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长相思2:诉衷情 > 第十四章追往事空惨愁颜

第十四章追往事空惨愁颜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小月顶上的日子,十分空闲散漫。

    颛顼说神农山和五神山一样,其实不对,五神山没有记忆,可神农山、泽州、轵邑都有大多曾经的记忆。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想起过去的事情。

    小夭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想面对过往,还是真的懒惰,反正她哪里都不愿去,颛顼提议她像在五神山时一样,在轵邑开个医馆,小夭也不愿意。

    每日,小夭都是日过中天才起,起来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一下医书,只有炼制毒药的时候她才稍做精神点。

    黄帝看她实在萎靡,好心地建议:“防风家那个小子,叫防风邶,对吧?我看你们玩得不错。怎么这几年没在一起玩了?你可以找他陪你四处逛逛。”

    黄帝不说还好,一说小夭更加萎靡,连毒药都不愿做了,整日坐在廓下发呆,一日,黄帝把小夭叫了过去,领着小夭走进一间竹屋。

    屋内陈设简单,就榻头的一个玉石匣子引人注目。

    黄帝对小夭说:“这间屋子是炎帝生前所居。”

    虽然已经知道黄帝说的是哪位炎帝,,小夭依旧忍不住问:“那位被尊奉为医祖的炎帝?”

    “对,就是写了神农本草经的炎帝。”

    虽然从没见过面,可因为神农本草经,小夭对这位炎帝还是有几分好奇,默默打量着屋子。

    黄帝走到榻旁,指着那个玉石匣子说:“这是炎帝生前研究医术的札记,你可以看一看。”

    小夭不太有兴趣的样子,随口“嗯”了一声。

    黄帝说:“不管是他生前,还是他死后,世人对炎帝的敬重远胜于我。统一中原后我为了安抚天下氏族,不得不祭祀他,可说心里话,我不服!但来到小月顶,无意中发现他生前的札记,仔细看完后,我终于承认我不如他,至少过去的我不如他!小夭,我平生只信自己,炎帝是唯一令我敬重、敬佩的男人。”

    小夭诧异地看着黄帝,很难相信雄才伟略、自负骄傲的黄帝能说出这样的话。

    黄帝说:“神农本草经在你脑中几百年了,不管你背得多么滚瓜烂熟,不管你能治愈多少疑难杂症,你都没有真正懂得它。你别不服气地看着我,等你看完这些,会明白我的意思。”

    小夭不禁打开匣子,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枚玉简开始阅读。

    这一看就看了进去,连黄帝什么时候走的,小夭都完全不知道。

    从下午到晚上,从晚上到天亮,小夭未吃未睡,一直在看。

    札记的开头,炎帝写道,因为尝百草、辨药性,发现自己中毒,他开始给自己解毒。

    炎帝条理分明地记下了他服用过的每一种药物。

    因为要分析药物使用前的症状和使用后的症状,炎帝详细记录了每一次身体反应:手足无力,呕吐,五脏绞痛,耳鸣,眩晕,抽搐、心跳加速,半身麻痹,口吐白沫

    札记精炼,没有任何感情的流露,小夭看到的是一个个冰冷的字眼,可那背后的所有痛苦却是肉身在一点点承受,刚开始,小夭不明白,写下神农本草经的人难道连减缓痛苦的方法都不懂吗?

    可看着详细的症状记录,她明白了,不是不知道,而是炎帝不愿用,他想要留给世人的就是每一种药物最原始的反应,让后来者知道它们会造成的痛苦。

    到后来,炎帝应该已经知道他的毒无法可解,可他依旧在用自己的身体尝试着各种药物,不是为了解毒,只是为了能多留下一些药物。

    能缓解心脏绞痛,却会导致四肢痉挛;可以减轻呕吐症状,却会导致亢奋难眠;可以治疗五脏疼痛,却有可能导致失明脱发

    在这些冰冷的字迹后,究竟藏着一颗多么博大、仁爱、坚毅的心?

    一代帝王,甘愿承受各种痛苦,只为了留下一种可能减缓他人痛苦的药草。神族的寿命长,但漫长的生命如果只是去一次次尝试痛苫,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些札记只是炎帝中毒后的一部分,大概因为没有时间进行反复试验和确认,神农本草经没有收录札记中的药物。神农本草经中的每一种药草,每一个药方、每一种诊治方法都详尽确实,那究竟需要多少次反复的尝试,多少的痛苦,多少的坚持,才能成就一本神农本草经?

    小夭看完札记,呆呆坐了很久,才走出了屋子。

    黄帝静静地看着她,小夭说:“我错了!我从没有真正看懂过神农本草经!”以前总听到人说神农本草经是炎帝一生心血,她听在耳里,却没有真正理解,现在终于明白了,她轻慢的不是一本医书,而是一个帝王的一生心血。

    黄帝点了点头:“错了,该如何弥补?”

    小夭回答不出来。

    黄帝说:“炎帝来不及把最后的札记整理出来,他肯定不在乎我是否祭祀他。如果我能把这都分札记整理出来,惠及百姓,才是对他最好的祭祀,但我不懂医术。”

    黄帝拿起锄头去了田里。

    小夭盘膝坐在廓下,静静地思索。

    傍晚,颛顼来看黄帝和小夭时,小夭对颛顼说:“我想学习医术。”

    颛顼诧异地说:“你医术不是很好吗?”

