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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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缺少光线。整夜未清醒的阮依侬,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对话。

    是雷驭风和官医师吗?耳里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昏昏沉沉地想。

    “没有其他办法吗?”雷驭风的声音含着一丝期望,似乎还在对某件事情不死心。

    “没有,她的身体太虚弱了。”官夜骐的回答很肯定。

    “大概几个月?”声音暗哑,雷驭风很艰难地开口。

    “照检验的报告来看,应该有三个月了。”那么是在度蜜月的时候有的。要怪他自己太粗心吗?雷驭风不再说话,屋子里陷入一阵可怕的沉默。

    阮依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三个月?检验报告?他们在说什么?

    她不安地在枕间辗转着螓首,悉悉细微的声音被男人听见,脚步声传来,他正朝床边走过来。

    接着,垂挂在四柱大床边的暗金色绸帐被撩开,光线骤然亮了些。

    “唔”阮依侬呻吟着,秀眉微蹙,又舒展开,挣扎了几秒,终是睁开眼睛。

    “醒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雷驭风俯身看着她,大掌抚上她光洁的额头,再顺延着摸摸她光滑的脸颊。

    “你们在说什么?”美颜迷惑地看着他,感觉他高大的身体明显一僵。

    门被小心地关上了,官夜骐自觉不方便留下,轻轻离开,将独处的时间留给这对结婚才刚三个多月的夫妇。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他不愿意告诉她,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保不住了。

    “不,我要知道,你别瞒我。”阮依侬紧紧地抓住他的左手,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自己或许正要失去什么。

    “等你好起来,我再告诉你。”他反手握住那只无力的柔荑,坚决不肯说“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你需要多休息。”如果注定她一定得伤心,不如等到她有足够的力气承担的时候再说。

    美眸愣愣地直视着眼前的俊颜,阮依侬像被抽光了力气的布娃娃一样,听话地闭上眼睛。

    再醒来,男人仍然守在身边,大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可是下一秒,阮依侬就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的麻药还没褪尽,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了,她困惑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雷驭风用一种很冷静的声音告诉她,她小产了。

    她肚子里孕育了三个月的孩子,还不知道性别,就这样离开她了失神的苍白小脸果凝住,视线从他的脸上缓缓移开,僵望向天花板。

    或许是因为这两年来太劳累,她的经期一向不准。没想到这次竟然是怀孕了。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雷驭风低低地说,同样不好受。

    她不答话,默默地流着泪。

    “跟我说话,依侬。”他捏住她的小下巴,转过来让她正视自己,不让她钻牛角尖。

    “宝宝”她哽咽地语不成句。

    “以后还会有的。”雷驭风伸手,粗糙的指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呜”阮依侬难过地闭上眼睛。

    “依侬?”

    “我怕不会再有宝宝了”她伤心地说。

    “不会的。”他低头亲吻着她湿湿的面颊,一字一句地道:“就算没有,你还有我。”他的话令阮依侬哭得更厉害了,纤细的指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她害怕有一天如果连他也没有了,她该何去何从?

    失去孩子,伤心就像飓风一样扫来,让阮依侬再也负荷不了,很快地病倒了。

    虽然雷驭风尽量减掉工作量,全心全意地陪伴着她,柯秘书也会每天把一些重要的文件拿来给他签,可是每隔一天他还是得亲自到公司去一趟。

    这样,雷家的那些被雷驭风修理到叫苦连天的亲戚们,又神通广大地打听到她正在住院,趁他离开,立刻找上门来。

    雷家宅子他们进下去,混进病房总会比较容易。

    所以此时,阮依侬靠在床头的软枕上,长发被辫成麻花辫,垂在左侧肩头,苍白的小脸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气色,整个人看上去虚弱又憔悴,却依然美得惊人。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正唾沫横飞地大骂自己的丈夫。

    她还记得,当日他们在法国结婚时,这个声称自已是雷驭风姑姑的女人,后来让雷驭风叫人给扔了出去。

    “我是雷敏如,算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姑姑,不过不必了。”女人冷笑:“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这真得感谢他父亲,也就是我哥哥雷振声,他替雷驭风编造的身世想得太周全了,简直毫无破绽,外面的人永远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可能也以为他就像媒体所说的,从小在外国长大,毕业于名校,成绩优秀,品学兼优?哈哈,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你猜不到你那位高高在上的丈夫,其实是个私生子吧!

