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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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夫，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当家的吧。”妇人泪流满面地祈求道。“大夫，求求你了，我们娘儿两给您跪下了，您就救救我们当家的吧！“
“好生医馆”的门口，地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侧跪母女二人。周围已有许多旁观的群众。医馆掌柜冷峻着脸，默不作声。这时已有人小声议论。
小女孩可怜兮兮地爬到掌柜身前，用小手拉着他的裤管哀求道“大夫，您救救我爹爹吧！我可以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大夫，我爹爹快要死了，我只有这一个爹爹，您发发慈悲吧。”
“滚。”掌柜怒斥一声，呼的一脚把小女孩撩飞，一边拍着脚一边哼哼道“这不是收容所，没钱，回家等死去。”
众人惊呼一声，有个老人叹息道“药铺联合，我们这些穷人得病只能听天由命了哦。”妇人早已扑到女儿身前，小女孩嘴角流着血，受伤不轻，却安慰妇人道“娘，我没事，别担心。”妇人搂着女儿的头痛哭起来。一个青年人一咬牙，跺脚道“你好狠，身为大夫你见死不救，你不是人。”他一下掏出钱，吼道。“我出，你救。”
掌柜一忒眼，嘿嘿冷笑道“你付，你以为你出的起么。穷鬼，你还是少管闲事，拿着这几吊钱回家等死去吧。”
“你”年轻人大怒，双目圆睁就想冲过去打他。那掌柜嘿嘿道“想管闲事，好啊，拿钱来。七十两，一文不少。嘿嘿，没有救赶紧给我滚蛋。”
“大夫，妇人扑了过去，抱着大夫的脚哀求道。”大夫，你行行好，发发善心。求你救救我们当家的，求求你了。我们家只靠他养家糊口了，大夫，他要是没了，我们一家救完了。大夫，求求你了，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当家的啊。”
这时小女孩不顾身上的伤痛爬了起来，拉着掌柜的腿道“大夫，求求你了，你救帮我爹爹看看吧，大夫。”
“呸。”掌柜浓痰一吐，又是呼的一脚把小女孩踹开，这一脚忒重，小女孩本就单弱，一下子救昏了过去。接着便听到“啪”的一个耳光响，掌柜怒叱道“去你妈的，赶紧给我滚。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蛋。”于是往里一退，便欲关门。
地上的男人见了，微微睁开模糊的双眼，道“巧啊巧啊，都是我没用，我让你们受苦了。你们好好活下去，下辈子我再好好待你们，好好待你们。”人们看见了从他嘴里流出的血，于是他救死了，痛苦地死了。妇人哀号一声从地上滚爬过去“当家的，当家的”
众人垂下了头，默默地，垂下了头。
突然，”啪啪“地几十个耳光震天价的响了起来。众人回过头来时，掌柜的已摇摇晃晃地跌倒再地。一个青年满面怒色地瞪着掌柜道，”你他妈不仅不是大夫，连人也不是。我他妈恨不得劈死你。”一回身他便扶起了妇人，抱起尸体往外走了几步。忽然他一个回身，一眼瞅着那招牌，他怒喝一声“好生，你何时好生过，无非披着面具吃人而已。”一声叱喝，众人只见半空一个人影“啪”的一声三寸厚的招牌渡断成两截。那人甫落地，回头冷冷道“这是对你的警告。”于是他便带着妇人母女及男人的尸体上了马车，消失在总人眼前。
2
方落为孔圈清洗了伤口，然后上药。孔圈伤在右手掌上，一剑被刺穿。
孔圈饶有兴趣地望着方落，问道“你知道你怎么会遇上我吗？”他不待方落回答便道。“因为我想抓你，我一直想抓你。我是捕快，惩恶扬善是我的职责。而我为什么要抓你呢？你知不知道？”
方落给他包上纱布，淡淡道“你当然有你的理由，可是我又为什么要知道呢？”
孔圈哈哈一笑，道“有趣，你这人果然有趣。刚才要不是看你那么义愤填膺的，我真要误信你真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了。不过，你刚才为什么要得罪‘医馆’的人，就为这么几个不相干的人？”
方落冷冷道“他们是不相干的人吗？也许你会这么想，可我是个大夫，也是个人，作为一个大夫，见到这样见死不救的败类当然要出手教训教训；而作为一个人，我知道，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他漠视别人的生命，践踏别人的生命，我的手和我的心就会痒，一痒我就想打人。”
“也想杀人"孔圈忽然打断道。他笑嘻嘻道“我知道你有这个脾气，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京中捕快要查你的原因。”
