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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怪人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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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丽面对眼前的这张脸,一下子把她惊得不知所措。

    艳丽嘴上说不怕,但一见怪人的真面目,她惊得整个身子都要弹起来了,差点被吓昏过去,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

    只见怪人的两道浓眉各异,右边脸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一直通向如洞的萎枯的瞎眼。

    右边的浓眉因疤痕而变形,唯有那只独眼好看,明亮而有神,但此刻已含满泪水,正慌乱地望着他眼前的女人。

    怪人颤颤抖抖地说:“姑娘,我一定是吓着你了,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是转过脸去,你脚痛走不了,我背你进屋吧。”

    艳丽听怪人说要背她进屋,她害怕极了,口里不停地说着:“我能走,我能走。”

    怪人从小就练得一身力气,他一把抱起艳丽走进屋去。

    艳丽这次可没有思想准备,自然吓得不断地大喊:“你要做什么?快放下我,你快放下我!”

    怪人也不去理会被他抱着的女人大叫大喊,他只顾抱着艳丽,到屋里才把她放在凳子上坐着。

    他着急地抓起艳丽的脚,左看看右看看,松了口气说:“还好,没伤着筋骨。”

    他放下艳丽的脚,站起身来说:“你先吃点东西,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在屋门口拿了把锄头,对艳丽说:“我去挖些草药给你敷脚。”

    艳丽只是太虚弱了,她的脚根本没有摔伤,这时的她也顾不了她的谎言。

    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说:“好心的大哥,你不用去了,我的脚好着呢。”

    怪人听得艳丽这一说,转过身来见艳丽站起来在走动,确认他眼前的女人的脚没事。

    他这才高兴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艳丽太饿了,鸡肉和烤地瓜的香味阵阵扑鼻而来。

    她像个主人,熟门熟路地走到灶边,揭开锅盖,端出鸡肉,拿出地瓜,便吃了起来。

    她注意到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才觉得自己反客成主了。

    不好意思对怪人说:“不好意思,我实在太饿了。你放心,你没吓着我,我也不会害怕你,快坐下一起吃点东西吧。”

    怪人听艳丽这么说,用那只唯一好看的独眼向艳丽投以感激的目光,迅速低下头,不敢再面对艳丽。

    怪人坐在桌子的另一方,小心翼翼地拿了个地瓜往弯缺的嘴里放,他把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当成了他的主人。

    艳丽把鸡肉碗向他移了移,他受宠若惊地说:“使不得,使不得,你吃吧。”

    马上把鸡肉碗移回艳丽面前着急地说:“你吃吧!这都是为你做的,你应该补补身子,等你身子骨硬朗了,我才好送你回去。”

    “尽管我多么需要有个伴说说话,但这里哪是你一个姑娘能呆的地方。”他说这话时,丑陋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忧伤。

    说实话,艳丽见怪人的样子也确实惧怕,尽量不正眼看怪人的脸。

    但她还是强装微笑地说:“好心的大哥,这么大的一碗鸡肉,我一个人怎么能吃得了,你也吃吧!”

    怪人这时抬起头来,他看到艳丽在对自己微笑,这是他久违了的心里触动。

    从懂事到现在,只有三个人关心他,只有三个人真心地对他笑过。

    现在母亲和芹奶奶都不在了,唯一只剩下长寿叔,但长寿叔老了,很少来这里了。

    他幻觉他母亲又回到他身边,对他慈祥的微笑着。

    自从他母亲死后,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因为久违的笑容又出现在他面前了。

    此时的怪人像个兴奋的孩子,他轻轻哼起了小时候母亲教他唱的童谣。

    艳丽看着眼前的这个面目实在可怕的怪人,此时的他却高兴地像个孩子。

    她紧张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当她一想到怪人刚才一把抱起她时,她的心吓得砰砰直跳。

    现在想来是自己多心了,这里除了怪人再无他人,只有些不会说话的动物,怪人想要对她不轨,就是喊破嗓子也无济于事。

    别看这怪人长得不像人样,可他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并且还知书达理,居住在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真是不可思议。

