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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在绝境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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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一阵小狗抓门的声音把陈苦儿和孩子们都闹醒了。

    天特别冷,孩子们互相依偎在一起,缩在一个被窝里舍不得起来。

    陈苦儿也还想多睡会,可小狗不知何故一直用爪子抓着她的房门。

    陈苦儿只得起床去开门,门一开,小狗一下就窜了进来,嘴里叼着一只还在挣扎的野兔子。

    她呆了一下,把门关上,小狗见门关上,就把兔子放下。

    兔子已奄奄一息,小狗兴奋地对陈苦儿又是摇头又是摆尾,以示自己的功劳。

    陈苦儿高兴地摸了摸小狗的头,确实立了大功了。

    她拎着兔子大声喊着:“玉珠,你带弟弟起床了,小狗竟然逮着一只兔子,今天我们有兔子肉吃了。”

    她打开门,屋外的雪下得很大,像鹅毛在天空飞舞,草屋顶上已压着厚厚的积雪,草屋几乎快要被大雪淹没,眼看着大雪要把草屋压垮似的。

    她拎着兔子进了灶屋,把火生上,开始烧水,准备清理兔子。

    目前唯一不缺的也就是柴火了,她拿了扫帚扫着门口的积雪,抬头望向菜地。

    天地一片白茫茫,连菜的影子都瞧不见,只见有一处雪被挖开一个洞,篱笆处也有个雪洞,雪地上有些凌乱的小狗和兔子脚印。

    估计兔子是从篱笆外挖洞进菜园,想吃菜地种的萝卜,却不幸被机灵的小狗给逮着了。

    陈苦儿心想,万一进来的不是兔子是狼那可怎么办啊,她赶紧拿了锄头把篱笆下的洞用石块堵住。

    她又扒开兔子还没来得及扒完的雪洞,拔了几个半离土的萝卜带回灶屋。

    大年三十晚上的年夜饭总算是有着落了。

    玉珠起床帮两个弟弟穿好衣服,习惯地来到阿妈房里看小妹妹,一看吓一大跳,小妹妹的旁边多了一个肉疙瘩似的小人头。

    她惊恐地跑到灶房:“阿妈,妹妹旁边怎么多了一个小人头?”

    陈苦儿看着女儿诧异的表情,忍不住笑了:“阿妈是个苦命人,狗爱咬叫化子,苍蝇爱叮疮疤,孩子爱找苦妈妈,这个小人头是你睡熟后,我昨天半夜生下的。”

    玉珠似懂非懂地立在那。

    陈苦儿提醒玉珠:“你还愣着干嘛,去把弟弟带来这里。”

    玉珠这才想起,赶紧去做她份内的事。

    她把明珠背在背上,学着妈妈的样子,一只手拉着盛珠来到灶屋,然后把明珠放在稻草上,舀了热水帮两个弟弟洗了脸和手。

    孩子们真是出奇地懂事,尽管他们早就饿了,但他们不吵也不闹,只是静静地等着。

    陈苦儿煮好了稀饭,给每人盛了一碗,玉珠吃了一口,她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阿妈,今天的稀饭真好吃,我能多吃些吗?”

    陈苦儿好心情地说:“你觉得好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玉珠有些不相信地说:“阿妈,你平时总是让我少吃些,留给弟弟吃的,今天怎么不一样了呢?”

    陈苦儿内疚地说:“玉珠,阿妈对不起你,谁叫你是他们的阿姐,只能叫你让着点弟弟。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大年三十,大过年的,阿妈再怎么省也不会省今天了,今天的稀饭我多放了些白米还放了些腌猪肉碎沫,自然觉得好吃多了。”