方落停了下来，问道“这么说你们已经查好了？”
孔圈叹了口气“本来你小子很有运气，上头原是派我一人来查你；可后来我竟搅进另外一场事故中，所以”
“所以你的上头又派了别的人来对付我？”方落也叹了口气，无奈道。“看来我真不该遇上你，你真是我的灾星。”
孔圈无奈道“看来是真的。”
方落继续为他包裹伤口，他忽然问“你师傅是‘捕王’李沙？”
孔圈的眼睛红了，他抬起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方落也不看他，只是道“在你出‘铁索横江’时我就是这么猜的。据说捕王一招铁索横江连武当的气煞子也无能为力。”
孔圈叹道“是啊，师傅一生可谓遇敌无数，什么样的扎手人物一遇上他都得服服帖帖的。”
方落退到了一边，他有些佩服地道“他战‘鼠王’那一战，他虽然败了，可是他仍是个英雄。在这样的年月，敢单挑‘鼠王’的已经不多了。”
孔圈垂下了头，道“可是他老人家这样死太不值了。鼠王还没死，还在猖狂。哎！”
方落道“不管值与不值，在这样一个连京中捕快也腐朽了的年月，他是好样的。”
孔圈站了起来，他感激地望着方落道“师傅虽然死了，可是我还在呢。我的本事虽然不及师傅，可是他老人家的勇气和精神我会发扬下去。”
方落微微笑道“那么为了你的这几句话我救免受你的诊金了。”
孔圈锤了他一拳，笑道“你小子也奸商嘴脸啊，还想受我诊金。得，我赶紧闪吧，有空再会。“
方落望着他离去，叹道“下次希望不是为你疗伤。”
“叔叔。”不知何时，小薇走了过来。现在她和母亲正安住在方落药铺里，帮着打点药铺。小薇道“叔叔，那位叔叔那么严重的伤，他怎么走了？”
方落蹲下来，柔声道“因为他不是一个一般的人，他为了一些事宁愿死也不会歇下来的。”
小薇似懂非懂地哦了声。忽然她道“叔叔，堂内有个自称宅府管家的人请您去看病呢。”
方落哦了声，他冷冷道“宅府？”宅府在本地是大家，世代经商，与官府很有联系。方落望了小薇一眼，道“那你好好看着，我先出去了。哦，对了，晚饭别等我，我可能会回来的很晚。”
小薇望着方落那消瘦的身影，眼睛里闪着泪花，她重重地点了下头“恩”了声。
3
三月前，清晨，晨光仍暗。
一辆囚车押着一个已不成摸样的人出了城，道临时刑场。当时天色微暗，平民未起，但闻晨鸟唧唧，山风徐徐。囚犯背插木牌，上书“同敌叛国”
囚犯已神智不清，他那有如折断的莲藕的带着浓浓鲜血的手不停地涂抹并时不时地喊道“大人，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他的人已是皮包骨头，深陷的眼眶已是空洞。
狱卒“啪”地一鞭摔在那人的身上，暴喝道“呔，你个臭虫般的奴才，再不住嘴老子打断你的骨头。”
囚犯嘻嘻笑了，满脸的苦笑，他道“在方山的地狱里，我和其他受难的人不知断了多少骨头，还会怕你现在不痛不痒的鞭挞么？”他望着晦暗的天空“苍天啊！你还有眼么，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官府，这样的斑斑血债，你让谁来还我们公道呢？”
矮矮的小丘，碧油油的草，那乱石小径，你，掩多少亡魂冤冢？望着狰狞的面孔囚犯想起那堆积的尸体，奄奄一息的身影，那叫天不应得绝望，一个个死去，一个个新来，他想起了跟他一块的人儿，想起那榨干他们生命的人。他睁这空洞的眼睛，仰天一声无奈的长啸，”天哪，谁来救救他们，方山，方山，你这吃人的魔窟。”
他之听到狱卒骂街的喝斥，然后他便倒下。他已倒下。他的血如燃烧的火一般，燃烧着一寸青山。那断落的头颅，那绝望的头颅！
4
方落回药铺已是第五日。第五日，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带着不满血丝的双眼的回到了药铺。他当先看到了孔圈。
孔圈喝着酒，此时怪怪地看着方落。他问道“你去了宅府？而且一去便消失了五天？”
方落没有回答，他太累了，他坐了下来，闭上了双眼。可是他那疲倦的脸上浮起怪怪的笑来。
孔圈奇怪地看着他，良久，他道“我知道你有原因，可是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像宅老七那样的人，我是在想不出你到底有什么理由去救他。况且，你曾今也在查他。”
方落睁开了双眼，道“我是大夫，也是杀手，做大夫的人当杀手当然难免大夫气。”
孔圈愣了一下，继而点头，道“我虽然还是莫名其妙，不过我还是相信你。”
这时小薇端着食物水和药进来了。一看到方落，她先是一愣，继而又是伤感又是高兴地跑了过去。
方落洗了下冷水脸，便仔细地看了看孔圈的伤。他皱了皱眉，问道“你这次是不是很有收获？”
全身七处剑伤，每一剑都很要命。
孔圈得意地道“虽然不能说很有收获，可是对于破案来说确实是很值得的。”
方落道“为了这你连命都不要了？”
孔圈道“命我是很想要的。可是进了那里，无论谁进了那里，都是很难再顾及自己的性命的。”
方落平静下来，他小心地撕开他的衣服，然后为他清理伤口和上药。看哦。