    家里没有主妇,但收拾得整齐干净,艳丽闻到了自己身上发出一股酸臭味,她决定洗个澡。

    她去屋里打开箱笼,选了一身半旧衣裤,来到灶屋,怪人给她准备好了热水,便挑着两只藤箩筐出去了。

    艳丽洗完澡,换上衣裤,发现衣裤出奇的合身,像是特意为她准备好了似的。

    艳丽正要去洗衣服,见怪人挑着一担地瓜从木栅门外进来了。

    她这才发现木栅门和大草屋中间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平地,紧挨着大草屋有一间小草屋。

    大草屋的另一边还有一间小草屋,栅栏用的都是小圆木,它把大草屋小草屋前后的平地都圈了起来。

    小圆木围得密密如麻,既结实又牢固,连只小鸡都钻不出去。

    小圆木栅栏开了一扇非常结实的木栅栏门,栅栏门外都是庄稼地,庄稼地周围又围了一圈竹篱笆,篱笆又高又厚又结实。

    篱笆结实靠的是桩,人称一个好汉三个帮,一堵篱笆三个桩。

    眼前的这篱笆不知用了多少个桩,人站在篱笆内看不到外面,从外面也看不到里面。

    竹篱笆上也开了一扇木栅栏门,从木栅栏门缝倒是可以看见门内门外。

    只听说过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倒是没见识过篱外有篱,艳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重重围着。

    她明明见怪人挑着地瓜进了小草屋,却迟迟不见他出来,她出于好奇就前去探望。

    见怪人正在用地瓜喂猪栏里圈养着一大一小的两头猪,猪听见有陌生人的脚步声,抬起头,竖起耳朵,嗯嗯的叫了起来。

    怪人听得猪叫,先是惊愕,后细听有脚步声,他从草堆里探出头,原来是被他救回的女人进了小草屋。

    他不好意思地说:“姑娘,你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全部,我生活在这个被自己圈着一圈又一圈的地方,直到我死去。”

    “我就是一只井底之蛙,本来这井底有三只蛙,妈妈和芹奶奶还有我,可她们无奈丢下我而去,你知道吗,她们在的时候对我有多疼爱,可现在……”怪人哽咽了。

    艳丽见怪人的独眼含着泪水,她很想找一句适当的话语安慰他,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姑娘,你想像不到吧,你看到屋里墙上相片上的孩子,有多可爱有多帅气,那就是小时候的我。”他说着难过地低着头。

    一阵刻骨铭心的颤抖后,他接着说:“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我变成现在这样,确实是一件非常伤心的事。”

    “我妈妈多次难过地说给我听,那是我满周岁的那天,爸妈带着我去奶奶家给我庆祝生日,办了周岁酒,全家喜气洋洋,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前来祝贺,酒席办了很多桌。”

    “正当大家吃得高兴的时候,有村人急急跑来说鬼子进村来了,入席的人乱作一团,哪还顾得上喝酒,都往村外跑,妈妈抱着我和家人一起,也跟村里人往村的后山跑。”

    “奶奶从妈妈怀里抢过我,让妈妈跟着爸爸快跑,说鬼子也是有父母孩子的,应该不会把老人小孩子怎么样。”

    “日本鬼子进了村,他们见村里只有老人和孩子就大嚷大叫,八格牙路,跑的跑了的,该死该死的。”

    “酒席上还没来得及吃的食物,便宜了这群进村的鬼子,他们一边吃喝一边兴奋的说着米西米西的好,米西来西的好,鬼子吃饱子喝足了,他们发起酒疯来,他们找不到花姑娘,就把村里留下的老太婆找来作乐。”

    “可怜的老人,哪经得起鬼子的折磨,平常她们都是念经拜佛吃斋的善良老人,她们心善以为鬼子对她们也会心善,直到被鬼子折磨得死不瞑目。”

    “小孩吓得大哭,鬼子对小孩大吼,哭什么哭,扫老子的兴,通通死了死地干活,于是用刺刀戳向了小孩。”怪人说到这,充满愤怒的脸更显狰狞。

    艳丽听得咬牙切齿,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一群恶魔。

    怪人十分痛苦地继续说:“我的奶奶惨死在鬼子手里,我被鬼子挖去了一只眼睛,又用刺刀划破了我的脸,直到以为我死了,才收住了他们的魔爪。”

