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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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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离开鱼市已经有两年时间了,这里是与贵州接壤湖南的最西边。闲来无事,利用星期六的时间,邀上一好友重温故地。在这里我得到组织的培养和信任,从一个一般工作人员成长成一个镇党委书记。十六年在人生的旅途中不算很长,但也不算很短了,我熟悉这里,热爱这里,这里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是那么亲切,是那么热情,是那么的使人陶醉。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总想再做点什么,写下这些文字算着感情的寄托吧。

    砍青

    过几天从上海到昆明的高速公路就要全面开通了,想起自己曾经奋战了三年,终于看到在公路上高速奔跑的汽车,心情是激动的。

    砍青,是一个专用术语,在我们南方春季都是这么说,但我今天所要讲的是特殊的砍青。二00二年春,我市召开了前所未有的大会,所有的支部书记都去参加了,决定将邵阳到怀化,怀化到新晃没有通高速的地方开通高速,打通大西南的通道,我们所处的这段就叫怀新段;当时工作难度非常大,稻田补偿仅为6000元一亩,后来才调到13000元,群众意见很大,这是一个重点工程,必须完成任务,颇有部队作战的要求气势,把搬迁工作完成后就是砍青了,上级要求必须在三天之内将砍青完成,把所设计路段内的所有树木,竹林,青苗全部清除。

    我带着镇里的三十多个人不分白天黑夜地干了两天多,只剩下最后的一处了,也是最后的一户人家,有人告诉我他是钉子户,工作很难做,当我和镇领导赶到那里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公路要从他房子的边上过,必须将一片竹林砍倒,并且还要全部清场,我们从修路的大道理讲到小道理,从重要意义讲到实际意义,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看着地上的一堆烟蒂,以及我们满脸的疲惫,诚恳的态度终于感动了他,最后要求我们把竹子砍倒后还要帮他搬好堆好,并且要求我和镇长在他家吃饭,我同意了,当时我的身体很不好,加上长时间的工作劳累,我只想好好地休息,但我看着那张诚恳的脸,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吃这餐饭,这里不比城里,我们的老百姓都很善良,有人说当乡干部要忍得,吃得还要做得,不管任何时候老百姓有气只能朝我们发,不管发什么气,骂什么话都必须要忍得,过后还要做深入细致的工作,吃得就是每餐都要多吃,还要会喝酒,因为你不知道下餐什么时间才能够吃上,喝酒才能有感情,有了感情才好做工作,有些文章作品对乡干部进行讽刺,是极不负责任的,因为他们没有做过,没有了解过乡干部的痛苦,没有乡干部的勤奋努力,就不能把党的政策贯切落实,就没有基层的稳定,就象腐败一样,有的官员腐败了,不能说共产党就没有希望了,现实和历史都会证明这是错误的。

    他终于做好了饭菜,我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一餐饭,在桌子上摆了好多酒,有三十八度的,有四十几度的,也有五十二度的,乱七八糟什么牌子都有,还有散装酒,我们在那里吃着,其他的三十个人在砍着竹子,在饭桌上可以清晰地听见清脆的刀声和竹子倒的的声音,心有些内疚,但我相信他们会理解,那天不知喝了多少酒,我是被扶回来的,当我第二天从床上醒来,望着打着点滴的药瓶,我流泪了,我为我们善良淳朴的老百姓流泪,也为我们辛勤工作的兄弟们流泪,那是高兴的泪,我们有这样的队伍和老百姓,完全可以相信所有的工期都灰按时完成。

    抗旱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下雨了。太阳很毒,毒得有些怕人,田里已经裂开了五寸长的大口子,大部分的禾苗已经奄奄一息,土里的玉米杆快要枯死,就连路边的小草也打起了卷卷,空气很沉闷,沉闷得有些心慌,这是一个即将爆发的前期预兆,望着那一张一张绷紧的脸和仇恨的眼神,我每到一处都会很小心的讲话,在交谈中我会斟酌用词,找些很贴切的词语,我在心里害怕,会一时不慎惹火烧身。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全镇有一半多的村组都在半山腰,他们的田土也都在那里,就是靠近大河边的田土也没有办法搞自流灌溉,因为没有这么多的抽水设备,河床里的水已经很浅了,看得见河里的石头了,我们召开了紧急会议,把所有的职工都派了下去,主要是调解矛盾纠纷,天天因为用水打架扯皮的事情经常发生,所有的问题必须现场解决,还必须把所有的灾情统计上报,以求得上级的援助。

    一天中午,我们正在开会研究工作,有一个村的两个组长找到我们分管农业的副镇长,说我们没有帮助他们解决抗旱设备,把我们这位女同志骂了个狗血喷头,什么恶毒的话都用上了,我从未见过这样激进的骂街,大家把他们劝开后,望着眼泪汪汪的女镇长,我把两个组长叫到我办公室了解情况,听了他们的情况介绍,说实在的我也没有办法解决,何况我们的女镇长。