孔圈任由方落处理，他却自顾地道“三月前的那场刑杀虽然干净利落，毫无什么破绽，可是从那死去的人身上，哼哼，物品却发现了很多他们死也不信的证据。”
方落哼了声，有些愤慨地道“死人有时能比活人提供更多的线索。”
孔圈继续道“他的尸体虽然腐烂，可他手臂的拳握，指骨的裂纹，小腿大腿的裂痕，眼睛咽喉胃等地方显露的，都说明他不仅长期遭受殴打体罚，还有饥饿。我从他的衣服上，指甲和鼻孔上还提取出了银粉，这说明生前在银矿呆过。”
这时方落停了下来，他皱着双眉，问道“银矿，哪里有银矿？”
一旁的小薇忽然道“方山，方山有个很隐蔽很大很深的银矿。”
方落孔圈惊讶地互相望着对方。
方落忽然道“据说那人是突然的出现，然后突然地击鼓鸣冤，又突然地被问成‘通敌叛国’之罪，最后突然地被杀于城外乱坟岗。”
孔圈气氛道“死刑归于中央，区区一个小知县竟然不上报朝廷就行刑！”
方落冷冷道“这可见，地方的官吏烂到何种程度。”
孔圈很快就走了。方落木立门前，仿佛睡着了。
一旁的小薇忽然问道“叔叔，刚才那位叔叔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也听不懂？“
方落叹了口气道“他说即使全部官吏都腐烂了，他还是他，不管是作为一个捕快还是作为一个人，他都会去做该做的。”
5
这几天方落一直早出晚归，每次回来他都显得格外疲倦。可是，由于他已收小薇为徒，故而他有时指点小薇武功和医术。渐渐的这个药铺便全部由小薇母女来管理了。
这天傍晚，方落神色匆匆地出去了，小薇很担心地问母亲“娘，叔叔最近一直都好像很多心事一般，叔叔不会由事吧？”
母亲也很担心，不过她安慰小薇道“不管是什么事，叔叔一定是为了别人的。小薇，叔叔是好人，好人是有好报的。你要记住，我们虽是穷苦人家，可是我们不能做对不起自己和别人的事。”
小薇董事地道“娘，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将来我也像叔叔一样去帮助别人。”
从此他便更加努力地去学医学武，从早到晚，没黑没夜地学。她是个心细勇敢坚强的小姑娘，她有善良的心，美好的目标，所以啊，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一名让自己骄傲的人的。
倏忽一月过去了，此时已近中秋。小薇天天等着方落的回来。这次是方落离开最久的一次。这天，小薇和往常一样地等着方落回来。
药铺已开，时至正午。这时两个怪异的人抬着一个笨重的木箱子走了进来。小薇远远救看见了他们，她小小的心里忽然有些寒。她怯怯地走了过去，问道“两位客官好，你们是来看病的吗？这边请。”
两个怪人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盯着小薇。小薇含怕极了。
这时竹竿冷冷道“这是方落的药铺？”
小薇微微发着抖，她实在没有见过这样怪和吓人的人。她点着头道“是啊，不过叔叔现在不在，他已经出去很久了。”
竹竿哼了声，道“告诉他，我们是京中捕快，他要是再多管闲事，他的下场也会是一样的。”
那两人一扔下箱子便走了。小薇见他们走了，不由地舒了口气，她喃喃道“真怪的人，他们不是来看病，又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真是不懂。”
“小薇，你好啊。”这时方落忽然走了进来。他一下抱起小薇，疲倦的脸上满是笑意。
小薇一见方落顿时开心地哭了“叔叔，你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方落笑呵呵道“对不起啊，小薇，是叔叔害你担心了。”这时他看到了地上的木箱子，他愣了一下，问道“小薇，是不是有客人来过啊？”
小薇回过神来，哦了声，道“叔叔，刚才来了两个自称是京中捕快的怪人，他们说是来找叔叔您的。”
方落哎呀一声，放下小薇忙跑到木箱前，眉头一皱，他道“小薇，把我的剑拿来。”
小薇大吃一惊，不知什么事让他如此惊慌，不过她听话地跑去拿剑，然后递给方落。方落一抓剑“呛”地一声，一道寒光印人眉目。但听“咔”的一声，木箱的铁链便断了。
6
孔圈死了，死的很惨。他的眼睛被人活活挖去，嘴被撕裂，四肢断了，全身破烂的像是被石块砸了一般。
方落悲痛地立于一旁，默默地凝视着他，泪不经滑下脸庞。他缓缓地跪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握住他那拳握的双手。
忽然，孔圈拳握的双手松了开来。里面是银块，一块没有冶炼的银块。
他终于找到了。
方落全身伏在地上，任由泪水涌出。
7
方落走时，他对小薇说，如果我能回来，我一定尽力回来；要是我回不来了，小薇，你要好好学医练武，千万不要放弃啊，知道么？
8
阴天，黄昏，凄凉的风卷起迷人的碎屑。
方落在路上，通往宅府的路上。此时，他已停下，静静地停下。