    小夭说:“我只是投机取巧。”小夭学习医术走了一条诡径和捷径,为了杀人才精研各种药草,靠着神农本草经,她治疗某些疑难杂症,比很多医术高超的大医师都厉害,可基本功她十分欠缺,一些能简单解决的病症,她会束手无策,甚至复杂化,给病者带来痛苦,所以她并不是一名真正的医师。

    小夭在瀛洲岛行医时,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个问题,但她一直没往心里去,反正她又没打算去普济世人,她看不好的病,自然有人看得好。今日她开始直面自己的问题,最后决定不破不立,忘记脑中一切的知识,从头开始学习医术。

    颛顼问:“你打算如何学习医术?我命鄞来教你?”

    小夭摇摇头:“现在的我还不配让鄞来教导。”

    颛顼道:“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轵邑城中有官府办的专门教习医术的医堂,颛顼还下令凡宫廷医师必须轮流去医堂授课。

    小夭戴起帷帽,让自己变作一个完全不懂医药的人,去医堂从最基础的一步步学起。

    小夭不再睡懒觉,每日早起,去医堂学习,黄帝也每日早起,吐纳养身,照顾药田,翻看医书。

    小月顶上的一老一少过着平静的日子。

    每日,风雨无阻,颛顼都会来小月顶陪黄帝和小夭用晚饭,也许因为经过好几年的试探,颛顼明白黄帝已经真正放手,并没有想做国君的国君的打算,也许因为经过好几年的经营,颛顼已经真正掌控了整个轩辕,不需要畏惧黄帝,他不再像以往那样,把朝堂内的事件件都说给黄帝听,只有真正重要的决策,颛顼才会和黄帝说一下。

    大多数时候,颛顼不提政事,不提紫金宫,和黄帝谈谈土地雨水,询问小夭今日学到了什么,学堂里可认识了新的朋友,可有什么好玩的事。

    颛顼有时候用完饭就离开,有时候会留得晚一些,陪小夭乘凉荡秋千,帮小夭做些琐碎的事,或者和小夭去凤凰林内散步。

    小夭觉得,她和颛顼之间一切都好似没变化,颛顶依旧是她最亲的人,可一切又不同,自从她回到神农山,颛顼从未让她去过紫金顶,也从未让她去过上垣宫,她其实被颛顼隔绝在他的生活之外。对此,,小夭倒没什么意见,反正现在的他已不需要她。

    ——***——

    寒来暑往,时光流逝,小夭已经在医堂学习了两年医术。

    下午,小夭从医堂走出来时,看到丰隆等在路边。

    小夭笑走过去:“今日又有空了?”

    丰隆笑道:“我送你回去。”

    这两年来,丰隆在轵邑时,就会抽空来小月顶看小夭,陪黄帝聊聊天,等颛顼到了,四人一起吃顿晚扳。

    小夭到小月顶后,馨悦只来过一次。因为黄帝,小月顶无形中成了众人回避的地方,尤其馨悦。大概因为她从出生就在轩辕城做质子,黄帝在她心中代表着死亡的威胁,她对黄帝的畏惧伴随着她所有的成长记忆。即使如今她已成为轩辕国的王后,明知道黄帝已经不会威胁到她的生命,可那种成长中的畏惧早已深入骨髓,馨悦每次见到黄帝,都会很不自在,所以,馨悦一直很回避见黄帝,如果她能做主,她真恨不得立即把黄帝赶回轩辕山。

    那唯一一次的拜访,馨悦非常拘谨,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丰隆和馨悦截然不同,丰隆一出生,就被赤水族长带到了赤水,在爷爷的呵护中,无忧无虑地长大,虽然长大后,他明白了黄帝令他们一家四口分居三地,但明白时,一切已经结束。他也许愤怒过,可他对黄帝没有积怨,更没有畏惧,甚至他对黄帝有一种隐隐的崇拜,这不涉及感情,只是男人天性中对强大的渴望,就如一头猛兽对另一头猛兽力量的自然敬服。

    其他臣子因为避嫌,都和黄帝保持距离,一国无二君,他们生怕和黄帝走近了,引起颛顼的猜忌。丰隆这人精明的时候比谁都精明,可有时候,他又有几分没心没肺的豪爽。丰隆从不回避黄帝,反而借着小夭,时常和黄帝接近。他喜欢和黄帝聊天,从一族的治理到书上看来的一场战争,都和黄帝对论,黄帝的话语中有只会,丰隆愿意从一个睿智的老者身上汲取智慧。这样的机会,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一次,而他因为小夭,可以有无数次。

    小夭和丰隆回到小月顶,丰隆立即跑去找黄帝。

    他兴冲冲地用水灵凝聚了一幅地图,排出军队,兴奋地和黄帝说着他的进攻方案。黄帝微笑着聆听,待他讲完,随手调换了几队士兵,丰隆傻眼了,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兴奋地握拳头。

    小夭摇头叹气,她十分怀疑,丰隆每次来看她,不是想念她这个未婚妻,而是想念黄帝了。

    小夭不理一老一少,去傀儡前,练习扎针。

    颛顼来时,丰隆还在和黄帝对论用兵,颛顼笑瞧了一会儿,走到小夭身旁,看小夭扎针。

    大概因为练习了多年的箭术,,小夭把射箭的技巧融入了针法中,她用针的方法和医师常用的针法很不同。

    虽然只是个傀儡,小夭却当了真人,丝毫不敢轻忽,一套针法练习完满头大汗。

    颛顼拿了帕子给她擦干,有些心疼地说:“宫里多的是医师,你何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下功夫呢?”

