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来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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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在南方某一音乐学院毕业，被分配到一所离县城七十多公里的边远小镇任教。我的老母亲看见我果然能吃皇粮了，高兴睡不好觉，帮我收拾行李。
我提着简单的行李，阴沉着脸就来到学校报告。这是一所建在山边的初级中学，学校没有围墙，只有两三幢堑新的教学楼，原来这是一间希望中学。
校长热情地接待了我，把我夸得天花乱坠。我有点坐不住了，就问：“校长，请你说说我的教学任务吧。”校长满脸堆笑着说：“别忙，先坐坐吧。你的工作是任全校的九个班音乐课，兼初二3班地理课，还任该班班主任。”
接着后勤主任领着我到了艺术楼，打开楼梯间让我住。我刚进门口，就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个只有十二、三平方米的这地方怎么住？刚来学校的第一天，我就有很多不满。比喻说要到楼下一百米外去提水啦，没有冲凉房，只能到学生厕所里去洗澡啦，艺术里的音乐室空空如也，连一部钢琴也没有啦
第一天上课，我注意到第四组的中间有一位女同学梳着辫子，就如我那青梅竹马的恋人当年的打扮，我暗暗地记下了。第一天，我招集了班委开会，第二天就找那位梳辫子的女学生谈话，我巴不得一下子就熟悉班上所有的同学。这位女学生名叫礼儿，瓜子脸，朴素的衣着遮不住她那俏丽调皮的脸。她坦言，她的家很穷。后来我去礼儿家家访，她家就在一个小山村的边沿，一出来就是田野，不远处有一口鱼塘。她家七口人（其中有两个老人），就住在一个六十多见方的茅屋里。她的父母说：“礼儿很聪明，不管如何也要支持她上学。”面对这样的人家，我决定好好帮助她。第二周班会课，我就宣布礼儿当副班长，同学们面面相觑，我毫不在意。
我来自穷苦人家，本来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但分配时却被分到这个鬼地方来。想起自己的不幸，就动了帮穷人一把的念头。我班班长的父亲听说是本镇的副镇长，我就看他不顺眼，后来我终于寻了他的不是，撤了他班长的职，让礼儿当。
我以为礼儿一定很高兴，谁知她却跑来向我请辞，说她从来就没当过班长，现在班上的同学都在说老师不公平，她不想同学们这样议论我。我说：做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穷人就要争气！她顺从地点了头。她多象我当年啊！
因为礼儿是班长的缘故，她与我接触很频繁，那都是为了把这个班管理好。整个学校只有我一个外地老师，因此也只有我一个住在学校里。班上的学生都喜欢到我那寒舍来玩。我只当这是师生情份，根本不多想。大多数学生都是走读，只有少数路途远的学生住在学校里，一周才回一次家。礼儿是住宿生，在家里她是大姐，什么家务都会做，有一次她带给我几个自已制的糯米饼，味道好极了。礼儿说，她想认我作哥哥，我说，随你喜欢吧——不过我有点儿不习惯，今后再说吧。礼儿是聪明的，她的成绩进步很快，中段考就跃上了班的前茅。
学校要举行元旦文艺晚会。我想自己是一个音乐学院的高材生，说什么都要搞一次无论是艺术水平还是艺术形式都不同于以往的晚会，为此，我付出了辛勤的汗水和许多忙忙碌碌的日日夜夜。我决定用一男一女来主持晚会，以灵活、自由的对话交流形式来代替以往只以一女同学报幕宣布的形式。
我先写好主持稿，很快我就决定女主持由礼儿担当。礼儿天生就是一位很好的主持人的料，不怯场，国语发音准确，语调动听，加上一副好身材，当主持人实在是不可挑剔。我选好了男主持后，就教一些主持的技巧。礼儿都一一掌握得很好，甚至做得比我还自然。但令我焦急的是，无法找到一个与她相当的男生来与她搭配出场。换了几个男生都不行，最后因时间紧迫，我只好亲自出马，与礼儿一块主持这台晚会。
当礼儿穿着我从别处借来的主持礼服，落落大方地与我双双出现在学校元旦晚会的舞台上时，场下响起了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礼儿彬彬有礼地说话了：“尊敬的老师们！”
我深情地望着台下，中气十足地接着：“亲爱的同学们！”
有辛勤就有收获！这台晚会是成功。
在我的关心爱护下，这个学期，礼儿的成绩一跃上了班上的第二名，我无限欣慰。我似乎有了一种报复了富人的快感。
可是第二学期，学校也象我当初宣布礼儿为我班的班长那样，撤消了我二3班班主任的职务，另派一位姓罗的老师担任。真是一朝君子一朝臣，礼儿也被撤了职，原来的班长“复辟”了。
我有点儿不快，我把班里管理得好好的，从一个差班一跃就成了学校的文明班，为什么事先不和我说一声就撤了我呢？为了这个班，我付出了心血和汗水。我不服！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服了”校里的学生中间传着我要追求礼儿的话，这让我无意中听到了，我愤慨！震惊！心灰意冷！