那一高一矮的捕快挡住了他的路，他们横在宽敞的路上，仿佛一道门，截断了这长路。
竹竿冷冷道“你要杀宅老七？”
方落道“一定要。”
竹竿道“可是你以前救了他，让他又活了过来。而且，他现在活的那样快活，你为什么要少他的兴，让他不得安宁？“
方落冷冷道“我以前让他活着，那只是因为我想让他知道生命是多么的可贵，不仅他的，别人的生命也是那样的可贵；可是我现在要杀他，因为我要让他知道：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竹竿道“你要知道，你现在要杀宅老七就是跟我么所有人作对，跟我们所有人作对的人的下场是不会好的。”
他又道“我想你已经看到了孔圈的下场，我们把他送给你也只不过想告诉你：我们不杀你只不过你能救人命，可我们要杀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们捕快办事绝不让人失望。”
方落叹了口气，道“我佩服捕快，可我也憎恨捕快。我敬佩像陈清李沙以及孔圈那样的捕快，他们才是真正的捕快；可是像你们这样的捕快，我像见了臭虫老鼠一样的憎恨。”
他又道“你们虽是官，代表皇权，可你们让我们不爽，我们照样杀。”
胖子忽然冷笑道“你杀的了吗？”
方落冷冷地盯着他们，淡淡道“试试看。”
两个捕快冷笑一声，便飞了出去，掌影一绰，他们腰间的索魂链锥魄牌便跟了出去。
原来孔圈就是死于他们的手上
方落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的手绷得紧紧的。这时他想起了孔圈说的话，他说“师傅死的不值。”不值，方落心中叹道“可是你呢？在这样的世代和年月，你一个小小的捕快的死又值不值呢？”他没答案，但是他不需要答案。这时他的人已出去，手轻轻地一带，他便如飞燕一般的飞了出去。然后便见光，刺目的寒光。
风很凉，带着呜呜的哭泣般的声音。那飞舞的碎屑，衬得那低沉的天空也那般的多愁善感。
“叮”的一声，长剑斜斜插入泥土，仍不住地摇晃。
方落拔起剑，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10
八月十五，夜。
方县知县死于申时，佳人怀里。
子夜，宅府宅老七死。
一夜中秋，一夜冷清。无一丝佳节气息。
11
方山，午夜。
午夜仍忙，井内井外，山上山下，到处是赤裸裸的，拖着铁链干活的劳工。在火把的光印下，在皮鞭的鞭打下，他们近乎绝望，麻木。
蒙面人冷冷道“阁下已经看到了，那么阁下打算怎么做呢？”
方落怜惜地叹了口气，他道“没想到这样的年月会有这样的惨绝人寰的事。来之前，我本已想的很坏了，可是，我现在错了。看来，真是人性兽变。”蒙面人冷冷笑道“要是阁下再看看那冒热气的池子，说不定阁下会更惊讶呢？”说着他已拍了拍手。
方落果然望了过去，一望过去他便后悔了。他想吐，彻彻底底地吐。那是一堆死人，活活累死，打死，饿死，被魔鬼敲骨吸髓而死的可怜的人。这样的一些人，连死也的不到解脱。方落已回过了身，他的目光变得那样的狠毒和与怨恨。
蒙面人不以为然地道“你以为就凭我和宅老七救能有这么大的事业吗？哼哼，虽说天高皇帝远，知道这的不是很多，可是，在这知道的人中只要有那么几位就足够了。”
方落静默，他只有静默。
蒙面人道“这样的事当然得有网络，近的知县，知府，总督，巡抚，远的吏部刑部兵部，还有神鬼莫测的京中捕快。有他们的协助，你说，就凭你们这样几个草莽匹夫又能闹什么事呢？”
他忽然得意地笑道“你那朋友不是很自以为是吗？以为凭他那几吊子力气就能杀人查证，并且瓦解我们吗？可后来呢？他不是照样被我折磨一顿，然后又被他的所谓的同僚杀死呢！哈哈，在这样的年月，只有我们才能生存，像你们这样的，也只不过是玩弄的禽兽而已。怎么样，念在你医术高明，又有几分自知之明，你若跟了我，我可以不要你的命，我可以让你留下。”
方落笑了，凄凉地笑了。他道“你别忘了，自古邪不胜正。你们虽然能猖狂一时，可是你们能永久猖狂吗？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哈哈”光寒，夜冷。
方落刺出最后一剑时，他不经望向了远方，远方有了一丝光亮。他想起了小薇，想到了她的将来。于是他笑了，他纵声长啸，他再次冲入了人影；在人影中狂舞；他的血未尽，气未竭，所以他一直狂舞直到死去。真的死去。
12
远方，小薇握剑拿书，双眸清澈地望着远方。那明朗和煦的阳光慈和地洒在她的额上。
远方，朝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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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当家的吧。”妇人泪流满面地祈求道。“大夫，求求你了，我们娘儿两给您跪下了，您就救救我们当家的吧！“