    小夭笑了笑道:“白日专心做些事情,晚上倒能睡得好些。”

    “你的失眠比以前好了?”

    “自从开始专心学习医术,比以前好了很多。”虽然还是难以入睡,可从梦中惊醒的次数却少了很多。因为睡得好了,心痛的毛病也大大减轻。

    颛顼的眼神很是复杂,小夭这病是因璟而起,虽然她现在绝口不提璟,可显然,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没有忘记璟。

    丰隆看颛顼和小夭站在个傀儡前叽叽咕咕,嚷道:“陛下,你勤勉点行不行?没看我在这里和外爷商讨行兵布阵吗?虽然有我在,肯定轮不到你上战场,可你也该来学学!”

    颛顼走过去,指挥着士兵,不一会把丰隆困死了,丰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颛顼不屑地说:“很小时,我已经跟在爷爷身边学习这些了,爷爷把他打过的仗,不管几十人还是几万人的战役,都和我重演过。当年正是神农和轩辕打得最激烈时,我站在爷爷身旁,聆听了轩辕和神农的每一场战役。好多次,爷爷带着我去看战场,他说只有双脚站在尸体中,双手感受到鲜血的余热,才会真正珍惜自己的士兵。”

    丰隆的表情十分精彩,羡幕、嫉妒、恼怒,到最后又很同情颛顼,他举着树枝和伴们扮演打仗时,颛顼已经踩着鲜血前进。

    真实的战争,真实的死亡,即使成年男子承受起来都很困难,所以士兵多好酒、好赌,颛顼却小小年纪就站在了战场上。

    丰隆卑拱手,叹道:“帝王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珊瑚来禀奏晚饭已预备好。

    四人坐下后,丰隆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给黄帝敬酒:“外爷,您随意喝一口就成。”他咕咚咕咚地喝完了。

    丰隆又给颛顼敬酒,颛顼陪着他喝了一碗。

    丰隆又倒了一碗酒,敬给小夭,小夭笑着喝完。

    丰隆期期艾艾,看看黄帝,又看看颛顼,颛顼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丰隆嘿嘿地笑:“那个我是觉得我和小夭的婚事该办了。我爷爷还希望能看到重孙子,外爷肯定也希望能看到重外孙。”

    小夭的心咯噔一下,好像走在悬崖边的人突然一脚踩空了,她的手不自禁地在颤,她忙紧紧地握着拳头,低下了头。

    丰隆眼巴巴地看着黄帝,黄帝笑道:“我没什么意见,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做主。”

    丰隆放心了,立即眼巴巴地看着颛顼。颛顼微笑着,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不紧不慢地喝着。丰隆可怜兮兮地说:“陛下,您看您都一堆女人了,您也可怜可怜兄弟。我承诺过小夭,这辈子就小夭一个女人。我绝不是有意见,我心甘情愿。只是家里催得紧,我想把婚事办了。”

    颛顼喝尽了杯中的余酒,微笑着说:“这是小夭的事,听凭她的意愿。”

    丰隆暗吁口气,一个、二个说得都好听,可这两位陛下比高辛的那位陛下难缠得多。丰隆都坐到小夭身旁,小声问:“你觉得呢?”

    小夭咬着唇没说话,丰隆和她回来时,一点征兆都没有,可显然丰隆早已计划好。其实,丰隆开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大大咧咧。

    丰隆柔声说:“你若喜欢住在神农山,咱们求陛下赏我们一座山峰,反正修葺好的那些宫殿总是要住人的,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咱们。你若喜欢轵邑,赤水氏在轵邑有个大宅子,回头让人按照你的喜好翻新一下。你若觉得这两个地方闹腾,喜欢清静,可以去赤水。赤水城你去过吗?那里很多河,很多湖泊,有点像高辛,你肯定会喜欢。赤水的老宅子十分美丽,整个宅子在湖中心,夏日时,接天映日的荷花。”

    丰隆看着小夭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你喜欢学习医术,可以继续学习,将来即使你想行医,我也绝对支持。”

    小夭觉得,如果真如丰隆所说,生活已经厚待了她。赤水城不大不小,美丽安宁,也许她可以在赤水城开个医馆,没有激荡心扉的喜悦,也不会有撕心裂肺的伤痛,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她想说同意,可话到了嘴边,总是吐不出,只能点了点头。

    丰隆问:“你同意了?”

    小夭再次点了下头:“恩。”

    丰隆乐得咧着嘴笑,挪回了自己的位置,说道:“我晚上就写信给爷爷,让爷爷派人去和俊帝陛下商议婚期。”

    正事说完,四人开始用饭。小夭一直沉默,颛顼只是微笑,话十分少。黄帝陪着丰隆聊了几句,别的时间都是丰隆自得其乐、自说自笑。

    吃完饭,丰隆不像住常一样还缠着黄帝说话,而是立即告辞,兴冲冲地驾驭着坐骑飞走了。

    小夭走进屋子,给父王写信,请父王帮她择定吉日完婚。

    写完信,小夭召来赤鸟,把信简系在赤鸟腿上,刚放飞赤鸟,颛顼一手把赤鸟抓住,一手握住了她的手。

    小夭疑问地看着颛顼,颛顼问:“你真想清楚了?”

