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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拜会公子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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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听闻当今赵侯为人狂放,暴烈不羁,果然吗”俞嬴再打听。

    当年她为解河间之围游说的那位赵侯,几年前已经薨了,谥武。当今的赵侯,名章,是武侯之兄赵烈侯的儿子,那位赵武侯的侄子。

    当年,赵烈侯薨,太子章年幼,武侯以章年幼不足以断国事为由,抢了他的位子。武侯薨,章又夺回了国君之位。武侯之子朝跑到魏国求援,魏侯出兵帮助公子朝夺位,攻打邯郸,却未能成功。

    武侯薨、赵侯章继位以及魏侯助公子朝夺位攻打邯郸这些事,都是俞嬴在燕国的时候与军将们打听到的事情发生时,她还死着呢。

    所谓性子暴烈,自然也是听大营的军将说的,俞嬴犹记得那位老军将当时摇着头说赵侯章是“桀、纣一流的人物”。

    当年俞嬴几次来邯郸,其实是见过章的。在俞嬴的记忆中,当年的公子章身材高大,样貌很不错,就是性子有些阴沉,不爱说话。许是因为曾为太子,故而被打压得厉害,只空有一个公子名分。倒是他的同母弟公子亭手中有兵权,人也神采飞扬得多。

    “不羁,不羁得很”高已下意识低声道,“赵侯的性子真是不好说。赵侯嗜声乐女色,又尤其嗜酒,好长夜之饮,酒宴可持续数日不散。曾有大夫涂项,因不擅长酒,被赵侯让人按住身子,拿竹筩往口中灌。哪有这般对士大夫的还有一位占仲,因在赵侯酒宴上失仪,被当堂打杀。已也曾参加过赵侯的夜宴,这种宴会到了后面,又有什么仪礼尚存赵侯实在太过喜怒无常了。”1

    嚯俞嬴瞎猜,莫非这位赵侯是当年憋得太狠了,憋着憋着,性子就扭曲了,如今登上大位,再无人管得了,便尽情释放出来

    再想到近几年赵国先是迁都,又东战于齐,南战于魏,还把脚伸到卫国境内,关键是这些战事,赵国还大多都胜了俞嬴皱起眉头,要游说这位确实有些难。

    俞嬴想起一位故人,与高已打听“不知公子亭如何了”当年俞嬴几次来赵国,与公子亭有数面之缘。河间之围时赵亭愿意退军议和,俞嬴死了,也信守承诺,没有趁机攻打河间城,其中固然主要是利害权衡,却也有两分面子情在。俞嬴愿意念他的好。

    “公子亭如今是上卿,说来也是重臣,却只位高,而不权重,只管些宗室内的事。”

    俞嬴点头,当年其叔父武侯在的时候,赵亭比赵章要得人心,手里又有兵权。争大位这种事,一样的兄弟,岂能不动心思当年自己能说动他退兵,便是看准了他对君位有野心,不欲长期离开国都。只是后来不知道是兄弟相争,赵亭败了,赵章念骨肉之亲,没有杀他,只收了他的权,还是赵亭权衡后退让,助其兄成事,赵章登上大位之后,忌惮这位兄弟,让他当这个有名无实权的上卿

    以赵亭与赵章的性子,俞嬴猜,应该是后者。

    “大夫可去公子亭府上拜会过”俞嬴问。

    “去了。从一开始已几次去拜会,阍人都说不在。听闻公

    子亭亦好乐饮,其每日或在家中宴饮,或与宾客去山野林泉中游玩。已几次去都未曾得见,恐怕是公子亭不愿管燕国的事。”

    俞嬴又问了相邦阳或、大将军白石臼的事,高已也一一说了。

    时候不早,高已告辞的时候问俞嬴这两日有何打算“已听候先生差遣。”

    俞嬴忙行礼谢他,并客气回去“俞嬴与公子亭有几面之缘,故而想去拜见他,打探一下齐使是在做什么,赵国是否有伐燕之意。有确切讯息后,再请教大夫,看下一步该如何。大夫是燕国有名的精通邦交权变之人,俞嬴今日得与大夫共事,几生之幸。请大夫莫要嫌弃俞嬴驽钝,不吝赐教才好。”