“好生医馆”的门口，地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侧跪母女二人。周围已有许多旁观的群众。医馆掌柜冷峻着脸，默不作声。这时已有人小声议论。
小女孩可怜兮兮地爬到掌柜身前，用小手拉着他的裤管哀求道“大夫，您救救我爹爹吧！我可以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大夫，我爹爹快要死了，我只有这一个爹爹，您发发慈悲吧。”
“滚。”掌柜怒斥一声，呼的一脚把小女孩撩飞，一边拍着脚一边哼哼道“这不是收容所，没钱，回家等死去。”
众人惊呼一声，有个老人叹息道“药铺联合，我们这些穷人得病只能听天由命了哦。”妇人早已扑到女儿身前，小女孩嘴角流着血，受伤不轻，却安慰妇人道“娘，我没事，别担心。”妇人搂着女儿的头痛哭起来。一个青年人一咬牙，跺脚道“你好狠，身为大夫你见死不救，你不是人。”他一下掏出钱，吼道。“我出，你救。”
掌柜一忒眼，嘿嘿冷笑道“你付，你以为你出的起么。穷鬼，你还是少管闲事，拿着这几吊钱回家等死去吧。”
“你”年轻人大怒，双目圆睁就想冲过去打他。那掌柜嘿嘿道“想管闲事，好啊，拿钱来。七十两，一文不少。嘿嘿，没有救赶紧给我滚蛋。”
“大夫，妇人扑了过去，抱着大夫的脚哀求道。”大夫，你行行好，发发善心。求你救救我们当家的，求求你了。我们家只靠他养家糊口了，大夫，他要是没了，我们一家救完了。大夫，求求你了，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当家的啊。”
这时小女孩不顾身上的伤痛爬了起来，拉着掌柜的腿道“大夫，求求你了，你救帮我爹爹看看吧，大夫。”
“呸。”掌柜浓痰一吐，又是呼的一脚把小女孩踹开，这一脚忒重，小女孩本就单弱，一下子救昏了过去。接着便听到“啪”的一个耳光响，掌柜怒叱道“去你妈的，赶紧给我滚。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蛋。”于是往里一退，便欲关门。
地上的男人见了，微微睁开模糊的双眼，道“巧啊巧啊，都是我没用，我让你们受苦了。你们好好活下去，下辈子我再好好待你们，好好待你们。”人们看见了从他嘴里流出的血，于是他救死了，痛苦地死了。妇人哀号一声从地上滚爬过去“当家的，当家的”
众人垂下了头，默默地，垂下了头。
突然，”啪啪“地几十个耳光震天价的响了起来。众人回过头来时，掌柜的已摇摇晃晃地跌倒再地。一个青年满面怒色地瞪着掌柜道，”你他妈不仅不是大夫，连人也不是。我他妈恨不得劈死你。”一回身他便扶起了妇人，抱起尸体往外走了几步。忽然他一个回身，一眼瞅着那招牌，他怒喝一声“好生，你何时好生过，无非披着面具吃人而已。”一声叱喝，众人只见半空一个人影“啪”的一声三寸厚的招牌渡断成两截。那人甫落地，回头冷冷道“这是对你的警告。”于是他便带着妇人母女及男人的尸体上了马车，消失在总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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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落为孔圈清洗了伤口，然后上药。孔圈伤在右手掌上，一剑被刺穿。
孔圈饶有兴趣地望着方落，问道“你知道你怎么会遇上我吗？”他不待方落回答便道。“因为我想抓你，我一直想抓你。我是捕快，惩恶扬善是我的职责。而我为什么要抓你呢？你知不知道？”
方落给他包上纱布，淡淡道“你当然有你的理由，可是我又为什么要知道呢？”
孔圈哈哈一笑，道“有趣，你这人果然有趣。刚才要不是看你那么义愤填膺的，我真要误信你真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了。不过，你刚才为什么要得罪‘医馆’的人，就为这么几个不相干的人？”
方落冷冷道“他们是不相干的人吗？也许你会这么想，可我是个大夫，也是个人，作为一个大夫，见到这样见死不救的败类当然要出手教训教训；而作为一个人，我知道，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他漠视别人的生命，践踏别人的生命，我的手和我的心就会痒，一痒我就想打人。”
“也想杀人"孔圈忽然打断道。他笑嘻嘻道“我知道你有这个脾气，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京中捕快要查你的原因。”
方落停了下来，问道“这么说你们已经查好了？”
孔圈叹了口气“本来你小子很有运气，上头原是派我一人来查你；可后来我竟搅进另外一场事故中，所以”
“所以你的上头又派了别的人来对付我？”方落也叹了口气，无奈道。“看来我真不该遇上你，你真是我的灾星。”