    小夭道:“已经订婚,迟早都要嫁,既然丰隆想近期完婚,那就近期完婚吧!”

    颛顼说:“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别人?”

    小夭笑起来:“说老实话,你手下虽然人才济济,丰隆也是数一数二的,难得的是他性子豪爽,对男女情事看得很淡,肯迁就我,当年我和他订婚时,你也说过不可能再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颛顼沉默。

    小夭叫道:“哥哥!”

    颛顼说:“我不想你嫁人!”他的手冰凉,指尖微微地颤着。

    小夭拍了拍他的受:“我明白。”

    “你不明白!”颛顼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眼中满是哀伤和绝望。

    小夭说:“我真的明白!当年,你和馨悦完婚时,我心里很不痛快,觉得你好像被馨悦抢走了,从此后,我只是个外人。”

    颛顼猛地抬眸,目光迫切地盯着小夭:“我成婚时,你难过了?”

    小夭自嘲地笑,点了点头:“当时真的很难受,焚得就像本来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给抢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小心眼了,你和馨悦已经成婚三年多,你依旧是我哥哥,并没有被馨悦抢走,将来,即使我嫁给了丰隆,你依旧是我最亲近、最信赖的人。”

    可他要的并不仅是这些,他还想要颛顼笑着,心内一片惨淡,小夭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求唯一,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格?

    他不是没有机会,他比所有男人都更有机会,当他们还在辛苦接近小夭时,他已经在小夭心里,只要他肯伸手,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机会,可他为了借助那些男人,一次又一次把小夭推给了别的男人。

    轩辕城步步危机时,他得到了璟的帮助,来到了中原;神农山重重杀机时,他得到了丰隆和璟的联手支持,让整个中原都站在了他身后;等到他不需要借助他们时,小夭却把心给了璟,把身许了丰隆。轩辕城时,明知道璟深夜仍在小夭屋中,他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凝视着大荒的地图,枯坐到天明;紫金顶时,明知道小夭去草凹峰私会璟,通宵未归,他依旧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憋着一口气处理案牍文书,通宵不睡;最危急时,明知道小夭答应嫁给丰隆是为了他,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彼时的他,自保都困难,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的女人,连他的面都避而不见,可小夭为了他,答应了嫁给别的男人。

    颛顼把小夭的手越抓越紧,赤鸟不安地鸣叫,挣扎着想逃生黄帝突然出现,叫道:“颛顼!”

    颛顼和小夭都看向黄帝,黄帝异常温和地说:“颛顼,放鸟离开。”

    颛顼缓缓松开了手,赤鸟振翅高飞,向着高辛的方向飞去。

    小夭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说道:“这事是比较突然,丰隆做事真是太冒失了。”

    颛顼转身就走,声音阴沉:“他冒失?他比谁都算得精明!”

    小夭看颛顼消失在云霄间,困惑自问黄帝:“颛顼和丰隆有矛盾吗?”

    黄帝淡笑:“君王和臣子之间永远相互借助、相互忌惮。”

    小夭欲言又止,黄帝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丰隆是聪明人,他会为自己谋求最大利益,但不会越过为人臣子的底线。这世间,但凡能者肯定都有些脾性,颛顼既然用他,就要容他!为君者,必须有这个气量!”

    小夭叹道:“等成婚后,我还是去赤水吧!这里的确是太闹腾了!”

    黄帝微笑着,轻叹了口气。丰隆的确是最适合小夭的男人,他虽然给不了小夭深情,但能给小夭平静安稳的生活。

    黄帝本来已经离开,却又转身走了回来,看到小夭歪靠在窗前,望着夜色尽处,怔怔发呆。

    黄帝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夭如梦初醒:“外爷,你还没去睡?”

    黄帝说:“我曾让颛顼设法招降九命相柳。”

    小夭不自禁地站直了身子,盯着黄帝。

    黄帝说:“这些年,用尽了计策和办法,他都拒绝了。”

    小夭看向黑夜的尽头,表情无喜也无忧。

    “颛顼把神农山最北边的两忘峰列为了禁地,守峰人都是颛顼的心腹,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虽然相柳救了你一命,但你不欠他一丝一毫。”

    一一***一一

    颛顼去了轩辕旧都轩辕城,处理一些西边的事情,一连十几天都没有来小月顶。

    从不来小月顶的馨悦却来了小月顶。

    上一次,馨悦和小夭见面,还是小夭刚到小月顶不久。那一次,馨悦离开时,是有礼数周到地邀请小夭去紫金顶看她,馨悦已是王后,她十分享受王后之位带给她的万丈荣光,她喜欢每个人在她面前低头,连曾经当众给她软钉子碰的意映都再次向她低下了头。可是,小夭是个例外。

    小夭对她客气礼貌,却没有在她面前低头。馨悦不知道该拿小夭怎么办,以利益诱之,小夭简直无欲无求;以权势压之,她的权势是颛顼给的,紫金宫里有太多女人盼着颛顼厌弃她,馨悦很清楚她不能挑战颛顼的这个底线,哥哥已经一再警告过她,千万不要仗着身后有神农族就轻慢颛顼。所以,馨悦只能暂时选择回避,不让小夭出现在紫金顶。

    每次馨悦想起小夭,感觉会很复杂。从小到大。她没有碰到过像小夭一般的女子。小夭不轻慢低贱者,也不迎合尊贵者,她无所求也无所图。

    馨悦喜欢小夭,因为小夭和她们不一样,身上有一份坦荡磊落,馨悦也讨厌小夭,因为小夭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所看重的东西到了小夭那里就轻如微尘。