    “等鬼子们走了,我妈妈回到村里,见我奶奶惨死,我也成了这样,一下就昏死过去,等她醒来时,已经完全疯了。”

    “爸爸让芹奶奶单独带着我,爸爸本以为妈妈看不见我,对她的病会好些,但妈妈看不见我,疯得更厉害了。”

    “后来,爸爸决定跟着八路军部队走,部队要上前线作战,无奈之下,他把我和妈妈还有芹奶奶送来了这里,临走时留下了他身边最忠实的勤务兵长寿叔照顾我们。”

    “可是从那以后,我爸爸再也没来过这里,我也再没有见过我爸爸。”怪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平和了许多。

    “这里的草屋栅栏篱笆,都是长寿叔辛苦做的,当时芹奶奶也会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后来妈妈的疯病好了,她也会在菜土里学着拔草施肥。”

    “我问妈妈,为什么爸爸不来看我们?妈妈难过地说,孩子,你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他不来一定有他的苦衷的。”

    “妈妈每次提起爸爸,总是眼睛红红的,眼眶里充满了泪水。”怪人完全沉浸在回忆中,时而高兴,时而难过。

    “你知道吗?爸爸托付的那个人,我叫他长寿叔,爸爸走时交了二十块大洋给长寿叔,长寿叔没有推辞,他帮我们开垦荒地建菜园,下山买来了农具和种子。”

    “在这生活了两年,我妈妈的病有所好转,基本上已经康复,长寿叔见我们的生活渐渐稳定了,有一天他对芹奶奶说,日本鬼子投降了,长官有可能很快会来接你们的。”

    “他又说,他是有老母有妻儿的人,不能长期跟我们住在一起,以后只能每月来这里一次,他遵守了他的诺言,每月来这里从没间断。”

    “等我长大了些,长寿叔就教我守猎,还带我上山下山,我第一次下山,才知道路是那么的难走,有走不完的路,这才体会到长寿叔这些年的不易。”

    “山还是山,路还是路,过了这山,还是那山,过了这路,还是那路,走了这村,到了那村,我享受着没见过的一切新鲜事物。”

    “我知道了什么是河,什么是村庄,什么是集市,什么叫买卖,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我眼前,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怪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能与人滔滔不绝说这么多话。

    他余兴未尽的继续说:“有一次,长寿叔带着我去集市交易货物,我看见一位老大爷牵着两头小羊在叫卖,我十分喜爱,想把它们买回家去养。”

    “长寿叔很为难地说,好孩子,你等些日子,等下次叔叔上山时,一定把你想要的两只羔羊送到你的手里,今天就别买了,回去的路上,我要保护你又要保护羊羔,叔叔顾得了头顾不了尾。”

    “当时的我不懂事,硬是吵着闹着要买回小羊,长寿叔只好对卖羊的老大爷说,你的羊值你叫卖的那个价吗?我身上的钱正好够买你的俩只羔羊。”

    “老大爷眉开眼笑说,这等的好事,你把你身上的钱全给我,我把我手上的羊全给你。”

    “长寿叔脸涨得通红,很不好意思的对老大年说,我把钱都买羊了,我家离这里很远很远,路上爷儿俩就算饿肚子也回不了家了。”

    “老大爷见我眼睛不离的盯着他的羔羊,他听长寿叔这样一说,便说,这位小弟,我看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看你把这么个残儿还养得这等娇贵,本来我是要卖这个价的,但我看你心好,就便宜卖与你好了,这价的三分之二如何?”

    “长寿叔说,你是见我儿子吵着要买你的羊,你倒是得了好处又卖了乖,不过已说到这份了,不卖你的羊,情理上说不过去,于是当下交钱牵羊。”

    “事后我高兴地说,我们今天便宜买了两只羊,不想长寿叔却对我说,孩子,你没听见我对卖羊的老大爷说的话吗?

    “我听后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不吭声了,长寿叔一点儿都没生气。”

    “他摸摸我的头安慰我,没事,以后跟着叔叔来集市多见识见识,学着买卖交易,以后长大了可独立了,叔叔总不能照顾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