孔圈无奈道“看来是真的。”
方落继续为他包裹伤口，他忽然问“你师傅是‘捕王’李沙？”
孔圈的眼睛红了，他抬起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方落也不看他，只是道“在你出‘铁索横江’时我就是这么猜的。据说捕王一招铁索横江连武当的气煞子也无能为力。”
孔圈叹道“是啊，师傅一生可谓遇敌无数，什么样的扎手人物一遇上他都得服服帖帖的。”
方落退到了一边，他有些佩服地道“他战‘鼠王’那一战，他虽然败了，可是他仍是个英雄。在这样的年月，敢单挑‘鼠王’的已经不多了。”
孔圈垂下了头，道“可是他老人家这样死太不值了。鼠王还没死，还在猖狂。哎！”
方落道“不管值与不值，在这样一个连京中捕快也腐朽了的年月，他是好样的。”
孔圈站了起来，他感激地望着方落道“师傅虽然死了，可是我还在呢。我的本事虽然不及师傅，可是他老人家的勇气和精神我会发扬下去。”
方落微微笑道“那么为了你的这几句话我救免受你的诊金了。”
孔圈锤了他一拳，笑道“你小子也奸商嘴脸啊，还想受我诊金。得，我赶紧闪吧，有空再会。“
方落望着他离去，叹道“下次希望不是为你疗伤。”
“叔叔。”不知何时，小薇走了过来。现在她和母亲正安住在方落药铺里，帮着打点药铺。小薇道“叔叔，那位叔叔那么严重的伤，他怎么走了？”
方落蹲下来，柔声道“因为他不是一个一般的人，他为了一些事宁愿死也不会歇下来的。”
小薇似懂非懂地哦了声。忽然她道“叔叔，堂内有个自称宅府管家的人请您去看病呢。”
方落哦了声，他冷冷道“宅府？”宅府在本地是大家，世代经商，与官府很有联系。方落望了小薇一眼，道“那你好好看着，我先出去了。哦，对了，晚饭别等我，我可能会回来的很晚。”
小薇望着方落那消瘦的身影，眼睛里闪着泪花，她重重地点了下头“恩”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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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前，清晨，晨光仍暗。
一辆囚车押着一个已不成摸样的人出了城，道临时刑场。当时天色微暗，平民未起，但闻晨鸟唧唧，山风徐徐。囚犯背插木牌，上书“同敌叛国”
囚犯已神智不清，他那有如折断的莲藕的带着浓浓鲜血的手不停地涂抹并时不时地喊道“大人，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他的人已是皮包骨头，深陷的眼眶已是空洞。
狱卒“啪”地一鞭摔在那人的身上，暴喝道“呔，你个臭虫般的奴才，再不住嘴老子打断你的骨头。”
囚犯嘻嘻笑了，满脸的苦笑，他道“在方山的地狱里，我和其他受难的人不知断了多少骨头，还会怕你现在不痛不痒的鞭挞么？”他望着晦暗的天空“苍天啊！你还有眼么，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官府，这样的斑斑血债，你让谁来还我们公道呢？”
矮矮的小丘，碧油油的草，那乱石小径，你，掩多少亡魂冤冢？望着狰狞的面孔囚犯想起那堆积的尸体，奄奄一息的身影，那叫天不应得绝望，一个个死去，一个个新来，他想起了跟他一块的人儿，想起那榨干他们生命的人。他睁这空洞的眼睛，仰天一声无奈的长啸，”天哪，谁来救救他们，方山，方山，你这吃人的魔窟。”
他之听到狱卒骂街的喝斥，然后他便倒下。他已倒下。他的血如燃烧的火一般，燃烧着一寸青山。那断落的头颅，那绝望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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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落回药铺已是第五日。第五日，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带着不满血丝的双眼的回到了药铺。他当先看到了孔圈。
孔圈喝着酒，此时怪怪地看着方落。他问道“你去了宅府？而且一去便消失了五天？”
方落没有回答，他太累了，他坐了下来，闭上了双眼。可是他那疲倦的脸上浮起怪怪的笑来。
孔圈奇怪地看着他，良久，他道“我知道你有原因，可是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像宅老七那样的人，我是在想不出你到底有什么理由去救他。况且，你曾今也在查他。”
方落睁开了双眼，道“我是大夫，也是杀手，做大夫的人当杀手当然难免大夫气。”
孔圈愣了一下，继而点头，道“我虽然还是莫名其妙，不过我还是相信你。”
