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善男子 > 21第二十章 褫爵

21第二十章 褫爵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安永莫名其妙地身陷囹圄,只能逆来顺受。好在经历过时空穿越后,任何境遇上的改变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眼下他罪名未定,被收监后不准外人探视,吃穿用度都与犯人无异。廷尉大牢供应的被褥很薄,入夜后冷风便会从四壁窜进来,安永只好钻进铺在地上的干草里取暖。狱中每日三餐都是混着麻籽和豆类的干饭,没有任何佐餐的小菜,让他很难下咽。

    三天后他的生物钟就彻底颠倒,白天当阳光晒进牢房时他会准时入睡,而夜晚则听着老鼠与虫蚁的窸窣声消磨时间,想象如今外界是个什么样的境况。

    崔府不消说,必定是乱成一团。也许冬奴会担心得哭鼻子,而母亲必然在四处打点,找人探听他在狱中的消息;至于父亲,说不定会为他少喝一些酒,多少关心一下他的死活。

    还有司马澈,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如何——尉迟奕洛瑰既然能够将自己关入天牢,必定也会对他发难。安永对这个亡国皇帝多少怀有些恻隐之心,所以哪怕此刻自己也是凶多吉少,却仍然记挂着他的安危。

    眼下这情形,竟有点像他读大学时经历过的一次风波,当年他所在的寝室丢了东西,先是惊动了辅导员,后来连警方都来调查,他分明清楚自己的无辜,却因为性格上的被动,陷入了一种动辄得咎的惶恐中,连高声为自己开脱一句都做不到。

    最后还是身为学生会会长的沈洛为他说了几句硬话,才打消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而直到案子告破时,才发现整件事中表现得最理直气壮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黑手。

    无论是窃钩还是窃国,既然已被卷入风波之中,再无辜也难以脱身。只是这一次,安永仍然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喊冤,而当初那个肯为他仗义执言的人,已经不在。

    当狱中的第四个早晨来临,安永如前日一样在温热的阳光中入睡,却不料牢门忽然被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冲开,为首的将官将他从被褥中一把拽起,推推搡搡地赶他出狱。

    安永整个人睡得迷迷糊糊,以为是尉迟奕洛瑰又要提审他,直到士卒们将他带出廷尉,他才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是要上哪儿?”安永浑身被凛凛寒风冻得发颤,牙齿格格打战,几乎连字都咬不清。

    押解他的柔然士兵并不答话,也许是根本听不懂安永的话,又或者是接收到某项特殊的命令,使他们三缄其口。安永就这样被他们粗鲁地推进一辆囚车,飞快地奔上了官道。逼仄的囚车根本无法让人伸展四肢,他只得蜷缩着身子,在颠簸中头昏脑胀地想:这一次莫非是尉迟奕洛瑰耐心尽失,打算直接将他斩首示众了?

    就这样咬牙忍耐了一刻钟,疾驰的囚车总算是停了下来。安永晕头转向地被人从车中拽出来,一落地就两眼发黑,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鱼贯而过的柔然军队,每个奔跑着的士兵都是全副武装,像正面临着一场急战。

    这时嗡嗡耳鸣稍有缓解,尘嚣甚上的喧哗声便从四面八方袭来,震得安永完全弄不清状况。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一场战事的最前沿,直到柔然士兵将他推搡着押上外郭城楼,见到了两眼发红怒发冲冠的尉迟奕洛瑰,他才隐隐觉察到危机。

    “你总算来了,”奕洛瑰脸上挂着古怪的狞笑,疾步上前一把扯住安永的衣襟,掉过脸冲左右怒吼,“来人哪,给我把他绑上城头,让那匹夫好好看看!”

    “你说什么?”安永哆嗦着双唇,震惊之余竟忘了挣扎,任人将自己的手脚绑在一副木架上,被人连着木架推到了外郭城楼的女墙之外。

    这一下安永的身体完全悬空,城墙数十米的高度让他倒抽一口冷气,瞳孔因为恐惧骤然放大,在短暂的失焦之后,便逐渐看清楚了远处那一支正在四面夹击中奋力突围的队伍。

    那支队伍的人员都作劳役打扮,却分明训练有素、实力强劲,而被那些人围在中心受到重重保护的那个人,正是原本应该受困于深宫的司马澈!