    馨悦心里还有一重隐秘的畏惧。她和颛顼大婚时,颛顼一直面带微笑,可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颛顼其实心情很糟糕,她甚至觉得颛顼的黑衣其实是他在向全天下表达他的不悦,新婚第一夜,颛顼没有要她、她忍着羞涩,袋作无意翻身,暗示性地靠近了颛顼,颛顼却无意地翻身,又远离了她,用背对着她。馨悦不明白为什么,惶恐了一夜,一遍遍告诉自己,颛顼太累了。天亮后,她强打起精神,装出满面喜色,去接受众人恭贺。

    第二夜,颛顼依旧没有要她,馨悦胡思乱想了一夜。天亮后,妆粉已掩盖不住她眼眶下的青影,幸亏白日的颛顼像往常一样待她温柔,众人都想到了别处,离戎昶开玩笑地让颛顼节制,别累着了王后。

    第三夜,馨悦被恐惧压得再顾不上羞涩,当颛顼又背对着她睡了时,她褪去了亵衣,从背后抱住了颛顼。她不如金萱清丽、不如潇潇妩媚、不如淑惠娴静、不如方雷妃明艳可她一直非常自信,因为她能给颛顼的,是她们都无法给予的,但此刻,她害怕了。

    颛顼没有回身,冷漠如石块,馨悦含着眼泪,主动去亲吻颛顼。

    终于颛顼回过身,把她压在了身下。黑暗中,她看不清他,只能通过身体去感受,这一刻的颛顼和刚才判若两人,他的动作有着渴望的激情,爱怜的温柔,馨悦觉得自己被他宠溺珍惜,当颛顼进入她身体的刹那,馨悦的眼泪簌簌而落。朦朦胧胧中,她听到颛顼好似喃喃叫了一声“小夭”她如受惊的猫一般竖起了耳朵,可颛顼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她很快就被**席卷得忘记了一切。清晨起身时,已分不清昨夜听到的声音是真是幻。

    那三夜的事成了馨悦的秘密。

    渐渐地,馨悦忘记了那三夜的事,也许是因为她想忘记,也许是因为颛顼对她虽不热情,可也绝不冷淡,准确地说比对其他妃嫔略好,馨悦很满意。

    但是,就在她要忘记一切时,小夭回来了,馨悦甚至完会不知道小夭是怎么回来的,当她知道时,,小夭已经在小月顶了,那一

    夜颛顼似真似幻的呢喃声,让馨悦生了隐秘的恐惧。这种隐秘的恐惧,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悄悄观察。两年多来,颛顼风雨无阻地去小月顶,当然,在小夭没来之前,他也是日日都去小月顶给黄帝请安,在其他人看来,没有任何异样。但馨悦觉得就是不一样,是根本无法用言语说清楚的不一样,是颛顼去时唇畔的一缕笑意,是他回来时眼神的一丝温柔,甚至是他偶尔眺望小月顶时一瞬的怔忡。

    馨悦越观察越害怕,可她的害怕连她自己都觉得毫无根据。以颛顶的性格,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不要了小夭?他已是一国之君,根本不必如此克制压抑自己!馨悦只能告诉自己,她想多了,一切都是那晚听错的呢喃声惹出来的。

    可馨悦终究是不放心,馨悦去见丰隆,询问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娶小夭,幸好哥哥的回答让她很满意,哥哥说他正在考虑这事。

    丰隆叹了口气,说道:“要娶就得现在娶,否则等开战了,还不知道小夭愿不愿意嫁给我。”

    馨悦警觉地问:“什么意思?”

    丰隆说:“你必须保密。”

    馨悦点头:“哥哥该知道我向来能藏事。”

    丰隆说:“看最近颛顼的举动,我觉得颛顼在考虑对高辛用兵。”

    馨悦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丰隆笑了笑道:“所以我一再告诉你不要轻慢颛顼。颛顼、他一一是个很可怕的男人!”

    震惊过后,馨悦十分喜悦,她有一种在俯瞰小夭命运的感觉。

    当丰隆告诉馨悦,小夭同意近期举行婚礼,馨悦立即问:“陛下怎么说?”

    丰隆道:“两位陛下都同意。”

    馨悦终于放心了,她觉得真的是自己多心了,那一夜,那声呢喃只是颛顼无意识的喘息,她听错了!

    馨悦再次去小月顶看望小夭,以一种窥视到小夭命运、高高在上的心态,洋溢着喜悦,夹杂着淡淡的悲悯。

    小夭并不知道馨悦前后两次的心态变化,她只是觉得,大概因为她和丰隆就要成婚了,馨悦突然对她和善了许多。

    小夭对馨悦依旧如往常一样,有礼却不谦卑。

    馨悦和小夭东拉西扯,迟迟不愿离去。

    直到黄帝拄着锄头,站在竹屋前。

    黄帝戴着斗笠,挽着裤腿,腿上都是泥。他微笑地看着馨悦,没有一丝严厉,馨悦却觉得自己的一切心思都暴露在黄帝的目光下,犹如芒刺在背。馨悦再也坐不住,向黄帝叩拜告退。

    一一***一一

    俊帝给小夭回信,他已和丰隆的爷爷商量好了婚期,在两个月后。

    自从小夭订婚后,俊帝就命人准备嫁妆,一切都已准备好,小夭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穿上嫁衣出嫁。但俊帝要求,在昭告天下婚期前,小夭必须回五神山,在五神山待嫁。