    她说到这突然停住,侧耳细听,有弱弱的哭声传来,忙去把小女儿抱过来喂米汤水,见刚生的小儿子还睡得沉,就回到灶屋自己盛了一大碗稀饭,只几下就灌了下去。

    她接着把所有牲口都喂了,把孩子换下的屎尿片洗了,因昨晚生孩子的原故,觉得十分疲惫,便叮嘱玉珠,照顾好两个弟弟,外面很冷不要开门出去,便回房带着两个小的睡了。

    门外的雪越下越大,天连着地,地连着天,天地一片白茫茫。

    陈苦儿睡熟了,任由门外的北风刮着,任由身边两个孩子啼哭,她太需要休息太需要睡眠了。

    但她睡了一阵,还是被身边的两个孩子大声的哭闹声吵醒了,孩子哭成这样,不得不坐起来奶孩子。

    说来也奇怪,她生下了这个小儿子后,她的奶水也多了些,她奶完孩子并给孩子换了屎尿片,把孩子放回床上,她想接着睡。

    小儿子吃饱了就不哭了,可小女儿没吃饱还在哭,由于陈苦儿没吃什么东西,而且同时要奶两个孩子,奶水自然是不够。

    陈苦儿只好起床,到灶屋去拿米汤水,看见她的另三个孩子都坐在地上的稻草上玩着,灶屋里到处都是稻草,成了狗窝。

    玉珠头发上沾满了稻草像个野人似的,头成了个鸟巢。

    大过年的总不能让孩子脏成这样过年。

    她揭开锅盖,见温在锅里的稀饭还有,就盛了点米汤水,要玉珠端去喂没吃饱还在哭的小妹妹,剩下的稀饭她吃了个精光。

    她洗了锅烧了水,在暖和的灶屋里,给三个孩子都洗了头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大过年的脏衣服不能留到第二年洗,她又挣扎着把孩子换下的脏衣服洗了。

    陈苦儿做完这些活,觉得自己很需要去躺会儿,可她刚躺下,身边的两个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哭闹起来,她只好又爬起来奶孩子。

    玉珠学着阿妈的样子把小弟弟和小妹妹换下的屎尿片给洗了,然后放在木架上面晾着。

    她寻思着还要帮妈妈再做什么,突然她想起来,她用热水洗了屎尿片,温锅里得加点水才行,不然妈妈洗东西就没了热水,于是她把锅里加满了水,做完这些,便实在想不出还能帮阿妈做什么,见两弟弟困了,就带着两弟弟去睡了。

    陈苦儿被一阵发怒的北风吼醒,当她醒来时,已是晚上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在灰暗中,见孩子们都已睡在床上,本想接着再睡,可一阵难受的饥饿感,使她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一家人点上蜡烛,热热闹闹吃着年饭。

    她不得不起床去灶屋做年夜饭。

    做好年夜饭,叫醒孩子,孩子总归是孩子,他们见桌上有兔肉还有腌猪肉自然吃得高兴。

    可陈苦儿觉得非常心酸,这些年来是她第一次独自带着孩子过年,屋外的北风刮得她的心又酸又痛又冷。

    孩子们白天睡足了,晚饭又吃得高兴,他们余兴未尽的还想玩会儿。

    虽然屋外一片银白,但屋内还是十分昏暗,陈苦儿怕浪费灯油,点灯对她来讲是十分奢侈的一件事,她让孩子们都去睡。

    看得出孩子们有些不情愿,她想想孩子平日里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却在大年三十的除夕想玩会儿都不让他们玩,心里有些愧疚就对孩子说:“今年大年三十,你们跟阿妈一起睡在被窝里暖暖的多好啊,妈妈讲故事给你们听。”

    孩子们这才高兴地缩进阿妈的被窝,可她才讲上几句就自顾自地睡着了。

    玉珠知道阿妈讲故事从来没有结尾,孩子们听不到阿妈的声音,知道妈妈已经睡着了,就不敢再吵阿妈,只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着,直到睡去。

    大年初一,大雪纷飞,北风呼呼,陈苦儿早早地起了床,她是被两个最小的孩子闹醒的。

    兔肉和腌猪肉还剩了些,她要细水长流让孩子多吃上几天肉。

    她把玉珠叫到身边,给她梳了两只小辫子又用两根红头绳扎着。

    这两根红头绳还是她在集市卖菜时,在地上捡来的,她捡回来洗干净一直收着。

    今天大过年的就把这红头绳给女儿扎上,她端详着女儿,第一次发现女儿长的很好看。

    初一十五吃汤圆,一家人团团圆圆,初一十五吃年糕,一家人年年节节高,陈苦儿没有汤圆也没有年糕,她只有唯一的一斤给她的何大哥留着的面条。

    她把那点面条拿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这样反复地拿出放回好几次。

    孩子们一直盯着她手中的面条,陈苦儿有些不忍心让孩子失望,就想煮一半留一半,可一半光给孩子吃都觉得不够,就狠了狠心煮了一大半,要省不能省过年,得让孩子过个好年。

    一连几天下着茫茫大雪,陈苦儿本想着,她的何大哥过完了年就会给她和孩子送吃的来。

    不想老天像发了疯似的,接连下着漫天大雪,天寒地冻,她为了那句要省不能省过年,这两天吃掉了平时能吃好几天的粮食。

    家里的粮食已所剩无几,何大哥要是再不送吃的来,那可怎么办呢?自己和孩子不会被冻死也会被饿死。

    不管有吃没吃,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陈苦儿是从苦水里泡出来的女人。

    陈苦儿煮的稀饭里白菜萝卜越来越多,米粒越来越少,直到完全没了米粒。

    她留了一点儿米推磨成粉给最小的俩孩子每天一两餐米汤水,其它三个孩子跟着吃萝卜白菜。

    直到有一天,孩子们在抓鸡食吃,坚强的陈苦儿的心被击碎了,她失声痛哭起来,跪在地上对着白茫茫的大雪大声地求着:“老天爷,你大年三十送兔子给我们,我没齿不忘,你再行行好吧,不要再下雪了,给我和孩子放条生路吧!”