    他妈以前是我们雷家的女佣,名字叫连芸,年纪比我哥哥大七岁,我哥哥那年才满十八,她就把脑筋转到我哥头上,不仅爬上我哥哥的床而且还怀了孕!我父亲差点气死,把连芸赶出雷家,当时她走投无路就跑到香港去当了妓女,而且还偷偷把孩子生下来,那就是你丈夫”阮依侬惊讶地看着对方,虽然这让她难以置信,但却将嘴唇抿得紧紧的,始终不发一言。

    “雷驭风从小在香港长大,十二岁那年,连芸出交通事故死了,他成了孤儿,很快辍学跟人混黑帮,打架砍人成了家常便饭,甚至还因为未成年的关系派去帮老大顶罪坐牢,换句话说,他就是一个游乎好闲、无恶不作的小流氓!”雷敏如啐了一口,继续道:“大概是从那个连芸身上看出了世间某些女人的可怕,我哥哥一辈子没结过婚,直到十五年前,他得知自己还有个儿子在香港的同时,他派人把雷驭风从牢里弄出来,再带到台湾,培养他当接班人,十年前我哥哥过世,立下遗嘱让雷驭风继承了自己所有的财产。”纤细的手紧紧捏住,阮依侬一字一字地倾听着,甚至还来不及思索,她没料到,自己居然这么、这么地想知道关于他的故事。

    “他人在雷家,心从来没在过,一次次地逃出去再被我哥哥派人抓回来,每次都闹到我哥哥不得不把他送到国外去一段时间,等他安份点再接回来,直到我哥哥去逝,他翅膀硬了,手掌大权后就开始对付我们。”雷敏如愤恨地控诉:“他不仅把我们这些姓雷的全踢出了董事会,甚至还对家族的生意进行打压,一心要搞垮我们,想摆脱自己是雷家人这个事实,而且他痛恨我哥哥,你应该不知道你们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其实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雷家主宅。你丈夫够狠。他父亲一死,他就把主宅全部铲乎重建”病房的门,突然开了,靳亟出现在门口,雷敏如喋喋不休的控诉像断了电股一下子停止。

    “雷女士。”大概靳亟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病房里见到雷驭风的亲戚,他挑挑眉,露出职业陆的微笑,继续以四平八稳的步伐走进房间“好久不见了,令郎在香港的官司还顺利吗?”

    “哼,靳大律师也太大脾了,送上门的案子都不肯接,想必是耳濡目染了你主子的无情无义和无耻作为”雷敏如脸红脖子粗地说。

    “这话真令靳某诧异。”靳亟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话,就像在法庭上驳斥辩方,他说:“我与雷驭风先生并非主仆,而是雇佣关系,他付钱,我做事,就这样简单,请雷女士千万不要弄错了,也别尽般些小动作,如果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口舌和误会就不太好了,况且雷女士的产业,最近受到不小的波动,还撑得下去吗?”

    “你你!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我惹不起至少躲得起”雷敏如哪里会是靳亟的对手,丢下一句话后急急忙忙地离开病房,似乎不止顾忌靳亟,大概更怕雷驭风会突然到来。

    见她走了,靳亟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关切地间侯道:“雷夫人,你还好吗?”

    “靳律师,请不要这样叫我。”阮依侬脸一红,不自在地抗议。

    “哦,那以后叫你依侬好了,这个名字令人记忆犹新,我很早就听过”靳亟摸着下巴。一脸的陷入回忆。

    “嗯?”阮依侬困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刚才那位雷女士的话你不要太当真,有些事情并非如她所说,”靳亟笑道:“你老公虽然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大善人,可也绝对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算起来我为他工作都近十个年头了,到还真没看到他为了要对付雷女士那些人竭尽全力,绞尽脑汁,其实他稍微动动手指头,雷家亲戚的那点儿生意早在多年前就完了,根本撑不到现在。”

    “我没当真。”阮依侬略显苦涩地微笑着说:“而且,那些事情我也不懂。”雷驭风从来没告诉过她关于自己的身世,他是她的丈夫,有时候却让她感觉如同陌生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