这时小薇端着食物水和药进来了。一看到方落，她先是一愣，继而又是伤感又是高兴地跑了过去。
方落洗了下冷水脸，便仔细地看了看孔圈的伤。他皱了皱眉，问道“你这次是不是很有收获？”
全身七处剑伤，每一剑都很要命。
孔圈得意地道“虽然不能说很有收获，可是对于破案来说确实是很值得的。”
方落道“为了这你连命都不要了？”
孔圈道“命我是很想要的。可是进了那里，无论谁进了那里，都是很难再顾及自己的性命的。”
方落平静下来，他小心地撕开他的衣服，然后为他清理伤口和上药。看哦。
孔圈任由方落处理，他却自顾地道“三月前的那场刑杀虽然干净利落，毫无什么破绽，可是从那死去的人身上，哼哼，物品却发现了很多他们死也不信的证据。”
方落哼了声，有些愤慨地道“死人有时能比活人提供更多的线索。”
孔圈继续道“他的尸体虽然腐烂，可他手臂的拳握，指骨的裂纹，小腿大腿的裂痕，眼睛咽喉胃等地方显露的，都说明他不仅长期遭受殴打体罚，还有饥饿。我从他的衣服上，指甲和鼻孔上还提取出了银粉，这说明生前在银矿呆过。”
这时方落停了下来，他皱着双眉，问道“银矿，哪里有银矿？”
一旁的小薇忽然道“方山，方山有个很隐蔽很大很深的银矿。”
方落孔圈惊讶地互相望着对方。
方落忽然道“据说那人是突然的出现，然后突然地击鼓鸣冤，又突然地被问成‘通敌叛国’之罪，最后突然地被杀于城外乱坟岗。”
孔圈气氛道“死刑归于中央，区区一个小知县竟然不上报朝廷就行刑！”
方落冷冷道“这可见，地方的官吏烂到何种程度。”
孔圈很快就走了。方落木立门前，仿佛睡着了。
一旁的小薇忽然问道“叔叔，刚才那位叔叔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也听不懂？“
方落叹了口气道“他说即使全部官吏都腐烂了，他还是他，不管是作为一个捕快还是作为一个人，他都会去做该做的。”
5
这几天方落一直早出晚归，每次回来他都显得格外疲倦。可是，由于他已收小薇为徒，故而他有时指点小薇武功和医术。渐渐的这个药铺便全部由小薇母女来管理了。
这天傍晚，方落神色匆匆地出去了，小薇很担心地问母亲“娘，叔叔最近一直都好像很多心事一般，叔叔不会由事吧？”
母亲也很担心，不过她安慰小薇道“不管是什么事，叔叔一定是为了别人的。小薇，叔叔是好人，好人是有好报的。你要记住，我们虽是穷苦人家，可是我们不能做对不起自己和别人的事。”
小薇董事地道“娘，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将来我也像叔叔一样去帮助别人。”
从此他便更加努力地去学医学武，从早到晚，没黑没夜地学。她是个心细勇敢坚强的小姑娘，她有善良的心，美好的目标，所以啊，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一名让自己骄傲的人的。
倏忽一月过去了，此时已近中秋。小薇天天等着方落的回来。这次是方落离开最久的一次。这天，小薇和往常一样地等着方落回来。
药铺已开，时至正午。这时两个怪异的人抬着一个笨重的木箱子走了进来。小薇远远救看见了他们，她小小的心里忽然有些寒。她怯怯地走了过去，问道“两位客官好，你们是来看病的吗？这边请。”
两个怪人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盯着小薇。小薇含怕极了。
这时竹竿冷冷道“这是方落的药铺？”
小薇微微发着抖，她实在没有见过这样怪和吓人的人。她点着头道“是啊，不过叔叔现在不在，他已经出去很久了。”
竹竿哼了声，道“告诉他，我们是京中捕快，他要是再多管闲事，他的下场也会是一样的。”
那两人一扔下箱子便走了。小薇见他们走了，不由地舒了口气，她喃喃道“真怪的人，他们不是来看病，又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真是不懂。”
“小薇，你好啊。”这时方落忽然走了进来。他一下抱起小薇，疲倦的脸上满是笑意。
小薇一见方落顿时开心地哭了“叔叔，你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方落笑呵呵道“对不起啊，小薇，是叔叔害你担心了。”这时他看到了地上的木箱子，他愣了一下，问道“小薇，是不是有客人来过啊？”
小薇回过神来，哦了声，道“叔叔，刚才来了两个自称是京中捕快的怪人，他们说是来找叔叔您的。”
方落哎呀一声，放下小薇忙跑到木箱前，眉头一皱，他道“小薇，把我的剑拿来。”
小薇大吃一惊，不知什么事让他如此惊慌，不过她听话地跑去拿剑，然后递给方落。方落一抓剑“呛”地一声，一道寒光印人眉目。但听“咔”的一声，木箱的铁链便断了。
6
孔圈死了，死的很惨。他的眼睛被人活活挖去，嘴被撕裂，四肢断了，全身破烂的像是被石块砸了一般。
方落悲痛地立于一旁，默默地凝视着他，泪不经滑下脸庞。他缓缓地跪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握住他那拳握的双手。
