诉自己,苏白是来找黎小可的吧,他要替她解围了吗?这样想着,若倪倪转过身用力往外跑了起来,她提起步子的时候还听见后面交织起来的两个声音——

    “哎呀,跑什么呀?不敢面对了?”

    “若倪倪,姐姐”

    若倪倪知道,后面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苏白没错。他果然还是只肯叫自己“姐姐”

    那之后,若倪倪再也没有去过学校,甚至不曾知晓,那个自己第一次用心喜欢着的叫苏白的男生,他去了哪所学校就读,他和黎小可还好不好。

    而眼前的苏白,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了,若倪倪有点想伸手去够他的头,像以前一样拍着他松松软软的发丝说“苏白乖啦,姐姐带你吃糖葫芦”但是她把手移到半空,终究还是停住。

    其实,若倪倪发现,那真是一句很可笑的对白呢。苏白从头到尾都只比自己小三个月,而自己,应该是更加依赖他的才对。就像小的时候,被同学起外号,被老师批评,被妈妈骂再微小的事情,都会伴有苏白的安慰和鼓励。

    他只是,叫她姐姐而已;他只是,吃她买的糖葫芦而已。

    而他,会给她留刚出炉的小笼包,会把虽说单薄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会拉着她的胳膊过马路

    苏白拿手推了推发呆的她,倪倪,你还肯给我买糖葫芦吗?

    “苏白?”若倪倪把睫毛翘得老高“你你叫我什么?”

    “你还是让我叫你姐姐吗?”

    若倪倪沉默了下来“还是”?“让”?这两个词语是不是代表,他

    “倪倪,”苏白俯了俯身“不管怎么样,我还有没有说完的话要告诉你,虽然它们已经沉寂了那样久,久到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等着我。你是不是因为黎小可才不理我的?因为那个娃娃吗?可是那个娃娃原本是我要送给你的呀!是因为她说,她只问我要那一份礼物作为最后的纪念,我想,我可以用以后的时间送你无数的娃娃,所以我才答应她了倪倪,你记得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努力长大吗?你看现在,苏白已经重新站在你面前了,并且,苏白希望以后都可以好好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任何任何的伤害!”

    “可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送别的女生娃娃”若倪倪的嘴角往上扬着,泪却涨满了眼眶。

    “遵命啦!连娃娃的一根脚指头都别想有人能要走!只不过”苏白笑笑地抹去她欲落未落的泪,从背包里掏出一大把卡纸叠的娃娃玩偶,统统堆到若倪倪手心“那么我的糖葫芦,也一个都不能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