    小夭明白父王的意思,并不是因为出嫁的礼仪,父王对那些不看重。此时的父王不再是运筹帷幄的帝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为女儿紧张担忧,他想最后再确定一次女儿的心意,确定丰隆是女儿想托付一生的男人。

    小夭给俊帝回信,一点私事等事情处理完,她就回高辛。

    小夭通过禺疆给赤水献带了口信,拜托献帮她把几年前埋藏的东西挖出来。

    颛顼登基后,小夭第一次利用自己的身份大肆搜寻奇珍异宝。

    她从西北的雪山顶上,找到了一块雪山冰魄。这种冰魄生在雪山之巅,本身没有毒,但如果在凝结时,恰好有毒物融入,就会不停地吸纳雪中的寒毒,经过千万年孕化,结成的冰魄是毒中花魁。小夭寻到的冰魄估什在形成时恰好裹住了一条受伤的冰蚕妖,冰蚕的毒融入冰魄,再加上千万年雪山下的寒毒,形成了一块十分罕见的剧毒冰魄,看上去如白玉一般温润细腻,实际却冰寒沁骨。毒气钻心。

    小夭费了无数心血,把雪山冰魄雕刻成了一枚海贝一一洁白如雪的两片贝壳,有着浪花一般起伏卷曲的边角,呈现半打开的形状,像一朵刚刚盛开的花。

    小夭又用各种稀罕的灵草毒药混杂,做出了两个鲛人。她把女鲛人嵌放在贝壳上,把男鲛人放在了远离贝壳的一角。小夭还做了红珊瑚,五彩小海鱼。

    待全都做好后,小夭取出从极北之地寻来的上好冰晶,请了专门的师傅剖开掏空,先把红珊瑚固定在冰晶底端,再将鸩毒,蓝汪汪的妖毒和玉山玉髓混合调制好,注入掏空的冰晶中,蓝汪汪的液体,犹如一潭海水。小夭将做好的海贝鲛人小心地安入蓝色的海洋中,放入五彩小海鱼,再把剖开的冰晶合拢,用灵力暂时封住。

    要想让剖开的冰晶彻底长严实,必须派人把冰晶送回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极北之地,封入冰山中,再请冰灵高手设置一个阵法,这样过上两三年,原本被剖开的地方就会长拢融合在一起,再没有缝隙。

    当年,小夭生怕心血毁在最后一步,想来想法,大荒内现在最厉害的冰灵高手好像是赤水氏的献,她问颛顼能否请到献帮她一个忙,颛顼笑道:“你算找对人了,我让禺疆帮你去请赤水献,那个冰山女人对禺疆却是有几分温情。”

    献来见小夭时,小夭本以为献会很鄙夷自己,居然请她这个大荒内最有名的高手做这种事情,没想到献看到她做的东西后,竟然说道:“真美丽!应该很花费了一番心血吧?”

    小夭点头。

    献说:“我会帮你封入极北之地最寒冷的冰山中。你需要拿出时,让人给我捎口信。”

    四年过去,现在,小夭需要拿出它了,献把冰晶送来时,冰晶盛放在一个盒子中,被冰雪覆盖,看上去只是一块形状不规整,刚刚挖掘出的冰晶。

    小夭请了师傅打磨,用了三日三夜,冰晶被打磨成了一个球形。

    透明的冰晶,里面包裹着一汪碧蓝的海。在幽幽海水中,有五彩的小鱼,有红色的珊瑚,还有一枚洁白的大贝壳,如最皎洁的花朵一般绽放着,一个美面的女鲛人侧身坐在贝壳上,海藻般的青丝披垂,美丽的鱼尾一半在洁白的贝壳上,一半浮在海水中,她一只手抚着心口,一只手伸展向前方,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召唤什么。在她手伸出的方向,一个男鲛人浮在海浪中,看似距离贝壳不远,可他冷淡漠然地眺望着冰晶外,让人觉得他其实在另一世界,并不在那幽静安宁的海洋中。

    冰晶包裹的海底世界,太过美丽,犹如一个蓝色的梦。

    当冰晶放在案上时,因为极寒,冷冽的雾气在它周围萦绕,更添了几分不真实的络纱,就好似随时随地都会随风散去。可其实冰晶坚硬,刀剑难伤。

    黄帝看到小夭做的东西,都愣了一愣,走进屋子细细看了一会儿,他也没问什么,只是叹道:“也就你舍得这么槽塌东西。”

    小夭凝视着冰晶球,说道:“最后一次。”

    小夭把冰晶球用北地的妖熊皮包好,和一枚玉简一起放在玉盒里封好,送去了涂山氏的车马行,付了往常五倍的价钱,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清水镇。

    玉简内只有一句话:

    两个月后,我成婚,最后一次为你做毒药,请笑纳。

    一一***一一

    小夭从车马行出来,走在轵邑的街道上,感受到轵邑越来越繁华。

    这个新的国都比起旧都轩辕城更开阔、更包容、更有活力。可不知为何,小夭却怀念她和颛顼刚到中原时的轵邑城。

    食铺子里有香气飘出,,小夭去买了一些鸭脖子和鸡爪子,让老板娘用荷叶包好。又去一旁的酒铺子买了一小坛青梅酒。

    那时候,她还喜欢吃零食,当年以为是因为零食味道好,惹得人忍不住贪嘴想吃,现在才明白,吃零食吃的不是味道,而是种心情。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苍老,其实仍是个少女,仍旧在轻快恣意地享受生括。

    小夭走出了轩辕城,苗莆在云辇旁等她,看她提着两包小吃,笑道:“王姬好久没买这些东西了。”

    小夭上了云辇,却突然说道:“暂时不回去。”

    苗莆笑问:“王姬还想去哪里呢?”