    第二天,我起了个早,走了十多里山路,到了那个村子,找到那两个组长,因为我们都很熟,在一个地方工作时间长了就有这个好处,我说我们先到现场看看,看有什么包办法能够解决问题,组长告诉我,先别忙,说没有什么菜,害你书记大老远的跑来,不管怎么样我也应该尽尽心,他端出一大碗酒要我喝下去,望着这么大的一碗酒我犹豫了,在这么热的天喝这样一碗酒,后果可想而知,我想我还是应该喝的,一口就将那酒喝完了,望着组长的微笑,我虽然有点晕,但我心里多少还是轻松了些。我和组长走了出来,路过一家门口,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听说我是党委书记“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拉着我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当我迅速扶起他时,他说了一句“书记,救救我们啊”我心在颤抖,在流血,望着沉闷的天空,我真想跪下来朝上天祈祷:老天,请救救他们吧。不是我们无能,而是条件太差,本来我是计划看一看就回去的,但我最后决定留下来,我和组上的人跑遍了所有的坡坡坎坎,望着满目发黄的可以一点就燃的树木和野草,我失望到了极点,晚上我组织两个村的人开了个会,要求他们进行生产自救,将所有的稻谷改为种植其他耐旱的作物。夜很晚了,走在燥热的路上,望着满天星光,想起那位老人,我很愧疚自责,我们多么好的老百姓啊,现在我虽然进了城,但天晴久了,我都会打个电话问一声,怎么样?还干吗?我只希望他们能够改变一下,能够走出来。

    村长

    村长是没有级别的官,我们一般都喜欢称他们为村官,别看村长这个职务没有级别,可是依法产生的,并且还有一套很严格的程序,根据村民组织法必须通过民主选举,他们承担的责任很重也很大,基层的矛盾纠纷都由他们来处理,但一年也就是两三千块钱。

    我熟知这样一位村长,姓张,我们都叫他张村长,四十五六的年纪,一米七的个头,最突出的是那双眼睛,眼匡较突,眼睛很有神,精精瘦瘦,不大喜欢说话,已经做了十三年的村长了。

    我每次去他们村都必须去他家坐一坐,聊聊天,但一般都很少谈及工作,他虽然只有高中文化,但视书如命,很喜欢看书,也很想读书,家中还有些藏书,他每次到到镇上来都会来给我借书,因为那时我家还在镇子上,我书不多,那时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去看书和购书,只是利用出差的机会去书店看看,或者到旧书摊前瞅瞅,我所读的书也不多,经常会放一本在床头,睡觉之前翻翻,但还没有看上十分钟就睡着了。他一般是赶集的时候来,有时是来谈工作,但更多的是借书,我当时给文化站说了,多买些书来,办个图书室,一来可以给农民传授些技术,二来可以丰富一下群众生活,特别是象张村长这样的人帮助更大,效果还很不错。

    有时下雨了,特别是下雪的时候,但这里很少有雪,要下也只有两三天时间,我会到张村长的家去,去之前都会买点肉或者一只鸡,鸭,我们就这么坐在火炉上,喝点小酒,听着屋外的雨或雪,听屋外的风,想象门前的山和水,在谈文学,谈古人,也说点时事,然后带点醉意走出门来,看雨放天晴的天和风景,娇滴欲翠的青山绿水,偶尔还会有点彩虹,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在那里能够得到这样一位知己真是快事,因为我每次去都很轻松,喝酒也很随意,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我们从来不谈工作,他也没有给我汇报什么难处,提什么要求,他很理解一个党委书记的权利就只有这么大,他知道我能够做的一定会做,不能做的给我提了也没有用。唯一的一次他喝醉了,在我面前哭出了声,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我问他才知道,头天晚上下晚自习时,他儿子骑单车不小心掉下了几丈高的坎,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要一万多元的医疗费,难怪早上他好象准备外出,看我来后才留下来,他的儿子和女儿都在读书,他妻子长期有病,每个月吃药也要一百多元啊,都要用钱,我知道他家的难处,但不知道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在村里他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由于大部分的时间都忙于村里的事务,根本没有时间外出挣钱,他妻子也给他提了好几次,让他把村长辞了,到外面去打工挣钱,他心里也在想啊,可乡亲们需要他,他更深知这一点,是的,那时村里正在搞坡改梯和冷浸低产田改造,矛盾纠纷很多,今天这个不同意,明天那个找麻烦,每件事情都得找他和村书记,因为他威信很高,全村1000多人口,除了未到法定选举权的之外,他都是全票当选,因为他为人公道正派,处理问题不偏不袒,村里的帐目清情楚楚,管着四五万的资金他没有动用一分,现在又忙于通畅工程,每人要集资一百五十元用于公路硬化,那都要家家户户去收啊,白天处理问题,晚饭后去上门收钱,他怎么能辞职不干呢,我知道他学过电工和兽医,电工在外面还是有市场的,可这两样都没有赚钱,他给别人家的猪牛羊打针只收成本费,因为他知道老百姓要出钱的地方很多,都还不富裕,这几年党的政策好,有些人富裕了,但要全村人都富必须有个过程,所以他不忍心赚大家太多的钱。他自己也只能保证温饱,我望着这个坚强的汉子,从口袋里摸出三百元给他,最后做了一件我最不愿意做但又必须做的一件事情,动用我的关系,请有关部门帮忙,给他解决了五千元钱用于医治他的小孩,有人说,人是自私的,但我也接触了许多无私奉献的基层个别,他们是党和国家的坚强基石,是人民群众的希望。当我今年利用星期六回到那里看他时,走着干净宽阔的水泥路面,望着满园的葡萄和其他水果,看着他那自信的目光,我笑了,我想今天应该好好地和他痛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