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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前生弹断的最后一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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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公子,莫再临风吹萧了吧——花儿都落了,夏天走了,若荷也走了——

    拂琴头,尘幽深。

    公子,我是表小姐府上的那个安静得几乎不说话的丫头,被许多大丫鬟欺负的那个经常哭鼻子的丫头。那日给老爷熬药时不小心打翻了药壶,滚烫的药汁番滚而下,伤了我右手几根手指,厨娘得知药翻了,追着我到了回廊里,是时,你与小姐在谈陆游与唐婉的词“桃花落,闲池阁”小姐微笑,你微笑。

    李厨娘来了,手里拿着柳枝,怒气冲冲,你拉我到身后说:别打他吧,她还是个孩子。他见你眉开眼笑:表公子见笑,这小妮子不听话,我管教的不严你笑:交给我,你下去吧。厨娘悻悻而退。

    我握着伤得痛及心的手啜泣,你回眸子过来:怎么又是你?我忙讷讷道:若荷总是做错事。你兀自拉起我手道:这丫头伤的不轻——哦?这样的手指在厨房做羹汤?不学琴,可惜了的。

    第二天你和管家说:那个叫若荷丫头我要了。

    小姐冷下面孔不说话。

    调琴弦,桃花落。

    公子,我是伴你几年寒窗苦读的丫鬟,伴你调素琴、阅金经的若荷。

    几年下来,我手指出落得修长——“公子,今天你该奏的是那一曲呢?姜女怨、梅花三弄还是广陵散?梁乐师走了这许久,这琴都冷了”我轻念道,手指拂在琴上,却不小心动了琴弦,你笑:若荷,你看这疤都要模糊了,我竟忘了践诺——明日起,每天教你半个时辰。我笑,心念道:公子可知,每夜我梦里都是古琴上流淌着的曲子,调儿婉转、丝丝入梦、美仑美奂、久久不息

    轻捻弦,蝶儿起。

    公子,你说过,弹琴定要在后院池塘边的守荷亭里,荷听得懂,你弹得出。

    一曲新起,悠扬于荷塘之上,你弹罢喊道;若荷,你来——

    轻落座,起纤指,公子在身后,点点滴滴教得入心,若荷拂琴,一曲高山流水浑然天成。公子莫惊——梁乐师教公子之时,若荷也在,公子弹奏,哪次若荷未听?你大喜:这丫头莫不是生来就为弹琴的?公子爱琴爱得入魂,若荷何尝不是?

    于是,每日你只要我在身边候着,不要其他丫头。你轻叹道:表妹对琴厌恶得紧,她不似你我这般爱琴陪我终生,安可?

    我无言。公子与表小姐自幼有秦晋之约呵——于是,有泪滴答:若荷只一介布裙,哪敢有甚念想

    琴声紧,惊软蝶。

    那日你我也在守荷亭里弹琴,你正教我广陵散,我学兴正浓,曲径之上,传来表小姐娇笑:表兄,原来你和若荷躲在这里,她目光犀利,如刀。

    几日后,夫人到你房里:儿,颦儿病了,若荷素来乖巧,让她伺候我几日,如何?我垂着的眼睛抬起,却正迎上你的,良久,你道:若荷,你要好生照顾老夫人,我做了喏,便无言。

    到老夫人屋子里,她便大怒:你这妮子,不促着公子读书,倒要公子陪着你终日在后院里嬉闹?我这府上怎容你一个下人撒泼!我那外甥女说的对,你若继续这般,我儿要被你毁了!

    李管家迎上,将我领出屋子,若荷叩谢这些年的收留,便退下,没有哀求,没有眼泪。

    出府路上,经过池塘边的亭子,公子要好生读书,考取功名,只是只是、公子,你可会记得若荷?

    是夜,管家将我领入一繁华处所,和一女子笑道:蓝妈妈,这妮儿标致得紧,又会弹琴,送与你——让我见见如花那俏人儿,可否?

    拨弦心,梦空瘦

    半年后,世人盛传,倚梦楼有一乐女,名唤素弦,只弹琴,不待客,面由缦纱遮着不见人,无论王孙公子。公子公子,你可知道,那素弦即若荷,若荷即素弦。

    素弦只弹琴

    弹琴时,会想起府上后院的池塘,想起池塘上空袅袅的乐音

    素弦只弹琴

    弹琴时,会想起公子在身后轻唤奴婢,你换我:若荷。

    一日,一曲奏罢,素弦在幔帐后休息时,听有客私语道:新一届赶考者已陆续上京,城东楚家公子自幼饱读诗书,每日从鸡叫头二次到日暮掌灯之时,书不落手,口中吟诵不辍。方圆几百里,谁人不知楚家公子满腹经纶、哪个不晓楚家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年状元,除了这书生,焉能落入旁家?

    我笑。

    轻滑指,幽歌冉

    公子,若荷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你,奴此生都忘不了那个傍晚。

    那日众公子与金家公子来听素弦弹琴——是的,是他,我认得他。就是他家老爷和公子的父亲在官场上有过结,那金老爷经常出言不逊,当地谁人不知?他家公子无恶不做,素弦听说过的。

    “这素弦当真弹得一手好琴?”——公子,是了,这声音是你!

    “楚兄放心,小弟何时欺骗过你?”金公子声落,众声附和。

    ——高山流水。公子,我弹高山流水。

    “月色满轩白,琴声亦夜阑;冷冷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随自爱,今人多不弹;为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

    我颤颤的弹奏,轻轻的吟刘公的诗。

    四目相对,时光停滞,没有水声。

    一曲终了,公子无声。

    “素弦”你唤“弹曲出水莲可好?”我点头——莲即荷。

    再抬头时,但见金公子朝旁边一男子使一眼色,那人从长袖内摊开一纸包迅速放入你杯中。公子竟没有察觉!

    他们向你劝酒。你端杯。

    “慢着”我笑着下台。“今日素弦弹得累,可否向楚公子讨杯酒喝?”话音未落,酒入奴喉。

    怒骂、杂乱、疼痛、面纱散落——

    若荷,果真是你?

    我笑着流泪:分开这许久,公子可可记得若荷?

    触空弦,静无声。

    黄泉路上,彼岸花开。

    我央得判官让我借他女之身回得阳间半个时辰,代价是距下次轮回一千年。

    那是个有着纤纤长指的女子,一如若荷。

    听说,公子从那日起,终日的在后院守荷亭吹萧,从日出,到日暮,再不动琴。每日拾得凋了的荷到屋子前的空地里,晒干包好存在檀木箱子内。你说,你不容许荷走掉。

    终于,我买通看门人进得后园——公子,你仍是一袭白衫,人却黑了、瘦了、憔悴了

    你吹萧,一曲刚罢,再起新曲,曲曲相衔,不做停息。

    守荷亭里有琴,于是,我起指应和。

    结尾,用力挑动第七弦,断声惊尘、惊梦。

    而今,千年已过,公子,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