    小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陪我去一趟青丘。”

    苗莆愣住,迟疑地问:“王姬去青丘干什么呢?”

    小夭看着苗莆,苗莆说:“是!这就出发!”

    一时辰后,云辇落在青丘城外。

    小夭下了云辇,眺望着青丘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人事却已全非。

    她慢慢地走在青丘城的街道上。

    青丘城距离轵邑很近,却和轵邑截然不同,因为涂山氏,青丘城的人生活富裕,街上行人的脚步都慢了很多,有一种慢吞吞的悠闲,小夭来得突然,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只能漫无目的地走着。苗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

    小夭一直恍恍惚惚地走着,苗莆突然叫道:“王姬?”她拽了拽小夭的袖子。

    小夭停住脚步,茫然困惑地看苗莆,苗莆小声说:“那边!”

    小夭顺着苗莆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不远处的璟。两人都没有想到会在青丘城的街上相遇,长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却如被施定身咒般,呆呆地站着。

    终于,璟回过神来,飞掠到小夭面前:“小夭一一”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出。

    小夭笑得十分灿烂:“我随便来转转,没想到竟然碰上了你。”

    小夭把拎着的荷叶包和青梅酒递给他,璟下意识地接过,,小夭笑盈盈地说:“两个月后,我和丰隆成婚,到时请你和尊夫人一定来。”

    璟手中的东西跌落在地,酒坛摔碎,青梅酒洒了一地,霎时间,飘起浓郁的酒香。

    小夭视而不见,笑对璟欠了欠身子,转身快步离去。

    “小夭”璟伸出手,却无力挽留,只能看着她的衣袖从他掌上拂过,飘然远去。

    半晌后,璟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荷叶包,里面是鸭脖子和鸡爪子。

    蓦然间,前尘往事,俱上心头一一

    他第一次进厨房,手忙脚乱,小夭哈哈大笑,笑完却过来帮他。

    他学会做的第一道菜就是卤鸭脖,小六吃到时,眯着眼睛笑起来,悄悄对他说:“你做得比老木还好吃,嘴巴被你养刁了后可怎么办?”他微笑着没说话,心里却应道:“养刁了最好,我会为你做一辈子。”

    木樨园内,他教她弹琴,她没耐心学,总喜欢边啃着鸭脖子,边让他弹曲子,她振振有词地说:“反正你会弹,我以后想听时,你弹给我听就好了。”

    神农山上,鸭脖子就着青梅酒,私语通宵

    一切清晰得仿如昨日,可是一一他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她的一辈子再与他无关!

    璟只觉胸闷难言,心痛如绞,一股腥甜涌到喉间,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一***一一

    颛顼傍晚来小月顶时,小夭亲自下厨,为颛顼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小夭厨艺不差,可她懒,很少下厨,难得她下厨一次,颛顼很是赏脸,吃了不少,两人陪着黄帝说说笑笑,很是欢乐。

    饭后,小夭向颛顼辞行,打算明日出发,回五神山待嫁。

    颛顼只是微笑,一言不发。

    黄帝温和地说:“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和颛顼会打发人把给你准备的嫁妆送去。”

    颛顼让苗莆上酒,小夭也正想喝酒,对苗莆吩咐:“用酒碗。”

    小夭和颛顼一碗碗喝起酒来。颛顼的酒量和小夭相当,以前在清水镇喝酒时,从未分出胜负,只是当时两人都有保留,看似大醉,实际不过七八分醉。

    今夜两人喝酒,都不知节制,只是往下灌,到后来是真的酩酊大醉,颛顼拉着小夭的手,一遍遍说:“别离开我!”小夭喃喃说:“是你们不要我!”

    颛顼说:“我要你,你做我的王后,我谁都不要,我把她们都赶走”

    黄帝道:“今夜是哪个暗卫?”

    潇潇从暗处走出,黄帝对潇潇说:“送颛顼回去。”

    潇潇搀扶起颛顼,颛顼拉着小夭的手不肯松:“我一个女人都不要,只要你”黄帝挥手,颛顼被击昏。

    黄帝盯着潇潇:“今夜你守着他,他说的任何话,听到的人立即杀了。”

    “是!”潇潇抱起颛顼,跃上坐骑,隐入了云霄。

    一一***一一

    清晨,小夭醒来时,依旧头重脚轻。

    珊瑚和苗莆已经收拾妥当,小夭用过早饭,给黄帝磕了三个头后,上了云辇。

    回到五神山,果如小夭所料,俊帝一再询问小夭是否真的考虑清楚嫁给赤水丰隆。小夭笑嘻嘻地问:“如果不想嫁,当年何必订婚?”