忽然，孔圈拳握的双手松了开来。里面是银块，一块没有冶炼的银块。
他终于找到了。
方落全身伏在地上，任由泪水涌出。
7
方落走时，他对小薇说，如果我能回来，我一定尽力回来；要是我回不来了，小薇，你要好好学医练武，千万不要放弃啊，知道么？
8
阴天，黄昏，凄凉的风卷起迷人的碎屑。
方落在路上，通往宅府的路上。此时，他已停下，静静地停下。
那一高一矮的捕快挡住了他的路，他们横在宽敞的路上，仿佛一道门，截断了这长路。
竹竿冷冷道“你要杀宅老七？”
方落道“一定要。”
竹竿道“可是你以前救了他，让他又活了过来。而且，他现在活的那样快活，你为什么要少他的兴，让他不得安宁？“
方落冷冷道“我以前让他活着，那只是因为我想让他知道生命是多么的可贵，不仅他的，别人的生命也是那样的可贵；可是我现在要杀他，因为我要让他知道：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竹竿道“你要知道，你现在要杀宅老七就是跟我么所有人作对，跟我们所有人作对的人的下场是不会好的。”
他又道“我想你已经看到了孔圈的下场，我们把他送给你也只不过想告诉你：我们不杀你只不过你能救人命，可我们要杀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们捕快办事绝不让人失望。”
方落叹了口气，道“我佩服捕快，可我也憎恨捕快。我敬佩像陈清李沙以及孔圈那样的捕快，他们才是真正的捕快；可是像你们这样的捕快，我像见了臭虫老鼠一样的憎恨。”
他又道“你们虽是官，代表皇权，可你们让我们不爽，我们照样杀。”
胖子忽然冷笑道“你杀的了吗？”
方落冷冷地盯着他们，淡淡道“试试看。”
两个捕快冷笑一声，便飞了出去，掌影一绰，他们腰间的索魂链锥魄牌便跟了出去。
原来孔圈就是死于他们的手上
方落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的手绷得紧紧的。这时他想起了孔圈说的话，他说“师傅死的不值。”不值，方落心中叹道“可是你呢？在这样的世代和年月，你一个小小的捕快的死又值不值呢？”他没答案，但是他不需要答案。这时他的人已出去，手轻轻地一带，他便如飞燕一般的飞了出去。然后便见光，刺目的寒光。
风很凉，带着呜呜的哭泣般的声音。那飞舞的碎屑，衬得那低沉的天空也那般的多愁善感。
“叮”的一声，长剑斜斜插入泥土，仍不住地摇晃。
方落拔起剑，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10
八月十五，夜。
方县知县死于申时，佳人怀里。
子夜，宅府宅老七死。
一夜中秋，一夜冷清。无一丝佳节气息。
11
方山，午夜。
午夜仍忙，井内井外，山上山下，到处是赤裸裸的，拖着铁链干活的劳工。在火把的光印下，在皮鞭的鞭打下，他们近乎绝望，麻木。
蒙面人冷冷道“阁下已经看到了，那么阁下打算怎么做呢？”
方落怜惜地叹了口气，他道“没想到这样的年月会有这样的惨绝人寰的事。来之前，我本已想的很坏了，可是，我现在错了。看来，真是人性兽变。”蒙面人冷冷笑道“要是阁下再看看那冒热气的池子，说不定阁下会更惊讶呢？”说着他已拍了拍手。
方落果然望了过去，一望过去他便后悔了。他想吐，彻彻底底地吐。那是一堆死人，活活累死，打死，饿死，被魔鬼敲骨吸髓而死的可怜的人。这样的一些人，连死也的不到解脱。方落已回过了身，他的目光变得那样的狠毒和与怨恨。
蒙面人不以为然地道“你以为就凭我和宅老七救能有这么大的事业吗？哼哼，虽说天高皇帝远，知道这的不是很多，可是，在这知道的人中只要有那么几位就足够了。”
方落静默，他只有静默。
蒙面人道“这样的事当然得有网络，近的知县，知府，总督，巡抚，远的吏部刑部兵部，还有神鬼莫测的京中捕快。有他们的协助，你说，就凭你们这样几个草莽匹夫又能闹什么事呢？”
他忽然得意地笑道“你那朋友不是很自以为是吗？以为凭他那几吊子力气就能杀人查证，并且瓦解我们吗？可后来呢？他不是照样被我折磨一顿，然后又被他的所谓的同僚杀死呢！哈哈，在这样的年月，只有我们才能生存，像你们这样的，也只不过是玩弄的禽兽而已。怎么样，念在你医术高明，又有几分自知之明，你若跟了我，我可以不要你的命，我可以让你留下。”
方落笑了，凄凉地笑了。他道“你别忘了，自古邪不胜正。你们虽然能猖狂一时，可是你们能永久猖狂吗？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哈哈”光寒，夜冷。
方落刺出最后一剑时，他不经望向了远方，远方有了一丝光亮。他想起了小薇，想到了她的将来。于是他笑了，他纵声长啸，他再次冲入了人影；在人影中狂舞；他的血未尽，气未竭，所以他一直狂舞直到死去。真的死去。
12
远方，小薇握剑拿书，双眸清澈地望着远方。那明朗和煦的阳光慈和地洒在她的额上。
远方，朝阳如血。