有一次礼儿告诉我，罗老师不准她再和我联系，说我这人作风有问题。怎样想我了？我真想立刻狠狠地揍那位罗老师一顿，然后走人。但冷静后，我决定少些与礼儿来往。我不是庸俗，而只是不想让庸俗的人嘲笑我。
在我的冷淡下，礼儿果然很少找我了。我只在那间学校呆了一年，就被调到了另一所更简陋的学校，这对我的自尊又是一次狠狠的打击。我隐隐知道我被贬的理由。
后来，礼儿到我新工作的地方来过一次，就音信全没了。我想，也许是礼儿集中精力应付中考了。做得对！
石榴花开的五月，我突然收到了一张用薄薄的红纸写的请柬，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礼儿的字迹，打开一看，是礼儿的婚礼！婚礼就在后天，我几乎发疯了！
我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我就搭车来到了礼儿的家，礼儿在几个女子的拥簇下，正在对镜贴花环。我闯进去“请跟我来一下！”拉起礼儿就往外面走，几个女伴还未回过神来，我就拉着礼儿出了门，来到田塍上才放手。那些女伴跟着跑出来，在十米远的地方站着。
“说！为什么不读书了？”我喘着气吼道。
“不想读了。”礼儿小声地说。
这个女生会顶嘴了。我惊异地望着她，似乎要看清楚她是不是礼儿。
“你才多大呀？十七岁，就想嫁人了！”我想说得更难听一点。
礼儿流下眼泪。
“学校的人都说你和我。我不想人家那样议论你。若是我结婚了，人家就不这样议论你了。记得我要认你作哥吗？”
我的心软了，觉得她已经够可怜了，我不该那样对着她吼，于是我缓了一下语气说：“这又是为何？”
“我想，若是我叫你哥，大家都知道我们不可能，他们就不会那样议论咱们。”
“你——”我想笑，笑不出来。“这就是你要结婚的全部原因？”
礼儿说：“还有，我家养的鸡全给他毒死了。我去和他论理，他说，除非我嫁给他，否则会毒死我全家人。我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于是我退学了。”
“你要嫁的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我几乎忍不住又要吼起来。
礼儿泪如雨下“我也是没办法。这是我的命！我不想家里人受害。”
“所有这些，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我的眼圈也噙满泪水。
“李老师，对不起！你是因为我才被调走的，你不理我的阵子，我好内疚。我不该大事小事都找你，从你调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帮我一辈子的。我辜负了你对我的栽培，山里人有山里人的命。”
拿什么来拯救你呀？山里的孩子。
那一年，我在南方某一音乐学院毕业，被分配到一所离县城七十多公里的边远小镇任教。我的老母亲看见我果然能吃皇粮了，高兴睡不好觉，帮我收拾行李。
我提着简单的行李，阴沉着脸就来到学校报告。这是一所建在山边的初级中学，学校没有围墙，只有两三幢堑新的教学楼，原来这是一间希望中学。
校长热情地接待了我，把我夸得天花乱坠。我有点坐不住了，就问：“校长，请你说说我的教学任务吧。”校长满脸堆笑着说：“别忙，先坐坐吧。你的工作是任全校的九个班音乐课，兼初二3班地理课，还任该班班主任。”
接着后勤主任领着我到了艺术楼，打开楼梯间让我住。我刚进门口，就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个只有十二、三平方米的这地方怎么住？刚来学校的第一天，我就有很多不满。比喻说要到楼下一百米外去提水啦，没有冲凉房，只能到学生厕所里去洗澡啦，艺术里的音乐室空空如也，连一部钢琴也没有啦
第一天上课，我注意到第四组的中间有一位女同学梳着辫子，就如我那青梅竹马的恋人当年的打扮，我暗暗地记下了。第一天，我招集了班委开会，第二天就找那位梳辫子的女学生谈话，我巴不得一下子就熟悉班上所有的同学。这位女学生名叫礼儿，瓜子脸，朴素的衣着遮不住她那俏丽调皮的脸。她坦言，她的家很穷。后来我去礼儿家家访，她家就在一个小山村的边沿，一出来就是田野，不远处有一口鱼塘。她家七口人（其中有两个老人），就住在一个六十多见方的茅屋里。她的父母说：“礼儿很聪明，不管如何也要支持她上学。”面对这样的人家，我决定好好帮助她。第二周班会课，我就宣布礼儿当副班长，同学们面面相觑，我毫不在意。
我来自穷苦人家，本来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但分配时却被分到这个鬼地方来。想起自己的不幸，就动了帮穷人一把的念头。我班班长的父亲听说是本镇的副镇长，我就看他不顺眼，后来我终于寻了他的不是，撤了他班长的职，让礼儿当。
我以为礼儿一定很高兴，谁知她却跑来向我请辞，说她从来就没当过班长，现在班上的同学都在说老师不公平，她不想同学们这样议论我。我说：做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穷人就要争气！她顺从地点了头。她多象我当年啊！