    孩子们吃鸡食提醒了陈苦儿,她把喂鸡的地瓜根茎磨成粉掺在白菜萝卜里煮着吃,可就是吃鸡食也吃不上几餐了。

    陈苦儿看着小狗小猴也跟着挨饿,着实可怜。

    有一天她狠狠心对小狗小猴说:“对不起,我陈苦儿没法养活你们,你们自己出去找活路吧。”

    她狠着心硬是把小狗和小猴赶出了门。

    小猴小狗一直是陈苦儿照料着的,这些年以来早就有根深蒂固的感情。

    它们自然不愿离开,在门外一直狂叫哭泣,陈苦儿无声地流下了眼泪,她知道如果不放走它们,不是一起饿死,就是为了孩子或许会把它俩杀了来吃。

    雪总是停停下下,根本见不到阳光。

    陈苦儿见孩子们都面黄肌瘦,想把公鸡给杀了,玉珠死活不让阿妈杀它,陈苦儿本也不想杀,于是就听了玉珠的话给放了。

    她又盯着那几只母鸡自言自语地说:“总不能杀鸡舍蛋吧,杀了母鸡几个小孩子吃什么呢?”

    她又把眼睛移向会杂耍的小母鸡,心想这小母鸡长的个子小吃得也少,虽然不会生蛋,但以前帮他们在外面杂耍卖药挣钱养家,要训练好一只会杂耍的小母鸡是很难的,而且杀了它,这么多孩子和自己每人吃不上一块像样的肉,也就舍不得杀它。

    她看看这又看看那,都舍不得杀,嘴里喃喃地说:“公鸡会报时,母鸡能生蛋,只要雪停了,太阳出来了,鸡会自己找吃的,喂的少生的蛋多,孩子有蛋吃就会健康,到春暖花开时还可孵小鸡,熬些日子吧,只要等何大哥送来些吃的来,就一切都好了。”

    一连数日过去,天不随人愿。

    陈苦儿每天燃起的希望都变成了失望,天不作美,她的何大哥也没出现。

    虽然她种的萝卜白菜不少,但这样下去哪经吃,她担心地里的菜吃完了,她的何大哥还没来,她和孩子就会活活饿死。

    她盼天晴,只要天晴她就可以带着孩子们去最近的村子乞讨,如果有人要抱养孩子,就送给人家去养,给孩子求得一条生路,总比活活饿死要强。

    她后悔不该一意孤行,当她想到何麻婆指桑骂槐的要赶她走的情景。

    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自言自语痛苦地说:“老天呀,你可知道,其实不是我自己要一意孤行,是有人逼得我不得不这样啊。”

    她含着泪水瞧着她的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内心哭诉着:“多好的一群无辜的孩子,老天你要救救我的这些孩子,不要为难与我,快停雪吧,为何你这雪总是不断的下着,还越下越大,这大雪天我怎能带着孩子们出的门去,出了门走不了多远也会被冻死在路上啊。”

    地瓜根茎磨成的粉掺在萝卜白菜里吃了几天也就没有了,这天的晚饭就是水煮萝卜白菜。

    程苦儿总是对孩子说,睡熟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孩子们总是天没黑早早地睡了,这天也一样,陈苦儿忙完就跟孩子们一起早早睡了。

    夜里她一会儿想起这,一会儿想起那,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她隐约听到老鼠的吱吱叫声。

    心想家里无投鸡之米,夜无鼠耗之粮,老鼠跑来做什么。

    她悄悄起身,朝老鼠的叫声望去,只见好几只老鼠从一个有盖的木桶里跑进又跑出,木桶里还剩下一些喂鸡的谷糠。

    她把老鼠赶走,可她刚躺下,老鼠又来了。

    她突然有了主意,拿来一条旧裤子,用一只裤管从里面套住老鼠在木桶上挖的洞口,另一头裤脚给扎上,不一会儿这群老鼠一个接一个钻进了裤管里出不去了。

    陈苦儿这才靠近木桶,抓起裤管一阵狂摔,直到老鼠不再发出声来。

    陈苦儿把裤管里的老鼠倒出来,竟然有六只,她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她的孩子又有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