    俊帝道:“当年颛顼四面危机,以你的性子,为了帮他,做任何事都不奇怪。事实证明,如果不是因为你和丰隆定下了亲事,中原氏族绝不会联合起来和黄帝对抗。”

    小夭说:“其实,外祖父本就决定把王位传给颛顼。”

    俊帝道:“傻姑娘,那完全不一样。如果没有中原氏族的联合,黄帝很有可能会再观望颛顼的能力,推迟把王位传给颛顼的时间,一个推迟,很多事情即使结果相同,过程也会完全不同,而且,如果不是在四世家的推动逼得中原氏族联合起来支持颛顼,你觉得中原氏族会像如今那样拥戴颛顼吗?在他们眼中,颛顼毕竟流着轩辕氏的血,中原氏族天生对他有敌意,可因为有了他们和黄帝的对抗,他们觉得颛顼是他们自己挑选的帝王,而不是黄帝选的,无形中敌意就消失了。”

    小夭不吭声,当日她决定和丰隆订婚,的确最重要的考虑是为了颛顼,她怕颛顼难受,所以一直表现得全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可现在,她不想反悔,因为丰隆已经是最合适的人。她知道她和璟的事,也愿意迁就她,而且当日他就说清楚了,他们订婚,她给他所需,他给颛顼所需,丰隆已经做到他的承诺,她也应该兑现她的许诺。

    俊帝说:“我再给你七日考虑。”

    七日间,小夭竟然像是真的在考虑,她日日坐在龙骨狱外的礁石上,望着蔚蓝的大海。

    阿念去寻她,看到碧海蓝天间,火红的蛇眼石楠花铺满荒凉的峭壁,开得惊心动魄,小夭一身白衣,赤脚坐在黑色的礁石上,一朵朵浪花呼啸而来,碎裂在她脚畔。

    眼前的一幕明明没得难以言喻,可阿念就是觉得天荒地老般的苍凉寂寥。小夭的背影让她想起了海上的传说,等待情郎归来的渔家女,站在海边日等夜等,最后化成了礁石。

    阿念忍不住想打破那荒凉寂寥,一边飞纵过去,一边大叫:“姐姐!”

    小夭对阿念笑了笑,又望向海天尽处。

    阿念坐到小夭身旁:“姐姐,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阿念也望向海天尽处,半晌后,幽幽叹了口气:“我记得,就是在龙骨狱附近,我把你推到了海里。当时觉得,我的日子过得太不舒心了,如今才明白,那压根儿算不得不舒心。”

    小夭笑:“你长大了。”

    阿念问:“姐姐,那夜你为什么会在龙骨狱外?”

    小夭说:“来见一个朋友。”

    “后来,那个九头妖相柳还找过你麻烦吗?”

    小夭摇摇头。

    阿念说:“我觉得那个妖怪蛮有意思的。”

    小夭凝望着蔚蓝的大海默默不语。

    一一***一一

    七日后,俊帝问小夭:“想好了吗?”

    小夭说:“想好了,公布婚期吧!”

    俊帝再没说什么,昭告天下,仲秋之月、二十二日,大王姬高辛玖瑶出嫁。

    赤水氏向全天下送出婚礼的请帖,赤水族长不仅仅是四世家之首的族长,他还是神农族长小祝融的儿子,轩辕王后的哥哥,轩辕国君的心腹重臣。整个大荒,纵使不为着赤水丰隆,也要为了俊帝、黑帝、黄帝来道贺,更何况还有玉山的王母。

    赤水式送聘礼的船队,从赤水出发,开往五神山几十艘一模一样的船,浩浩荡荡,一眼都看不到头,蔚为奇观,惹得沿途民众都专门往河边跑,就为了看一眼赤水氏的聘礼。

    几年前,轩辕国君和王后的婚礼,整个轩辕在庆祝,可这次,赤水族长和高辛王姬的婚礼,竟然让登个天下都在庆贺,当高辛大王姬要出嫁的消息传到清水镇时,清水镇的酒楼茶肆都沸腾了,连娼妓馆的妓女也议论个不停。

    相柳正在饮酒议事,隔壁的议论声传来。

    有人说赤水族长是为利娶高辛王姬;有人说赤水族长是真喜欢王姬,据说都发誓一辈子只王姬一人;有人说王姬姿容绝代;有人说赤水族长风仪不俗

    各种说法都有,几个歌舞伎齐齐感叹:“这位王姬真是好命!”

    座上一人也不禁感叹道:“这场婚礼,估什是几百年来,大荒内最大的盛事了。”

    众人也纷纷谈论起赤水族长和高辛王姬的婚事来。

    相柳微笑着起身,向众人告退。

    相柳走出娼妓馆时,漫天烟雨。

    他穿过长街,沿着西河,漫步而行。

    碧水畔,一支支红蓼,花色繁红,因为沾了雨水,分外娇艳。

    相柳站在河边,眺望着水天一色,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半晌后,他收回了目光,摊开手掌,学上是一个冰晶球。

    细细雨珠,簌簌落在他的掌上,在冰晶周围凝成了寒雾,使得那一汪蓝色波光潋滟,好像月夜下的大海。

    蓝色的海底,幽静安谧,女鲛人坐在美丽的贝壳家中,伸着手,似在召唤,又似在索要,那男鲛人却冷漠地凝望着海外的世界。

    相柳凝视着掌上的冰晶球,很久很久。

    慢慢地,他伸出了一根子指,向着女鲛人伸出的手探去,他的手指贴在了冰晶上。

    看上去,他们好像握在了一起,可是,隔着冰晶,他们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永不可能真正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