    两人如此这般又客气两句,高已告辞,俞嬴送出来。

    看着月光下馆舍的屋檐,婆娑树影,墙角一钻就没了的狸子,俞嬴多少有些感慨,上次住在赵国旧都中牟的诸侯馆,于自己,似乎还是不久前,却哪知生前身后,已经十余年了。

    俞嬴第二日就去拜见赵亭。因俞嬴不愿张扬,用的便不是燕国使者车驾,而是高已不愿引人注目出门拜会时用的一辆安车。

    阍人大约认得他的车,一见奴仆捧着名谒,便先道“敝主人不在家中”然后他便见到一名年轻女子从车上下来。

    “俞嬴是公子故人,求见公子,还请执事通传。”俞嬴笑道。

    大约是少有女子求见公子亭,俞嬴又说得很自然,不像蒙事儿的,阍人犹豫了一下,冲俞嬴行个礼,捧着名谒进了门。

    过了一会儿,有真正的专管宾客拜谒之事的谒者迎了出来,请俞嬴进去。

    从前赵亭是个讲究礼仪的人,往往庭迎,而现在,赵亭靠在几上,手里拿着酒爵,衣襟有些松散,面色潮红,醉眼迷离。

    这是早起就开始喝,还是从昨晚喝到这会儿俞嬴着实想不到会见到公子亭的这副样子你别说,比他往常装儒雅的时候要好看

    “听说是故人,不知亭在哪里见过尊使”赵亭似笑非笑地道。

    俞嬴笑了,这不是没醉嘛,消息也灵通。

    “俞嬴久仰公子,听闻过许多公子事迹,心里便把公子当故人了。还请公子勿怪。”

    听了俞嬴的话,赵亭脸上的醉意似乎都少了些。

    大约一个无耻的人,遇上另一个更无耻的人,那个无耻得少一些的便只好正经一点了。赵亭无奈地笑一下,站起来请俞嬴坐,自己也正坐,又挥手让人撤下酒肴器皿。

    “亭上了年纪,实在不知如今的年少者都这般敢讲话。”赵亭微笑着摇摇头。

    俞嬴笑着行礼致谢,似真把这话当夸赞一般。

    赵亭彻底没了脾气,再笑一下,转而说起旁的事“尊使适才自称俞嬴,让亭恍然想起一位故人。”

    “俞嬴是公子景嬴之族妹。”

    “哦,燕侯给了她景这个谥号”赵亭思忖片刻,点点头,“由义而济曰景,耆意大虑曰景,这个谥号很适合她。”2

    又是一个因为人死了就忘了旧恶的俞嬴笑着道谢“多谢公子对先姊盛赞。”

    赵亭看向俞嬴“相貌上,尊使虽不很像令姊,但说话的神态气度确实有两分相似。令姊已经去了十年有余了”

    听他语气中似颇有缅怀之意,俞嬴便只好真似旁人一般问“听公子的话,莫不是与先姊很是熟悉”

    “亭与令姊是挚交。”

    俞嬴一时语塞,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公子亭成了“挚交”

    但“挚交”不能白挚交,俞嬴当下行礼道“俞嬴便知道今日来拜见公子是来对了。俞嬴有事请教,还请公子看在先姊的面上,不吝赐教。”

    赵亭再次无奈地笑了“令姊可没尊使这般”终究没有把后面的两个字说出来。

    俞嬴觉得赵亭对自己的误解忒大,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赖”一直都是自己的人生要义。

    赵亭看着俞嬴,正色道“尊使也不必打探了。亭明白告诉尊使,齐国邀请赵国一同兴兵伐燕,攻下的城池各归各国,齐国另送其攻下的两座燕国城池与赵国,并许诺日后赵国伐卫,齐国两不相帮。如今诸臣多是赞同的,寡君已经在思虑调遣何处的军队伐燕了。这事不日或许就有明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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