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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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过去了,大四开学以后的第二个月,刚好是她生日,她想说办个小小的生日,邀亲友玩乐开心一下,请她哥去邀请徐孟磊,三年下来好歹有点小熟,看看他是否多少会看她哥的面子而应邀。

    “你干么不自己跟他讲?”

    “就”干笑。

    看这样子,八成是太白目,把人家惹毛了。

    尽职好哥哥也不追根究柢,认命去帮她收烂摊子。

    结果,徐孟磊回绝了,说他那天有事要忙。

    “是真的有事?还是心里有事?”

    “”徐孟磊知道,杨季楚也不是能让他随意糊弄过去的人。“不过问她的事,或许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而他一直以来,都在做蠢事。

    “你不是说,她有口无心,傻妞性格看久了也挺讨喜的?”

    怎么换到自己身上就气成这样?

    “前提是,她心里真的有认同你这个人。”

    可是,她有吗?

    别人随意搬弄几句,她就受影响。

    介入得深了,变成他专制、欺压她。

    担心她受人朦骗,变成他挑拨离间,瞧不起她的识人能力。

    他是猪八戒照镜子,女友早早便提醒他了,今天这样的结果,了不起就当自己活该,要是再管她,那就笨到家了。

    他是铁了心要和她划清界线,谁来都没用。

    杨季楚惊觉事情的严重性,回来问妹妹到底是怎么得罪人的?

    杨季燕见兄长脸色凝重,心下一慌。“他脸色很臭吗?”

    “不是臭不臭的问题,是态度。你傻不愣登的,没感受到人家打定主意,要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了?”

    “就吵架嘛,我哪知道会这么严重。”她说得有些气虚。

    杨季楚太清楚自己的妹妹几两重,尤其是那一脸心虚样。

    “有些话,是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口的,如果你明知道别人的地雷区在哪里,还硬要去踩,那被炸得连骨头都不剩也是活该。”他的地雷区她知道。

    所以是——真的不想理她了?

    “算了,绝交就绝交,谁稀罕。”知道无法挽回,她ㄍ1ㄥ着面子,嘴硬地哼道。

    从大三下学期,他们绝交。

    到大四上学期一开学,发现他态度之坚决,她再也没试图硬赖着人家,完完全全形同陌路。

    直到大四上学期即将结束,断交了将近一年。

    晚上十点,徐孟磊上完家教回来,下了公车站牌,缓缓步行。

    靠近家门时,瞥见那道蹲靠在大楼下的身影,他起先不以为意,拿出磁卡要开大门,身后传来低低的呼唤:“阿磊”

    有没有这么倩女幽魂?虽然七月还没到,可是颤音很惊悚,他一面考虑要不要回头,一面在心里念佛号

    “我知道你不想理我啦,我只是来跟你说句话而已,讲完就走了。”

    这声音虽然好一阵子没听到了,但绝不会错认。

    他迅速回头,看见那个蹲在灯柱下的女孩,埋在膝间的脸蛋抬起,眼眶红红地朝他望来。

    “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我那时没有相信你,还跟你吵架。”

    徐孟磊不是笨蛋,光听这几句,也知道八成是东窗事发了。“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嗯。”本来,应该直接回家哭的,可是觉得这件事情没做,就像欠债没还一样,她欠他一句道歉,那时非但没有相信他,还把他的好意曲解成这样,愈想,就愈觉得对不起他,这句话如果不说出口,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她拍拍裙摆上的灰尘起身。“我讲完了,再见。”

    “等一下。”他气恼地喊住她。“你就这样没头没脑地丢几句话给我,也不说明一下你现在倩女幽魂的状态是怎么回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会不会太随便了她!

    “可是你说不要到你面前哭,我现在很想哭。”

    所以要赶快走。

    “想哭就哭,我当没看见就是了。”

    “喔。”

    她还真蹲下去,维持刚才的姿态,抱膝默默掉泪。

    可怜得简直像被全世界遗弃的小女孩,他再没心没肺,也不会真的当没看见,转身走人。

    “到底怎么回事?抓奸在床?还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有人说,当你在家里看到一只蟑螂,那数量至少有一百只以上了。”

    总不会那么衰,第一次出轨就让她抓包。

    徐孟磊挑挑眉。“你来找我,是想我替你打蟑螂?”

    没门儿!