    安永瞬间惊诧到忘记了恐惧,脑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零零碎碎地为眼前整件事拼凑出一个来龙去脉——起先必然是司马澈背地里的手脚被奕洛瑰察觉,司马澈却又赶在奕洛瑰发难前探得风声,所以他指令心腹策动埋伏在劳役中的士兵,顺着拓宽的水道冲进了宫城,救出了被软禁在碧云殿的司马澈。

    安永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场浴血奋战,才使得司马澈能够突破三层城防,在柔然军的包围下冲出新丰城;不过他能够想象,奕洛瑰会如此荒谬地对待自己,心里得有多恼羞成怒。

    正这样想时,一把长刀已架上了安永的脖子,他在震天的喧嚣中惊愕地回过头,就看见奕洛瑰面色狰狞地望着城下大喊:“司马澈——”

    他的手随着喊声发出震颤,使得刀刃擦着安永的脖子,牵出浅细的血丝。伤口的疼痛细密地扎进安永的心里,让他在来到这一世后,第一次感到死亡如此迫近眼前。然而那一瞬他只是出神地望着奕洛瑰的侧脸,这张脸与当年那个会为自己争取清白的人别无二致,却又陌生得令他倍加绝望。

    也许一切就要到此结束了吧?安永转过脸,看着在城外乱军中与自己遥遥相望的那个人,一瞬间心中满怀歉疚——自己并不是他心爱的那个人,真正的崔永安早已死去,如今自己却要李代桃僵,害得司马澈亲眼目睹这一出悲剧,焉非罪过?

    他不由得闭上双眼,须臾之后,却在等待中听见奕洛瑰在他耳畔猛然大笑:“哈哈哈,崔永安,睁眼看看吧!亏你是个痴人,可尝过被人负心的滋味?”

    安永心头一震,不禁张开双眼,恰好看见司马澈突围后绝尘而去的背影。他的脑中有片刻茫然,之后却无端涌上一股大欢喜,终于明白老天安排自己来这一世的良苦用心——他的确来得不枉,可以一举救赎两个人,让司马澈逃出生天,也让真正的崔永安能够瞑目,到死都认定自己爱对了人。

    这样至死不渝的幸福,对于他,早在前一世沈洛提出分手时,就已被束之高阁变成了一份奢望。

    安永平静地看着奕洛瑰因暴怒而狰狞扭曲的脸,在一片风起云涌的杀阵中,歉然低语道:“对不起……”

    这由安永微微笑着吐出的三个字,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轻如鸿毛,却顺着奕洛瑰的耳朵狠狠落在他心间,斫断了他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紧绷到极限的心弦。

    安永一刹那只看见奕洛瑰目露杀机,下一刻整个人就已经仰面跌在了城楼马道的碎石上,一把长刀扎进他肋间,涌出的血花在他缟素的丧服上迅速绽开。

    这一刻的奕洛瑰面如死灰,让安永脑中除了灭顶的疼痛之外,竟泛出一丝不忍。

    “我说对不起,”安永仰躺在地上本能地抽搐,手指软软搭上奕洛瑰的刀,黑沉沉的眼珠倒映着奕洛瑰错愕的脸,血色尽失的双唇一张一阖,“被人负心的滋味,我早就尝过了。”

    。。。。。。。

    薄云轻雾,重帘深深,安永痊愈到能见外客时,窗外的新丰城已是冰雪消融,春水潺潺。金兽炉吐出盈盈一室香烟,他背靠床屏拥着衾被,听前来探望自己的陶钧大胆的言论:“官家应当是避入了大魏和南国之间的边荒地带,那里自古以来被划作军事缓冲区,不归两国管辖,却土地肥沃山泽灵秀,正可作休养生息之地。”

    安永闻言无力地笑了笑,并没答话。无论是奕洛瑰领军讨伐,还是司马澈负隅顽抗,这些消息他都不甚关心。新丰城的工程一旦结束,安永便已无心世事,于是在被奕洛瑰褫夺功名之后,他连月来闭门疗伤,已是闭目塞听许久。

    当日奕洛瑰对着他刺下一刀,却又将重伤的自己还给崔府救治,事后还拒绝大祭司将自己问罪处死的谏议,只是削去了崔府世袭的爵位做抵偿,如此捡回一条命,已是幸运至极。

    期间倒是有一件事很令安永意外,自他倒下之后,原本颓丧萎靡的父亲竟然精神振作,恢复了清醒。

    “崔三,等你身体好起来,别忘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陶钧皱着眉,安慰着精神不济的安永,“虽然你被撤职,可你还是新丰城的永安公子,何况在这件事之后……大家背地里对你更是敬重。”

    安永闻言眉心一动,浅笑着摇摇头:“只怕不行,等我身体好了,家父要我送他到东山去。他说崔府这一辈只有我一个得力的人,如今我又赋闲,陪他走一趟东山再合适不过。”

    “去东山?”陶钧吃了一惊,不由得睁大双眼瞪着他,“令尊的意思,难道已是决心归隐了吗?”

    安永一怔,不明白陶钧话里的意思。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东山是什么地方,只当是一个普通地名。父亲要他陪着去,料想一路上仆从众多,也不需要自己引路打点,所以接到消息时只是顺口答应,并没放在心上。

    “你府上的高贤如今都在东山别墅隐居,白马公这一去,看来是打算放手让你主事了。”陶钧一脸钦佩地注视着安永,言语之中满是感慨,“崔三,如果贵府的爵位未削,你从东山归来的那日,得是新丰城多大的一场盛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