因为礼儿是班长的缘故，她与我接触很频繁，那都是为了把这个班管理好。整个学校只有我一个外地老师，因此也只有我一个住在学校里。班上的学生都喜欢到我那寒舍来玩。我只当这是师生情份，根本不多想。大多数学生都是走读，只有少数路途远的学生住在学校里，一周才回一次家。礼儿是住宿生，在家里她是大姐，什么家务都会做，有一次她带给我几个自已制的糯米饼，味道好极了。礼儿说，她想认我作哥哥，我说，随你喜欢吧——不过我有点儿不习惯，今后再说吧。礼儿是聪明的，她的成绩进步很快，中段考就跃上了班的前茅。
学校要举行元旦文艺晚会。我想自己是一个音乐学院的高材生，说什么都要搞一次无论是艺术水平还是艺术形式都不同于以往的晚会，为此，我付出了辛勤的汗水和许多忙忙碌碌的日日夜夜。我决定用一男一女来主持晚会，以灵活、自由的对话交流形式来代替以往只以一女同学报幕宣布的形式。
我先写好主持稿，很快我就决定女主持由礼儿担当。礼儿天生就是一位很好的主持人的料，不怯场，国语发音准确，语调动听，加上一副好身材，当主持人实在是不可挑剔。我选好了男主持后，就教一些主持的技巧。礼儿都一一掌握得很好，甚至做得比我还自然。但令我焦急的是，无法找到一个与她相当的男生来与她搭配出场。换了几个男生都不行，最后因时间紧迫，我只好亲自出马，与礼儿一块主持这台晚会。
当礼儿穿着我从别处借来的主持礼服，落落大方地与我双双出现在学校元旦晚会的舞台上时，场下响起了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礼儿彬彬有礼地说话了：“尊敬的老师们！”
我深情地望着台下，中气十足地接着：“亲爱的同学们！”
有辛勤就有收获！这台晚会是成功。
在我的关心爱护下，这个学期，礼儿的成绩一跃上了班上的第二名，我无限欣慰。我似乎有了一种报复了富人的快感。
可是第二学期，学校也象我当初宣布礼儿为我班的班长那样，撤消了我二3班班主任的职务，另派一位姓罗的老师担任。真是一朝君子一朝臣，礼儿也被撤了职，原来的班长“复辟”了。
我有点儿不快，我把班里管理得好好的，从一个差班一跃就成了学校的文明班，为什么事先不和我说一声就撤了我呢？为了这个班，我付出了心血和汗水。我不服！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服了”校里的学生中间传着我要追求礼儿的话，这让我无意中听到了，我愤慨！震惊！心灰意冷！
有一次礼儿告诉我，罗老师不准她再和我联系，说我这人作风有问题。怎样想我了？我真想立刻狠狠地揍那位罗老师一顿，然后走人。但冷静后，我决定少些与礼儿来往。我不是庸俗，而只是不想让庸俗的人嘲笑我。
在我的冷淡下，礼儿果然很少找我了。我只在那间学校呆了一年，就被调到了另一所更简陋的学校，这对我的自尊又是一次狠狠的打击。我隐隐知道我被贬的理由。
后来，礼儿到我新工作的地方来过一次，就音信全没了。我想，也许是礼儿集中精力应付中考了。做得对！
石榴花开的五月，我突然收到了一张用薄薄的红纸写的请柬，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礼儿的字迹，打开一看，是礼儿的婚礼！婚礼就在后天，我几乎发疯了！
我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我就搭车来到了礼儿的家，礼儿在几个女子的拥簇下，正在对镜贴花环。我闯进去“请跟我来一下！”拉起礼儿就往外面走，几个女伴还未回过神来，我就拉着礼儿出了门，来到田塍上才放手。那些女伴跟着跑出来，在十米远的地方站着。
“说！为什么不读书了？”我喘着气吼道。
“不想读了。”礼儿小声地说。
这个女生会顶嘴了。我惊异地望着她，似乎要看清楚她是不是礼儿。
“你才多大呀？十七岁，就想嫁人了！”我想说得更难听一点。
礼儿流下眼泪。
“学校的人都说你和我。我不想人家那样议论你。若是我结婚了，人家就不这样议论你了。记得我要认你作哥吗？”
我的心软了，觉得她已经够可怜了，我不该那样对着她吼，于是我缓了一下语气说：“这又是为何？”
“我想，若是我叫你哥，大家都知道我们不可能，他们就不会那样议论咱们。”
“你——”我想笑，笑不出来。“这就是你要结婚的全部原因？”
礼儿说：“还有，我家养的鸡全给他毒死了。我去和他论理，他说，除非我嫁给他，否则会毒死我全家人。我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于是我退学了。”
“你要嫁的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我几乎忍不住又要吼起来。
礼儿泪如雨下“我也是没办法。这是我的命！我不想家里人受害。”
“所有这些，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我的眼圈也噙满泪水。
“李老师，对不起！你是因为我才被调走的，你不理我的阵子，我好内疚。我不该大事小事都找你，从你调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帮我一辈子的。我辜负了你对我的栽培，山里人有山里人的命。”
拿什么来拯救你呀？山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