    她摇摇头,噙着泪可怜兮兮地望他。“只是想来告诉你,你是对的,我很后悔那个时候这样误会你。”

    他对捉奸在床的事说得那么笃定,可见心里很确定,才会来提醒她,要她防着点,可是她没有听他的,还怪他管太多

    “你说得对,我是笨蛋,我没有识人之明,脑袋是装饰,没用到什么都要你提醒,还敢不知好歹埋怨你”“我没这么说。”他闷闷地道。

    “可是我现在是这么觉得。想想也是自己活该,人贵自知,我连最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没有,难怪会被骗得团团转。我有什么?不聪明,书也读不好,条件不相当,本来就高攀不上,活该让人瞧不起”

    徐孟磊蹙眉。她到底是听到了什么?怎么会被伤害成这样,连带的自我否定起来

    “我现在,觉得人性好可怕,身边每一个朋友都不敢相信,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佳琳那样,背后捅我一刀,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我只能来跟你说”

    她现在知道了,之前她生日、吃喝玩乐那些事都请不来他,但是在她哭的时候,他却一定会停下脚步,谁才是真心对她好,一清二楚。

    “现在就相信我了?不怀疑了?”她飞快摇头,连犹豫都没有。

    “你说的话,我以后会把它当圣旨裱框挂在墙上拜读。”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重色轻友是女人的专利,哪天谈恋爱,我又变猪八戒了。”

    里外不是人,他干么要老做这种蠢事?

    “不会、不会!”杨季燕偷瞧他一眼,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不敢造次。“我之前请小艾、还有我哥去找你,你都拒绝,我知道你是真的不想再理我”

    “讲得那么哀怨,到底是谁的错?”

    被当成搬弄是非的小人,感觉有多闷她到底知不知道?

    “我的我的!”非常勇于认错。

    “那你就准备让我叫一辈子的杨傻妞。”

    她吸吸鼻子。“好,你喊。”

    确实很傻,没她辩解的余地。

    可是他说“一辈子”耶!这样是不是表示她伸手,轻轻扯了下他衣角。“恢复邦交了?”

    他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提出但书:“你要是再质疑我的人格,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我发誓。”她举出三根手指,以童子军品德宣誓。

    他哼了哼。“我妈有煮绿豆汤,要不要进来喝?”

    “要!”

    于是,在断交了近一年后的某个夜晚,他们再度恢复邦交。

    虽然,杨季燕事后表现出事过境迁的样子,但徐孟磊知道,她心里有疙瘩,初恋在她心里划下很深的伤,无论是被辜负的感情、还是受折辱的自尊。

    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她其实,很痛。

    之所以从不对他诉苦,是因为自认活该,他早提醒过她,是她执迷不悟,所以没脸哭诉自己有多惨。

    无论事后他怎么问,她就像颗死蚌壳一样,吐不出一粒沙,怎么也不肯透露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有一回,他在商学院的走廊遇到她那个混蛋前男友,当时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是带着笑走近,用尽毕生最大的力道——狠狠挥出那记拳头。

    然后,甩甩有些麻的五指,越过被揍倒在地的障碍物,心情愉快地拿出手机打讯息——

    不要再难过了,我帮你打蟑螂。

    那一次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吵过架。

    大学毕业后,徐孟磊准备入伍服兵役,在那之前,女友有出国读书的规划,于是谈过之后,他们很理智地分手了。

    惆怅不是没有,但一直以来,他们的恋爱都谈得很理智,不走琼瑶路线那样的激情狂涛,所以也不会一失恋就觉得世界末日、活不下去。

    进部队之后,首度开放面会,母亲要做生意、妹妹要读书、奶奶身体不好,不适宜长途奔波,只有杨季燕大老远来看他,这份情谊,他是默默放在心上。

    “头发剪短了耶,好矬喔。”

    “下次你来,我头发旁分,再用造型液抓个造型来接客,如何?”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会不会聊天啊她!明知道这是男人这辈子无法拘泥外表的痛苦时刻,还在他伤口上撒盐。

    她笑不可抑。“最好还有办法旁分抓造型啦。”

    两人没什么重点地扯了一堆五四三的,她才正色说:“你在里面有什么需要的,写一张清单给我,我会准备好,下次带来给你。”

    “你在里面——”怎么听起来好像在狱中蹲苦牢的感觉反正也大同小异了。

    他苦笑。“谢谢你喔。”

    “家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常常过去走动,帮你顾好。”她知道他很重视家人,入伍服兵役前,最挂心的就是这件事。

    父亲早逝,奶奶年纪又大了,常常这里痛、那里不舒服;母亲要做生意,家里生计目前是靠她卖红豆饼的小摊子在维持;妹妹上高中,正是叛逆期一家子都是女人,只能指望他这唯一的男丁,他肩头的责任很重大。

    他目光暖融,倍感窝心。“谢啦!能认识你真好。”

    她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每次有机会打电话回家,关心家里的状况时,从母亲口中得知,她真的常常去家里帮忙,关心他家人有何需要。

    有一回,奶奶风湿关节痛的老毛病又犯了,疼到无法行走,季燕经常开车载奶奶去医院看诊,陪进陪出的,不断打听中、西医方面的名医,补品不间断地送来,

    现在奶奶都可以到公园跳土风舞了。

    偶尔,也会去母亲的小摊子帮忙做生意,收摊时一起推着小摊车回去,路上闲话家常,有时母亲都会产生错觉,自己好像多了个女儿。

    他半开玩笑地回道:“那就收她当干女儿啊。”

    没想到母亲居然当真跑去问她,往后就听杨季燕干妈长、干妈短,喊得甜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